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日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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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他并不是真的怜爱谁，或许他只是从沈若水的身上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想到了自己丧子的心情。

　　或许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祭拜什么人，或许他只是希望借着这样的场合释放一些心中积压的沉痛，让自己能够将冷静与淡定坚持地更久一些。

　　因为他知道，他的妻子和他的家都需要他冷静与淡定。毕竟两个人中，总要有一个是坚强的！

　　但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么？

　　谁又能说他做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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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意外的发现（三）
陵墓还是那么阴冷，墓地里似乎永远都是那么阴冷的，仿佛就连最无私的太阳都不愿将自己的光芒照进这片天地里。

　　今天不是节假日，更不是清明重阳这类祭拜先人的节气，所以这一路上除了管理人员之外，几乎看不到一个人。

　　当有风吹过的时候，甬道上的秋意显然更浓了，也更凉了。

　　他们沿着那条清冷的甬道，从分隔着生死两个世界的红色牌坊下走了过去。血红色的油漆此刻已成了斑驳陈旧的暗红，显得愈加凝重与慑魂。

　　很快面前已出现了一片片排列整齐的墓群，像梯田那样朝着山的高处一直延伸上去。纵目瞭望，冰冷的墓碑层层叠叠，如海浪一般连绵不尽。

　　他们似乎也都被周围那阴森的气氛所影响，又或许是各自怀着不同的悲痛黯然之意，一路上每个人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除了黄涛始终扶着王婧行走之外，其他人皆自顾自默然前进。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时间，沈若水的坟墓已远远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可是谁都不曾料到的是，另一个青年的男人也同时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内，他正徐徐地向坟墓走去，而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刘动。

　　黄涛骤然一惊，险些便要惊呼出声来。

　　可黄中堂却及时制止了他，他们的目光在空中闪电般一触，黄中堂又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小片树丛，黄涛立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拉着王婧的手，跟着黄中堂一同藏身了进去。

　　卜百昭也很快便跟了进来，四个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刘动的一举一动，即使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也绝无法逃脱他们的眼睛。

　　此刻已是中午，阳光虽然不怎么好，但天色却十分明亮，所以他们都看得很清楚。

　　而刘动显然也是刚刚才到这里。

　　他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大约是八点二十分左右，就算他立即搭乘长途汽车赶来这里，也差不多要到现在才能到达。而黄涛他们是由卜百昭的专车送来，自然节省了许多时间，所以才会在差不多的时候赶到。

　　刘动走到沈若水的墓碑前，渐渐驻足了脚步，痴痴地凝望着。

　　沈若水墓碑前的矮案上依然摆放着他早晨带来那些的东西，当时因为走得匆忙，根本没有时间将它们带走，所以现在依然乱糟糟地堆放做一团。

　　他慢慢曲下身，深深地向着沈若水的照片鞠了一个躬，然后便开始轻声说起话来。

　　周围的环境异常寂静，但黄中堂他们毕竟与刘动相隔了一段距离，只能看清他的嘴唇在不停颤动地动作，却根本无法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刘动说了将近五分钟，才停了下来。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东西轻轻拨开，那些水果与香烛的下面显露出一张白纸来。

　　那的确是一张白纸，一张白色的纸，却又不是一张真正意义上的白纸，因为白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黑色的小字。

　　刘动用两根手指将那张纸拈了起来，一阵风吹来，纸张“猎猎”地抖动起来，显得脆弱而美丽。

　　刘动再次点燃了香烛，火光在明亮的天光中显得并不突出，甚至倘若不仔细去看便根本无法发现。

　　可是就在这一刻，刘动的神色却发生了急遽地表化！

　　他全神贯注地凝注着那微微闪烁的火焰，那一双锋眉顷刻紧紧蹙起，简直已快要连在了一起。

　　黄涛一动不动地躲在树丛内，望着刘动神色地变化，心中的疑惑仿佛也越来越浓了。

　　刘动的身上似乎总是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好像那天夜里在学校的旧教学楼前，还有今天的奇异举动。

　　黄涛还记得几个小时前，刘动离开警察局的时候曾经说过他觉得自己很累，想要早些回去休息，所以才独自先走了。

　　可是现在他却赫然出现在了这里。

　　而且此刻他神色中的痛苦也与在警察局时的完全不同，与其说是悲痛神伤，还不如说是惊骇惶恐。

　　还有他手中的那张纸上究竟写着什么？为什么刘动显得如此在意它？捏在手中竟好像有千万斤重一般，连手腕都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

　　黄涛用手肘轻轻顶了顶黄中堂，刚想说话，已见到黄中堂正在向自己连连摆手。随即他又向所有人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便独自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小树丛。

　　黄涛继续向刘动望去，此刻他脸上的惶恐之色已在渐渐退去，终于他悠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仿佛一下子都已空了。

　　眼中再次现显出往日那种令人怜悯的迷茫与空虚。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却又突然使黄涛觉得亲切和顺眼了许多。

　　刘动或许本就该是个空虚的人，他没有理想没有精神，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嗜好没有朋友，甚至连脾气都没有。

　　也许一直以来，刘动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是如此的。

　　而这几天中他却突然完全都变了，变得有爱有恨，有幸福有哀伤，甚至曾经有憧憬有责任。这样的刘动虽然有血有肉，也更加鲜活生动，但却也让黄涛觉得很不习惯。

　　他甚至有时都会觉得，面前的刘动似乎已是换了一个人，而不是原来那个跟自己睡在上下铺，整整生活了一年多的同学。

　　也许刘动本来就该是那个窝窝囊囊，唯唯诺诺的人。虽然就连黄涛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对于刘动来说很不公平，但他却依然无法接受近些天来发生在刘动身上的一切改变。

　　刘动缓缓将自己手中的白纸靠近了隐约跳跃的火苗，纸的边缘已很快被点着，开始燃烧起来。

　　然而，火光仅仅一闪，却已再次熄灭了！

　　一只坚定而有力的手突然从他背后了伸出来，一把握住了纸张燃烧的边缘，刘动仅仅一愣神之间，那只手又已将纸从他的手中夺了过去！

　　“谁！”刘动惊诧地呼叫了声，蓦然转回头望去，已看到了黄中堂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黄中堂竟已在不知不觉间，偷偷走到了刘动的背后！

　　此刻，他的脸几乎已同刘动的脸贴在了一起，刘动遽然骇得向后缩了一步，目光中的惊惧之色也更浓了，似乎连身体都已开始微微地哆嗦起来。

　　黄中堂一字字冷冷地道：“刘动，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我……”刘动尴尬地勉强笑了笑，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没有做什么……”

　　这时黄涛等人也已从树丛中走了出来，来到黄中堂的身旁。黄涛道：“刘动，你怎么也回来了？”

　　刘动见到黄涛，面色似乎略微缓和了些，他望着黄中堂手中的那张纸，道：“我……我并没有鬼鬼祟祟，我回来，当然为了祭拜沈若水，难道你们不是吗？”

　　黄中堂未置可否，只是冷笑了声，脸上依然不露丝毫神色。

　　刘动顿时更显局促，停了停，才又道：“黄警员，你是不是能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了？”

　　黄中堂再次冷笑，道：“那么我能不能先借阅一下呢？”

　　刘动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已装作了若无其实，淡淡一笑道：“可以，当然可以。”

　　他故意停了停，脸上已显出浓了浓的黯然与悲伤之色，他继续道：“但这不过是我写给若水的一些话，只是想烧给她罢了。我想，对于警方破案不会有什么帮助的。”

　　“是么？”黄中堂徐徐道：“但我觉得还是看看得好。”

　　黄中堂说着已摊开了手中的那张纸，低头看去。

　　刘动的脸色再次一凛，连黯然悲伤之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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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动心中还有秘密（一）
刘动的脸色陡然已变了，变得很难看！

　　但是黄中堂并没有看见他的脸色，他只是低着头，目光凝注着纸上的那些字。

　　他没看见的不仅是刘动的脸色，还有他眼中蓦然燃起的愤怒与决绝！

　　一阵飒飒的秋风吹过，黄涛紧了紧衣襟，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就在这一刻，寂静的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声愤怒的嘶吼。

　　黄涛被这一声嘶吼骇得遽然一惊，当他抬头时，已看见刘动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般，疯狂地向着黄中堂猛扑了过去！

　　刘动的偷袭突如其来，黄涛想要阻止，却已经断然来不及了。

　　可是黄中堂却好像早已料到了他的行动，竟丝毫没有半点惊诧之色。他只是略略抬头瞥了眼满面怒容的刘动，脚步轻巧地一错，身行微侧，已从容让开了那奋力地一扑。

　　刘动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落空，好不容易才收住势子，当他再次转身面向黄中堂时，黄中堂正嗤笑地望着他！

　　“你……”刘动稍稍迟疑，已再次喝道：“你快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声音还未落下，他已再次向黄中堂扑去，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已换成了黄中堂手中的那张纸！

　　可是他的双手还未接近到黄中堂的身子，已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紧跟着一阵激烈的痛楚传遍了全身每一寸肌肤。

　　眼泪、鼻涕和鲜血一起流了出来，刘动双手掩着面，身体蜷曲地翻到在地上。

　　黄中堂甩了甩手，甩掉了手背上沾留的血迹。

　　他曾经在警校里学过搏击，这一拳的力量并不轻，普通人就算没被打歪鼻子，也绝非一时半会儿能够恢复得了。

　　黄中堂缓缓道：“你最好别再做这样得傻事了，就凭你还是没法子从我手里夺到东西的。”

　　刘动却似乎听不到他的话，他仍在痛苦地颤抖与呻吟。

　　黄涛伸手去搀他，却被他狠狠一把甩脱了。

　　刘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却依然止不住簌簌地抖动，他艰难地缓缓侧身，目光中仿佛都要喷出了火焰来。

　　黄中堂用眼角瞥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黄中堂毫不怀疑自己早已经死过了无数次。

　　刘动紧咬着牙齿，眼中的血丝与泪水交融在一起，迸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慑魂之色！

　　他狠狠地嘶声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

　　黄涛怔怔瞧着他，听着他的嘶吼，一时间竟全然都没了注意。好像一个木讷的孩子，只会傻傻地站着。

　　王婧站在他的身边，已握住了他的手。

　　手是冰凉的，就像严冬的霜雪，不仅冷，而且僵硬。

　　卜百昭已开始苦笑着摇头。

　　惟独黄中堂依然没有一丝动容，也许是警察所特有的直觉，他有一种预感，这张纸上的内容一定能够帮他解开许许多多纠缠在心中的谜团。

　　黄中堂轻声地将纸上的文字念了出来——

　　若水：

　　你在那边过得好吗？你可否知道我是如此地想念你？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曾经答应过你，一定会陪度过这样一个日子，并且在这一天将你我的关系告诉所有认识我们的人。

　　所以现在我来了，来陪你一同经历你二十一岁的生日，至于我们的关系……，我想那已经没有必要了。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三天前卜天昙也死了。虽然他逃回家里躲了起来，但还是被人杀死了，一样是剖开了肚子，将心肝都拿了出来。

　　这些人的确都该死！

　　最先死的是夏雪舟，然后是卢朝夕和马随炎，最后是卜天昙。这样算算，那些该死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你在九泉之下若还有知，一定会觉得宽慰吧！

　　我真是十分感激这位凶手，但我也惭愧自己没有这样的胆量，亲手杀死他们为你报仇。我真的痛恨我自己！

　　我更痛恨我自己，当初竟然会这么对你，若我不是那样做的话，你或许就不会……

　　若水，你一定也很恨我吧？

　　我实再不敢，也没脸奢望你的原谅。但是你真的太傻了，我怎么会嫌弃你，不要你呢？我又凭什么嫌弃你，不要你呢！

　　你对我是那么好，鼓励我，支持我，给我带来勇气和信心。可是我却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了逃离。

　　我痛恨自己，我真的不是人！是我用自己的任性和不谅解将你推入绝路上！

　　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已经百无挂碍了，生命对于我来说不过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漫长岁月。我一定会尽我的一切力量去保护那个为你抱了仇的人，哪怕是要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好了，今天就说这些了。最近公安局的人一直在追查这个案子，下周再来看你的时候，我会将事情发展的最新情况告诉你。

　　可是，如果我没有来的话，那么我或许便永远来不了了。

　　许是已经死了，只但愿我能为那个人而死，那么也算是我为你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那么我也就是死得其所了！

　　最爱你的男人：刘动

　　黄中堂呼吸已开始微微急促。

　　不仅是因为一口气念完了整封信，更因为信中所写下的内容，又或者说是因为那即将大白的沈若水自杀之谜！

　　所有人适才都专注地听着黄中堂念读信中的内容，而此刻又不约而同将目光全都投向了蜷缩在地上的刘动。

　　他们都想追问沈若水真正的死因。

　　然而此刻他们却都一个都问不出来了。因为他们谁都没想到，刘动现在竟然哭了，而且还哭得十分伤心！

　　他紧紧握着拳头，不停捶打着地面。似乎要将这片大地都敲开，然后将沈若水从坟墓中抱出来，带她走去另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

　　泪仿佛已快流尽了，无论新的还是旧的，都同脸上那即将凝固的鲜血混合在了一起，变得很淡很淡，就像初春桃瓣上的那一缕绯红。

　　过了许久，他的身体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大口地喘着气，虚脱般翻倒在那片森寒的水泥地面上。

　　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定格了，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周围也没有一点声音。似乎在这一刹那，连鸟儿都已不再鸣叫，都已感受到这凝固的气息，而逃离了这片天空。

　　没有人说话，刘动的喘息声是如此真实而清晰，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

　　也没有人知道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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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动心中还有秘密（二）
没有人知道时间。

　　并不是因为没有人佩带手表，而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动。

　　此刻每个人的心上似乎都已蒙上了一层深深的疲倦之意，这种疲倦仿佛渗入了血液，仿佛刻进了骨髓，将人身体内的最后一丝精力与温度也都无情地全部抽离带走了。

　　站着的人依然还站着，而倒下去的人依然还在向着天空喘息。

　　黄中堂想要叹气，却发现自己竟连一声都叹不出来。

　　还是没有人说话，还是没有人知道时间。

　　

刘动心中还有秘密（三）
黄中堂终于悠长地吐了口气。

　　“你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他向着刘动，叹息着缓缓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刘动依然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也都没有了。

　　黄涛走过去，将他的上半身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