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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第2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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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宗弼也没有预期到这次出乎意料的胜利,所以没能及时在汉军的这个缺口上追加兵力,而被曹广弼急忙调遣大名府的预备军弥补了这个漏洞。
这个事件让曹广弼意识到此刻的宗弼军,无论是在兵种战力上还是将领的战略思维上,都已经和与初下河南时的宗弼军大不相同。他针对眼前的局势,重新调整了黄河战线的布局。不过无论多么优秀的将领,在进行这么大规模的调整时也不可避免地会露出破绽,曹广弼也不例外。而宗弼又偏偏敏锐地捕捉到曹广弼的这个破绽,在汉军诸路尚未布置妥当之际,便率领三万步兵、五千骑兵直逼大名府城下。
大名府地处黄河两大河道之间,大运河北段永济渠亦经此处,虽为交通要道,却不是易守难攻之坚城。当时大名府的正规军队又只有八千人,面对金军突如其来的进攻,城中军民无不惶惶。黄河防线的枢纽就设在这里,防范宗弼、赵构的黄河军区大本营也在这里,一干参谋在宗弼的压力下大多吓得手足无措。他们知道这一战关系的将不仅是大名府的存亡,更关系到整个黄河战线的成败,而黄河战线的成败又关乎整个汉廷的存亡!如果只是一城一地之失,他们还可以鼓起勇气抱着为国捐躯之心赴难,但是这一仗,他们实在输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曹广弼再一次展现了他的坚韧与果断,他暂时放下了作为元帅的重任,变成了一支八千人部队的将官和一座城池的守臣,回到了城头,回到了战场,具体指挥起城内军民的各项防御工作。
“不要紧,我已经料到宗弼会来,早已传下命令。三天之后,山东方面的大军就会切断他的后路,五天之后相州的兵马就会到达威胁他的侧翼,七天之内邯郸的预备队就会到达,十天之内宗弼就要被我们关门打狗,聚歼于大名府城下。”
黄河战线的参谋们闻言既振奋,又惊佩,对曹广弼未卜先知的能耐钦服到五体投地!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谎言!宗弼的出现实在有些出人意表,实际上曹广弼甚至连求救的书信也没能及时送出去。不过,曹广弼的威名足以让这个谎言变成大名城内数万军民心中的事实。八千正规军人人振奋,数万民众也被组织起来,走上城头助防。
三天过去了,没听说山东方面的消息,不过大家相信那是曹元帅安排得周详、秘密,意图瞒过敌军。五天过去了,没见宗弼派军往西阻挡,但大家还是相信相州的军队已经在西边给宗弼军挖坟,七天过去了,邯郸的预备队没来,十天过去了,宗弼军的攻势依然凶猛。
这时候大家好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可是这十天的战斗已让大名府内的军民忘记了当初宗弼方来时的恐惧,民众中甚至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战火的历练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合格的战士。虽然每天都有伤亡,虽然局势依然不乐观,但他们却发现只要鼓起勇气,宗弼要击垮他们并不容易!
当然,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因素,那就是元帅曹广弼这十天里一直站在大名府城头,冒着箭矢飞石亲自指挥战斗!他站在那里,让大名府的民众觉得元帅没有抛弃他们;他站在那里,更让只剩下五千人的正规军有了拼命的觉悟。
终于,驻守济州的汉军将领派出了一部轻骑,冒险骚扰宗弼的后方,而塘沽方面也赶紧抽调河间、永静、冀州等地的民兵南下赴援。宗弼见各方面情况都有了动作,觉得再打下去难有胜算,便在发动最后一次没有成功的攻城后撤退。
夕阳下,望着金军即将退却的队形,曹广弼松了一口气,眼见这次可怕的危机就要过去了,忽然飞来一箭,射了个正着。诸将慌忙来护,他捂住了伤口,微笑道:“不怕,不深。你们继续监视金军后撤,防宗弼使回马枪。”便在军医的护持下回到府中,由他的夫人亲自照料。
宗弼这次撤退后,便再没法像这次一样将汉军的黄河防线逼到崩溃的边缘,黄河防线总指挥部防范、追击的命令一一传出,将宗弼逼回到了黄河以南,一度烧到黄河北岸的战火再度平息,河北大地长久地平静了下来。
宗弼自忖独力难败曹广弼,赶紧向赵构求援,要求他进军山东、渭南,夹击汉军。可赵构摄于曹广弼的威名,眼见曹广弼竟能以有限的兵力将黄河上下防得如此严密,自忖就算自己真的挥师北上,也未必能轻易渡河。何况杨应麒的微笑还在小延福园挂着呢,想想那张素未谋面的白脸绽放开来的微笑,赵构就觉得心里发毛!
“可是,在这等局势下,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这时,赵构想起了大宋治下一些士子的呼声:“剿金寇!报国仇!复故都!”
也许,这个时候联合曹广弼对付宗弼,会比联合宗弼对付曹广弼安全得多,划算得多。
第三二零章 北征大军(上)
大汉皇帝折彦冲亲征的消息,在皇帝本人出长城旧址之前就已经传遍了漠北。如果说萧铁奴的到来引起的是漠北诸族的高度警惕,那么折彦冲的到来引起的无疑是一场空前的恐慌!
虽然,折彦冲在江南部分士人眼里有胡化的嫌疑,但在漠北诸族眼中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人皇帝——不管皇帝本人的血统有什么样的胡人渊源,当下的大汉朝廷在政体上、文化上和民族政策上继承的都是汉唐恢宏博大的胸襟与传统。可是,有哪个汉人皇帝曾亲征漠北么?没有!从来没有!几千年里,汉人征伐漠北来的最多是将军,不是皇帝。
上次萧铁奴挺进漠北,沿途留有不少据点,靠近漠南、东北的据点都还存在,这为折彦冲的大军提供了准确的路标。汉廷的这次空前北征,作为中坚力量的是前中后总数超过十万的大军:这支大军的前军以蒙兀尔的萧字旗旧部为核心,是眼下整支大军中最能适应漠北战斗的部队;中军是多年来伴随皇帝左右的汉军精锐队伍,如果用旧宋的说法,那就是禁军,用西汉的说法,那就是御林军;最后才是王宣率领的后军,士兵的构成包括王宣从南方带来的部分兵将、密州威远新军陆军的一部,以及通过新的兵役法征集训练了一年多的新军,其中威远新军配备有火器,不过这时军中战将对火器的威力都还不是很信任,而其它两部不是南人,就是新人,所以军方高层对王宣这三万人在漠北的战斗力颇不信任,将之安排为后军,主要负责粮道的安全。
伴随正规军队而来的是数以万计的武装移民。武装移民是汉部拓土开边的传统利器,当年折彦冲杨应麒就是靠着十几万武装移民得到了辽西走廊的实际控制权,并将汉部的影响力向东、西、北三个方向不断扩展,以此拱卫辽南这个中心地区的安全。这次的武装移民,在体制上是以封爵为诱惑,允许通过审核的有功武人率领族人和招募流民北进,凡能在松州、北安、滦河一线西北站住脚跟的,大汉朝廷就会封赐爵位,拓土越远,封爵越高,且允许其世袭罔替。组织武装移民的豪强钱粮都要自己筹集,但可以用一个比较优惠的价格向zf购买武器。这时东北、京畿一带的商业份额已被以赵履民、阿依木思、刘介、李相隆等为首的大商人所割据,对于要拓展新商道的新兴商业力量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不能错过的机会。而一些拥有武力的豪强眼见太平将近,如果要想为子孙留下一口深井,那么北进将是绝好的选择。这两股力量结合起来,竟在短短几个月内就集合了超过五万人的队伍,而在这五万人后面,还有不知多少人在蠢蠢欲动。这数万武装移民伴随着大军逐步向北,一般以一百到五百人为一个单位,在漠南各处安置了一个又一个半农半牧、半军半民的据点。
在正规军和武装移民之外,还有以押粮官吏、脚夫、商人这三种身份为主体,包括牧民、工匠、农夫、妓女等三教九流的数十万扈从人员。之所以用上“数十万”这个很不确定的数字,是因为连大汉zf也没法准确统计出这个数字来。连韩昉、郭浩也只能说:“也许是二十几万,也许是三十几万……”这个庞大的人群既是在为大军提供后勤供给,也在消耗着大量的粮食。大部分的脚夫其实都是出身贫困的无业者,否则谁会为了一点钱来干这么艰苦的事情?所以他们把粮食挑出长城旧址以后,很多干脆就不回去了,直接找一个武装移民的据点投靠,成为漠南漠北的新居民。
如此规模的人口移动,所要耗费的钱粮可想而知。这次北征所需要动用的行政开支对陈正汇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但在商人看来,这却是一次刺激了北地经济的大行动。三条商道分别从密云、大定府、临潢府延展而西而北,在途中汇聚起来,然后一齐指向遥远的可敦城。这条道路是异常辛苦的,道路两旁的黄沙中不知埋了多少商人、脚夫和武士的尸体,但黄沙之上的脚印仍然带给人们希望。尤其是这些英勇的武装移民,他们一旦找到适合生存的地点就能扎根下来,并由完全消费的单位变成且消费且生产的单位,在可能的情况下甚至由一个物资消耗单位变成一个物资产出单位。而沿着商道分布这批武装移民一旦站住了脚跟,又会反过来确保了这条商道的安全,对商人来说,商道的安全系数和利润是成正比的,尤其是在前方有需求的情况下。
杨应麒一直认为,汉廷的这笔行政开支从长远来说是很值得的,其中最大的价值当然是拓土开疆,用进攻来保证北方汉地的安全,而另外一个附加的好处是这笔开支可能会成为一个始发动力,推动了这条商道的繁荣和发展——当然,前提是汉军这次北征能够取得胜利。虽然杨应麒做的是长远打算,但商业的力量甚至在这次战争中就已经有所发挥,尤其是那些常年走漠北的畏兀尔商人,更是趁着这次北征展现出了他们令人赞叹的手腕,他们不但为汉军提供了几乎可以媲美军方侦骑的环境信息和敌军信息,甚至能从对汉廷充满敌意的部族中购买到牛羊甚至马匹,用以补充汉军的不足。
可以说,汉廷的这次北征不像是一场单纯的军事行动,从东北和汉地开到大漠南北的不仅仅是一支军队,而是一个由军队开路的庞大经济体,对漠北诸族来说,他们看到的不是一支孤军的进入,而是一个国家在移动。在这个时代,大漠南北没有一个部族和部族联盟敢和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正面对抗,蒙兀尔到达漠南的时候,在萧铁奴进入时尚未臣服的部族,除了一小部分逃往漠北之外,其它的已全部臣服。由于蒙兀尔以前军扫除了障碍,所以折彦冲的中军在漠南千里行军时根本就没打过一仗,整个行程就是一个接受臣服、敕封诸部的仪式。
不过,北征汉军的顺风越往北就越显得微弱,武装移民在漠南适应得很快,但到了漠北就不大行了。不但武装移民如此,连军队也是。从历史的经验来看,历代的北征汉军在漠南取得的成果是既辉煌又脆弱,因为对汉人来说最难打的仗不在漠南而在漠北,汉军只有在漠北真正赢了才算赢,否则就算在漠南赢了一千次,只要在漠北输了一次就可能将本钱全部输光,而且之前在漠南的胜利也可能会变成无用功。
华元一六八三年,在汉军还没望见可敦城之前,冬天又来临了。仇视汉人的漠北诸族都在诅咒着,希望上天降下一场大雪把汉军全部冻死,这样他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些可恶的汉人赶回去。
十一月,蒙兀尔的前军和一部敌烈人起了冲突。虽然汉军有十万人,算上后勤队伍有几十万,但在具体的战场上,真正能发挥战斗力量的人数通常都不多。这次冲突的规模不大,但对胡汉双方来说却都十分重要。在这场战斗中蒙兀尔投入了一千二百人,而敌烈人则有八百控弦之士,战斗的结果是汉军阵亡二百人,而敌烈人在损失不到三十人的情况下,眼见汉军后援继至而主动撤退。消息传到中军后,折彦冲便推断汉军的顺风可能已经结束了。这个寒冬,对汉军来说不但是自然界的寒冬,也有可能是军事上的寒冬。
第三二零章 北征大军(下)
折彦冲的大帐彻夜通明,十二名将领环列在一副巨大的地图周围,人人神色凝重。前锋进军钝挫的消息让中军将帅开始产生了一点悲观的想法,不过这种悲观最多只能算是忧虑,大部分都还相信汉军最终能够取得胜利。
十二名将领第一位是上将蒲鲁虎,最末尾一个是中军第一营郎将任得敬。不过这时在开口说话的,却正是任得敬。
“自古争战,地利一途极重。军力相敌,主必胜客。如今我军身处漠北,诸胡是主,我军为客,周遭环境越是恶劣,于地主越是有利,而对客军越不利。”
任得敬只是一个郎将,不过出征这几个月来办事得力,折彦冲对他十分看重,他以汉人而处西北,对如何让汉地军队适应陌生战场颇有心得:“九州万邦,民情物产各有差异,但天时如春暖秋凉,地利如平原缓坡,则是诸族共宜。在诸族共宜的天时地利下,主客差别就会比较小,但若是外族不宜之地,则主军十人可抵客军百人,主军百人可抵客军万人。比如以汉家平原儿郎上高原与吐蕃争胜,则未交锋汉家儿郎已经气喘难当,而吐蕃勇士全无异状。胡人南下至江淮湖泊纵横之处,虽有万马无所用,不仅因为东南河道纵横,更因天气湿热,驴马至夏必脱毛生疫,故胡人南下,势不能长。我军北上,最怕的也是不服漠北水土。”
蒲鲁虎哼了一声道:“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现在要商量的是如何克服!”
任得敬道:“天道岂是人力能胜?克服是克服不了的,只有安险二计,或能有所突破。”
蒲鲁虎便问何计,任得敬道:“听说敌烈诸部闻我军势大,都有意与我们和解,可敦城东南道路的围困已经有所松动。此时我们若用险计,精选漠南胡种,编为一军,按我估计,可得万人,由一上将率领突至可敦城,接回萧元帅。不过敌烈诸部愿意投诚的消息尚未确凿,万人轻进,能否成功也难以预测。”
折彦冲摇了摇头,蒲鲁虎便问安计是何,任得敬忙道:“先驻漠南,多选辽西、燕地少年,加以训练,使之适应大漠草原的生活,数年之后便成一支本地化的精兵。十几年后,他们的下一代就能完全习惯大漠的生活、战斗。”
蒲鲁虎斥道:“胡闹!现在说的是援救可敦城的事情,你扯几年、十几年的事情干什么!”
任得敬在蒲鲁虎斥责下满脸通红,他发言时本是身子前倾,这时身子一缩,不敢再说话。
诸将又商量了一阵,一时并无善法,折彦冲只好要求诸将严守军营,不使胡人有机可乘,以熬过这个寒冬,又派遣轻骑飞往可敦城,让萧铁奴有所准备。
诸将退后,折彦冲支颐想了一想,又派人传任得敬入帐,赐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待他喝了,才道:“你方才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练兵漠南之策与应麒的武装移民之议如出一辙,不过这是长远之计,并不能解眼前之难。”
任得敬忙道:“是。其实末将这想法,也是从杨相的大略以及陛下往年的用兵手法中悟出来的。只是想得粗浅,却让陛下和各位将军见笑了。”
折彦冲道:“方才你说的这些,大家也都知道。我看你方才言犹未尽,可是心里还有什么计谋没说的?”
任得敬走上两步,磕头道:“知人无过于陛下。不过末将所想的,也只是一些道理,还算不上计谋。其中一些,也还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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