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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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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也是江湖豪士所最注重的事,游侠谢铿,义声四震,还不就是因为他是个恩怨分明、义薄云天的大丈夫,这当然也是他心中为自己骄傲的,但此刻他却认为自己再没有任何地方值得骄傲的了。他简直说不出话来,无影人丁伶又冷笑道:“怪不得游侠谢铿在武林中的名头这么大,自己的杀父仇人就站在对面,他一动都不动,却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杀死了。”她冷笑不绝,笑声尖锐而凄厉,远远传了出来,使人以为是枭鸟夜啼。丁善程剑眉一轩,蓦然站了起来,厉喝道:“江湖朋友谁不知道我谢大哥是个义气为先的大丈夫,你这妇人再要乱言,小爷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他少年任性,心中为友的热血上涌,竟不再顾忌对方就是以施毒名满天下的无影人。丁伶鄙夷的望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还不配和我动手哩。”丁善程再也忍不住,暴喝声中,剑影突现,银星万点,直逼丁伶的面前。群豪心中众口暗赞,这少年的身手好快,哪知倏然又是刀光一闪,接着呛然一声巨震,那无影人站立未动,了善程持剑呆立,竟是谢铿将他这一剑接了下来。原来就在丁善程拔剑的那一刹间,谢铿长臂一伸,竟将邻座武士的佩刀拔出来,向外疾划,硬生生接了丁善程那一剑。他此举又大为出乎各人意料之外,丁善程更是愕住了,无影人丁伶声色未动,在这种情形下,她的镇静功夫果然过人一等。丁善程巧妙的将剑一撤,那剑照例平贴的隐在肘后,剑尖露出肩外,微闪着青光,他结结巴巴的,想问谢铿何意,但见了谢铿的神色,又问不出来,群豪一起被方才的刀光剑影所动,有的都站了起来。谢铿面色难看已极,他心中己将这事作了个决定,纵然别人也许会认为这决定很傻,但在他自己来说这却是唯一办法了。他断然道:“善程兄,你的好意,我感激得很——”他回过头,朝向丁伶,道:“不错,我姓谢的是杀了我的恩人,可是我姓谢的一向恩怨分明,绝不让好朋友说半句话,这件事我自然有了断的方法。”他顿住话,脸色更为难看。他将刀一横,丁善程“哎呀”一声,以为他要向颈上抹去,哪知他却张嘴一咬,将刀背咬在嘴里,众人皆一愕,不知他要干什么。蓦然,他鼻孔里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露,头一低,双臂一抬,只见血光暴现,他两条手臂竟硬生生断在他自己嘴衔的刀锋之下,只剩下一点皮肉尚连在一起,是以便虚软的掉了下来。众人俱一声惊呼,丁善程抢先一步,紧紧揽住他的腰,丁伶目光里,似乎也闪过一丝激动的光芒,但脸上神色,仍冷静如恒。鲜血如涌泉而流,谢铿的脸色苍白而可怕,但他仍强自支持着道:“我自断双手,算是我和黑铁手之间,恩怨已了。”他双目一张,那么虚弱的人,此刻竟也精光倏然而露,紧紧盯着丁铃道:“至于我和你的不共戴天之仇,我姓谢的有生之日,绝不敢忘,我就算只剩下两条腿,也要向你清算旧帐的。”他声音虽弱,但话却讲得截钉断铁。无影人丁伶纵然心如寒冰,此刻也难免心头一懔,暗忖:“这姓谢的果然是条汉子。”她倒并未在意成了残废的谢铿会来报仇,因为她几乎已经断定,别说谢铿只剩下两条腿,就算谢铿手足俱全,也万万别想找自己报仇的。但她却不知道,在一个下了决心的人说来,世上是不会有不可能的事的。丁伶冷笑一声道:“姓谢的,念你还是条汉子,我就饶了你,你想报仇的话,我也接着你的,只是我劝你,这种梦还是少做为妙。”丁善程双目喷火,目光如刀,紧瞪着她,恨不得要将她裂为碎片,但她却看都不向他看一下,冷笑声中,人影微动,已飘然而去。谢铿此刻再也支持不住了,脱力的倒在丁善程身上,但是他心中却得到了解脱,因为他一生为人,再也没有能使他心中愧作的事了。谢铿的肢体虽然残废了,然而他的人格与灵魂,却更为完整,因为他做了任何人都不愿做而不肯做的事,却只为着自己心的平静。所以素性怪僻的追魂续命也不能拒绝他的要求,而为他治了几乎因失血过多而致死的伤,可是纵然华伦再世,也不能使他的双臂复生了。丁善程扶着谢铿的床,缓缓走去,有一部份人,也随着走去,石慧呆了半晌,忽然有人在她的肩上一抓。她一惊转身,哪知道那人却乘着她这一转之势,又掠到她的后面,她更惊,暗忖:“这是谁?”玉指合拼,想从时后出手点那人的肋下,哪知那人一声轻笑,却将手松开了。石慧再回头,一个身长玉立的中年男子正笑哈哈站在她身后,她乍一看,并不认得此人,再一看,却不禁高兴得欢呼了起来。她向那男子扑了上去,也不怕当着这么多人,那人也一下搂着她,街上的人都以诧异的眼光望着他们,那人笑道:“慧儿,你还是这副样子。”原来这人就是她的父亲——武当高徒石坤天。石慧抬起头来,娇憨的说:“爸爸,你果然将易容术练成了,你老人家什么时候教我呀?”石坤天一笑道:“连你都认得出我来,我的易容术还能教人呀!”他父女两人隐居已久,形迹脱落已惯,说话问,竟不像是父女两人。有人看到了,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都说:“你看这两人好亲热。”原来他们都以为这是对情侣,远远有个人本是朝这个方向走来,看到这情形,头一转,回头走了。石坤天拉着她女儿的手边走边道:“你见到妈妈没有?”石慧点了点头,忽然道:“爸爸,你不是和妈一起来的呀?”石坤天摇头笑道:“她说先出来找你,我一个人闷得慌,也跑来了,我本来以为这里一定很荒凉,哪知却这么热闹,我问了问,才知道这里不但热闹,而且现在天下再没有比这里热闹的地方了。”石慧笑道:“这些天呀,这里不知道出了多少事,真比我一辈子见到的还多,我还看到爸爸跟我说过的白羽双剑。”石坤天惊“哦”一声,道:“他们两位也来了吗?”“还有呢。”石慧点头笑道:“我还打败了天中六剑,爸,你老说我功夫不行,现在我一看,自己觉得还不错嘛。”石坤天哈哈大笑,道:“真不害臊。”沉吟半晌,忽然又道:“天中六剑怎么会和你动手起来了,算起来还算你的师叔哩。”石坤天出身武当,和天中六剑是师兄弟一辈,只是他们在派里地位不同,所得的武功也各异。石慧咭咭呱呱,将这些天来,她所遇到的事全说了出来,石坤天也一直带笑倾听,可是石坤天间她为什么和司马之分开的时候,石慧却答不出话来,她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她对白非的情感,纵使对方是她父亲。石坤天摇头笑道:“看起来你这个小妮子也——”他笑哈哈的止住了话,昔年他苦追丁伶,也历尽了情场沧桑,此刻见了他女儿的神态,怎会看不出她的心事,石慧的脸,却由脖子一直红到耳根了。这两人一路前行,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人家当然不知道他们是父女,因为石坤天看来,最多也只不过三十多岁,他长身玉立,脸上虽带着一种淡黄之色,但在神色和举止中,仍十足的流露出一种男子成熟的风度。这情形当然是十分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原来石坤天不愿意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分和面目,是以用易容之术掩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他女儿虽然看得出来,别人却又怎么看得出来呢?是以,迎面走来的人们,虽然其中有几个是他当年所认识的,但人家可已不再认识他了。石慧笑问道:“爸爸,你是不是想妈妈?”石坤天道:“你可知道她在哪里?”石慧道:“爸爸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石坤天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有些着急,他和丁伶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一天不在一起,如今骤然离开了这么多日子,这情感老而弥笃的人当然会有些着急了。蓦然,街的尽头传来一阵极为怪异、但却又异常悦耳的尖声,那是一种近于梵唱、但其中却又一点儿也没有梵唱那种庄严和神圣意味的乐声。石坤天也不禁被这尖声吸引,目光远远望去,却见街上本来甚为拥挤的人,此刻却两旁分开了,留下当中一条通道。接着一队红衣人走来,仿佛人丛来了一条火龙,石慧好奇的问道:“这些是什么人?”石坤天摇首未语,他也不知道。那些人走近了些,却是八个穿着火红袈裟的和尚,手里每人拿着一根似萧非萧、似笛非笛的乐器吹奏着,那奇异的乐声便是由此发出。这八个和尚后面,还有更奇怪的事,原来另有四个僧人,也是穿着火红袈裟,却抬着一个紫檀木桌子,这四个僧人,身材颇小,看起来不像和尚而像是尼姑,但尼姑却又怎可能与和尚在一起呢?更奇怪的是,那张檀木桌子上,竟坐着一个黝黑枯瘦的老僧,身上虽也穿着一件火红的袈裟,但却露出了半个黑得发紫的肩膀来。这僧人的年纪像是已极大,低首垂眉,脸上千条百线,皱纹密布,那赤露着的一条臂膀上,却套着十余个赤金的手镯,由手腕直到臂头,看起来实在是怪异绝伦。石慧这一辈子,哪曾见到过如此形象,张着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那枯瘦老僧忽然一睁眼睛,竟和石慧的目光相遇。石慧摹然一惊,赶紧低下了头,皆因这枯瘦老僧的眼睛,竟像闪电那么样的明亮和可怕。但是那枯瘦老僧的目光却仍然盯着他,她悄悄移动步子,想躲到石坤天背后去,不知怎的,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却对这枯瘦老僧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怕意。石坤天也自发觉,剑眉微皱,跨前一步,挡在石慧的前面,哪知那枯瘦老僧却突然一击掌,顿时那些正缓缓前行的僧人都停住了脚,乐声也倏然而止,一条街竟出奇的静寂,原来所有的人都被这些诡秘的僧人所震,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来。那枯瘦老僧站了起来,身材竟出奇的高,因为他腿极长,是以坐在那里还不显,可是这一站起来,却像一棵枯树。人们虽然不敢围过来,但却都在看着,只见他一抬腿,从桌上跨了下来,从那么高的地方一脚跨下来竟没有一丝勉强,就像普通人跨下一级楼梯般那么轻易和简单,若不是大家都在注意着他,也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异处。不识货的人,只是惊异着他的轻功,识货的人却吃惊的暗忖:“这老僧竟已将轻功中登峰造极的凌空步虚练到这种地步了。”石坤大当然也识货,方自惊异之间,那枯瘦老僧竟走到他的面前,这一段并不算近的距离,他竟也是一步跨到的。枯瘦老僧单掌打着问讯,向石坤天道:“施主请了。”口音是生硬已极的云、贵一带的土音,幸好石坤天久走江湖,还听得懂,连忙也抱拳还礼,心里却在奇怪着这老僧的来意。“施主背后的那位女檀越,慧眼天生,与老袖甚是有缘,老袖想带她回去,皈依我佛,施主想必也是非常高兴吧?”石坤天一愕,他再也想不到这枯瘦老僧竟会说出这种荒唐之极的话来,面色一沉道:“大师的好意,感激得很,可是她年纪还轻,也不想出家。”口气中已有些不客气的味道。那枯瘦老僧微微笑道:“那位女檀越想不想出家,施主怎能作主,还是老袖亲自问她好了。”石坤天怒道:“大师说话得清楚些,我佛虽普渡众生,却焉有强迫人出家的道理。”那枯瘦老僧面色亦倏然一沉,冰冷之极的说道:“施主休要不知好歹,别人想做老衲的弟子,老衲还不肯收哩。”石坤天更怒道:“不识好歹又怎的。”他昔年在武当门中,就以性烈著称,后来遇着丁伶,虽然将他折磨得壮志消磨,但他此刻重出江湖,体肉复生,不禁又犯了少年时的心性。那枯瘦老僧冷笑一声,道:“想不到老衲仅仅数十年未履中土,中原的武林人物就把老衲忘了,你年纪还轻,回去问问你的师长,天赤尊者的话,从来可有人违抗过没有?”饶是石坤天胆大,此刻也不免浑身一震。“原来他就是天赤尊者,我怎的这么糊涂,见这样的排场,还想不到这个人来,若是我早早一溜,万事皆无,如今却怎是个了局。”天赤尊者以为他年纪还轻,并不知道自己的事,其实天赤尊者三十多年前称雄中原武林的时候,石坤天也有二十岁了,也曾听过这当世第一魔头的事迹。原来这天赤尊者本是中国行者游方天竺时,被当地妇人所诱,私通而生,天赤尊者自幼被弃,却得巧遇,习得天竺无上心法——瑜咖秘术,他来到中原后,又习得一身中土武功,以一个身具瑜咖之术的人来学武功,自是事半而功倍。他在中原一耽十余年,这十余年可说是将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消声失踪,一别三十余年,石坤天竟遗忘了他。石坤天长叹一声,忖道:“此人重来此间,倒的确是武林的大难了。”手腕一紧,原来石慧害怕得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觉得出,他女儿的颤抖,心中一顿,忖道:“只是这魔头一定要慧儿做他女弟子,却是为着什么呢,”他不知道这天赤尊者晚年竟习得采补之术,见了石慧的姿质,怎能放过。天赤尊者缓缓道:“施主考虑了这么久,应该想清楚了吧?”石坤天眉心几乎皱到一处,想不出一句适当的措词来回答他的话,天赤尊者面色又是一沉,忽然背后一人冷冷道:“人家不当和尚,你要怎么样?”声音低而沙哑。天赤尊者脸色一变,脚步未动,却倏然转了身,街上人群知道又有热闹好看,但这次大家却站得远远的,不敢靠得太近,“天赤尊者”四字大多人虽都没有听到,但见这种阵仗,大家已在心寒了。石慧见那在天赤尊者背后冷语的人,高兴得发出一声欢呼,石坤天虽然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凭着她那份来到天赤尊者身后,竟连面对着天赤尊者的自己却未曾发觉的身手,已经知道来人必非等闲了,他暗忖:“此地真是异人毕集,自己在武学上虽然自问已有相当精纯的功夫,可是和这般人一比,可就显出自己还是差着一些。”心里不禁微微有些难受。他心里难受,天赤尊者也未必痛快,这些年来他静极思动,想在中原武林里再创一番事业,因此他听了消息后,也赶到这里来,满想凭着自己的身手,将中原武林人士全比下去。哪知他一来就碰了个软钉子,人家来到背后,若是不出声的话,他现在还未必知道,这人的武功,可想而知。他注意的打量着那人,又不禁暗暗叫惭愧,暗忖:“这些年来中原武林竟是人材辈出,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子,居然已有了如此身手。”原来这人就是白羽双剑中的冯碧,她驻颜有术,使人看来她最多只有二、三十岁,绝不会想到她已是五十左右的老妇了。围视着的武林豪士,十个里面可说有十个不认得冯碧,看了她这种装束打扮不伦不类的样子,自然难免在心里猜测她的来路,只有石慧认识她,也知道她的武功,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天赤尊者冷眼望了她半晌,冷然道:“这位女檀越好一身轻功,可是你若凭着这点轻功就敢来管老衲的事,就有些做梦了。”他一生骄狂,自以为话已经说得不算不客气了,哪知人家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带着一脸鄙夷的笑容在望着他。天赤尊者走前两步,他身材特高,冯碧和他一比,只齐到他胸部,可是她仍然抬起头望着他,根本没有将这么大个人放在眼里,石坤大心里也不禁觉得奇怪,忖道:“这女子究竟是何来路,居然将天赤尊者看成假的一样。”须知天赤尊者的威名:震慑武林数十年,就在一向颇为自负的石坤天心目中,仍然有着极高的地位,石慧心里却笃定得很,这一来是因为她年纪尚轻,根本不知道大赤尊者的武功深浅,再者也是因为她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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