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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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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门口不远的一个中年医生正在擦着眼镜,他扬起脸问:“看病吗?哪里不好?”他说着,戴上了眼镜。

  林希湘是个很敏感的人,她感觉到这个医生在戴上眼镜后,有一刹那的惊愕,仿佛受到了瞬间的震动。这种感觉使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有些跳跃起来了。

  林希湘在他的对面坐下来,按他的询问叙述了自己的病情。他看了她的舌苔,说要做几个化验,并给她开了化验单。她便去做了化验。回来时,他给她开了药,并叫她两天以后再来看看。这个过程看起来很平常。

  两天后,她又去了。那天是上午,看病的人很多。她不想引人注目,把病历卡放在门外的桌上等着。她看见那个中年医生还在那儿,这时她才开始认真地打量他。她估计他不到五十岁,体态宽厚稳重。她注意到他对待病人很温和,脸上总是露出长者才有的幽默的微笑,那是一种宽厚与睿智皆挥洒自如的风度。

  轮到她时,他露出曾经相识的微笑,“还不太好吗?”他问。

  “是的,”她说,“还有点不舒服。”

  “请到这边来,我给你检查一下。”他把她领到屏风后面。

  这使她有些紧张,她不知道他检查时她会怎么样。她松开腰带躺在诊断床上。

  他撩起她的衬衣用手按压她的腹部时,她感到似乎有一股温暖的微电流从他的手上传导过来。他笑着说:“别紧张,你总不至于从来没有看过病吧。”

  她也笑了。她发觉,她预料中的厌恶感竟没有出现。

  这天她离开医院时,从病历卡下面的签名上,知道他叫郑光楠。随后的几个月她没有再见到他,但他的身影,和他给她触诊时留给她的温暖感觉,时时萦绕在她的记忆里。

  这年冬天,上海歌剧院来本市演出,上演的剧目是普契尼的著名歌剧《斯托卡》。报纸上登出评论文章,称之为“扣人心弦的歌剧《斯托卡》”。戏票极为紧张。蓝子介买了两张戏票,和林希湘一起去看。

  进了剧场后,蓝子介去买说明书,林希湘在大厅里等他。她身边不断有刚进来的人走过,他们都多少有些兴奋地议论着今晚的演出。

  林希湘回头时不由一愣,她看见郑光楠抱着大衣刚刚走进大厅。他也看见了她,并露出了笑容,随即大步走过来,远远的就伸出了手。

  “你好,”他握着她的手说。他的手大而温暖,嗓音也温厚低沉,他的整个气息就象一把伞似的笼罩了她。

  “你好,也来看戏吗?”她微笑着问。

  “是的,早就想看这个戏了,这个戏世界著名。”

  “你在几排?”她问。

  郑光楠大笑一声说:“哈,就算不错了,是二十三排,边上的。这还费了好大的劲呢。”

  林希湘从眼角里,看见蓝子介正站在远处看着这边。他当时没有走过来使她事后不胜感激。使她事后更为惊奇的是,她当时说的几句谎话,自然得就象水一样从嘴里流出来。

  她说:“郑医生,你瞧,这有多巧,别人给了我两张票,约我一起来看戏,座位还挺好的,可他自己倒不来了。我对歌剧不太懂,也许你能给我讲讲。”

  她的座位在二排的正中间。

  他们坐下来时,就象一对老朋友那样开始交谈。他问她看没看过《来自西部的女郎》,她摇头说没有。那么《蝴蝶夫人》呢?林希湘不想使自己显得浅陋,笑着没有回答。郑光楠拍着脑门笑了,说瞧我真蠢,我好象是在卖弄。他说这些都是普契尼的名作,几十年来在世界各地连演不衰。他上大学时就读过这些剧本,崇拜得不得了,可惜一直没有看过舞台演出。他说这些戏所以轰动,是因为普契尼追求的就是“有趣、惊险、动人”的戏剧效果。他说:“你知道吗,《斯托卡》正是集中地体现了这一点。”

  演出开始后,郑光楠在她耳边低声解释剧情。他的温热气息使她感到又痒又舒服。

  舞台上,画家卡伐拉多西掩藏了正遇危险的###安杰洛蒂。不料,这却使画家的情人斯托卡怀疑他有了外遇。警察局长斯卡尔皮亚因此而怀疑是画家掩藏了###。他趁机挑拨斯托卡和画家的关系。当斯托卡听到画家受到酷刑折磨发出的尖声喊叫时,终于忍受不住了,上了警察局长的当,说出了安杰洛蒂的藏身之处。画家卡伐拉西多从昏迷中醒来,得知安杰洛蒂已经被捕,愤怒地向斯托卡喊道:“你是叛徒!”

  斯托卡痛悔万分。为了赎罪,为了表达她的爱,为了救出画家,她被迫满足了警察局长的淫欲。当警察局长为她开出释放画家的通行证时,斯托卡用钢刀刺死了他。

  卡伐拉西多在狱中怀念斯托卡,深情高唱《星光灿烂》的咏叹调。当斯托卡赶来时,他们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他们都以为,经历一次假枪毙之后,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了。但谁也没想到,斯卡尔皮亚安排的却是一次真枪毙。斯托卡眼看着卡伐拉多西在她面前中弹倒下,她绝望得失声痛哭。面对来抓她的士兵,她高叫道:“我不怕!斯卡尔皮亚,我与你一同去见上帝!”

  看到这里时,林希湘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如此脆弱。

  散场时,郑光楠牵着她的手,象牵着女儿似的把她带出剧场。他们来到路边,郑光楠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问她:“你好些了吗?”

  在这样的时候,林希湘真有些恋恋不舍,不肯就此分手。她感到今天晚上她会很孤独。看了《斯托卡》,使她心里油然生出的感情很柔软也很空落。她不等他再说什么,挽起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说起来,她的家离剧院真的不算太远,他们只走了两个多小时。他们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郑光楠不时哼唱着《斯托卡》里的咏叹调,或者说一些医院里的奇闻异事。林希湘一路上很少开口,只是微笑着听他说话。冬季深夜里的寒风似乎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的情绪。

  那天晚上,蓝子介坐在汽车里,远远地跟着他们。

  她领着郑光楠回到自己家里,穿过宽敞的客厅,一直走进她那间小巧舒适的卧室。她给他端来咖啡,然后在他对面的靠背椅上坐下来。有一阵,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注视着。

  郑光楠拍拍身边的沙发,她笑了笑却没有动。他向她伸出手,随后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他的左臂围在她的颈后,很自然地搂着她,然后就俯下身去吻她。先是吻她的脸颊、耳朵和脖子,然后吻她的嘴唇。这时候,林希湘感到血都涌到脸上,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郑光楠抚摸她的身体时,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领受到其中的温柔。

  此后,他们一起躺在床上。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也是那么生疏。这一次她并没有得到什么快感。过去遗留下来的恐惧还在隐约威胁着她。但她没有一丝厌恶之感。她一下子明白了,从这时起,她重又恢复为女人了。作爱结束时,这一点更加得到证实。她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转过身去,用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郑光楠搂住她的肩膀摇她,她说:“没什么,我就好。我哭一哭就好了。”

  他们的第二次约会就完全不同了。林希湘精心地修饰了自己,准备了几碟凉菜和白葡萄酒。后来在一晚上她都处于亢奋之中。那种两情相悦的欢乐使她又叫又笑。她说:“你快点,我不行了不行了!”他们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身。

  以后他们每个月都要见几面。

  蓝子介悄悄地调查了郑光楠的情况,知道他是个医术精湛的主任医师,离婚已有三年,儿子女儿都在国外,目前是单身生活。他把这些告诉希姑时,她说:“你真多事。”

  ……

  蓝子介的一声轻唤惊醒了希姑,他说:“希姑,咱们快到了。你没事吧?”希姑摇摇头。

  汽车拐进一条狭窄拥挤的街道,两旁都是明柱斗拱雕花门窗的明清式建筑,街道的上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

  汽车刚在粤岚居餐馆门前停下,一个圆圆脸矮胖的中年人从门里面跑出来。他伸手拉开车门,说:“希姑,您来了,升老板正在楼上等着您呢。”希姑下了车,拍拍他的胳膊,和蓝子介一起走进餐馆。矮胖的餐馆老板尚瑞安紧紧地跟在后面。

  粤岚居是一家老字号餐馆,据说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现在受公司的“保护”,是希姑用来会见重要客人的场所之一。

  希姑走进楼上的雅座时,瘦高的升老板笑嘻嘻地从桌旁站起来迎接他们。

  升老板在香港有一个被仔细掩盖起来的公司,专做各种黑市和走私生意。他和希姑的公司做生意已经好几年了,一直顺利。

  他们坐下以后,蓝子介首先问:“升老板,怎么样?”

  升老板咧一下嘴,“蓝伯,实在不容易呀,我实在吃不掉这一百三十万人民币,太多了。”

  “不是一百三十万了,”希姑声音平和地说,“是一百八十万,另外港币是三百七十万,增加了五十万。”

  升老板瞪大了眼睛,“不不,等一会儿,希姑,别的都好说,唯独人民币我实在消化不了。上回我和蓝伯说的是,最多五十万元,现在一下子变成一百八十万,我实在受不了。”

  “生意越做越大,这不是很好吗。”希姑仍是那么淡淡地说,脸上也同样带着淡淡的微笑,“筹集港币对我们来说也不容易,各方面的需要太多。你只好多吃一点人民币了。”

  “那我要买多少大陆货呀,我的损失太大了。”

  希姑扭脸看着窗外,窗外的风景单调乏味。她回头说:“那么,蓝伯,回扣再加一点吧,好吗?”

  “多少?”升老板急忙问,“蓝伯,加多少?”

  蓝伯小心地看着希姑的脸色,“那就。。。。。。”

  希姑点点头说:“就再加一吧。”

  蓝伯急忙说:“对,就加一,怎么样,给你补一下。”

  升老板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你们真是太狡滑了。好吧,也只好这样了。现在说怎么运了。”

  希姑又把脸转向窗外,眼前又出现郑光楠的影子。他如果看到今天的谈判,不知会有什么想法。他是一名医生,一辈子为人看病。正当的工作,正当的收入,正当的生活,一切都是正当的。他怎么会理解生活中还会有黑暗的一面,他怎么会理解一个人的心被撕碎被蹂蔺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能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吗?他知道了以后会怎么样?一走了之?她不敢往下想。

  那么她能离开他吗?不!她心里叫道。她不能没有他。他带给她的欢乐已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是她生活的支柱。

  她感到心里一阵阵地撕痛。窗外的灰色屋顶模糊不清,连天也是灰色的。

  “希姑,”升老板的瘦脸上挂着阴笑。

  希姑扭回头,冷冷地盯着他,“什么?”

  “我看你有心事,是吗?”

  希姑不动声色地收回思绪。她每次遇对这种被动局面总是借势而下,“是的,有。”

  “哪方面的,严重吗?”

  “是关于你的。”

  “我?”

  “是的,上个星期,香港那边来了一个警长,克拉芒蒂警长,卡罗&;#8226;克拉芒蒂,缉私处的。是冲着你来的。”

  升老板愣了一下,变得不自在起来了,“他想干吗?”

  “没问题。至少我们这边没问题,该抹掉的我们都替你抹掉了。放心好了。”

  “多谢了,我会防着他的。”

  希姑又微微一笑,“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看是什么事。”他迟疑地说。

  “白云饭店的周末舞会,有兴趣吗?”

  升老板立刻嘻开了嘴,“当然有兴趣了。你有票?也许我能带个伴,怎么样?”

  “行,蓝伯会安排的。我们该走了。”

  她起身站起来,看见窗外的层层屋顶,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黑域》第一章(4)
中午  13点30分

  于小蕙一踏进白云饭店1502号房间的门,便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

  这使她有点紧张。她将要面对一个外国人的进攻,但仔细体验一下内心的感觉,似乎并没有要拒绝的感觉。她已作好了准备,接受将要发生的事情。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快就走上了何敏暗示的这条路。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站在门口的安东尼&;#8226;福伦查,觉得他并不讨厌。他相当高,肩膀宽阔,而且,还相当的英俊有魅力。她想象着他会怎样对待她的时候,隐约地意识到,她甚至还有点激动。她想,都什么时代了,干吗还要假迷三道地拒绝呢?他给她的印象一直很好,而且,说不定这一个下午就把所需的钱凑齐了呢。她突然想到,也许她现在已经凑齐了。就在十分钟之前,安东尼在饭店的商店里,给她买了一条很粗的金项链,价值四千多元呢。

  安东尼&;#8226;福伦查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门口,观察着她。他几乎能看出她的全部思想活动。他明白,这个小姑娘踏进这个门是经过仔细计算的,拿准了不会吃亏。他想知道她真上了床之后会怎么样。

  说起来,她是个很好的伴侣。她领着他在本市的几个风景点转了一遍。这些地方几天前他都转过,但经过她的指点和介绍,使他看得更加深入和细致。用他的标准来看,她比大多数的欧美女人都更小巧更精致。

  她非常地随和,也非常地自然。她走路时脚步轻盈而不显得过于兴奋,说话时热烈而又婉转动听。在拥挤的地方,她会很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膊,小巧柔软的身体依偎着他,令他舒适和激动。在行人稀少的地方,她又会牵着他的手指催他跑快点。她给他照了许多相,她一举起相机就喊:“托尼,笑啊,再笑一笑,你严肃得象头熊。”其实他一直在笑。她喜欢他大笑的样子。

  在一座有名的大寺庙里,她跪在佛像前的拜垫上,默默地祈祷。她弯下腰磕头时,绷紧的裙子显出她圆圆的臀部。他觉得她身体的曲线十分优美,令人激动不已。中午回到饭店时,他们先在友谊商店里转了一圈。他看见她的眼睛熠熠闪光,盯视柜台里的精美首饰。他想,这是值得的,便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她,她的脸上顿时开满了花儿。随后,他们在餐厅里吃了一顿精美的午餐。一小杯酒使她的脸色更加红润了,她笑的时候,翘起来的嘴角十分好看。他想,她算是到手了。

  安东尼走过去,把东张西望正为豪华的房间惊叹不已的于小蕙拉到面前,款款地搂住她,随后低头吻她的嘴唇。她很乖,很温柔地回吻他。他抬头笑着说:“瞧,咱们跑了一上午,又是汗又是土,去洗个澡,那样会舒服一些。”他指指浴室,“什么都有。你洗澡的时候,我还可以再喝一杯。然后我去洗,好吗?”

  于小蕙笑着点点头,很活泼又很中国式地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一转身,便消失在浴室里。

  但是,无论是于小蕙还是安东尼&;#8226;福伦查,都没有想到,他们这次小小的约会竟引出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件,并导致数人死亡。就是于小蕙自己也险些送命。

  应该说,安东尼&;#8226;福伦查先生是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知书达理,行止有度。但在个别方面也有例外,比如在性的方面。由于他的富有和英俊潇洒,福伦查先生在追求女性方面总能随心所欲,并应付欲如。但在特殊情况下,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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