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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团-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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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哈尔古丽真是铁木尔大叔的女儿,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十三年前,铁木尔家遭了灾,那是一场少见的瘟疫,疫情让周遭几百里陷入了恐慌。铁木尔大叔家的牛羊死光了;他美丽的妻子也染了病,躺在土炕上奄奄一息;三岁的儿子还有五岁的女儿阿哈尔古丽也整日发高烧,咽不下饭。铁木尔急坏了,天天趴在地上跟真主祷告。可不久之后,他美丽的妻子还有可怜的儿子还是离开了人间,铁木尔大叔伤心欲绝,抱着烧成一团火的阿哈尔古丽,不知道该怎么办。村子里不时响起哭嚎声,那是死了人的人家发出的,这样的哭嚎几乎隔上一阵就响起一次。后来,死的人太多,活着的人实在哭不动了,就学他那样,抱着孩子,傻傻地坐在地上发呆。
  就在这一天,离他们村落一百多里处的一个叫乌尔沁的部落来了人,说是受真主的旨意,来村落拯救孩子。一听是真主派来的人,村落里的老人感动了,纷纷趴在地上,虔诚地磕起头来。几乎没怎么耽搁,阿哈尔古丽还有十多个活着的孩子都让头人带走了,说是真主让她们离开这被罪恶浸染了的地方,到有圣水的地方去。这一去,阿哈尔古丽便杳无音讯。
  一年前,阿哈尔古丽突然回来了,她循着牛羊的足迹,一路从天山那边找来,终于在这个叫库哈的小村落找见了自己的阿大。铁木尔大叔真是不敢相认,十三年未见,女儿的模样在他脑海中已很模糊,他只记得当年女儿傻兮兮的样子,可眼前的阿哈尔古丽不仅出落得婀娜多姿,而且会多种语言,汉语甚至讲得比他还流利。阿哈尔古丽见父亲的眼神里流露出一股陌生,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捧给了父亲。
  一见香包,铁木尔大叔不再犹豫了,一抱子将女儿揽入怀中:“阿哈尔,我的女儿。”
  香包是吉祥物,是母亲在她三岁时做给她的,里面不但有来自草原深处的香草,还有一块鹰骨,意思是祝福她坚强、美丽。这个香包自从戴上去,就再也没离开过阿哈尔古丽的身子。如今看到它,铁木尔大叔真是热泪盈眶,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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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团 第三节(5)
“那你有没有问过她,这些年,她去了哪些地方?”罗正雄小心翼翼地问。
  “我的女儿,当然是去草原上飞翔。”铁木尔大叔忽然充满了激情,带着赞美的语气夸奖起阿哈尔古丽来。
  “铁木尔大叔,有句话我真想问问你,可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什么不能讲的,你说吧。”
  “你……听没听过一个叫‘扎伊精灵’的组织?”
  铁木尔大叔猛然黑了脸,半天,哑着声音问:“你怀疑阿哈尔古丽是精灵?”
  罗正雄重重地点了点头。
  铁木尔大叔的脸色更为难看了,不过他没冲罗正雄发火。其实,同样的疑问也在他心里悬着,之所以不敢讲出来,是他不敢正视。
  我美丽的阿哈尔古丽,你可千万不能让魔鬼附身啊!
  这一天,罗正雄回到营地,意外地收到了两样礼品。礼品是师长刘振海派人送来的,一双布鞋,一把精美的藏刀。布鞋是江宛音一针一线纳出的,藏刀是江默涵托人从藏区高价买来的。包裹里,还有一封信,是江宛音写给他的。
  罗正雄看完信,心情突然变得复杂。
  就在他抱着布鞋发怔的时候,营地里传来万月悠扬低婉的歌声,那是首俄罗斯民歌,特二团只有万月会唱。
  

大兵团 第四节(1)
驼五爷不负厚望,终于查到了黑衣人的线索。
  派驼五爷到二组,看似随意,实则却是罗正雄深思熟虑后下的一招妙棋。尽管罗正雄从未向这个耿直倔犟的老向导明确要求过什么,但言行中,他却对这位老向导寄予了厚望。两个人坐在沙梁子后头深谈的那些个夜晚,罗正雄尽量避实就虚,目的就是打消这位老驼人的顾虑,让他跟特二团铁起心来。罗正雄先是跟驼五爷聊一些过去的事,包括新疆解放时解放军跟驼客子之间鱼水相亲的故事。聊着聊着,罗正雄会冷不丁地说:“还是你驼老五厉害,新疆这帮驼客子中,哪个敢跟你比?别的不说,单说你能一个人带着二十多峰驼,穿过干驴皮滩,把粮食送到解放军手上,就让军区首长大会小会夸了一个多月。”说得驼五爷心里一片眩乎,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罗正雄趁热打铁,猛就扯出一档子事:“哎,那个黑三的小老婆你最后给弄到哪儿去了?”
  驼五爷惊了一惊,等辨清罗正雄没啥恶意时,挠了挠头,不安地道:“那都是老早的事了,提它做啥?”
  “喧喧么,反正又没外人,说出来让我也长长见识。”罗正雄不依不饶。
  “嘿,丢死个人哩,不能喧,真不能喧。”驼五爷客套着,没喧,心里却翻过一层细浪。
  沙漠里奔命的人,有的不只是那些悲天悲地的故事,有空他们也闹些花花事儿,供驼客子们当笑料。驼五爷拐跑黑三的小老婆,算是件让人开心的事。黑三是沙漠里的一霸,仗着跟国民党一个团副是拜把子兄弟,又跟地方上的保安团混得贼熟,常常就把沙漠当成了私家院子,谁要犯了他的戒,驼客子这碗饭你就甭吃了。驼五爷偏是跟这人较上了劲,几次都把黑三到手的活给抢了,惹得黑三放出话,要给他在干驴皮滩准备个“好院子”,让他安安稳稳睡里头。驼五爷听了,笑笑,照旧在沙漠里轻松出入。一次,黑三揽了活儿,跑不过来,意外地找到驼五爷,让他代脚,银子三七分。驼五爷没犹豫,说行。临上路时,黑三突然不放心,怕驼五爷起歹心吞了这几十袋大烟,就让自己二十来岁的小老婆带两个心腹跟在驼队里,做他的哨。谁知二十天下来,驼五爷不但瓦解了两个心腹,还把那花儿似的小老婆搞到了手。这在当时简直成了沙漠里一档子奇闻。谁都知晓,小老婆是黑三拿一年的脚钱从一个国民党营长手里买的,他垂涎这小妇人的姿色,费尽了心机,让营长染上了大烟,硬是把原来唤嫂子的小妇人给弄到了怀中。还没怎么享受哩,竟让一个又憨又笨的驼老五给甜言蜜语哄骗走了,气得黑三带了五十多支猎枪,沙漠里追了十多天,最后,连人带枪让一股土匪收拾了。可怜的黑三,英雄了一辈子,最后竟栽到了驼老五手里。
  都说那股土匪是驼老五引来的,还说那个叫洪五的土匪头子是他拜把子兄弟。驼五爷嘿嘿笑着说:“哪有的事啊,我连洪五是光脸子麻脸子都不知晓,要真有那么个拜把子,我还用得着讨这碗饭?”
  不过驼五爷也是个没艳福的人,虽说是把小妇人拐到了手,但没命享。没出一个月,小妇人让一场怪病给带走了,临走拉着他的手说:“好人啊,等下辈子我来侍候你。”驼五爷哭了一场,擦掉眼泪,笑笑:“你个妖精,刚把我的瘾逗上来,你给一蹬腿走了,这日月,叫我驼老五咋过?!”
  这些事,驼五爷轻易不敢翻腾,一翻腾,难受,心里堵。没想到,这坛子闷酒让罗正雄给掀开了。两人坐沙梁子后头,着实唏嘘了一阵。驼五爷心说:你个姓罗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心不让人好受哩。罗正雄心说:一个粗粗糙糙的人,竟也是个情种哩。
  莫名地,两人就近了,很近。驼五爷这才发现,轻易跟他不说话的罗正雄,心里其实装着他哩,不但装,还装得多。好些个陈年旧事,他都忘了,罗正雄却一档档的记得清。“他是个有心人啊。”走在沙漠里,驼五爷冷不丁就发出这样的叹。人世间,遇个有心人不难;遇个跟你对脾气的有心人,难;遇个把你当人的有心人,更难!驼五爷是谁,一个驼客子,靠双脚奔命的人,说好听点儿是个向导,说难听点儿,就是个苦力,拿命挣人家碎银的人。这点驼五爷很清楚,清楚得很,他跑了半辈子脚,从没把自己当人物。而人家罗正雄是谁,团长,功臣,是个名字能在沙漠里炸响的人!人家把你当人,不跟你计较取水时延误时辰丢掉两条人命的事,你还咋着?要是不做出点儿事,能对得住人家?嘿嘿,你个驼老五,这辈子尽遇着好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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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兵团 第四节(2)
驼五爷开始变得心细了,特细。一双眼,不但要盯住妖冶的阿哈尔古丽,还要盯住阴阳怪气爱摆个谱的酸秀才吴一鹏。光盯盯不出啥,得找,不信黑衣人留不下蛛丝马迹。俗话说,雁过留声,风过留痕,那么些个人,沙里来沙里去,能不踩下个脚印?
  这当儿,张笑天他们也开始了行动。按罗正雄的指示,张笑天和杜丽丽的主要任务就是拖住阿哈尔古丽,不让她有更多自由。本来,向导随组是没有固定任务的,就是帮组员拿拿东西、送水什么的,再就是看护好骆驼。张笑天这次来了个别出心裁,让阿哈尔古丽做杜丽丽的助手,隔空还让她扶一阵尺子。阿哈尔古丽当然不愿意,可这事由不了她。杜丽丽这女子,算计起人来真是有一套。她先是跟阿哈尔古丽套近乎,白日黑夜地套。白日她跟阿哈尔古丽学维语,热情地教她怎么当尺子手;夜里放着自己的地窝子不睡,非要跟阿哈尔古丽挤一起,缠着说女儿家的悄悄话。阿哈尔古丽心里有苦,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感觉特二团已对她有警觉了。怎么办?老练的阿哈尔古丽陷入了慌乱。
  驼五爷这边,却是自由得很。从进入二组,他就没被分配过一件正经事,天天像个幽灵似的游荡在沙漠里,晚上更是神出鬼没,冷不丁就要吓人一跳。
  终于,驼五爷闻到了气息,这气息是从阿哈尔古丽眼里发出的。阿哈尔古丽的确有一双美丽的黑眼睛,说它比葡萄还美,一点儿不为过,可驼五爷看到的,却是淫邪,却是狠辣。仅仅从她瞅秀才吴一鹏那一眼,驼五爷便断定,秀才吴一鹏完了,他掉进了陷阱,怕是一时半会儿逃不出来了。沙漠里闯荡一生的驼五爷真是见多识广,他知道扎伊精灵是怎么回事。这些女人为了达到目的,啥都敢豁,甭说你是汉人,就算是魔鬼,也一样让你拜倒在她的风骚下。按她们的话说,她们的身子是不存在的,她们是精灵,只有灵魂,只有仇恨,献出身子是为了把仇恨注入到你的身子内,把火苗喷到你身上,让你跟她们一同燃烧。
  这女人你也敢碰,不想活了!驼五爷瞪了一眼秀才,顺着阿哈尔古丽的目光,往坎儿井那边看去。
  我以为你有多狡猾,原来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驼五爷有点儿骄傲,能从阿哈尔古丽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见东西,真不简单。
  黑风暴袭击后的坎儿井,一片颓废,尽管之前驼五爷来过多次,但千篇一律的洞穴,一点儿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次,他耐下心来,一个洞穴一个洞穴比较。终于,他的目光被一个图案吸住了,那图案其实不叫图案,就是一团梭梭,长得密,匍匐在洞穴上,如同爬山虎,往天空中伸展,可又伸展不了,像是被什么魔力给镇住了。沙漠中的植物大都如此,但这团梭梭分明有被人精心摆弄过的痕迹,猛看起来,它不是梭梭,像头困兽,挣扎着,呼啸着,要从洞穴上腾起。
  看到这儿,驼五爷明白了,怪不得他们神出鬼没,在沙漠中如入无人之境,怪不得他们久长地潜伏在沙漠中,而不被外人发现。原来……
  驼五爷一个蹦子,毫不犹豫地就跳入那口穴。
  一进去,他便发现,这根本不是坎儿井。貌似坎儿井的这口穴,是有人仿着坎儿井的样子挖下的,穴内的物什,更是让驼五爷目瞪口呆。
  这口穴正是秀才吴一鹏和阿哈尔古丽有过肌肤之亲的那口。小小的土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们忘情地拥在一起时身体喷发出的热骚味儿,小炕四周,残留着没被尘埃盖尽的脚印。离小炕不远的洞壁上,一具骷髅狰狞地呲着牙,牙齿足有一尺长,仔细辨认半天,驼五爷才认出那是一只野骆驼头。
  这就是他们的据点,平时藏身的地儿。驼五爷这么想着,开始四下里找寻,一定要在这穴里找到更多的秘密。
  驼五爷在穴里耽搁得太久,等他两手空空走出穴时,黑夜早把沙漠吞没了。夜晚的沙漠,透出森森寒气,仿佛每一寸黑暗都隐藏着危险。驼五爷咳嗽了一声,借以给自己壮胆。就在他抬腿离开洞穴的一瞬,不远处,沙梁子下,一个黑影嗖地一闪,不见了。驼五爷紧追几步,越过沙梁子。沙梁子这边静静的,除了几个脚印,驼五爷啥也没看到。
  

大兵团 第四节(3)
驼五爷定了定神,突然冲黑夜放出声:“你跑不掉的,我驼老五要是怕你,就不会给特二团当向导。”
  副团长刘威听完汇报,立刻做出决定,让张笑天带上队员,再次搜查那口穴,自己则和驼五爷火速赶回营地,将这一重要情况向罗正雄做了汇报。罗正雄沉吟片刻,道:“看来,我们对黑衣人的估计太过简单。他们既然把穴挖到这里,做的准备就不止一天两天。命令全团做好战斗准备,要严防黑衣人偷袭。”
  “是!”副团长刘威领命而去。
  地窝子里只剩罗正雄跟驼五爷时,罗正雄压低声音问:“你能确定那个黑影是她?”
  “看不花眼的,就是夜再黑,我也能辨出是她。”驼五爷回答得很肯定。
  “可……”罗正雄困惑了,按刘威的说法,驼五爷走出洞穴的那个时间,阿哈尔古丽跟张笑天他们正在回临时宿营地的路上。这天张笑天他们测得晚,收工时杜丽丽又扭了脚脖子,所以回到临时宿营地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三个小时。难道她会分身术?
  “你那个杜丽丽肯定没说实话。”驼五爷硬梗梗道。
  “怎么讲?”
  “这女娃不正经,依我看,她是想把张营长给毁掉哩。”驼五爷的话里明显带着对杜丽丽的不满。
  这话立刻引起了罗正雄的警觉:“你是说……”
  “我啥也没说,你把张营长叫来,让他自己跟你说。”
  罗正雄明白了,一定是驼五爷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他没再往下问,心里却添上了一层堵,要是张笑天跟杜丽丽之间真的生出什么,又是件麻缠事,至少,跟师政委童铁山就没办法交代。
  第二天,罗正雄赶到二组,张笑天他们还没回来,说是又发现了新情况。简单问了下,他就冲正在帮着做饭的杜丽丽喝:“杜丽丽,过来!”
  杜丽丽怯怯地走进地窝子,其实一看见罗正雄他们的马从远处奔来,她就知道昨天的事瞒不过去了。
  杜丽丽跟张笑天果然合着撒了谎,当然,这是杜丽丽的主意,她还一再跟张笑天说:“出了事我负责,不会连累你。”昨天,杜丽丽跟阿哈尔古丽吵了架,吵得很凶,不为别的,还是因张笑天。测到最后一个点时,杜丽丽肚子突然不舒服,起先隐隐的,后来便痛得厉害。杜丽丽坚持不住了,跟阿哈尔古丽说:“你帮我扶一会儿吧,就剩一个点了,我去去就来。”阿哈尔古丽笑吟吟接过尺子说:“去吧,没事的。”当时他们所在的地儿正好是一片沙滩,四周无遮无拦,连梭梭都很少有。杜丽丽不得不跑出很远,确信张笑天和阿哈尔古丽看不到时,才蹲到一簇红柳丛下。等她拉完,回到测点时,却发现张笑天跟阿哈尔古丽蹲在一个小沙坑里,有说有笑,样子十分亲密。杜丽丽忽然就不舒服,这些日子,张笑天老是有事没事就找阿哈尔古丽搭讪,阿哈尔古丽呢,好像巴不得跟张笑天有独处的机会,只要杜丽丽一离开,立刻就换一副脸色,甜甜蜜蜜往张笑天跟前凑。好几次,杜丽丽都看到了这样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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