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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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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慎思立于一旁,见她怯弱之态,凄凉之容,心疼不已,暗叹一口气,轻声道:“三妹,你不要太伤心了,有正去了这么久,小康就快到了,他还需要你的劝慰,你得坚强些才是。”
清洛低低道:“大哥,我明白的,小康来了,我就不会再哭了,我是姐姐,我不能在他面前哭的。只是大哥,我的心真的很痛。”
萧慎思怜惜之情更盛,蹲下来,轻轻将清洛揽入怀中,柔声道:“三妹,你要记住,大哥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脚步声响,数人步入院中,清洛忙擦去脸上泪珠,站起身来,呼道:“是小康吗?”转过头去,见三人急步过来,除有正外,另两人面带悲伤,呼道:“洛儿!”正是义母公孙影和义姐公孙怀玉。此时公孙影不再是那老妇模样,恢复了正常的装束,眸中也不再暗淡无光。
清洛向她们身后望去,却不见小康身影,呆了一下,扑到公孙影身前,抓住她双手问道:“义母,小康呢?他不是在您那儿吗?您没把他带来吗?得让他见爹娘最后一面啊!”
公孙影见她素衣孝服,面容憔悴,眼下隐现泪痕,心中难过无比,侧过头去,不敢看她眼中渴切之意,低声道:“洛儿,小康他———”清洛身形一晃,喃喃道:“难道,难道他们连小康也不肯放过吗?”
公孙怀玉忙上前将她扶住,泣道:“洛儿,不是的,你先别急,小康他是,他是被孟雅捉去了!”
“孟雅?”清洛想了一下,才忆起孟雅是何人,她茫然问道:“孟雅?那个苗巫?她为什么要捉小康啊?!”
公孙影和怀玉将她扶至椅中坐下,低声道来,清洛才知那日战乱乍起,林宛芯因放心不下丈夫和清洛,执意返回靖南山,无奈中将小康托给公孙影,却暗自嘱咐公孙影,千万不要泄露小康真实身份,公孙影虽感讶异,却也答应了下来。她一路携小康南下,小康没有亲人在旁,便也变得乖巧懂事,公孙影与他日夜相处竟十分融洽,加上她早已视清洛为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爱屋及乌,便干脆让小康唤自己为娘。
及至进入京城,公孙影暗自潜入盛府,夫妻母女重逢,自是一番悲喜交加。她既找到救治怀玉的方法,又数年内未见岑六公子再追捕于她,便决心摆脱以往的誓言,珍惜与丈夫女儿相处的每一天,终恢复了本来模样。
她与丈夫盛竹卿再三商议,决定让小康以自己儿子的身份进入盛府,一来可以遮掩小康真实身份,二来她也有一番私心,希望骗过盛府长辈,说小康是盛竹卿与她在外偷偷生下的儿子,能够让盛府长辈重新接纳于她。就这样,这大半年来,小康便一直是以公孙影儿子的名义生活在盛府。
大约十多天前,林宛芯偷偷与怀玉取得联系,得知小康无恙,便请公孙影继续照顾小康,说是自己要去办一件事,能不能办成尚是未知之数,如果不再出现,便请公孙影将小康真正收为儿子,公孙影曾问她要办何事,清洛又去了哪里,林宛芯却只是言道事关重大,不愿拖累于她,便悄悄离去。
谁知风云突变,那孟雅却不知何时从何处得知公孙影已潜回盛府,千里迢迢赶入京来,她自误以为小康真是公孙影亲生,便于昨日夜间趁公孙影不在府中,迷倒数人,将小康劫走,留书道要公孙影和盛竹卿四个月内赶到青国南疆月诏山了结恩怨,否则便要将小康送上祭坛,献给苗神。
清洛听完坐在椅中,表情木然,怎么都没料到小康竟被捉去青国。萧慎思在旁听着,也觉颇为棘手,青国内乱刚起,战火蔓延,要在四个月内穿过青国大半国土,赶到月诏山,从素来神秘莫测的苗巫手中救出小康,只怕十分麻烦。
众人一时默然无语,片刻后倒是清洛率先清醒过来,昨夜爹娘在眼前惨死之时,她了无求生之意,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再世为人,她却逐渐变得心智坚定,头脑也慢慢清晰,将诸事在心中想了又想,抬头道:“大哥,有些事我想与你商量。”
萧慎思将她扶入房中坐下,轻声道:“三妹,你说吧,无论何事,大哥都要替你办到。”
清洛想了一下,终将林宛芯临终前所说之话和她与林维岳之间的对白低低说了出来。
萧慎思听言心中大惊,脑中快速想着:如果林宛芯所言属实,那么三妹就应是先帝亲女,从林宛芯和林维岳对话来看,那林太后和林维岳显是对此了如指掌,而且洛妃只怕就是死于他二人之手,当年洛秋苑大火,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清洛缓缓道:“大哥,我知事关重大,将你拖入其中,我实在是……。”
萧慎思在她身前蹲下,轻轻执住她的双手,恳切说道:“三妹,你听我说,昨夜你弃我而去,我那时竟有些恨你,恨你为何竟不把我当你的亲人,罔顾我的感受。你能活过来,大哥不知多开心,从此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更何况这事,本就是我们做臣子要为先帝尽力的,你再莫将我当成外人了。”
清洛心中感动,轻轻将头靠上萧慎思肩头,低低道:“大哥,清洛记下了。”
她猛然想起一事,抬起头来,问道:“大哥,你一直没告诉我,二哥他到底去了哪里?那林维岳后来为什么放过了我?”
萧慎思顿时怔住,不知该如何说起,这一日来,他一直暗暗祈祷三妹不要再提起这事,不想让她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但此刻望着她探询的目光,只得咬咬牙,将她昏迷之后诸事一一讲述。
五四、琴灵音高弦已断
长恨宫。
浓荫蔽日,斑斑驳驳的阳光透过玉钟树枝叶的间隙洒在宫院中,涌动着一股清冽的芳香,如暮春游丝,教人心生惆怅。
宫装女子静静地坐着,一张五弦琴摆于身前,却怎么也拨不出一个音符来,她默默看着那树上的玉钟花开得灿烂至极,仿佛整树花都溢出一股兴奋莫名的情绪,又渗出一缕拼尽韶华的悲凉。身后长廊上的青铜鸭兽炉里喷出百合之香,白玉净瓶里插着长春之蕊,院中人工开凿的小溪中水声淙淙潺潺,衬着院角的青苔碎石,又带出一缕清透玲珑来。
午后的长恨宫是如此的安静而喧闹,详和又孤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指一拨,“咚”的一声,琴声破空而起,轻启朱唇,她婉转吟唱: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
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妃呼豨!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琴声愈来愈激烈,昂扬直入云霄,肆意轰烈,宛如一只美丽的白天鹅临死前苦苦哀鸣挣扎,令她几欲窒息。冰火相煎之中,一股暗流弥漫至整个长恨宫中,涌动得悠长缓慢,教人欲罢不能,欲说还休。
“铮”声暴起,一滴晕红沿着白晳的手指淌落在淡紫色衣袍上,慢慢渗开,宛如一朵玉钟花幽幽开放。女子轻叹一口气:“又断了!十几年了,怎么从来不曾弹完这一曲呢?”
轻碎的脚步声响起,怯弱的宫女跪地禀道:“太后,林公子来了!”
片刻后,宫装女子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林归远长久地跪于她的面前,她凝望着他眉间清冷的绝望之意,看着他嘴角溢出的哀伤之情,良久都不开口说话。两人一跪一坐,整个长恨宫内静流汹涌,暗寂无声。
玉钟花树上的罗雀鸟似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扑喇着飞过树梢,碰落一朵娇弱的玉钟花,盘旋着落于她的衣裙之上,林太后将视线从林归远身上收回,轻轻拈起这朵怒放的玉钟花,轻声叹道:“你终于肯回来了!”
林归远神情木然地磕下头去,苦涩道:“让姑母忧虑了!”
“你不用跪我,你去跪在你父母,你族人的亡灵前,去向他们说,从此以后,你愿意担起这份重责,愿意以你之骨血将族人世代的血咒解除,愿意以你之灵魂将解氏宗族拖入万劫深渊,愿意将这天下愚民变为你的奴隶,你说吧,四年前你宁死都不愿意说出的话,我今日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林归远觉得这长恨宫是如此的寒冷,他忽然想起在燕国那个山谷的下午,和清洛静静地坐于木亭之中,细细地说着话,那时刻缠绕于心的温馨和轻柔,丝丝扩大,涌上他的心头,嘴角不由带上一抹笑来。
林太后望着他嘴角涌起的温柔,玉容一变,锦袖猛然拂出,将林归远身躯扫落于地,恨声道:“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爱上了那小孽种!你可知,她身上流着解氏的污血,你可知,她的母亲曾毁灭了我的一切,将我逼上这条万劫不复之路,让我再也无颜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死后也只能做那一抹孤魂野鬼!”
她渐渐喘息起来,冰火纠缠于骨中,刺人的凄凉。心头还有一句话纠结盘旋,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你可知,为了复仇,亲生儿子就在面前,我也不敢相认,不敢唤他一声君儿!他若问我生父是谁,我又该如何回答他!”只是这句话,她终只能痛苦的咽下去,压在心底,用那流光宝塔重重的压下去,再也不要想起。
林归远心中一惊,四肢逐渐冰冷,抬起头来问道:“你说三妹她,她是解氏中人?那她是,是不是———”
林太后冷冷一笑:“你不必知道,你以后也不许再去见她,你若真的想保她性命,从今日起,你就做好你命中注定要做的事情,你记住,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人,我都已经找齐,地宫,我也已经准备好了,你就去吧,希望天生有着‘火龙印’的你能令我满意。”说着她仰起头来,嘴角带出一抹凄绝的笑容,望向玉钟花树间透下的光阴,内心婉转叹息着,闭上眼来,却仿佛看到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正将身前之人推向无底的深渊。
洒上最后一捧黄土,清洛终忍不住再度落下泪来,无声的泪沿白玉般的面颊滑下,渗入嘴角,苦涩难言。静默片刻,她重重的磕下头去,心中默念:“爹,娘,您们放心地去吧,我一定会救回小康,将他抚养成人,也一定会找出真相,替你们报仇的。”雪儿也轻声鸣叫,在新坟前兜着圈子,似在悼念地下之人。
萧慎思上前将她扶起,叹道:“三妹,逝者已往,你不要太伤心了!”
清洛缓缓摇头:“大哥,我不会再伤心了,一切事情未了结之前,我也不会再回到这里来,我要记着,爹娘在地底下看着我,看着我如何做他们的好女儿!”回头再看了一眼新隆的双坟,落下最后一滴珠泪,猛然转身,将这份悲伤和哀痛用力的拂于身后。
萧慎思和公孙母女及血衣卫们心中暗叹,跟了上去。
萧慎思急步跟上清洛,与她并肩而行,犹豫再三,轻声道:“三妹,你,你不要恨二弟,他———”
“不,大哥,我不恨他。”清洛叹道:“我怎会恨他?我只是担心他,不知他究竟要去做什么?他逃避了那么多年,那么痛苦,都不愿去做的事情,现在为了我答应去做,我心中很不安。”
“是啊,我也觉得好象有一个大阴谋正在眼下进行着,却看不见也摸不着,那林太后和林维岳到底逼着二弟去做什么呢?”萧慎思沉吟道。
清洛听到林太后和林维岳的名字,眉尖一皱,低低道:“大哥,等见过陆先生,了解当年事件的真相之后,我便要赶去青国救小康了。你———”
萧慎思打断道:“三妹,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和你一起去青国。算算路程,三天后再出发也不妨事的。”
“不行,大哥,你怎能放下这里的一切———”
“三妹,那夜起我就不再是大将军了,我只是一介平民,你忘记了吗?我怎放心你一人前去青国,纵有你义母相伴,你不在我眼前,我的心又怎能安宁。你就听我的,现在随我回恩师府中,陆先生那里,你也不能亲自去,我担心那林维岳会派人跟踪你,将陆先生杀人灭口,我替你去悄悄找他,了解过真相之后,我向恩师禀明情况,我们再一起出发去青国。这三天之内我再安排一下,我恩师与那清南君素有交情,也许对我们救出小康会有帮助的。”
“大哥———”
“不要再说了,三妹,你要相信大哥,就按我说的去办吧。”萧慎思坚定地说道。
清洛低下头去,怅然道:“是,大哥!”
亥时初,孟相府内,后园小楼里。
清洛托腮坐于桌前,墙外传来打更的声音,案上烛影摇红,将她的心摇得忐忑不安,她不知等会见到陆先生后要面对什么样的事实,也不知前路上还要面对怎样的困厄险阻。
门声吱呀,萧慎思面色沉重的步了进来,见到清洛惊喜抬头的面容,内心一窒,叹道:“三妹———”
清洛一惊,心逐渐冰冷下去:“陆先生他———”
“不是。”萧慎思走到桌前坐下,沉声道:“三妹你先别急,我和血衣卫们寻遍兰亭巷所有人家,并不见有你所绘样貌之人,都只是一些寻常的百姓,倒是在巷尾的最后一处空宅中,发现了这样一张纸笺,你看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锦笺来,递至清洛手中。
清洛低头看去,轻声诵道:
“洛水河畔一相逢,此身便于锋刃休。
颦生双眉轻怜意,更叹痴儿啼别情!
清风明月出天山,琴灵音高弦已断。
承平龙腾干戈事,城南丹凤映流黄。”
清洛再三读来,沉吟道:“这确是陆先生笔迹,只是这首诗并不押韵,也晦涩难懂,先生到底要传达什么信息呢?又到底去了哪里呢?”
两人将这首诗想了又想,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萧慎思道:“三妹,那陆先生只怕是听到风声,藏匿起来了。这件事我们得放一放,我恩师现回府了,你随我去拜见他,我再求他想办法打听一下当年洛秋苑和洛妃之事。”
花厅中,一名五十上下,相貌清奇,面容微带疲倦,双目中含着淡淡离愁的男子看着清洛在面前盈盈拜倒,微笑道:“起来吧,李姑娘不必如此大礼。”
萧慎思忙上前将清洛扶起,孟鸣风看着他脸上温柔神色,心中暗喜,笑道:“李姑娘既是思儿的义妹,就如同是我的女儿一般,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我这府中,也很久不曾热闹过了。”
清洛面上微微一红,抬头见到他眸中关怀疼爱之光,心中感动,没想到大哥的恩师竟是这般的平易近人。
萧慎思想了一下,道:“师父,思儿有一事想求您帮忙。”遂低声将清洛诸事一一讲述。
孟鸣风面上神情不变,静静听着,看着清洛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起来,清洛心中十分不安,她竟似从那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嫌恶之情。
听完萧慎思所述,孟鸣风闭上眼来,厅中流动着一股沉闷的气息,压得清洛喘不过气来,萧慎思也逐渐有些不安,唤道:“师父!”
孟鸣风叹了一口气,道:“思儿,这事颇为棘手,只凭李夫人临终前所说之话,就要找出当年事情真相,还要与当朝太后和国舅为敌,只怕———”
萧慎思猛然跪下道:“师父,思儿知这事十分难办,思儿只求师父先想办法打探一下当年洛妃及洛秋苑之事,以后如何去办,思儿和三妹再想办法。”
“思儿,你可知这几日来,太后和林相一派抓住你去燕国之事大做文章,不但革去你大将军的职,军中武将也大批更换,我正为此事头疼啊。”
萧慎思不由垂下头去:“师父,思儿无能,连累你了。”
孟鸣凤轻轻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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