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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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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大众的反封建反帝运动,不惜用种种惨无人道的毒辣的手段
来压迫他们,屠杀他们;拿着一支笔,努力暴露旧社会的黑暗丑
恶,指示新社会的光明与幸福,描写被压迫人类生活的惨苦的一
切思想前进的作家,都有举步荆棘之感。我们伟大的鲁迅先生,
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始终抱着不屈不挠的精神,与万恶的旧社
会奋斗……在他的文章里,从来找不出“消极”“幻灭”的字眼,他
的思想始终是一贯的反帝反封建,一直到他临死的前两天,他还
是那样倔强,那样抱病校稿,撰文,计划着要印的书籍。
鲁迅先生,你是尽了你的责任而过早永远的休息去了,一切
敌人们将不知要怎样高兴,因为现在又少了一个领导青年大众
的“叛徒”了。但是,成千成万的勇敢前进的文化工作者,正在继
续着你未完的工作,正在猛烈地和敌人们斗争,只这一点,你是
可以在九泉之下感着安慰的。
永存在我们心坎里的悲哀,是描写不出的,真正的纪念你,
惟有从艰苦的环境里,打出一条血路来,解放被压迫的中华民
族,解放全人类的奴隶!
虽然,谢冰莹不愿介入文化界的矛盾和斗争,但她对于鲁迅先生的崇敬溢于言表。从这篇祭文中,我们又可窥见谢冰莹的人格。
五
1937年,当她正在南岳衡山半山亭疗养的时候,卢沟桥上抗战的炮声把她从病床上赶到了前线。她母亲病故不久,父亲又患重病,但她顾不得感情的创伤和亲情的挽留,心,扑向了战火,她毅然告别家乡,永别了父亲,奔向战场。她说:“这是一个大的转变,也是北伐以后第一次痛快的生活。”大革命时代的青春活力,又在这位“女兵”心头生长起来,她,还是那位“女兵”!
谢冰莹来到长沙,立即发动妇女到前线为伤兵服务,四天内便成立了一切都是自备的湖南妇女战地服务团。对她的行动,统治者并不以为然,还骂她们无用,说女人是不能上前线的。但由她负责的妇战团还是抢先上了前线。她举着鲜红的团旗,她们高唱着《义勇军进行曲》,高呼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是华民族解放万岁!”的口号告别了长沙,许多人都流着热泪为这群热血沸腾的女青年送行,其中也有孙伏园先生。
这是谢冰莹一生最快乐的经历之一,她说:“真的,我不知用什么文字来形容我的快乐”;她一直认为那是最值得回忆最有价值的既艰苦又悲壮的人生!
在战场上,她始终抱着“救一伤兵,就是杀一敌人”的信念。她们虽然没有同敌人直接拚命,但为“受伤的战士洗伤口、敷药、绷扎、倒开水、喂饭、用温柔的语言安慰他们,用激昂慷慨的话鼓励他们,为他们写家书,寻找旧衣服给他们御寒,送书报给他们看,讲述时事给他们听……”,她们不分昼夜地工作着,战斗着,她们睡的是潮湿的地铺,喝的是泥沟里的污水……生活是苦的,但谁也不说苦,谁也不怕苦。
在抗日战争的烽烟里,谢冰莹跑遍了运河东西、长江南北,跑遍了黄河流域,在汉口作过“前线归来”的讲演,也曾在重庆为《新民报》编辑副刊《血潮》。在四川,她不习惯后方的生活,于是又奔向徐州;台儿庄大捷中那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使她兴高采烈。这时期她写了许多报告文学,后来在广西出版了一本《五战区巡礼》。在欢乐与痛苦、光荣和侮辱、血泪与火交炽的战时生活里,她凭着自己的勇气,“冲破了黑暗”,“斩断了枷锁”,又做了一次“叛逆的女性”。她回忆说:“我没有一天停止过我的工作,虽然我个人是胜利了,一步步接近了光明、幸福。但回顾整个的国家仍然在被敌人侵略着,全中国的妇女还在过着被压迫、被轻视、被歧视的生活,我不能放弃我的责任,仍然要向着人类的公敌进攻;总之一句话,我的生命存在一天,就要和恶势力奋斗一天。”
1939年初,她不顾国立编译馆黄维特的反对,不在后方作“太太”,坚决到前方。到重庆,她在报上发表消息,动员民众一致挽救民族的危亡,组织妇女上前线为伤员服务。谢冰莹4月5日到宜昌,受到当地军民的欢迎,她为九十四军作讲演,疾呼救亡图存是每一个中国人的神圣职责。在那里,她组办救护人员训练班,第一次认识在基督教全国总会任训练主任的贾伊箴,冒着敌机的狂轰乱炸到前线视察,同诗人臧克家讨论战时文学问题。后来她又在老河口组织了一个训练团,全身心地投入抗战。她搜集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材料,并及时地写成文章,把为祖国而战的无名英雄介绍给千百万同胞。1940年至1943年,她到西安主编《黄河》文艺月刊。她说:“那一段生活也是值得回忆的,常常把稿子带到厨房去看,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写文章……”《黄河》是当时西北国民党统治区仅有的大型纯文艺刊物,对当时的小说创作有颇多贡献,不少撰稿人后来都是知名作家。这期间,她出版了《新从军日记》、《在火线上》、《战士的手》、《姊姊》、《梅子姑娘》、《写给青年作家的信》、《抗战文选集》及《在日本狱中》。后者是在华山三元洞写成的。写作是需要环境来配合心情的,但在景色幽美的华山来写狱中生活,太不调和。但她到华山的目的不是游山,而是写作,如果把用生命换来的宝贵材料永远埋在脑子里,是对不起一个作家的良心的。她在《樱花开的时候》一文中说:“无论做什么事情,只怕动手,一动手,总有一天会成功的。自从那晚下了决心以后,我便开始拟小题目,一共写了二十三个……”,“我对于写作的态度,是非常认真的:只要一动笔写文章,我全副的精神都要集中在情节上,我没有心思来做别的事,甚至听到孩子的笑声,我也并不高兴。……我要使全部的情感沉浸在回忆里,使那一幕幕血淋淋的、惊心动魄的场面,像电影似的在我眼前演放;因此我在两个星期里,决不和孩子玩,我只等他们一出去,马上把门关上,同时用蓝布把窗户遮住,只露出四分之一的窗口,使光线暗淡得像狱中一般。在这样的布景和气氛下,我写得很快,精神贯注,一气写成三四千字是常有的事;到了晚上,更是我写作的理想时间……在豆大的菜油灯下,许多小青虫来扑向灯光,起初它们飞得很高,慢慢地它们又受了创伤,翅膀被火烧得支支作响;但它们并不灰心,仍然再接再厉地挣扎着,奋勇地向前猛扑;最后,它们的小生命都被牺牲了,后来者又踏着它们的尸体前进……”谢冰莹看到这些小小的无名英雄,就想起在受难的狱中,她觉得她也像这些小虫子一样,以必死的决心,在忍受一切敌人所加于的残害。她带着悲愤的心情写作《在日本狱中》,脑子里不论白天晚上,时刻回忆着狱中生活:“例如看守,犯人,和我同室住的良子,吉子,以及法官,翻译,大鸟公寓的管理人……他们一齐来到我的脑海里;我有时痛恨,有时伤心,有时我从门缝里望望隔壁,看见一些来游山的客人,在那儿有说有笑的,我就讨厌他们!我恨他们的谈话影响了我的写作,于是我在这边故意用拳头把桌子捶得砰砰响,大声地学着日本警察的口气骂着:‘马鹿野郎!’(‘混蛋’之意)由于我骂别人,而联想到日本警察骂我,打我,以及我当时的心境。……在这个时候,不论什么人,他如果妨碍我的工作我就把他当做敌人一般看待。”
她埋头写了十天,精神渐渐不能支持,头晕,眼睛模糊,腰背痛,但是《华北新闻》催稿付印,于是又恢复了夜以继日的写作,发誓“一定要把这些用生命换来的材料写出来告诉全中国的同胞”。她在脑子里又坐了一次监狱。当她写完《在日本狱中》最后一个字,竟兴奋得一夜没睡。这部书,也已由日本名作家鱼返善雄译成日文出版。她说:“我坐监牢的罪没有白受,我终于得到了精神上的安慰,我们的国家,也得到了最后的胜利,至于个人的损失,又算得什么呢?”
1943年夏,谢冰莹离西安去成都,在制革学校任教。抗战胜利,她兴奋地赴汉口任《和平日报》(原《扫荡报》)及《华中日报》副刊主编,还创办了幼幼托儿所。她爱孩子的天真纯洁,从事儿童文学写作的志愿便是这时萌发的。1946年,自己借资出版《一个女兵的自传》(中卷)。1948年初,谢冰莹在北京师范大学讲授“新文艺习作”,同时在北平复刊《黄河》月刊,仍任主编,贾伊箴在北京大学任秘书兼化学系教授。她回忆说:“那年夏天,我想到沈阳寻找写作素材,但到了山海关就走不动了,因为有十几里的铁路被毁掉了。山海关到处住的都是阿兵哥。他们看见我就说:‘哎,女同志,这里有个空,来睡吧!’有时没有办法,我只好睡在他们当中,不过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出事。我那时想,如果他们有不轨行为——我不会客气的,我可以打,可以叫,可以骂,因为我是战士!从山海关回北平,住在同乡刘克定家里,这时远在台湾的梁舒先生来信说,台湾省国立师范学院中文系要聘我去当教授。于是我便积极筹划赴台之事。但明达(即贾伊箴)反对,他说我太好动,刚从汉口到北平,又想去台湾。不过他还是顺从了我。我是从上海走的。在上海,我和小女儿莉莉住在赵清阁家里。她是一位感情非常丰富的人,处处善待朋友,诚恳之至。8月下旬离开上海,我带莉莉先到台湾,住台北和平东路二段——四巷十八号,明达和两个儿子暂留北平,之后不久,也到了台湾……”一晃几十年,至今流落海外,真是感慨系之;听起来像个梦,像个长梦,也像个短梦,人生难道真是个梦吗?
八
谢冰莹不信鬼神,但后来她还是真的皈依了佛教,于1956年拜师父,并取“慈莹’为法名,似乎从此无人无我,无智无得。
她为什么信佛?故事是:1954年,她为台湾《读书杂志》写连载长篇小说《红豆》,当写到第三期时,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了,要求主编暂停,过了一段时间还是写不出,她已心灰意懒,要求干脆停掉算了,但主编和读者都不答应。这时,她突然想到:观世音菩萨是有求必应的,何不求她帮忙?于是当晚就提着小箱子到庙里去住,向菩萨叩拜后,往书桌前一坐,随之文思如泉,当夜就写了五千多字。她在庙里只住了几天,就把长篇小说完成了,如期刊出。其实,作品的产生并不是佛的法力,她那些苦苦写不出的日日夜夜,正是她开掘文思之泉的过程,而到她上庙来写作时,已是水到渠成之势了。这一点,她也清楚,她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则是她中年以后对宗教看法的注脚。但自此,她便信了佛,在家里供奉了观世音菩萨像,每天必顶礼膜拜,桌卜的白银小塔里,还放着从印度来的三颗舍利子。之后,她曾改写佛经故事,出版了《仁慈的鹿王》和《善光公主》两本书。
谢冰莹在台湾一直从事教学,但她的创作很旺盛,出版了多部长篇小说和短篇小说集。五十年代,曾先后到马来西亚和菲律宾讲学三年,在台湾出版了《菲岛游记》、《冰莹游记》、《马来亚游记》、《海天漫游》和以菲律宾为背景的长篇小说《碧瑶之恋》。六十年代,她主要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和研究。
1972年8月,谢冰莹乘船到美国探望久别的儿女和朋友。她爱自然,爱山更爱海,对于海的恋情是从青年时代就种在心里的。她已多年不乘船了,这一次,她觉得那浪中的船,像海鸥一样,给了她许多写作的灵感。但是有一天,巨大的风浪使船身突然倾斜,她摔倒了,右大腿骨折,使她几乎昏了过去。在没有医生治疗、无药止疼的大海上,她以惊人的意志,忍受了二十多天的痛苦。船一到美国宾夕法尼亚,马上就进医院开刀,大腿肌肉里被放进一截不锈钢支架来代替已经粉碎了的骨头。在美国治腿的一年间,她没停笔,仍为台湾《小朋友》月刊的《海外小读者》专栏每月写一篇文章,把美国的风土人情,介绍给小朋友。
1973年,她回到台湾,又经五位骨科名医会诊,进行了有效的理疗,在一个四只脚的不锈钢拐杖的帮助下,经过苦练,学会了走路,她风趣地说:“我一生学过两次走路”。
由于腿的原因,迫使她从任教二十多年的台湾师范大学(原台湾师范学院)退休,1974年又到美国,同丈夫贾伊箴住在旧金山,过着有规律的生活:每天6点起床,吃完早点便上楼念经,作运动;7点40分柱着拐杖搭公共汽车去中国城的一所英文学校学英语,然后买菜,下午阅读报纸、杂志和朋友来信……但她还不能习惯美国的生活。
谢冰莹是一位不甘寂寞、从不愿闲静下来的人。退休后,她在写一部长篇小说,还要继续写《女兵自传》、“五四”以来的作家印象记,还要为小读者写一两本佛经故事。
在近七十年创作生涯中,谢冰莹在文坛上不停地耕耘,写了一千多万字的作品,至今共出版了散文集《从军日记》、《麓山集》、《我的学生生活》、《军中随笔》、《湖南的风》、《抗战文选集》、《生日》、《冰莹创作选》、《爱晚亭》、《绿窗寄语》、《故乡》、《作家印象记》、《梦里的微笑》、《生命的光辉》、们日金山的雾》、《观音莲》、《抗战日记入《新生集》、《冰莹杂文集》、《我在日本》、《作家与作家》,短篇小说集《前路》、《血流》、《伟大的女性》、《梅子姑娘》、《姊姊》、《圣洁的灵魂》、《雾》、《谢冰莹自选集》,长篇小说《青年王国材》、《红豆》、《碧瑶之恋》,中篇小说《离婚》、《空谷幽兰》、《在烽火中》,长篇传记《一个女兵的自传》(后改为《女兵自传》)、《女兵十年》、《我的少年时代》,报告文学《在火线上》、《战士的手》、《第五战区巡礼》、《新从军日记》、《在日本狱中》,儿童文学《爱的故事》、《动物的故事》、《太子历险记》、《仁慈的鹿王》、〈给小读者》、《南京与北平》、《小冬流浪记》、《林琳》、《善光公主》、《旧日金山的四宝》、《小读者与我》,游记《冰莹游记》、《菲岛游记》、《马来亚游记》、《海天漫游》,另有书信《青年书信》、《写给青年作家的信》、《冰节书柬》、《给青年朋友的信》(上、下)和论文集《我怎样写作》、《我的回忆》、《文学欣赏》、《谢冰莹散文选集》(1992年,百花出版社)等及一些选集,计七十余种。《一个女兵的自传》出了十九版之多,1985年和1994年,四川文艺出版社和中国华侨出版社又各出一版,并被译成英、日、法、韩等国文字,此书是研究她的生平、创作和思想的重要著作。另外,台湾三民书局还要出版她的全集。
谢冰莹是一位成就卓著的多产作家,正像一位辛勤的农夫,她洒下的汗滴已在金色的秋天结出了丰硕的果实。到了晚年,虽然有视力衰退、两耳重听、记忆力不好、牙疼等老年病折磨她,但她还是孜孜不倦地学习和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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