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纪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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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苗雨似乎认出了他，一下子瘫软在他的怀里。刘大力则用怀疑的目光紧盯着他，判断他的出现是不是预藏的阴谋。庄科强怕刘大力逃走，一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一手揽着苗雨。周围邻居已经有人听到了响动，纷纷探出头来窥望。庄科强说：先回屋去！

　　刘大力拒绝庄科强的指示，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庄科强放开苗雨，和刘大力撕打。咚的一声，苗雨摔倒在路面上。两个男人同时停了手，庄科强吼道：傻站着干嘛？先弄回去，找件衣服给她穿上！

　　两个人把苗雨搬进房间，放到卧室。庄科强为了避免尴尬，走到门口，面朝着客厅。刘大力则手忙脚乱帮苗雨找衣服。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里的东西并不熟悉，或者由于慌乱，接连打开几个衣柜，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衣物为苗雨穿着。刘大力暗暗瞄着，又开始四处走动。

　　各个房间似乎经历了一场战争，厨房里打翻的牛肉锅还在冒着单薄的热气，地板上布满杂乱的足迹，以及一些摔打的印痕。杨峥小说777y@庄科强最后又回到客厅，仔细察看了那片和着痰液的血渍，忽然吸吸鼻子，响亮地打个喷嚏。

　　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刘大力在卧房内找出一件大衣，为苗雨盖上，蹲在床边牵着苗雨的手说：我们被人袭击了！

　　看见人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证明？

　　去你姥姥的证明！你就是一堆屎！

　　刘大力突然爆出粗口。庄科强刚想回到卧房，听见有人按门铃，走过去趴到门镜上一望，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察。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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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邻居有人报警，说看到有人在外面打架，其中还有一个女的连衣服都没有穿，显得情绪很不稳定。庄科强打开门，堵在门口不让警察进来，解释说：小两口闹点别扭，现在已经没事了。

　　警察说：你们要注意影响。

　　庄科强说：是，我们坚决改正。

　　他主动亮出了自己的证件。警察看了看，又叮嘱几句，随后离开了。庄科强锁上门，回到屋内，看见苗雨已经坐起来了，棉大衣披在身上，口中喃喃地重复说道：

　　我喜欢穿裙子……

　　刘大力傻傻地呆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刚才的突然重击让他至今头昏不已。你也换件衣服。庄科强指挥道。我打120，叫救护车来。

　　他正在拨电话，苗雨突然停止了自己的喃喃自语，问：

　　孩子呢？

　　正在换衣服的刘大力光着膀子，茫然地摇头，像个傻瓜。他的皮肤白晰干净，但是布满了累累伤痕，新新旧旧，重叠在一起。

　　快穿！

　　庄科强喝道。苗雨静静地向窗外望着。一个人悄悄望着，安祥地审视着深深的黑暗的部分。实际上，她是在看自己在玻璃窗中的倒影，忽然，没由来地流下眼泪。

　　把苗雨送进医院之后，同时为刘大力做了简单包扎，庄科强决定跟他好好谈谈。

　　能喝酒么？

　　神情沮丧的刘大力点点头。接踵而来的麻烦让他精神疲惫，他似乎也需要点东西来解脱一下，尽管他对庄科强仍然抱有极大的戒心，但现在看来，他可以聊聊的人，只剩下了庄科强。

　　你来这儿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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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也许一年，我记不清楚了。

　　我也不是本地人。到这儿十几年了吧。人不能回头看，十几年，以前觉得真漫长，现在想想，一眨眼的事儿。

　　几杯酒下肚，脸皮儿泛红，庄科强的话先多起来：

　　平时净弄别人了，我自己从来没交待过，今儿，我跟你坦白坦白。十几年前我刚刚退伍参加工作，朝气蓬勃，干劲十足。可能是冲得太猛了，没留神让个娘们儿给坑了，妈的，不好看，不过挺耐看，所以我就多看了几眼。谁知道那是个骗子，骗吃骗喝骗感情，过后讹诈我，愣说我搞她了。杨峥小说777y@奶奶的，那时候我青春年少，搞她？我还嫌吃亏呢！结果闹开了，别人都说小保安当众耍流氓。那时候我还真不流氓，眼看着收不了场。别说，真有好人。有个爷们站出来，证明我是清白的。嘿，嘿嘿，我们就认识了。后来他邀请我去他家坐，弄张小板凳，我们俩对坐着，开喝，开吹。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以后再也没有过。想想十多年了，真快！这几年那哥们发了，在外省办厂子，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趟。可每次回来都忘不了我这个穷哥们，总给我带东西，在一起喝酒，这交情，啥时候我也不能忘。他姓徐，我一直管他叫徐哥，苗雨就是我在徐哥家里认识的，那时候她又漂亮，又贤惠，是我见过的徐哥的最好的……所以，你把苗雨弄成这样，你说，我，饶得了你么？

　　庄科强仍是一脸温柔的笑，用力把手中的酒杯掼在地上。喀啦啦一阵乱响，玻璃碎片在脚下四处飞迸，弹射到裤管上、桌脚上、酒桌边。刘大力呆呆地坐着，甚至连稍微躲闪的动作都没有。他似乎已经知道，有人喝醉了之后，一定是会砸烂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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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我说。

　　刘大力端起自己的酒杯，眼瞅着庄科强又找来一个杯子，重新给自己倒满酒，才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说假话你不愿意听，可听了真话你未必会高兴。真的，如果不是你说，我至今还不知道苗雨是谁的女人。徐哥这个称呼我听说过，但我不能确认我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朋友的朋友告诉我，他办着一家公司，可以帮助我做一单玩具生意。杨峥小说777y@于是我发了电子邮件跟他联系，大概是一个月后有了回音，约我面谈。当时我的经济较为紧张，抢钱的心思很急切，于是马上坐上一辆闷罐车，像装在铁皮盒子里的午餐肉一样来到这座城市。很意外来的是苗雨，更意外的是她的年轻和美丽。像你说的，她确实很漂亮，我当时想到这句话：相逢只是一瞬，知己但求一生。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几乎无所不谈。后来我们再见面，我答应了她的要求，我的书用了她的名字：柳枫。因为，她喜欢。

　　刘大力说到这儿，伤痕累累的脸上忽然露出微笑，那是一种孩子逃学路上看见野花和池塘的笑。

　　于是我找到一处地方住下来，抓紧时间做书稿的最后整理。而苗雨，在城市的另一端耐心地等待我的消息。我租住的房子就在高架桥下面，每天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密密麻麻的人群从旁边经过，一直到深夜。我常常会在睡梦中醒来，在黑暗中吸一种白色过滤嘴的烟，看着桔红色的路灯把巨大的水泥柱的影子投射到我的房间里来。写作是一件寂寞清苦的事，我偏偏要在城市的喧嚣中寻找自己精神的乐园，结果可想而知。嘴唇常常干裂，身体像失去水分的破败的植物。在很多时候我把自己想像成植物，安静，很沉默地倾听周围的声音。

　　打住。庄科强一边为自己倒酒，一边说。求求您别再背自己的小说了，免得我忍不住再揍你。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知道苗雨究竟在什么地方住，直到有一天她来约我跟她的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很粗俗的几个人，更反衬出苗雨的清秀和灵气。没有你提到的和我知道的那位徐哥，他好象从来没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后来，我去了她的家，很大的一所房子，她一个人住。现在我相信你的话了，她应该是大老板的女人。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像许许多多路过的人一样，怎么到来，怎么离去。杨峥小说777y@还是让我把细节都去掉吧，异乡的生活痛苦而无趣，其中我还病了一次，像条虫子似的挣扎在寂寞的城市里。好在还有苗雨。我常常会梦见她，梦见她穿着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为此我特意真的去买了一只水晶鞋，但是没敢送给她。说实话，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其他更为特殊的关系，直到我的，或者说是她的书出来。拿到样书那天下着大雨，我跑到大街上，一个人庆祝胜利。跟苗雨通过电话，她用很平淡的声音对待我，像是结束一桩极平常的生意。是的，生意，结束了。我忽然感到不安、不快、不稳定，我烦燥，抄起那只水晶鞋，冲进大雨里，转车，再转车，最后一路走过去。到苗雨家门前时，我湿淋淋的像条爬上岸的鱼。她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到来，但是拒绝我进门。我想要把水晶鞋送给她的时候却傻了眼——那东西已经不知被我中途失落在什么地方了。于是我开始絮絮叨叨站在门口说话，说了很多，到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我只记得她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你冒着倾盆大雨穿过整个城市来找我，就是为了要告诉我你不爱我？！”我难道发疯了，我为什么会说我不爱她？那一刻，我明白其实我爱上了她。我们开始拥抱，像发不出声音的植物一样纠缠在一起。

　　然后你们就……庄科强活动着有些酸痛的手腕，把杯子摇来摇去，让那些琥珀色的液体不断产生将要倾倒出来的斜面。同居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结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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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大力两眼之中再次现出茫然。

　　我们之间也许还存在着一个女人，这样才使我和她的关系更紧密。我不知道。最近我常常出现失忆，想不起来了。

　　庄科强知道刘大力不肯一次吐露清楚，故意装着不在乎，说：

　　女人就是麻烦，不要随便碰。我被我的初恋情人伤过心以后，很多年没再找过女朋友，也没有打算结婚。不过我身边并不缺女人，而且很多都是自己送上门来。

　　刘大力看看面露得意之色的庄科强，问：就像你现在的这个女人一样？她叫什么？

　　叫什么童羚来着。原本是个打工妹，钱难赚，就干起了这一行。为了她，你还打了我一拳。妈的。庄科强盯着刘大力的脸，仔细扫描，寻找可以击打的部分。

　　这么说你和她并不熟悉。刘大力突然想起了什么。

　　啪！那个女人的出现不是偶然的！刘大力突然一拍桌子，倒把庄科强吓了一跳。她是有意接近我，中间她还给别人打过电话！对，她在跟别人联系，然后你们就来了。

　　她的电话不是打给我。

　　两个男人互相对视着，判断对方的可信程度。

　　有人摹仿小说里的情节陷害我，这个人可能是……

　　刘大力住口了。因为庄科强像是要咬人一样张开嘴，白森森的牙齿闪着凶光。这个人可能是谁？你想说徐哥是吧？告诉你，徐哥已经死了！三个月前，车祸。

　　两人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对不起。我没说是他……

　　刘大力转得很快。庄科强拍拍他的肩膀，说：也许我们该去找童羚问问。

　　楼梯狭窄而陡峭，庄科强和刘大力不得不一前一后攀缘前行。楼道里没有灯，一双眼睛远远注视着他们，转瞬之间消失了。杨峥小说777y@庄科强掏出手机来按动屏幕灯照亮，刘大力则跟在他后面，距离他的屁股凸起处不超过五公分。

　　妈的，连盏灯也没有。

　　你确信那女的住在这儿？

　　操，有什么信不信的，我找过她好几回了。你还别说，分开俩腿就挣钱，将来你他妈不做生意、不写那些烂书，可以去当牛郎啊，财色兼收。就是你他妈小身板差点，能扛住几个？

　　注点意。

　　黑暗中，刘大力对跟在庄科强后面匍匐而上很没信心，担心那个大块头一个失足会滚落下来把自己砸倒。所以当楼顶哄哄隆隆落下那只液化气钢瓶的时候，他早有准备，很敏捷地躲开了。庄科强则出乎意外，没看清是什么东西擦身而过，于是扭过头来探察：啥玩艺儿？

　　咚——！钢瓶撞击楼板，发出悠长的回声。庄科强迅速在脑海里判断出刚才从高处坠落的是一件何物，担心发生爆炸，脚下开始迟疑。刘大力则挤过他的身边，向上迈了半步，回过身来薅住他的领子。这一切发生不超过一秒，庄科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楼道旁的水泥墙向自己猛地冲来，马上遮挡了他的全部视线——这一次，世界变得完全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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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醒来，发现自己被捆在一只液化气钢瓶上，像垫着靠背一样半倚在上面。刘大力则坐在一边默默抽烟。

　　我知道你会撒谎。你说你不会吸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撒谎。你说的什么出书啊、玩具生意啊，也都是他妈的大假话！屁！你说的全是屁！

　　庄科强看见童羚出现在刘大力身后，亲昵地靠在一起的时候，嗓子几乎都要喊哑了。他终于明白，主动送上门的童羚，早就与刘大力相识。而后者布设了这个圈套，早就等着他往里钻。

　　刘大力走过来，把一团东西塞进他嘴里，外面用绳子勒紧。从味道上，庄科强判断是袜子，但他已经无法发出更大的声音，只能在喉咙里呜咽着表示反抗。

　　这哥哥火气好大呢，你帮他泄泄火。

　　刘大力示意童羚。那女子游离的眼神在男人身上飘荡了一阵，审视自己已经认识许久的身体。然后，如所有的性感尤物一样，踏着轻巧的舞步上前，解开自己的胸衣，迫近庄科强。保安队长感到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格外稀薄，几乎令他窒息。女人的乳房掠过他的鼻尖和眼睑，停留在他的下巴上，骚弄他的胡须。杨峥小说777y@接着是一双纤纤玉手缓缓解开他的腰带，褪下他的衣裤。他有些紧张，希望自己别太丢脸。那话儿昂然独立，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停留在那里，红彤彤地向往未来。

　　他快要晕厥了。

　　童羚站起身，注视着庄科强异乎寻常的勃起和壮大，像暗夜中开放的花朵一般现出几分羞怯，抬起脚，把尖锐的鞋跟用力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