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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域-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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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街头的拐角处找到一个电话亭。他走进去拿起电话的时候,心里又开始害怕了起来。那终归是一件很严重的事,那是一件很玩命的事。他的手心里很快就浸满了汗水。但是,又有谁会知道呢?妈的,不会有人知道的。他开始给自己打气。

  他开始拨号码,他拨的是报警电话。

  电话立刻就通了。一个很严肃的声音问:“喂,什么事?”他一下子没有敢出声。那个声音又问:“喂,你是谁?你到底有什么事?”

  他哼了一声,开始语无伦次地说:“是这个……有人走私。是在海上,有三条船。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是海爷……就是那个曹老海。是今天晚上,今晚过来。是走私,保证是走私。三条船……三船货呢,你们快去抓!”说到这里,他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全身忍不住哆嗦起来。他砰地一下挂断了电话,飞快地离开了电话亭。他咬着牙在心里喊:“婊子,给你点厉害尝尝!”

  这时候,他的裤裆里又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

  晚上  23点35分

  夜深时,凉意渐起。微腥的海风拂来一阵阵海浪的波击声,尤如一阵阵连绵不绝的轻脆的喧哗声。

  海爷坐在码头边的一只旧木箱上,半眯着眼睛看工人们装船。他相当赞赏那个姓孔的升老板为这次装船选择的地点。这里虽然在香港仔码头的最南边,实际上离繁华的商业区并不远。

  从这里往北看过去,没有多远就是灯光灿烂辉煌的浮龙饭店,它象一艘巨大的纸扎的灯船一样通体透明,美妙绝伦地停泊在海面上。不时的,有一阵阵的喧歌笑语和靡靡的音乐声传过来。在饭店周围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花船游来游去,运送着聚赌嫖娼的游客。

  在近处黑暗的海面上,停泊着一排排的木船,中间留着窄窄的错综曲折的水道。一条小艇在水道上无声地划动着,并在一条大船旁停下来,一个穿着紧身绸旗袍的女人扶着身边的外国人登上大船,他们很快就消失在船舱里。小艇悄然无声地划走了。海爷不由露出了笑容。他有些后悔这次没把玉珠带出来。

  他带来的三条船并排停在码头上。一个绰号叫肥都头的工头领着十几个工人正在往船上装货。这些货都是希姑要的,是今年以来最大的一批货。

  肥都头走过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他笑嘻嘻地说:“您要的东西都带来了,在包里。另外还有晚辈的一点小意思,是孝敬您老人家的,请您千万别客气,这也是升老板一再叮嘱的。”他把提包放在海爷的脚边。

  海爷拎了一下,沉甸甸的。他知道里面主要是一些滋补品,滋阴壮阳用的。其它的,他估计是一些布料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玉珠想要的。他说:“好,多谢了。”

  船上下来一个穿T恤衫的年青人,他走过来说:“都头,货都装好了。”

  肥都头回头说:“海爷,您怎么样,过过目?”

  海爷摇摇头,“不必了,都不是一天的交道了。”他向船上招招手,“小五子,你过来。你腿快,和这位小哥一起去发个电报。”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就照这上面的发,快去快回。”

  小五子应了一声,和穿T恤衫的年青人一起走了。

  T恤衫从货堆后面推出一辆摩托车,带着小五子驶离了码头。

  他们在街上找了一间日夜营业的邮电所,走进去,每人填了一张电报单。小五子打开纸条看了看,电稿上写的是:货已买好今日即回。

  在等待营业员办理的时候,T恤衫递给小五子一支烟,两人互相笑了笑,但什么也没说。他们各自取了收据之后便离开了邮电所。

  回到码头上,小五子把收据交给海爷。海爷拍拍他的肩膀,指着脚下的提包说:“把这个拿上船。另外,叫他们收跳板,准备开船。”小五子答应一声,拎起提包上船去了。

  海爷回头说:“都头,辛苦了,你们也请回吧。”都头笑着拱拱手,看着海爷上了船,这才招呼自己的人离开了码头。

  海爷的船静悄悄地离开了码头,穿过曲折的水道消失在黑暗之中。出了港湾之后,三条船启动了柴油机,一直向东南方向驶去。他们要在海上绕一个大大的半圆形。

  船到了公海上之后,除了值班的之外,其余的船员都下舱休息去了。海爷也倒在床铺上半睡半醒地打着盹。

  天快亮的时候出了事。

  小五子从雷达荧光屏上发现北面出现了绿色的小亮点,并且飞快地移动着。随后在东面也出现了两个小绿点。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急忙离开了雷达室,冲进海爷的房间,大声喊:“海爷爷,不好了,我们遇上巡逻艇了!”

《黑域》第五章(20)
第    五    章

  1987年10月20日   星期一

  凌晨  2点05分

  他沉重地跨上摩托车,用钥匙打开点火开关时,仍然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他感到脸上一阵阵流过寒冷的感觉,就象被沉浸在冰河里一样。

  此时此刻,他满心里都是装不下的仇恨。

  夜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也吹拂着黑暗中的树丛。

  黑暗中耸立着的高楼上,只有三五盏灯还亮着,如同在暗处窥测的眼睛,默然凝视着脚下这个怒气冲天的人。

  沙传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更准确地说,他是想让自己变得更麻木一些。

  那个小小的安瓿瓶在妹妹的嘴里一声脆响碎裂开来,只一瞬间,她所有的美丽和青春,所有的呼吸和笑声都嘎然停止,都悄然凝固了。他在痛苦中感觉到一种惨忍的轻松和解脱。

  他用了两个小时清理自己和妹妹的东西,把许多不愿让人看见的东西都烧掉了。他意外地从妹妹的抽屉里找到一大叠没有寄出去的信,都是写给他的。妹妹在信中把他当作倾注一片爱心的情人,用娟秀的笔迹写下一行行缠绵的少女的情意。沙传泰骇然长叹,把这些信和她的日记都烧了。临走之前,他写了一封短信放在自己的桌上,解释自己的行为。他想了想,一切能了的,都了了。

  他脚下用力一踩,摩托车低沉地发动起来,发出金属般的脆音。他最后摸了摸腋下的手枪和腰间的匕首,松开离合器,象风一样冲进黑暗之中。

  街上没有什么人,偶尔有通宵的电车驶过。他先到了解放广场,过路口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眼中泛起一股杀气。他在心里想,时间还来得及,他要把这股恶气出透。他掉转车头向另一侧驶去。

  他又来到白天曾经来过的那栋大楼的下面。他估计冯振德此时未必会在家,但他对此并不在意。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他干什么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外地体会到他已经有了某种权力。

  他走进大楼里,一步三级地踏上楼梯。脚下的软底鞋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走到冯振德家的门外,象白天那样用硬塑料卡片拨开门锁,无声无息地走进去。

  他在卧室门口停下来,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声和哼哼声。他推了一下门,门无声地开了。

  他在墙上摸到了开关。电灯一亮,床上的情景展现在他的眼前,两个赤裸的男女正在蠕动着做爱。明亮的灯光使他们象定住了一样停止了蠕动。

  躺在下面的中年女人惊讶地欠起身来,惶恐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她头上的卷发象鸡窝一样乱成一团。

  沙传泰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冯振德的老婆,他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风骚的女人。

  那女人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叫出来:“你是谁,你想干吗?你快给我出去!”从她身上爬下来的年青人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慌忙地往床里面爬去。

  沙传泰把手伸进怀里,手掌的边缘在刀鞘上轻轻一磕,匕首从刀鞘里跳出来,落在他的掌中。

  那女人一看见闪光的匕首,顿时瞪大了眼睛,她张大嘴想喊叫。

  但沙传泰的动作更快,他一步跃过去,伸出左手抓住她的两腮,把她顶在床头上,右手狠狠地抡下去,匕首从她左侧的锁骨窝里扎下去,一直没入到刀柄。血立刻喷了出来,溅满他的手掌。女人全身抽搐着,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

  那个年青人脸色苍白,因恐惧而扭曲,正颤抖着往床下爬。沙传泰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床沿上,抡起手掌向他的后颈砍下去。只听他的颈椎骨一声脆响,小男人的头立刻垂落下去。两个眼球从他的眼窝里迸出来,被紫色的视神经牵着,在他的额头下面来回晃动着。

  房间里安静下来,墙上的电子钟嘀哒嘀哒地响着。看着他们的身体实在叫人恶心,沙传泰拉起毛巾被盖在他们的身上。他在浴室里洗去手上和匕首上的血迹,向房间里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他骑着摩托车重新回到大街上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有一种轻松的快感在他的身体里流动着。

  半个小时后,他到了麻石街。在浓密的树荫里,路灯成了散乱的烛光。冯振德的运输公司就象一只怪兽一样,蹲伏在树后面的黑暗之中。

  沙传泰停下车,他把车推到一丛树篱的后面,然后向黑暗里走过去。

  不用说,运输公司临街的大门已经上了锁,铁栅栏门关得坚不可摧。他向两边看了看,楼下的窗户上都装了铁栏杆,看上去十分结实。他沿着墙边往前走,运输公司的隔壁是一家百货商店,两座建筑之间有一条两指宽的窄缝。墙的上面,是百货商店的用塑料板装饰的门脸,从下面可以看见里面支撑门脸的三角架。

  他估量了一下高度,便把两手,掌心向外插进墙缝里。墙缝里很粗糙,使他感到很得力。他把手向两边使劲,好象要把墙从中间扒开一样。然后他提起身体,用两脚支撑着保持平衡。他一点一点地攀上去,几秒钟之后,他爬到三角架的下面。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三角架,身体立刻腾空。三角架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但他仍能感觉到三角架的坚固。

  他迅速曲臂引体向上,抓住上面的三角架,然后再次曲臂引体向上,翻腕支撑,再一提腿,便整个地翻了上去。他在屋顶上揉了揉手,喘了一口气,小心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运输公司的里面是一个院子,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里面是一排车库样的房子,也可能是汽车修理间,门都很高大,大门上面有小门。两侧则是平房。他轻巧地跳进院子里,心里却很犹豫。院子里很安静,周围的房间里也没有灯光。江莲莲说姓李的那伙人每天晚上都在这里,难道今天晚上他们没来?

  隐约之间,他听到有说话的声音,似乎就在附近。他走到车库的门口,听出来声音出自车库里。他轻轻地推开小门,无声无息地走进去。

  车库里很黑,他明白为什么外面听不到声音了,车库里还有一个小房间。此时从小屋的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和一阵阵噪杂的说话声。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快极轻的脚步声,他感到耳后有一股风向他袭来。他在一瞬间警觉起来,迅即把身体向后撞去,同时用手臂护住头的上方。

  他一下子就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正抡下来的手臂撞在沙传泰的头上,手里的铁棍落了空,脱手飞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沙传泰立刻转回身,象闪电一样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如同铁钳一样扼住那人的喉管,迸力一拧一拉,那人的喉管立刻被拉断了,身体也象一个小包袱一样顺着水泥地面滑过去,撞在大门上,发出震耳的响声。

  沙传泰飞快地向小屋冲过去。有人拉开小屋的门向外张望,沙传泰劈面一拳把他打了回去。屋里传来一阵椅子翻倒的声音,随后便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沙传泰向前跨了一步,冷冷地出现在门口。

  屋里约有五六个人,或坐或立,都愣住了。

  中间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纸牌和一叠一叠的钱。他们显然正在赌博。

  沙传泰跨进屋里,反手关上门,并在身后插上插销。这举动使屋里的人都不安和惶恐起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瘦瘦的李队长首先清醒过来。他的眼睛飞快地转着,试探着说:“沙队长,是您,真没想到。您,您请坐。”他漫无目标地指了指周围的椅子。他向桌上的钱看了看,又说:“我们这是小来来,小意思。您来了,这些钱我们都交公,我们都交给您了,您全拿走。”他把桌上钱往前推了推。

  沙传泰仍是一言不发。他把手伸到衣服底下,他放弃了腋下的手枪,他觉得那不够快意。他从腰间抽出了匕首。

  一看见刀,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都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来讹钱的,而是来要命的。

  只有李队长明白这件事底下的原因,他知道这是冯振德把事做绝了的结果。他只是不明白,昨天晚上派出去的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小心地看看身边的人,尽量放缓了语气说:“沙队长,咱们都别把事做绝了,冯老板有对不住您的地方,您去找他算账,和我们这些人没关系。”他看了沙传泰一眼,明白这些话都等于没说。他咬了咬牙,对身边的人说:“都别怕,他只有一个人。不好说,咱们就抄家伙,摆平他!”

  有人弯腰抄起凳子,有人从口袋里掏出弹簧刀,弹簧刀打开的咔咔声连连响起。他们从两边向沙传泰逼过来。

  沙传泰猛地向前冲过去,瞬间把刀剌进一个人的身体。那人嚎叫着栽倒在地上。倾刻间,小小的房间里就发生了一场混战。沙传泰剌倒第二个人的时候,一张方凳猛地抡下来,砸在他的左肩上,他顿时感到左臂一阵麻木。有人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他疼得弯下腰去。另一个人趁机向他的右肋剌过来,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这一刀,迅速侧身躲闪,刀尖在他的身上划了一道口子。但这些攻击对他来说都算不了什么,几年严格的警校训练,使他能抗住一切摔打。他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响地追杀每一个人。有人被他剌中要害,有人被他踢断了脖子。在这过程之中,他只是尽量避开那个姓李的人,他要把他留在最后。

  小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三百瓦的大灯泡在房顶上来回地晃着,发出惨白的光。

  几具尸体歪斜地倒在地上,雪白的墙上溅满了血迹。

  沙传泰从地上站起来,他也受了伤,脸上和身上都是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瘦瘦的李队长倒在房间的另一头。他被沙传泰拧断了一条胳膊,随后又被他重重的一脚踹在胸口上,他就象鸟一样飞到这个角落里。他有过短暂的昏迷,不久又在剧痛中苏醒过来。他看见沙传泰象一只猛兽似的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恐惧得使劲向墙角里缩。他断断续续地说:“求求你,别杀我,饶了我这一回吧。”

  沙传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打着,火苗象幽灵似的在他的手指间忽隐忽现。他问:“冯振德在哪儿?”

  汗从他苍白的脸上滚落下来,剧疼不时象闪电一样掠过他的全身。李队长颤栗着说:“他,大概在家里。”

  “我去过了,他不在。”

  “那,我就不知道了。”

  沙传泰揪住他的头发,在他的下巴底下打燃了打火机。火苗呼呼地窜上来,他下巴上的胡子立刻卷曲并发出咝咝的响声,皮肤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暗红色。他拚命地仰起头想躲开烧灼,他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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