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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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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不住他,现在最微弱时又对他防不胜防!
但事已至此,宗弼又能如何?赵构行动之决绝出乎包括汉廷在内其它所有势力的意料,而岳飞行动之神速又出乎赵构的预料。金军在北线的军力,并不是想南调就能南调的,何况以当前双方的士气而论,就算宗弼顺利调回兵力也未必能赢得了宋军!
大宋派往塘沽道贺和派往荆北传令的使者是同日出发的,杨应麒在接到赵构的道贺后马上致书折彦冲,认为应该赶紧部署针对南方的战略,在西夏彻底灭亡之前动用一切的政治力量和外交力量,将黄河以南的局势控制在汉廷愿意看到的情况之下。谁知道折彦冲的反馈还没有回来,宋军动手的消息就跟着传来了。
“真是变化无方啊!”杨应麒在接到宋军进军的消息后也忍不住赞叹道——他赞叹的不是岳飞,而是赵构。
这时中兴府还没有攻克,汉廷户部的金库几乎已经见底,对于赵构的行动,杨应麒几乎没法进行有力的牵制,甚至连抗议都没法公开说——赵构要援邻,要灭胡,要报仇,在公在私、于汉于宋都透着凛然正气,杨应麒凭什么抗议?凭什么反对?甚至塘沽一些没大脑的书生竟也在声援赵构的行动!
不过,尽管赵构的行动充满了道理,但杨应麒也不会公开赞成,他很明白,如果说江南还是一个可以暂时借给赵构的租地,那河南对折彦冲来说就绝对是一块不容赵构动手的禁脔——当初欧阳适带回来的和议上,河南可是归汉廷所有的!
“九哥这次只怕要因为贪心而误事。”赵橘儿似乎也明白折彦冲对河南的野心:“大伯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怕会怒火冲天!”
“嗯。”杨应麒道:“可那又怎么样呢?站在你九哥的立场上来说,我倒觉得他这么做不会比什么都不做更加糟糕。反正汉宋直接面对是迟早的事情,而汉强宋弱,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留着宗弼,也不过是留一个机会让大哥在两三年后大展身手罢了。”
赵橘儿奇道:“两三年?如果九哥不动手,以大伯的性子,会忍两三年?”
“不是性子的问题。”杨应麒道:“是我们的钱粮快见底了,要恢复到能打一场大仗的程度,总得几年光阴的。再说,西夏的主力虽然击溃,但这么一个屹立百年的国家要彻底征服,手尾是很长的,我们要处理好甘陇的问题,处理好新疆土与旧疆土的关系,都需要时间。”
赵橘儿道:“这么说来,九哥岂不是有机会吞并河南?甚至有时间从容经营?”
“嗯。”杨应麒点了点头,道:“只怕会这样。”
赵橘儿想了想,说道:“但大伯应该也不会就这么什么也不干吧?至少,他应该会让二伯动手!就算得不到整个河南至少也要和九哥平分。嗯,以二伯的智慧,说不定也不用大伯提醒,现在已经在做了吧。”说到这里赵橘儿忽然注意到杨应麒神色有异,咦了一声问:“你这么了?”
杨应麒恍若有失,颤声道:“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敢求证,如今似乎也该派人去问个清楚了……”
第三三二章 金兰折(下)
这时还呆在云中的折彦冲,听到大宋进军河南、连战皆捷的消息后暴跳如雷,韩昉等在他盛怒之下哪敢开口,还好杨开远在,等折彦冲发了一通脾气后劝道:“虽然当初老四和赵构议定疆界,当以淮北秦岭为界,这河南也是赵构暗示了要放弃的,但当时毕竟没有明文。他此刻发兵攻打汴梁,那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大哥何必为此动气伤身?”
折彦冲哼了一声道:“赵构?我气的岂是赵构?两国对弈,他干什么都是应该的!”
杨开远奇道:“那……那大哥在生谁的气?”
“我气的是二弟!”折彦冲道:“我这次北上将黄河一线托付于他,那就是相信他能独当一面!可是如今……哼!虽不能说是令人失望,却也有负他以往的盛名!”
杨开远忙道:“大哥你不知道,二哥在后援不继的情况下,一人独当宗弼以及宋军东路,委实吃力。尤其是当初三家联手围攻、南朝蠢蠢欲动之时,局面更是惊险万分!若换了个人去,就算是我,只怕也守不住黄河。”
“那一战,他打得很好!”折彦冲道:“我也没因此而怪他。我怪的是他之后的布置!宗弼一击不能得手,赵构仰面不敢发兵之后,按理说他就算无法反守为攻,但步步为营以待北路大军凯旋的种种安排是应该做的。尤其是我凯旋以后,他就更该积极响应。但他没有!击退宗弼以后他的整个布局你又不是没看到,僵化到什么程度!一年之中竟没多少变化,幸好宗弼被他之前的战绩唬住没看出破绽来,否则……算了!这过去的事情也不说他了,但这次宋军北进,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就不会卖个破绽,放一部分金军去抵挡宋军?或者假意示弱,或者乘隙进击?这些还要我来教他不成?我看他是防守的仗打得太多了,连怎么进攻都忘了!”
对折彦冲这几句话,杨开远倒也觉得有理,曹广弼在击退宗弼的攻势后,整个布局确实显得过分保守了些,不过曹广弼以往的战绩已在所有人——包括战友杨开远和劲敌宗弼——心目中建立起了近乎迷信的威信,曹广弼不动,宗弼反而更加担心,所以杨开远听了折彦冲的话以后道:“或许二哥是动了而我们不知道而已。”又道:“按理说赵构抄宗弼后路的事,应该是二哥最先得到消息,但现在却是由塘沽那边来和我们说,这情况便不对头。二哥再怎么糊涂退步也不至如此,事情既然有异,多半是二哥另有安排。”
折彦冲一怔,随即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的。不过现在我们局势大好,光明正大地进兵也可以占据上风,不一定需要什么奇谋秘计。他有什么行动,原也不必瞒着我们才对。”
杨开远笑道:“或许二哥是要给大哥一个惊喜,要不大哥就发一封文书,问问二哥究竟是什么打算。”
折彦冲颔首道:“好。”
但书信发出之后,竟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响应,过了半个月,中枢那边转来一封秘信,却是曹广弼的亲笔,信中称自己得了急病,若北方无事,杨开远抽得开身,请火速南下代自己接掌兵权。
折彦冲和杨开远接到信件后都大惊失色,他们万料不到曹广弼近来迟迟不动,竟然不是因为什么密谋,而是因为生病!折彦冲当即签发密令,让杨开远火速赶去大名府代替曹广弼,临行前吩咐道:“以二弟的为人,若不是病情严重绝不会发信让你去代他!他既然这么说……”说到这里折彦冲心头一紧,呼吸为之一促,停了停,才道:“只怕这病不轻!你这一去,什么军情国事都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让他好好养病。你走之后我也会前往太原,南边有什么事情,你能稳住就行了。其它的事情,等我到了以后再说。”
杨开远答应了,带了石康等十余名将领连夜赶路,不久到了大名府,城中将领听说杨元帅到了,赶紧前来迎接。杨开远石康进了城,径到城中的元帅府——这里也是整个黄河战线的指挥中心,曹广弼的夫人、刘锜的姐姐刘氏带了一干将领、参谋和官员迎了出来,杨开远见到忙问二哥如何了。
刘氏脸上无喜无悲,先和杨开远见了叔嫂之礼,然后道:“你二哥卧病在床,可没法出迎,他吩咐过了,先公后私,三叔,我们先将公事交接清楚了,再去见他吧。”
杨开远见刘氏如此沉着,心中一定,点头道:“那嫂嫂请。”
进了大堂,刘氏便将一干文书令牌与杨开远交接了。杨开远是大汉枢密使,掌管天下兵马,虽不在前线,对黄河之防御也大致了然,这时左手接过文书,右手发出任命,没多久便把兵权交割清楚,杨开远这才道:“嫂嫂,请引路吧。”
石康和曹广弼情谊尤其深厚,这时也有些失态地道:“对,对,嫂子,二将军的病没大碍吧?”他和曹广弼情同兄弟,所以也称刘氏为嫂,但又叫曹广弼为二将军,心急之下,称呼上也颇为混乱。
刘氏惨然一笑,道:“你们随我来。”引了众人朝后院而来,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个隐蔽的小屋中,道:“你的二哥,你们的二将军,就在里面了……”
杨开远和石康等见刘氏如此神情言语,心中都感不妙,赶紧冲了进去,却见里面停着一口棺材,杨开远大脑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已见石康扑在棺材上放声大哭,他回头问刘氏:“嫂嫂……这……这……二哥……二哥……”
刘氏轻抚棺木,泣道:“你二哥……已经去了……”
杨开远哇的一声,仿佛喉中有痰却咳不出来,石康大哭道:“二将军!二将军!你……你怎么就不多等两天……早知道,我在路上就不该睡觉!多加两鞭,兴许便赶上了!”
刘氏泣道:“石将军……赶不上的!他……他去了有一年多了……”
屋内众人,除了几个知情的参谋外都啊了一声惊呼起来,石康也惊讶得停住了哭声,问:“嫂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氏伸手抹了眼泪,说道:“当初宗弼打到大名府,虽然侥幸被我们击退,但就在他退走之时,他……他还是被一支冷箭给射伤了!”
石康道:“这我也听说了,可那冷箭不是没射中要害么?”
刘氏不断地摇头,说道:“那都是骗人的!他回府以后,就知道自己支持不住了,安排了后事,全是如何隐瞒死讯、布置防务,只让我和两位参谋、两位将军知道实情,连同我一共五人,共同支撑他去了后的局面。”
杨开远听得心下骇然,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他身边一个跟惯了他的将领似乎猜出他想说什么,便代为问了出来:“那二将军逝世后,给整个黄河战线传达指令的……”
“都是我们。”刘氏道:“他去之前,已经预测了接下来两年中可能发生的十九种情况,又安排下了应对这些情况的法子。他定下的法子只是大方向,至于细节便由我们推敲补充。他还说,只盼陛下三年之内能够回来,要不这事便无论如何瞒不住也不能瞒了。他又说,如果大局的变化超出了他预料的那十九种情况之外,就要赶紧通知七叔,由中枢来决定往后的对策。”
那将领又问:“那文书……啊!曹元帅的手……”
“不错。”刘氏道:“他推说手伤了,由我代拟文书,然后由他画押盖印,都是伏笔。其实是他留下了一些画押的白纸给我相机行事。他说在陛下凯旋之前是不能让敌人知道他死了的。而这么大的事情要瞒住敌人,就得先瞒住自己人!幸好这一年来我们发出命令去将领们都能依计行事,一切还算顺利。本来我还担心丞相那边会看出破绽,还好,丞相对他伤了手由我代笔一事毫不见疑,我用他画押了的白纸,学着他的语气代他拟了几封私信,丞相也没看出破绽来,也没派大臣来见他议事,要不我可真不知该怎么瞒了。”
杨开远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老七真的没怀疑?还是说他其实知道了却假装不知,甚至帮着掩饰?”
只听刘氏继续道:“这一年多来,这座元帅府发出去的书信命令,大部分出自我手,只有先前才呈到陛下阶前的那奏章,以及一些要等发丧以后才能发出的信,才是他的手笔。”
杨开远听到这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来,不可置信地道:“那奏章是二哥一年多前写的?他一年多前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局势?”
刘氏摇了摇头,道:“他猜测陛下回来后可能出现三种情况,所以一共写了三封奏章,呈到陛下跟前的是第二封。他说,如果陛下凯旋,又得与三叔会师,便呈上这封奏章,请三叔来接替他的担子。”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流泪:“他写这几封奏章时,眼睛有好几次几乎就要闭上了,但还是猛然睁开,把事情交代完了才走……我现在想起他的样子,都忍不住心痛!可这一年多来我不敢落泪,我怕被人知道!为了完成他的遗愿,我不得不装作没事人一般,装作比别人更加坚强,甚至他去的时候也没落下一滴泪水!我不能让他的部署担心啊!我只是一个女人,却不得不做这须眉男子也做不来的事情!天见可怜!陛下终于凯旋了,三叔你终于来了!黄河的防线没有垮,我肩头的这副千钧重担,也终于可以卸下来了。”说到这里身子一晃,软倒在棺木旁边。
第三三三章 灵寿坟(上)
曹广弼竟然死了!而且是在一年多之前就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赵构、宗弼都是目瞪口呆。
“这一定是杨七和曹二的奸谋!想骗我把兵力调往南边,他们好趁势南下!”宗弼想:“假消息!一定是假消息!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我这一年来究竟是在和一个死人交手?还是在和一个娘们交手?天下间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多半是个假消息!”赵构也盘算着:“得派哪个得力的人北上,把杨七曹二的意图打听清楚才是。”
如果说汉廷的敌人们闻讯后是狐疑揣测,那汉军南战线的将士更如见到山岳崩陷一般!而且许多人听到消息后的反应也与宗弼赵构类似,都想:“是假的吧?”
那一个像岱岳一般,在几次极危险的大战役中都屹立不倒的男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呢?他们不敢相信。
但是接连传来的消息,却是那样的残酷:大名府发丧了,塘沽挂上了白灯笼,而黄河战线的防务也正式由杨开远接掌,甚至连西北的战火硝烟也平息了不少。一切的迹象都似乎是在证明着曹广弼的死讯。
“二将军去世了……”
大汉的军队中出现了彷徨!这种影响可不仅存在于黄河战线的军队中,实际上,几乎所有汉籍将士都感受到了程度不同的失落!曹广弼的影响太大、太广泛了!他是中央军队系统的创建人之一,和地方上各大军势也多有牵连,渭南忠武军曾在他的麾下,陕西军首脑刘锜是他的妻舅,晋北军中也有他的旧部,而且太原的防务民风又是他打下的根基,此外石康、徐文等重要将领,也多和他关系紧密。至于中将以下的将领,出自他门下的更是不计其数。如果说曹广弼在军方的影响整个大汉无人能及,那也绝不是一句空话。从草创时期开始,到汉部正式建军,到晋、陕的抗金义旅,到宋军来归之师,全部和他关系甚深——虽然以萧铁奴为代表的胡部近年来屡建奇功,但即便萧铁奴也不得不承认曹广弼所影响的汉籍军队才是大汉军队的主体,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能建立奇功,背后离不开曹广弼在后方起着稳定乾坤的作用。曹汉为中、萧胡为外的格局,从汉部形成以来就没有改变过!但现在曹广弼死了,本已明朗了的天下格局便如被一道闪电划破,一瞬间便多出了许多重大的变数来。
不过,这些变数都是还保有理性者所考虑的问题,曹广弼的兄弟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失态。
杨开远是第一个听到消息也第一个冷静下来的,曹广弼的死已让汉军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破绽,眼下他必须代替曹广弼肩负起黄河防线的重任,他不能有半点差池。在经历了一阵悲痛之后,他迅速说服自己恢复过来,亲笔作书,将这个噩耗分别告知几个兄弟和狄喻。
据说折彦冲在太原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差点把信使给杀了,接着连骂信使胡说误传,等看清书信是杨开远亲笔之后才放声痛哭,当即就要往大名府来见二弟最后一面。韩昉等都不敢劝,幸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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