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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美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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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护士知道后面有人追她,在又惊又怕之际脚步跌跌撞撞。忽然,在男病人快要追上她时,反身“扑通”一声跪倒在男病人面前。她依然用毛巾掩面,脸低垂,几乎要向男病人叩首了!
  男病人急忙刹住脚步,见女护士给他下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欲用手搀,手伸出来停在半空又止住。这时,女护士已经泣不成声:“大哥,求求您,放过我吧。您是好心人,求您不要为难我这个苦命女子,好吗?”
  男病人听了,心中一颤,还没说什么,女护士又说:“在此之前,没有人看过我这张脸,现在被拆穿了,我只有远走他乡了。大哥,求您放过我吧。我无意害人,我会选择消失在人间!”
  男病人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里发堵,嘴巴张了半天只说了两个字:“好的。”
  他手里还拿着她那副口罩。女护士说了声谢谢,然后站起来伸出手:“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他机械地将口罩递给她。这个时候,他才看到,这个口罩居然是特制的。口罩的里层,煞费苦心地用细金属网做成了人的下半部脸的轮廓。这便是为什么她戴上这副口罩,给人的感觉是个正常人,甚至是美人的原因了!
  女护士接过口罩,转身戴好,回眸看了一眼男病人,眼神里充满感激。她说了句“谢谢大哥”,正要离去的时候,男病人却说:“等等。”
  女护士身体抖了一下,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他吞吞吐吐地问:“你能告诉我,你的脸为什么成这样了吗?”
  女护士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便忽然转过身,向医院后门跑去。男病人站在原处,等女护士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步履沉重地往回走。医院后门比较偏僻,少有人出入,所以没有人看到刚才的一幕。
  男病人回到病房,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他心里一沉,看来少年是没救了。一名医生与一名护士在那里等他。而那名护士,正是刚才目睹现场的人。她此刻仍面若死灰,神情呆滞。那名医生见到男病人,立即向他询问此事。男病人与小护士是惟一看到那张脸的人,而小护士大概是因为害怕,还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男病人犹豫了半晌,还是一字一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出来。那名小护士在他说到那张脸时,不禁尖叫了一声,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女医生大惊失色。她想了想,将男病人与小护士带到了院长值班室。院长与他们谈了很久,最后妥善地处理了这件事。事情的结果就是,知情的几个人严守机密。至于院长是如何跟那个死去的少年家属谈的,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还是被传了出去,而且传得越来越离奇。而讲完故事的谢远桥则向他们保证,他讲的这个版本是没有经过道听途说的原版,只是不清楚时间地点而已。
  沈姚两人听完故事,半天没有透过气来。沈力很久没有说话,他愣了一会儿,将面前的黑啤一饮而尽。侍者又斟满了一杯,他端起来一口气又吞下大半杯。谢远桥愣愣地看着他,问:“沈力,你怎么了?”
  沈力放下杯子,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令平常海量的他此时竟有些不胜酒力了。
  他们吃完饭,时间还早,谢远桥与姚天平都说要去医院看望沈力刚出生的小外甥女。沈力想到那个可爱的小不点,不由一阵欣慰。于是三个人打车来到妇幼保健院。
  他们走进病房,看到单人病房里幸福的一家三口。沈婕躺在床上,方程坐在床边,而两人的中间,则是他们的小宝宝。小宝宝正用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父母。方程指着自己与沈婕,一遍遍地对女儿说:“宝宝,她是你的妈妈,我是你的爸爸!”
  三人见此情景都不由微笑起来。方程见他们来了,急忙将襁褓放回婴儿车里,招呼他们。
  几个人都围拢在婴儿车边,看着那个小不点儿啧啧称奇。沈力走到沈婕床边,低下头轻声问道:“小婕,你觉得怎么样?”
  沈婕微微一笑:“我还好。只是……”沈力看到沈婕幸福的脸上有一层阴影掠过!他的心猛然一沉!
  “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沈婕轻声说:“哥,刚才我的几位同事来看宝宝,我才知道,我们办公室那个收到死婴的同事赵莹,她疯了,已经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口罩女孩15
  夜幕幽深,深不可测。星光被薄薄的云层修饰得有些模糊了,更添了几分遥远感。坐在十一层公寓客厅的落地窗前,看远处阑珊的灯火,心底不觉浮出几分怅然。
  沈力与姚天平沉默许久。杯里的咖啡有些凉了,在水晶灯光下闪烁着幽幽的冷光。两人各揣了满腹的心事,却又是不同。茫茫云海,谁能解心头之忧?
  许久之后,沈力望向姚天平,但见他眼满绝望与怆然,不禁心头一缩,轻声说:“天平,你这样下去太被动了。难道你没有想过去黎虹的家乡阳城寻找她的下落吗?”
  姚天平身体一震,神经质地说:“不,不!黎虹已经死了,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亲眼见她跳入了青河。”
  沈力眉锋一皱,摇摇头说:“你说她死了,那你可见到她的尸体?”
  姚天平的眼神怔怔的,半晌,忽然惊醒似的,猛然站起来:“如果她没有死,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们只做了一天的夫妻啊!她说过永远不离开我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力沉吟了一下问:“你了解黎虹吗?”
  姚天平肯定地点点头:“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感觉上已经相知百年。”
  沈力微笑了一下,有些不忍却还是说了:“真正了解一个人的全部,需要的时间也许比我们想像的要久得多。特别是在爱情的光芒里,人最容易辨不清真伪!一见钟情的人,最初会视对方为透明人,以为瞬间就了解了他的全部,前世就相知似的。可实际上,相处的越久便会发觉对方越陌生。那是因为我们感觉一个人,特别是感觉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更多因于自己的主观意识,因于自己的幻想!”
  姚天平看着沈力不由笑了:“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开始跟我上课了?你的这些理论是哪儿来的?”
  沈力呵呵一笑:“我这就做叫旁观者清。”然后他正色道:“我建议你到阳城了解一下黎虹的过去。她不是毕业于那里的卫校,而且在一家医院工作过吗?”
  姚天平终于点点头:“好吧。也许面对真相好过沉浸在幻想里无法自拔。我明天就去阳城。我的婚假也没几天了,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了。谢谢你,沈力。”
  此刻沈力心中却涌上了复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无法向姚天平坦白的。他甚至感觉自己有些龌龊,因为他的建议不单纯是为了姚天平,也是为了自己。自从他收到那张请柬,他的心头便打上一个结,这个结梗在他的心头,每每令他无法喘息。
  他太好奇了——黎虹这个人,究竟与秦若烟有没有关系呢?如果姚天平能在阳城找到关于黎虹过去的信息,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呢?
  次日清晨,沈力起床的时候,姚天平还在睡梦里,他知道姚天平昨夜一定又失眠了。
  沈力看着似婴儿般熟睡的姚天平,微微叹了口气。睡眠可以让人忘掉现实中所有的忧愁,而当醒来呢?醒来时便又要面对一切了。
  这是姚天平昨晚临睡前告诉他的。姚天平说,他真想这么永远睡下去,不再醒来。他终于体会到那些轻生者的心态了。只有永远睡去才能令他们彻底解脱……
  沈力不能等姚天平醒来,为他送行了。他请的事假期限已到,必须去上班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骑他的摩托,而是步行走到站台等公交车。他知道,改变他几年来习惯的人,就是那个在公交车上遇到的戴口罩的女孩。而他选择乘公交车上班,再次遇见女孩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他知道,在这个有几百万人口的都市里,两个人偶遇的可能性有多小。而他对于这个可能性抱以热烈期望的原因,便是他从家到工作的学校,恰好也是通33路车的。当他昨晚想到这个问题时,难以抑制地兴奋了好久。
  车来了。他跳上车,找了个难得的空位坐下。然后他的目光四处搜寻着,搜寻的结果当然是令他失望的,心中那一丝如夜风里颤动的烛火般的希望就要熄灭了。
  他的目光锁定了车门位置。每当汽车靠站时,他都会盯住上车的每个人。当车门关上的那刻,他会感到车门在心扉上猛然一击,那簇烛火就更黯淡了一些。
  而世间的奇迹总会发生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或者期不期待,奇迹该发生时便会发生。
  当那个身影出现在沈力的视线里时,他眼睛里就要熄灭的烛火在瞬间异常明亮起来。他的嘴唇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栗。
  那个女孩,依然是昨天的一身装扮。当她轻轻一跃跳上车时,沈力脑海里一直不断浮现着的身影,一下子由朦胧转为清晰。
  已经没有空位了。女孩站稳之后车便开始启动起来。女孩是背对着沈力的,只给了沈力一个优美的背影。她刚才上车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自己呢?他暗自寻思着。他觉得她一定看到自己了,因为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目光如炬,而她又好似没有看到自己,她就似一只宁静的百合,只淡淡地绽开,没有丝毫的张扬。
  而让沈力感到窒息的是,女孩的脸上,依然是口罩遮面。他又想起了昨天谢远桥讲的那个可怕的故事,那个同时有着天使与魔鬼面容的护士。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与故事里的护士有一种可怕的相像感。这样想的时候,沈力又不禁摇摇头,想甩掉这个念头。无论于理智还是于感情,他都无法想像,眼前这个不染凡尘的女孩在她的口罩之下,也会有一个魔鬼般的秘密!
  女孩只乘了三站路便下了车。当女孩经过沈力身边时,她目不斜视步态从容。那一瞬间,沈力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人险些就从座位上弹起,追随那个即将离去的身影了。
  可是,当他感觉到女孩旁若无人的目光时,他的身心又重重地跌了回去。他此刻能做些什么呢?冒昧地上前与她搭话吗?那她会怎样看待自己?他无法在这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女孩面前,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卑微!
  于是,他再次错失良机。汽车很快又启动起来,他在车窗里无奈地回首,忽然发现对面有一所小学。
  沈力的心头一动。莫非这个女孩的目的地就是这所小学吗?他瞬间转念,觉得她的外表与气质完全符合一个小学教师形象!
  刚刚失落的心又因此而飞扬。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他们居然是同行!那个女孩是教什么课程的呢?语文?可能!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文人所具有的知性气息。数学?可能!她的目光告诉他她是一个聪慧的女孩。音乐?更加可能!女孩本身便是一支令人赏心悦目的歌。还有什么可能?体育?呵呵,这个倒是完全否定的。这么一个白晳清秀的女孩,怎么可以整日在操场上风吹日晒呢?这样的结果,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古铜色的肌肤以及结实的肌肉,不由轻轻笑出了声。
  而此时,一个念头闪过:如果这个女孩真是一名老师的话,那么她工作的时候,怎么可能戴着一副口罩呢?那个故事里的护士,她整日以口罩遮面也是职业便利。而换做老师的职业,则是绝无可能的!
  这种推测,更让沈力觉得释然,随之而来的是兴奋。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大胆的计划!
  这个计划要在下午才能实行。下午没有他的课,他跟领导请了假便直奔那所小学。
  在学校值班室,他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工作证,然后编了一个还不错的借口,要找一位老师。他向值班室的师傅简单地描述了女孩的外型特征,还不忘了加上一句:她戴一副白口罩。
  值班的师傅想了一下,居然一乐:“你找的莫非是展颜老师?”
  沈力一愣。展颜?展颜一笑,百花失色。真是名如其人呢。只是,她的笑脸,只在他的想像之中。
  他胡乱点头:“对。就是她。我就是要找展颜老师。”
  沈力问清了展颜任教的班级,便进入了学校。
  学校的气氛是他所熟悉的,他很快找到了三年级二班。
  他还没有靠近那扇窗户,便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正在朗读课文。
  我国东北的小兴安岭,有数不清的红松、白桦、栎树……几百里连成一片,就像绿色的海洋。
  ……
  夏天,树木长得葱葱茏茏,密密层层的枝叶把森林封得严严实实的,挡住了人们的视线,遮住了蓝蓝的天空。早晨,雾从山谷里升起来,整个森林浸在乳白色的浓雾里。太阳出来了,千万缕像利剑一样的金光,穿过树梢,照射在工人宿舍门前的草地上。草地上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野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真像个美丽的大花坛……注:本文引用的课文出自小学三年级上册《美丽的小兴安岭》
  他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未看花容,先听花语。这天籁般的嗓音已经将他征服。
  他站在原处,无比虔诚地站在原处。他害怕自己冒昧闯进她的世界里,惊扰了这么美丽的意境。他一直等到她将这篇课文朗诵完毕,才一步一步缓缓走近那间教室的窗子。他感觉那一瞬间,他的身体轻盈地飞翔起来。对,飞翔。这一刻,就似十年之前,那个飞向合欢树丛的翩翩少年。
口罩女孩16
  孩子在沈婕怀里吃着奶甜甜入睡了。她在睡梦里无意识地做出各种奇怪的表情,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嘟嘴,一点儿也不安分。沈婕用好奇与怜惜的目光全神贯注地观察女儿的睡相,嘴角浮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沈婕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二十四小时之后便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会阴处侧切的刀口在痛,只能被人搀扶着缓慢行走。
  昨晚她被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好几次,孩子每隔两三个小时便饿醒一回,吃一次奶。方程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他就守在婴儿车旁,痴痴地看着他的宝贝女儿,不时转回头望一眼熟睡中的妻子,幸福感似氤氲的雾气一般弥漫着他的精神世界。
  傍晚的医院是最热闹的时刻。产科病房也被一种特别的气息所笼罩。沈婕又想起曾经听过的那句话:医院里,只有产科病房是快乐的。此时此刻,她真切地体会到了。
  婴儿的哭声就似交响乐般随时上演。这种哭声是会在婴儿之间互相传染的,虽然他们谁也看不到谁,但同伴们的哭声是这个崭新世界里惟一能听懂的召唤。于是,这哭声便似林中的鸟鸣,有独唱亦有合声,在亲人的耳中是最动听的歌。
  在这种浓浓的幸福中,沈婕也会偶尔想到生产之前那一幕幕可怕的情景。那个穿黑衣的红脸女人,以及那个襁褓里的红脸婴儿,当她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诡异,却不再感觉害怕。那一切即使是真的,也已经远离自己了,她已经拥有了一个健康的小婴儿,这个健康的小婴儿此刻正在自己怀里甜甜地睡着,嘴角还留有乳香。
  因此她更相信那些画面是由于自己对生产的恐惧而引发的幻觉。因为她只是看到了那个女人与婴儿而已。除了视觉带来的心理冲击,她们并没有给自己造成其他的伤害。
  如果这一切是幻觉的话,那导火索便是同事赵莹收到的那个可怕的畸形死婴。而赵莹已经精神失常进了精神病院,她发病只是因为死婴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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