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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工美人-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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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天平直接把沈力接到了新房。压床是青城的一种风俗,即在洞房花烛夜的前一晚,邀朋友来与自己同睡婚床。
姚天平说,因为婚礼仓促,所以新房只能设在父母留下来的两室一厅的旧房,只稍做了布置。然后姚天平用无比向往的神情说,新房的首期房款已经交付,半年之后,他与黎虹就可以在市中心那套宽敞明亮的新房入住了。
这更加深了沈力的困惑。他知道姚天平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能够娶到这般完美的妻子,为什么不把婚礼办得完美一点,等半年后新房装饰一新的时候再结婚呢?
他只把这种困惑深深埋入心底,一切全等明天见到新娘本人再说吧。一想到就要见到照片上的女子,姚天平就觉得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他知道,今晚失眠是百分之百的了。
要在平时,两位旧友这么久未曾谋面,一定能叙上大半夜的旧。但沈力知道,明天姚天平要唱主角,可不能面色黯淡,顶着两个黑眼圈娶媳妇啊。于是他装做很困倦的样子,少与姚天平搭话。之后不久,他便听到了姚天平均匀的呼吸声。
而他却睁开眼,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心烦意乱。那种感觉,竟与十年之前,沈力期待黎明与秦若烟会面时相仿。
到了下半夜,他终于感觉到头脑发沉,渐渐失去意识,进入梦乡。而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声音,这种声音初始模糊,之后渐渐清晰。
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不但眼皮睁不开,连身体也无法动弹。之后,他感觉有一阵轻柔的风掠过身畔,恍惚中有人来到他的床前。
他虽然睁不开眼,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看清楚周遭的景象。街灯透过窗帘照进卧室,可以看清楚在微弱的光芒里,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那是一个女孩,穿着浅粉色的吊带背心,白色短裙,头发被一根浅粉色发带束起。
女孩的脸秀美清丽,微含笑意,而她身上的衣服则零乱不堪,全身布满了鲜红色的伤口。那伤口似还在流血,血一滴一滴,滴在沈力的身上,竟还是温热的。
沈力惊骇异常,可全身仍然无法动弹。女孩布满伤口的手臂已经向他伸来,终于,在这紧要关头,沈力大叫一声,一跃而起。
神秘新娘3
沈力的叫声惊醒了酣睡中的姚天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坐起来打开床头壁灯。灯光里,他看见沈力坐在床上,面色苍白,汗水涔涔。沈力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看姚天平,然后用手掌从自己的下巴开始,抚过整张脸,直到头顶。
然后他听到沈力歉意地说:“对不起,做噩梦了。”
姚天平的眉微微蹙起,这个时候他已经足够肯定,沈力内心里充斥着巨大的痛苦。那声惊叫里,透露出来的不仅仅是惊骇,还有绝望与无助。但他什么也没有问。他用手轻轻拍拍沈力健壮的肩膀:“好了,没事了,平静一下,继续睡吧。如果睡不着,可以跟我聊天。”
沈力感激地点点头,既而又摇摇头,困惑地说:“刚才做梦的时候,能够听到甚至看到一些景象,可是身体却似不是自己的,不能动弹,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若不是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爆发,不知后果将会如何。”
姚天平轻轻吁了口气说:“你这种情况,其实正常得很,俗称‘鬼压床’,学名则叫‘睡眠瘫痪症’。在这种情况下,你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实际不是,有时候还可能产生一些幻觉。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刚入睡或是将醒未醒时,正是我们进入熟睡、开始做梦的睡眠周期。我们的骨骼肌除了呼吸肌及眼肌外,都处于极低张力的状态,这时候若意识清醒过来,而肢体的肌肉仍停留在低张力状态,便造成不听意识指挥的情形。”
“哦。”沈力点点头,情绪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他想,可能是由于对秦若烟的回忆而引发了刚才那一幕噩梦,或者是幻觉。
姚天平关切地说:“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充足啊?不要让自己太累,不要熬夜,维持正常的作息通常就会减少这种情况发生的机会。”
沈力笑笑说:“你小子总是冒充比我懂得多。怪不得这么漂亮女孩子会让你娶了做老婆。”
姚天平讪笑了一下,却没有接话。两个人都发现,晨曦已经爬上窗子,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
接下来,一切就跟打仗一样紧张。沈力作为伴郎,全程陪护新郎。他先陪姚天明到发廊做了面部护理及发型,然后去婚庆公司取婚车及鲜花。同时跟过来的还有摄像师及司仪。
回到新房时,姚天平的一些亲朋好友已经陆续到场,屋内屋外拥挤不堪。大家事先已经做了分工,但事到临头,还是显得匆忙而混乱。终于,姚天平西装笔挺,风度翩翩地捧着九十九朵玫瑰,坐上彩车向黎虹暂住的酒店出发了。同行的彩车队,有十辆之多。
沈力与姚天平并排坐在头车,这个时候,他知道姚天平已将清晨自己做噩梦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姚天平此刻兴奋而又紧张,面色微红,双眼放光,一副幸福在握的样子。而沈力自己,由于刚才的忙碌,那不安焦虑的心情稍有缓解。
接下来的场景,沈力则如入梦中。尽管他事先有了思想准备,但当他终于见到新娘黎虹本人时,还是震惊万分。这种震惊,比他见到黎虹照片时更加强烈。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置身于华丽的酒店包房,而是穿梭在弥漫着合欢花香的小道上。那个曾经穿着粉红色吊带背心,白色短裙的小女孩,她在一瞬间长大了。而时间并没有延伸十年。就是那个小女孩,她还未来得及做自己的恋人,便已经成熟起来。就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在一瞬间,打开花蕊,将自己无所保留地绽放。
沈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眼前这个披着洁白的婚纱、发际插满百合花瓣的绝色女子,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他饱含深情地望着她,在十年这段漫长的光阴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人都不见了,除了这个洁白的天使。
而他这一笑,竟会是如此短暂,与漫长的十年疼痛相比,这笑显得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当新郎在新娘的款款笑容中单膝跪地,献上那一大束红玫瑰,然后在新娘羞涩而幸福的表情里,为她戴上婚戒时,沈力才从幻境中惊醒。
他才听到周围是如此的喧闹,这种喧闹冲散了合欢树下那份宁静的回忆。他才听到那个身穿笔挺礼服的司仪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说了成千上万遍,烂熟于胸的,但还是感染了大家,气氛被推向高潮。
而高潮还不止这一个场面。接下来,迎娶继续。酒店礼堂隆重的典礼,丰盛的宴席,欢畅的敬酒。沈力一刻不停地跟在新人身后,为他们端酒,为他们服务。而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机器人,言行举止都已经不受大脑的直接支配,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他的脑海里,如同一场大海啸爆发,掀起万丈巨浪,昏天黑地。
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跟随着黎虹。当最初的震惊稍缓后,他开始用理智来思考。眼前的黎虹,她跟秦若烟简直太像了。不但容貌无二,连举止神态都如此传神。虽然黎虹比起秦若烟,多了一种成熟的风韵,但沈力丝毫不怀疑,如果当年秦若烟没死,那么如今,她也该拥有这种风韵。
直到下午在风景区拍了外景,又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新娘新郎才正式入了洞房。沈力跟着姚天平奔波了一整天,早已累得够呛,若不是他是搞体育的,身体比一般人耐力好,早就累趴下了。姚天平已经私下跟他交待了,今晚,他就住在黎虹昨晚住的酒店包间,想住几天都可以。
闹洞房并不像沈力想像得那样热闹。大部分人已经在白天里闹了个够,此刻作鸟兽散,剩下的只有姚天平几个最贴心的朋友,当然也包括沈力。
既然是最贴心,大家就都没有为难两位新人。看得出,新郎新娘虽然兴致依然,但实际上已经很疲惫了,因此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准备稍微热闹一下就知趣地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沈力才意识到,一整天里,黎虹都没有注意过他一眼。当姚天平向她介绍沈力时,黎虹的眼睛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之后,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看过沈力,这让沈力的心情有些低落,虽然他知道,黎虹虽然跟秦若烟长得几乎一样,但她并不是秦若烟。秦若烟已经死了,早在十年前的那个血影刀光的清晨。
而就当即将散场时,黎虹因为游戏输了,被众人罚唱一首歌时,沈力才感觉一切峰回路转,再次跌入云里雾中。
黎虹当时笑了笑,大方地说:“我认罚,我给大家唱首歌吧,歌名叫《挂念》。”
《挂念》!原本处在失落中的沈力,听到这两个字时,几乎要跳起来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情愿相信这只是他听错了,是幻觉。
而黎虹已经轻轻地唱了起来,婉转悠扬:
许多年以前,我们初次的相见
飘飘的细雨是个美丽的下雨天
不知又不觉我们悄悄地相恋
现在想一想
回忆还很甜
……
梦中的身影转眼越走越遥远
为何许多年,我还在将你挂念
岁月的痕迹依稀浮现在眼前
为何又偏偏
苦苦把你恋……
沈力沉浸在黎虹这首清新优美的歌里,他此刻相信这首歌的确叫做《挂念》了。为什么,竟然会是《挂念》?与十年前沈力写给秦若烟的那首诗名字一样。难道,这仅仅是巧合?
如果这仅仅是巧合,那么,在唱到最后几句的时候,黎虹的目光忽然飘向沈力。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被黎虹的歌声打动,听得津津有味,包括姚天平,谁都没有注意到黎虹目光的溜号。
当黎虹的目光如一朵在天空里飘忽的云彩,突然在沈力眼里降落的时候,沈力觉得全身的血液在瞬间沸腾了。他下意识去躲黎虹的目光,眼睛却无法移开。于是他痴痴地看着黎虹,发现黎虹的目光在那瞬间竟然也是痴痴的。两种痴情撞击在一起,简直就似一颗小型炸弹被引爆,将沈力炸得万劫不复。
当沈力终于回到酒店包间的时候,他依然没有恢复元气。他还在回想着黎虹的目光,那近乎痴迷的目光里,竟然还有一丝雨雾迷蒙了她的双眸。这种目光,是当年秦若烟没有给过他的,却在今天,让他激动不已。
在这种激动里,他又开始迷失。从接到那张请柬开始,他就迷失了。
他机械地洗了澡,爬上床,闭上眼睛。在软柔的床被之间,他忽然有了另外一种激动:自己此刻睡的这张床,正是昨夜黎虹睡过的!
他忽然感觉到床被之间,似还留着黎虹的体温和体香。这种体温与体香似电流,在瞬间通过了沈力的全身。他的身体开始兴奋起来,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在寻找爆发的突破口。
然而只是片刻,沈力便清醒过来,随即,一种罪恶感涌上心头。黎虹已经是姚天平的妻子了,而姚天平是他十年来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对黎虹有这种想法!
于是,他身体里的欲火渐渐平息下去,却忽然生出另外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床上有锋芒,刺得自己无法再睡下去。于是,他起身换上一身带过来的休闲装,离开了酒店。
他是朝姚天平与黎虹的新房方向走去的。已经是下半夜,街道上人迹寥寥,出租车已难拦到,而沈力却奔得那么匆忙。因为他有一种预感,有意外发生了,关于黎虹!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预感,或者说是一种心理感应。
果不出所料,这个时候,沈力的手机响了。他急忙去看来电显示,正是姚天平的电话!
神秘新娘4
当沈力气喘吁吁地敲开姚天平新房的门时,发现此时的姚天平与刚才已经判若两人。他身上穿着白底蓝色印花的睡衣,洗过的头发还未全干,散发着一种好闻的茉莉清香,而他的脸色却苍白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那张脸上曾经洋溢着的幸福光彩,早已荡然无存。
刚才,沈力一接通电话就大声问姚天平发生了什么事。姚天平用一种变了腔调的,完全不是自己的声音说:“你快来,沈力,来了我再告诉你!现在就来!”
沈力知道那边一定发生了意外,让性格沉稳、天塌下来都不眨一眼的姚天平如此慌乱。他虽然一时猜不出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黎虹出了事。他以一个体育老师特有的速度,奔跑在深夜青城的街道上。路灯从各个角度变幻着他的身影,拉长,缩短,打散,消失,再出现……如同沈力此刻的记忆。
他奔跑着,感觉自己似乎又穿越了一次时空隧道,再次踏上了那条弥漫着合欢花气息的街道。这样的情景,在他的梦里上演过无数次,而每次梦的尽头,他都会被最后一刻那一幕血腥的场面所惊醒,一个人在深夜里感受十指隐隐之痛。
姚天平在见到沈力之后,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天!你来得这么快!”
而沈力顾不得与姚天平说话,眼光便在屋子里四处逡巡。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最坏的预料。那种预料撞击着沈力已经愈合了的神经,那根神经随时会再度断裂!
而每个房间都找遍了,却没有黎虹鲜血四溅的尸体。事实上,根本就没有黎虹的影子。
沈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望着似乎受了很大惊吓的姚天平说:“天平,出什么事了?黎虹呢?”
姚天平站在原地呆了几秒钟,一下子冲到沈力面前,抱住了沈力的双膝。沈力感觉到,这个大男人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这让他刚刚松弛一些的神经又绷得紧紧的。
他伸出双手拍拍姚天平的肩,将他扶到沙发上:“天平,你冷静一下,告诉我,怎么回事?”
姚天平呆呆地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开始讲述。
洞房花烛夜,人一生之中最美好最幸福的时刻。为了这一天,姚天平期待了很久。
人散尽,只剩下夫妻二人。姚天平先洗了澡,躺在床上等黎虹。
房间里流淌着古筝曲《高山流水》,恰就在这典雅隽永的音律中,夹杂着浴室里传来的流水声。
这首古筝曲是黎虹特意在此时放的。她曾说,她遇到姚天平,便是流水遇高山,水绕山依,愿从此携君手,永不分离。
想起她的这句话,姚天平感到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流水》与流水的声音相交融,竟是人间天籁。这水声亦撩拨着他的心扉,掀起幸福的狂澜,既而传遍周身血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笼罩着他。
想到片刻之后,他便能一睹美人出浴之风情,可以完完全全地得到黎虹,可以用全身心去爱她,拥有她,他便觉出一阵更强烈的眩晕与兴奋。
而在这种眩晕与兴奋中,姚天平感到自己的头越来越重,不受自己的控制。而那边,黎虹似还在不紧不慢地洗着,那水声,却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到后来,已若有似无。
头越来越沉重,身体也渐渐不受控制了,而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姚天平一阵心急: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一天下来过于劳累所致?不行,今晚的良辰美景还未拉开序幕,待会儿黎虹进来,看到自己睡过去,一定会生气的!
他心里这样想,却力不从心,脑子里似黏了一团胶水,身体里似灌了重铅。而就在此时,他隐约听见浴室的门开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渐近。
紧接着,卧室的门被推开,一阵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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