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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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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史上的优秀作品。
1950年至1955年,是白朗工作最紧张、创作最多的五年。解放初期,工人、农民、干部的精神面貌都非常好,白朗更是信心百倍地工作着、写作着。朝鲜战争爆发后,她便往返于中国——朝鲜的卫生列车上接送伤员,那些难忘的日日夜夜,那些可歌可泣的故事,不断激动着她,于是创作了描写卫生工作者在抗美援朝医疗战线上斗争的长篇小说《在轨道上前进》。书中生动、细腻地描写了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医务工作者、乘务员的忘我牺牲和救死扶伤的革命人道主义及高度的爱国主义、国际主义精神。
1951年,白朗以国际妇联调查成员的身分赴朝鲜战场,参加了调查美国和李承晚暴行的活动,参加起草《告世界人民书》,揭发、控诉反动派的滔天罪行;同年秋,奉命代表蔡畅、邓颖超两位领导到索非亚参加国际妇联执委会。1952年随巴金等人到朝鲜战地访问;9月,奉周恩来总理委派,陪同英国朋友、作家、工党议员费尔顿夫人再次赴朝鲜访问;12月,出席维也纳世界和平大会。1953年又应费尔顿夫人的邀请、奉周总理之命出访英国并参加在伦敦举行的“三八”妇女节,因保守党政府拖延签证而未能成行;同年出席哥本哈根世界和平大会,会后去赫尔辛基参加芬兰妇女大会;7月回国,翌日即换上志愿军军装参加以罗烽为组长的访问组奔赴朝鲜开城,同时参加了在板门店举行的朝鲜停战签字仪式;8月,参加全国第二次文代会,又一次当选为全国文联委员和中国作家协会理事。1954年被选为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全国妇联委员,1956年出席在印度新德里如开的亚洲作家会议。她作为中国五十年代的国际风云人物,还访问过苏联、丹麦、奥地利、缅甸等国,为促进国际文化交流和维护世界和平做出了卓越的成绩。
白朗是一位有成就的著名女作家、社会活动家、和平战士。在解放后最初的几年中,她以自己的卓识、胆量和才能,为祖国人民与世界和平做了大量既劳心又劳力的工作。在创作上,这时期是她的丰收季节,除以上提到的作品外,还先后出版了报告文学集《真人真事》(1950年,天下图书公司出版)、《锻炼》(1957年,通俗文艺出版社出版)、《十四个女先进生产者》(1956年,中国妇女杂志社出版),散文集《斯大林——世界的光明》(1953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和《月夜到黎明》(1955年,作家出版社)。白朗的散文所涉及的内容相当广泛:有对敌人的鞭笞、控诉,对革命的向往、追求,对斗争和往事的回忆,个人感情的抒发,旅欧、赴朝的记录,对战争的憎恨,对和平的热爱,以及祖国的伟大变革、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交织成的人类的爱。这些散文,是白朗灵魂的镜子,是她革命一生所留下的闪光的脚印,是她成长的记录。
人生的道路是坎坷的,像大海,时有不测风云和狂风恶浪的骤起。正当白朗勤奋写作和工作的时候,于1958年春,在反右斗争中,她被诬为有为“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通天翻案之“罪”,被错划为右派分子。所谓“天”,系指周恩来总理和邓颖超。1956年,白朗为了潜心创作,避开会多、运动多的北京,躲到北戴河去了。这时,恰恰周总理和邓颖超也在那里。他们问白朗:为什么要批判丁玲。白朗讲了从1955年以来对丁玲批判斗争的情况,还表示了一点自己的意见。认为这种斗争太过了,不同意对所谓“一本书主义”的批判,“在创作上,我自己就是抱着争取多为党工作而写作的,那就是要为人民至少写出一本像样的书。”当时,邓颖超说:“在我们和丁玲的接触中,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为她是一个反党分子!”她还非常感慨地对白朗说:“老头儿(指总理)时刻关心运动,他也忧心出现老毛病:上边要什么,下边就给什么……”这句话,正切中了反右斗争错误的要害。白朗虽没有对谁重复邓颖超的话,但她被定成“通天罪”,划成右派分子。罗峰被翻出1942年在延安发表的《还是杂文的时代》进行大规模的“再批判”,也被错划成右派分子。
1958年4月,他们蒙着奇冤,被赶出北京,送到辽宁阜新煤矿劳动改造。当白朗离开北京的时候,她满怀激愤地预言道:“有一天,我会回到革命队伍中来的,因为我在任何艰难困苦的境遇下,革命一辈子的决心从未动摇过。真正的马列主义的党,也决不会抛弃一个真正拥护马列主义的共产党员,肯定有那么一天,我仍然会肃立在党旗下面尽情高唱《国际歌》,党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献出我的生命。”这是一位忠心耿耿的革命者在危难中的自白!
悲剧就从那时开始。在“阶级斗争”中人人自危;中国,在层出不穷的“政治运动”中涣散人心。安定、强大、繁荣的国家是这样“斗争”来的吗?
阜新,中国最大的露天煤矿,她像一位健壮的母亲,敞开黝黑火热的胸怀,迎接自己忠诚的儿女。白朗同矿工一样下矿坑,上上下下要爬一百七十多级的木梯,很多工人都同情地说:“在我们煤矿,还从来没有见过女同志下坑。我们都够呛,而她却和我们一样……”
白朗,沉默着、劳动着;她没有吝惜自己每一滴汗水,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块燃烧的煤,也投入祖国的建设之中。后来,她被调到阜新地毯厂(一所完全用手工操作的作坊)和工人一样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多年的老病——脊椎增生、肺气肿和气管喘息,在这沉重的劳动中加重了。疾病摧残着她,劳动折磨着她,政治压迫着她。在三年半的时间里,她在劳动上花费了劳力,但却没有得到半分报酬,连住旅社、治病,都要自己掏钱。
逆境中的人,时刻都受着大山一样的压力;心,就像泡在苦水里的莲子,人生,那是多么苦的滋味啊!但白朗,她是一位战士,仍然乐观地劳动着,她同青年女工一样,坐在高高的架子上织地毯,把自己的白发也都织进地毯的花朵。
几年熬煎后,1961年底,白朗摘掉了“右派”的帽子,被调到阜新市文化馆看稿子。这时,她振奋起来,创作激情袭击着她,她要创作了。白朗从不空发宣言,她是一位肯于实践的人。作家、艺术家也许都有一种习惯:任何时候都不停止自己的艺术构思。那几年,白朗如同被风暴抛入大海的一叶小舟,但惊涛骇浪终究没有吞没这位坚强的战土,她是那样执著地爱着我们的祖国、我们的人民!
在同工人一起劳动中,她积累了生活,相继发表《少织了一朵大红花》、《温泉》等短篇小说及《在起跑线上》、《纽带》、《火花》、《管得宽小传》和《跨海访师记》、《黑海红帆》、《人·物质·精神》等报告文学。那时,她虽然摘了帽,但毕竟还有一顶“摘帽右派”的帽子,所以她常受冷遇,稿子被编辑无情地打回来,但她从不因此灰心,在低压的气候里顽强地生活。心,向着理想的世界;笔,写着光明的乾坤……
1966年,黑浪四起,无情地破毁着共产党领导人民流血牺牲建造的家园,摧残着法律、正义和真理。白朗和罗烽,被关进中共辽宁省委“学习班”,挨批、挨斗、坐“喷气式”,弯腰、挂牌子……白朗的头衔是“大右派”、“黑线人物”、“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为了幸福的明天》是大毒草;“造反派”质问她:“为什么明天才幸福!今天就不幸福吗?‘白’是反动的颜色,你为什么叫‘白朗’?”人类历史的黑暗时代,就是疯狂加愚昧的时代。白朗回答说:“白色纯洁,我喜欢白色。”于是她挨了毒打,从“学习班”又关进专政队。
1968年秋,辽宁的“牛鬼蛇神”被赶到盘锦干校。但干校不是天堂,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劳改集中营。他们的恶运没有结束,接受的是强迫劳动和继续被批被斗。这时,白朗一身重病,但在胡家公社田家大队同青年农民干着一样的重活。每天从住地出发,到二十里以外的冰天雪地里劳动,白朗为给大家烧开一锅水,她搂草、刨冰半天半天地趴在雪地上吹火,她是想用自己的苦,能给大家换来一点温暖啊!冷酷的严冬是那样无情,它那肆虐的风雪把白朗的脸、手、脚都冻烂了。在他们收工的时候,天色已黑,在没有月光的荒野走着坎坷的小路;到了驻地牛棚,常常吃不上饭,吃了饭,又要开批斗会。
白朗是一位性格刚强的人,宁肯玉碎,不作瓦全。1969年,在一次批判她的会上,她竟从嘴里掏出假牙回击那个诬陷她的家伙。政治受诬害、精神受折磨、肉体受摧残的白朗啊,受到重创的灵魂被推到了生命的绝境,于是重犯了1942年在延安抢救运动中得下的精神分裂症,但这次最重,她变得癫狂得怕人,摔东西,把床单撕成布条,指名道姓地大骂大人物,周围的同志都为她的命运捏着一把汗……
1971年春,白朗带着一身还在流血的创伤,被运到在北京工作的女儿家里“疗养”。
北京啊,你还记得十二年前,当白朗依依不舍地离开你的时候说过——“我会唱着《国际歌》回来的!”现在,她回来了,披着一身凄风苦雨。在北京,他们夫妇有很多共过患难的同志和朋友,但多处在自身难保的遭际之中。有的冒着危险偷偷地把命豁出去来看望他们,或相对无言,或说上几句互勉珍重的话,行动不便的,只能受着感情的宰割,内心里向白朗夫妇祝福平安。
阳光依然灿烂的北京,人们却过着黑暗的生活。重病缠身,“神志紊乱”的白朗,没有说过话,俨然是个“哑巴”。
性格坚强,又重感情的白朗啊,一生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的时候,但她没有流过泪。然而,在周总理逝世的时候,她的眼角淌出了两行长长的泪水。1976年“四五”运动爆发的那天,她那布满阴云的脸,忽然漾起了三月的春意。1978年,她的精神分裂症好转;翌年初,白朗——一个奄奄一息的作家的生命也复苏了,二十一年的冤案得到了彻底平反,给她恢复了政治名誉和文艺一级的待遇。
1979年,满头白发、历尽苦辛的白朗,坐着手推车参加了全国第四次文代会。不久,她从作协辽宁分会调回中国作家协会,从事专业创作。
从1978年仲春到1980年金秋,我先后看望白朗四次。我又翻阅了她的全部作品:三个短篇小说集《伊瓦鲁河畔》、《牛四的故事》、《北斗》,两个中篇小说《老夫妻》、《为了幸福的明天》,长篇小说《在轨道上前进》,散文集《西行散记》、《月夜到黎明》,报告文学集《真人真事》、《一面光荣的旗帜》、《锻炼》、《群星》以及《白朗文集》(五卷;1981—1986年,春风文艺出版社),使我对这位著名女作家、革命家、社会活动家有了极深的印象。如果她没有这二十余年的遭遇,她能给我们写出多少佳作?!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能为人民多做多少工作?!
1980年秋,那是我最后一次访问她,我让她在我的纪念册上题名留念,罗烽递给她一支金笔,她顺手写下了“白朗”二字,并说:“这是我十余年来第一次握笔写字。”在场的女作家逯斐说:“白朗同志,您写得太好啦!”是的,还是那样潇洒、挺拔,同她的人、人格一样。这时,她当年那种英姿和风采,又重现在我的脑海……我希望,这次相见,能是她的新的开始,拣回早被摔掉的笔来,勾销“决不动笔再写一个字”的不幸誓言,用自己全部的爱和僧谱写出由《摇篮曲》、《流亡曲》、《春光曲》、《进行曲》、《回春曲》组成的大型回忆录《一曲未终》,作为新长征的开始……
但是,她身患多种疾病,身体越来越坏,不得不申请离休。又一个十年过去,她的病并未见好,罗烽先行离她远去,这更使她的精神难以承受。生命就这样最后告别亲人,告别文学,告别再也回不去的东北大地。1994年2月7日白朗与世长辞,数天后在北京八宝山,我流着泪,同一百多位作家一起为她送行……
1980年10月20日
1995年春修订
草明
白舒荣
一
1933年8月。一个炎热、郁闷、令人窒息的下午。
广州口岸,停泊着一艘待启航的货轮。紧张忙乱的例行检查过后,船缓缓驶出。不知什么时候,从舱底走出一对青年男女,略显不安的神情中,流露出掩盖不住幸福的喜悦。
男的大约二十四五岁,老练洒脱;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学生模样,身材娇小,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闪着倔强的光芒。
他是作家欧阳山;她,就是草明。
“九·一八”的炮声,把中学生草明从政治上混池、苦闷状态中惊醒。她积极和同学们一起奔赴农村宣传抗日救国,但不久便被军阀陈济棠赶回了教室。这时,有位教师介绍她认识欧阳山,他当时已经写了十四本小说,正创办用广州话写给劳动人民看的小报——《广州文艺》。
欧阳山看了草明的来稿很赞赏,认为是现实主义的写法,鼓励她先多写短篇,还说人家莫泊桑就是先写了很多短篇,后来才写的长篇。她也参加了《广州文艺》的工作。他们一些人自编、自卖,十几期后为当局所禁,又马上把刊物更名《新地》继续发行。她常在小报上发表作品,描写缫丝女工的苦难生活和对命运的反抗。在欧阳山指导下,她写出了一部约五万字的中篇小说《缫丝女工失身记》,连同欧阳山反映流浪汉生活的小说《单眼虎》一起付印出版。为表示她对共产主义思想的萌芽,将“萌”字拆解为“草明”,作了笔名。
她还在何干之组织的秘密读书会里学习社会科学,参加左翼作家联盟广州分盟的成立活动。
那是怎样的岁月啊!似绷紧的弦,像欢快的进行曲。要应付功课,又要写稿子、上街售报、读新书……这批进步师生和文化人努力的结果,招致广东统治当局的怀恨,放暑假的时候,得知何干之、欧阳山受到通缉,黑名单上也有她。她和欧阳山正恋爱,把刊物托付给其他同志,二人便搭乘了这艘运生猪和菜的货轮。
经过三天三夜的海上颠簸,他们终于进入灯红酒绿的大上海。经欧阳山的朋友韩起介绍,他们加入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适逢左联一次盛会,欢迎以英国马莱爵士和法共古久列为首的“国联调查团”。她有幸出席,第一次见到仰慕已久的鲁迅先生。有一次,她和鲁迅在一起吃饭,饭后恭敬地递上一枚牙签。鲁迅先生说:“我不需要,全是假牙,也许敌人听后会高兴,以为我老掉牙了,但他们高兴得过早了。”她为先生的幽默和斗争精神深深感动着。
有人冒草明之名,在第三种人的刊物《文艺》上发表了一篇小说《赶夜路》。她气愤之余,写了二百字的“声明”,斥骂冒名者的无耻,希望能在《申报》增刊上发表。鲁迅认为此举实为他人做义务宣传,便代为草拟数言,让她附在下次发表的作品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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