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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雅歌-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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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园(4)
往后的日子,扎西嘉措病了,唱不了歌了。他真的病得很厉害,一会儿浑身直冒冷汗,一会儿面红耳赤,满嘴胡言,比他胡编神灵的爱情故事还更瞎扯。康菩土司找来喇嘛门巴(医生)说,这个年轻人内体的火太重,几乎要烧死他啦。
而闺房里的小姐央金玛也病了,症状同扎西嘉措差不多。但是土司大宅里谁也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看。那个寡言的老门巴,给两个病人下了同样的药,只是一个的药重一点,一个的轻一些。他走出土司大宅时,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的徒弟,一个小喇嘛问:“上师,病人的病治不好吗?”
老门巴莫名其妙地说:“会打仗的。”
半个月里,土司家的厅堂没有响起扎年琴声。土司在前几天也忽然不耐烦了,干脆带了手下到自己的领地去巡行。临走时他对管家次仁说:“那个狗崽子扎西嘉措,没有他,晚上还真无聊。”次仁站在土司的马前说:“老爷,我看这个年轻人是被鬼缠上了,死在大宅里会不吉利的,要么我们把他赶出去算了。”
康菩土司沉吟片刻,说:“为一个诗人布施,给他送终,也是善待我们的传统。尽管他有时胡编乱唱,令人讨厌。他死了你就把他送到*台,让天上的神鹰继续唱他的歌谣。”康菩土司打马走了,幸好他还仅存这点善心,不然一段旷世奇缘就会被早早地掐断了。
人们看见扎西嘉措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眼睛深陷,眼眶发黑,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他的邻居,那几个马倌都在传言说,有人看见阎王的小鬼来拍他的门,甚至还有人说半夜里看见扎西嘉措怀抱着琴在后院里游走,那一定是他的灵魂被鬼拖走了,连藏獒都不咬他。在人神共处的时代,经常有被鬼拖走的人,这种人被鬼魂代替了灵魂,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连他本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和行动。说胡话,夜里乱走,在坟岗上睡觉,甚至吃自己的屎尿。人们说,这是鬼魂在给这种人的身体引路,一直把他引向地狱。
过去大家虽然都喜欢扎西嘉措,但不会喜欢一个被魔鬼缠上的人,除了被指派给他送吃喝的人,都尽量不去他的房间。
人们确信扎西嘉措已被魔鬼控制了灵魂。白天他浑身乏力,起身喝口茶都会呛着,一小股微风也让他直打冷噤。他时而独自啜泣,时而哈哈狂笑;时而低吟浅唱,时而几天不说一句话。去给他送饭的仆人说,这个家伙已经在地狱里来回几趟啦,连呼出来的气都是冷的。
到了晚上,人们为了躲避扎西嘉措被鬼拖走的游魂,早早地关门闭户,缩在氆氇里为自己念经消灾,据说谁碰见这个游魂,也将被鬼拖走。这样,偌大的土司大宅,就剩下那个病人步履飘忽,眼睛发光,脉络贲张,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夜晚。如果有人看见他上后院的核桃树的模样,一定会把他当成一个鬼魂。只有鬼魂才会这样飘着飘着,就飞升到核桃树顶了。
树上的核桃已经结出青涩的果子,再有半个月,人们将会用木杆打下这些核桃来。那是一个快乐的日子,人们会一边唱着歌儿,一边打核桃。有人会将这场劳动和爱情联系起来,把树上的核桃比着姑娘的心,把伸长的木杆比着小伙子的爱。姑娘的心在上面随风摇摆,不知该将爱情的果实奉献给鬈发的小伙子呢,还是给那个赛马场上得了头名的少年英雄。鬈发的小伙子心花,赛马场上的英雄追求者多,最后姑娘把爱情奉献给了雪山上的神灵。姑娘出家当尼姑了。
这样的歌谣扎西嘉措也会唱,但他不愿意漂亮的姑娘当尼姑。爱情多美好啊,雪山上的神灵好处已经够多的啦,人们有好吃的、好用的,都先奉献给他。神灵啊,就求求你把爱情赐给我吧。
伊甸园(5)
每个晚上,扎西嘉措都在核桃树上如此祈求。到第十三天,这个藏族人也认为是不吉祥数字的夜晚,对扎西嘉措来说,却是决定了他将来命运的日子。这些天来他已经不再拨琴送暗号,不再对那扇窗户抱有什么幻想。他只是呆呆地守望,就像一只可怜的狗,在望着月亮思考一个它永远想不明白的问题。
爱情之窗轰然打开,声音响动得一个土司大宅的人都能听见。但是奇怪的是连机敏的藏獒都没有叫一声。央金玛楚楚动人地出现在窗户边,还用手捋了一下头发,似乎在问那看不见的树中之人:
我漂亮吗?
相思相恋的人灵魂是相通的。一根绳子从天上掉下来,正如藏族传说中通往天国的天梯,晃荡在央金玛的眼前。左一晃,右一晃,再右一晃,左一晃。央金玛伸手就抓住它了,紧紧地抓住,就像抓住了自己的爱,抓住自己一生的幸福。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飞升起来的,仿佛长了翅膀,一下就升到苦苦思恋的恋人怀抱。
谁说一棵树上就没有一对恋人的婚床呢?我们的祖先就是从树上走下来的。扎西嘉措把央金玛一把抱在怀里,长长的拥吻、激动的颤栗之后,土司家的小姐已经软得像一团酥油,扎西嘉措任意疯狂粗鲁地搓揉摆布她,就像揉捏手掌里的糌粑啦。他将央金玛安放在一处树枝分杈的地方,让她的背抵在树的主干上然后他把她的腿顺着树枝丫的方向打开,自己贴了上去……
“要打仗的。”央金玛躲避着扎西嘉措的嘴,下身却僵硬不动。
“爱就是一场战争。”扎西嘉措说,伸手去撩央金玛的裙子。
“要死很多人的。”
“我愿意为爱去死。”扎西嘉措近似于恶狠狠地说。
央金玛不干了,不是因为打仗要死人,而是她感觉自己大腿都露出来了,树枝磨蹭得她生疼。但她的小腹处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仿佛那里有一个太阳在燃烧。更不用说情人的手摸到哪儿,哪儿就像山火一样到处乱窜。
“啊……不……”
“不什么?”
“我不要你去死。”她温柔地说。
“那你就让我爱!”他果断地说。
“啊……不……”
“又不什么?”
“啊,你……你你你你……轻一点,好吗?”
她的娇媚,让扎西嘉措有跃马冲杀的渴望。这让他们怎么轻得了?树上就像蹿上去了两只相互追逐的雪豹。巨大的核桃树盛况空前地摇晃起来,春天时雪山上刮下来的雪风,也没有使它如此剧烈地晃动;多年前这片大地曾经发生过一场剧烈的震荡,一座山都被震进了澜沧江,但这棵老核桃树依然岿然不动,连树叶都没有掉一片。现在树上的两个人儿小小的颤栗,猛烈的冲撞,火山喷发般的激情,却让百年老树也骚动不安起来,以至于那些还没有成熟的核桃,劈里啪啦纷纷往地上掉。
爱情的果实提前成熟了。
第二天,土司大宅的人们被这一地尚未成熟而神奇掉落的核桃吓坏了。因为人们认为,如果果树不按季节结果,或者它提前掉落,那么,这个地方的人们将陷于刀兵之灾,许多人将死于仇家之手。
管家次仁被叫来看这满地的核桃,他当时吓得毡帽都在头上跳了几跳。要打仗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可会跟谁打呢?
管家次仁让仆人把地上的核桃扫了。第三天太阳升起来时,人们照样在核桃树下发现一地的核桃。叫人砸开来看,都是些白嫩青涩的核桃仁,除非神灵的力量,它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己掉下来呢?
连续五天,人们都心惊胆战地清扫后院满地的核桃。
次仁管家让人在树下摆了香案,祈求神灵告知究竟要发生什么灾祸。这棵百年老核桃树历来被康菩家族视为神树,它见证了至少五代康菩土司的兴衰,每逢神灵的日子,康菩家族的人都要到树下焚香磕头。管家次仁还亲自跑到寺庙里请一个高僧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康菩土司家族有祸了。
而那一对相恋的人儿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他们晚上在核桃树上尽情幽会,搅动得树枝乱摇,月亮害羞;白天则躺在床上装病,气息奄奄,命悬一线,人或视为鬼魂。其实他们的病在第一次偷尝禁果后就完全好了,谁说爱不是最好的治病良方?但爱情也是世界上最迷糊人的一味迷魂汤,当人们对神秘掉落的核桃忧心忡忡时,他们还在对爱情终于结出了硕果而感谢爱神呢。
忠心的管家立即派人飞马报信给在外巡行的康菩土司。信写在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里,这是贵族们有机密要事时才采用的报信方式。盒子里面有一块木板,上面涂一层酥油,再撒上柴灰,然后在灰上写字。收到信的人看后将灰一抹,谁也不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了。
管家次仁写的是:
神喻:战事将起,请速回。
出谷纪(1)
嗦——
要找异乡的情人,
请把心里的话儿,
早日对她倾诉;
嗦——
要娶异乡的情人,
请骑上你的骏马,
把她带到爱情的天堂。
——扎西嘉措情歌《要找异乡的情人》
到相爱的第八天,两个坠入爱河的人已经在枝叶茂盛的核桃树上搭建了一个爱的伊甸园,一张真正意义的婚床。行吟诗人过惯了天当被地当床的日子,什么地方都能睡觉。就像他说的那样:靴子是他最忠实的朋友,也是他最好的情人。现在他在这爱的小巢上不用枕着靴子睡了,他枕着央金玛温柔的胸脯。他利用树枝架起了一个远离尘世、悬浮在空中的爱情小巢,铺上浓厚的树叶,他们快乐得就是在上面打滚翻,也不至于掉下来。
那真是一段神仙一般的日子。每到月华铺满大地,央金玛便像仙女一样飞升到树上来,天亮前又飘回自己的闺房,女仆德吉已经被央金玛收买,她许诺可怜的德吉,以后会给她自由民身份的,只要她管好自己的嘴。
这个晚上央金玛问扎西嘉措:“洋人的幸福花园,就是这样的吗?”
扎西嘉措抚摸着情人光洁的背脊,满足地说:“还没有我们这里好,他们在地上,而我们在空中相爱呢。”
“他们后来呢?”
“洋人喇嘛说,被他们的天主大神赶出去了。”
“为什么呢?”
扎西嘉措挠挠自己的头,“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世界上最美最好的爱,总是不讨神的喜欢。人都过上神一样的日子,神灵又怎么管我们?”
央金玛把头埋在扎西嘉措的怀里,良久才抬起头来,“扎西哥哥,我看到你歌中所唱的爱神了。”
“噢,是一个在月光中骑白马的年轻人吗?”
“不。”央金玛在回忆中幸福地说,“是一只从月亮上飞来的彩色鸟儿。他天天晚上都来叩我的窗户,说‘打开你的窗户吧,你的爱人在外面等你’。”
扎西嘉措捧着情人的脸,“神佑的爱,才是一生的爱呢。”
央金玛泪流满面地说:“扎西哥哥,你带我走吧。”
扎西嘉措早就在等这句话了,“你不去当野贡土司家的少奶奶啦?”
“我只要做你的女人。”
扎西嘉措笑了,“康菩土司的三块牧场没有啰。”
央金玛不高兴了,“你以为我就只值三块牧场吗?”
“不,不,看不见你的时候,你是我的太阳;和你在一起时,你是我心中的火塘。看见东边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了吗,它掌管我们的爱情。它在,我们的爱就会被它照亮;它要是熄灭了,就是我死……”
央金玛不要听自己的爱人说死,忙用嘴去封堵他的嘴,还再次爬到扎西嘉措的身上。连老核桃树都知道,他们总是这样,谁被对方感动了,谁就主动地示爱。他们总有旺盛的精力,总有源源不断的*。全然不管月亮跑到哪里去了,天上的星星都羞闭了眼,也不管核桃树上的核桃是否快掉得差不多了;更不管康菩土司的全部卫队,已经举着火把、拿着枪,包围了这棵风情浪漫的核桃树。
“这些野狗,神树都被你们糟蹋了。给老爷滚下来!”
树下传来一声怒喝,康菩土司一手提了支大盒子炮手枪,一手持一把康巴藏刀,恼羞成怒,连额头都发出阵阵红光来了。土司家的人知道,老爷要杀人了。
不知是康菩土司的这声断喝,还是树上两个相爱的人儿在这最后的浪漫里奋力地冲刺;也不知是老核桃树再不肯帮他们掩饰这桩浪漫的爱,还是扎西嘉措绑扎的婚床在紧要关头出卖了他们,两个偷尝禁果的恋人随着一阵“哗啦啦”的乱响,连人带床从树上掉了下来,正落在康菩土司的面前。 txt小说上传分享
出谷纪(2)
“羞死人了!快把火把灭掉!”康菩土司大喊道。可是要想在一瞬间灭掉满院子的火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切昭然若揭。
康菩土司提了马刀就向赤身*的扎西嘉措砍来,同样*的央金玛高叫一声:“不——”她紧紧抱住扎西嘉措,挡在康菩土司的刀前。
康菩土司顿了顿,咬着牙说:“都死去吧!”他再次举起了藏刀,管家次仁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老爷,那可是小姐!”
“什么小姐?婊子!我要把她和那个黑骨头贱人一起砍了!”
“砍吧,姐夫,把我和他一起砍死!”央金玛高声说。
“那真是比活佛的一生都要圆满了。”浪漫的说唱艺人扎西嘉措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响亮地亲了央金玛一下,然后面对康菩土司的怒容,坦然说:“在这幸福的时刻,请吧老爷,让我和我爱的人死在一起。”
康菩土司暴怒得几乎要跳到那棵老核桃树上去了,他持刀的手被管家次仁紧紧按住,另一只手上还有枪呢,他用枪戳住了扎西嘉措的脑门,央金玛头一偏就挡住了枪口。
“开枪啊,姐夫!”央金玛几乎用恳求的口吻说。在康菩土司的手指就要钩动扳机时,他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将枪推开了,一串子弹射向天空。
“老爷,想想野贡土司家的事!小姐在,仗就打不起来。”管家次仁及时提醒说。土司家族之间的联姻,没有爱情,只有利益。人不过是利益中的一颗棋子,棋子在,这盘棋就不会死。
康菩土司气咻咻地说:“狗崽子,把这个靠嘴巴吃饭的黑骨头先吊起来打一顿,再锁到地牢里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央金玛被家中的女眷拖走,锁进了闺房。任凭她怎么呼天抢地,女仆德吉作为同谋,也被丢进了地牢。扎西嘉措被吊在那棵核桃树下,康菩土司亲自操鞭,先抽了几十鞭,连他自己也喘不过气来了,才把鞭子交给管家次仁。次仁毫不手软,上去就是一顿猛抽,还边抽边骂:“你这条小骚狗,也敢来动老虎嘴巴边的肉,偷吃佛菩萨供桌前的朵玛!连我们老爷都舍不得吃呢。你以为爱情就像歌中唱得那样好?你知道你会带来什么祸事吗?战争!”
行吟诗人扎西嘉措满脸鲜血从他低垂的头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连抬起头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依然有一颗浪漫的心。人们听见这个说唱艺人竟然还在歌唱爱情:
爱情啊,你就是一场战争,
战争啊,你考验了我的爱情……
扎西嘉措被丢进地牢以后,土司大宅的下人们都在猜测,他将是如何个死法,才能解土司老爷的心头之恨。有的人甚至为土司老爷将要采用哪种刑罚来折磨这个家伙互相打赌。作为权倾一方的大土司,他的刑罚只是为了体现一个土司的威严和震慑力。吊人打皮鞭,只能算是对犯了错的人一次轻微的警告。挖眼睛,取膝盖,抽脚筋,剥人皮,那才算厉害的。土司大宅里养得有两个刽子手,剜人眼睛就像摘一对成熟的樱桃,抽人脚筋就像抽出一根白色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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