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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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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华夏文武士民为北边的大捷大爽特爽的时候,有一个人却陷入了极度的惶恐之中,这个人就是赵构。
那些该死的陕西守臣,竟然上表要求响应曹广弼!甚至连建康朝廷上的那些官员,这些日子来看自己的眼光也不一样了——其实文臣们未必会将他们心里的想法流露得这么明显,但赵构自己却觉得心虚,觉得害怕。汉部的每一次捷报传来都像往他心里扎了一刀!如果只是朝廷内部出了问题,那还好办,只要挑起政争,将反对自己的人远贬他乡就好。可现在的问题是外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汉部,一个比金人危险百倍的汉部!如果真让汉部把金国给灭了,在南宋政权如此疲弱的情况下,折彦冲几乎不需要动用大军,也许一道檄文下来他赵构便得吃不了兜着走。
忽然之间,赵构对当初答应和汉部结盟一事充满了后悔。
建康皇宫以外的世界,到处都充满了激情,那是燕云和东北那边的胜利带来的激情。折彦冲和宗颍的胜利,是文明世界对野蛮世界的胜利,这种胜利是超越政权的,是为所有华族所共享的。
然而外面的欢歌越昂扬,皇宫里面的气氛就越诡异。这不仅因为赵构刚刚丧失了性功能以及独子,更因为这个皇帝发现好不容易到手的帝位也许就要泡汤了。
他趴在一个妃子身上,努力地想强硬起来,可无论怎么努力都宣告失败。
“出去!出去!”
赵构将那个可怜的女子赤条条地赶了出去,自己躺在床上不断地喘息。
赵氏,会变成柴家么?他赵构会变成李后主么?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脑中冒出后主的这句哀词,他忽然感到一阵晕眩。
“皇上,秦大人奉旨觐见。”
“啊!”赵构跳了起来,叫道:“快传!”
第二五三章 盟友的恐惧感(下)
秦桧对于汉部内部几个将军的关系,原本并不是很清楚。但他毕竟是这方面的天才,在成为欧阳适、陈显的棋子以后,也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其他宋臣接触不到的信息,渐渐地掌握了一点关于汉部核心政争的端倪。
在听到欧阳适南下的消息之后,秦桧不免大吃一惊。这时他已经很清楚塘沽对欧阳适来说意味着什么。之后他又奉了赵构的旨意前往登州参加楚国公主和汉部七将军的婚礼,以秦桧之才自然在那次婚礼前后看到了许多普通人看不到的事情来,并推断出欧阳适很可能是在汉部内部的争斗中失势了。
在杨应麒大婚后的第二天,当时正极忙碌的七将军在百忙之中还抽了个空隙见秦桧,那次一对一的密谈为时甚短,杨应麒也没有对秦桧说太过深入的话,甚至有点像只是要见他一见,但秦桧已经料到七将军是在向自己示好了。那时他已经很了解杨应麒在汉部是什么样的地位,对于杨应麒的拉拢自有十分得体的应对。
不过秦桧并不打算在大局未定之前就彻底抛弃欧阳适这条线,回到江南以后,他仍然和欧阳远保持着相当密切的联系,慢慢地他发现:陈显方面传来的指示,和欧阳适方面传来的指示,在一些细微之处常常存在歧异,这就更进一步印证了秦桧的怀疑——杨应麒和欧阳适果然不是一路上的人。
当折彦冲、宗颍在北方的大捷传来之时,许多心志不坚的人都为自己押错了宝而大感后悔,痛恨自己怎么不像陈显、王师中那样及早归顺汉部。反而是秦桧对此十分坦然,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时刻,反而秦桧显得十分忠诚。赵构见秦桧全身上下笼罩着一股坚贞不移的气概,就是言语中也句句是要对南宋皇朝尽忠到底,不免对这个“忠智双绝”的妙臣大生好感,信任倍增——他却哪里知道,秦桧之所以这么放心,根本是因为他有恃无恐!
不过在私底下,秦桧其实还是很烦恼的,这种烦恼在于他虽然已在宋汉之间买了暗宝,但在汉部内部该买谁,他却还没法决断。就眼前而论,杨应麒的势力自然比欧阳适大得多,但杨应麒毕竟远在辽阳,而且现在杨应麒势头大盛,在这种形势下自己投靠过去他未必会很看重;而欧阳适虽然暂时失势,但他的根基仍在,而且离得比较近,对宋伐交的事情上,欧阳适拥有相当大的权力,而且现在他正失势,如果自己投靠过去,在欧阳适心目中应该会取得比在杨应麒心目中更高的地位。
还有一点秦桧所顾虑的是:当初和杨应麒见面时,这位未来的宰相眼中竟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点鄙夷——甚至是厌恶。
秦桧曾经怀疑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不过那转瞬即逝的眼神始终铭刻在他心里,久久难以抹去。他直觉地感到:杨应麒似乎不喜欢自己。相反,欧阳适那边就好多了,这位四将军喜欢奉承,对付起来似乎也没七将军那么麻烦。如果欧阳适能够得势,那对秦桧来说自然会比杨应麒得势好得多,他立马想也不想就会投靠过去,但问题是欧阳适现在是失势,而且暂时来说也还看不到多少重新抬头的迹象,这就让秦桧大感难做了。
从登州回来以后,秦桧便一直周旋在杨、欧之间,对于双方的指示尽量调和。幸好几个月来两大巨头也没有传达具有明显冲突的指令——直到折彦冲东北大捷的消息传来!
“好厉害!好厉害!”
在被窝里,秦桧的老婆王氏惊叹着——她和她丈夫都是在金人淫威中屈服了的人,所以对金人武力的敬畏比常人更深了一层,甚至达到了崇拜的地步。他们之前虽然为汉部所控制,但对汉部是否打得过金人深怀疑虑,可东北大捷的消息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当前几大势力军队战斗力的估计。
“宋虽强不能遇辽,辽虽强不能遇金,金虽强不能遇汉”——王氏脑中产生了这样的观念,而这种观念在不久之后更一度成为天下人的共识。
“还好我们已经投靠了汉部。”王氏道:“你当初在塘沽遇到了四将军,那真是天大的运气!”
秦桧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可心里却有些不爽快。对于自己的定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价值所在,就是出卖南宋政权。买家无论是金人也好,汉部也好,总之南宋政权对汉部的威胁要大,威胁大了价值才能更高,那样他秦桧才能卖个好价钱。要是南宋政权相对于汉部来说太过弱小,甚至不堪一击,那他秦桧就会变成一块鸡肋。
随着汉军在两个战场的不断胜利,赵构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这个皇帝虽然甚能忍得,但秦桧还是看出了他的烦躁。忽然之间,他仿佛看见眼前呈现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让南宋政权升值的道路——毕竟,南宋政权升值了,也就是他秦桧升值了。
“盛极必反,现在汉部应该有危险!而这危险,就是大宋!”
秦桧忽然笑了。之前他在塘沽面对欧阳适时显得不堪一击,那是因为他掌握的信息太少,掌握的权力太小,但现在就不同了。尽管他对汉军北进的隐忧掌握得没有杨应麒、萧铁奴那么确切,却仍然和杨、萧一般迅疾地看到汉部的虚弱之处。杨应麒看到了汉部的隐忧而无法作为,但他秦桧就不同了——如果说汉部的背部露出了空挡,如果说这个空挡的后面悬着一把刀,那秦桧就是有机会握住这把刀的人!
果然,没过多久,北面传来的杨应麒的紧急指示:要求秦桧无论如何搞好宋汉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要让赵构安心。
“他们果然在心虚。”秦桧冷笑起来,现在他已经确定:在这一刻天下大势的主导权已经落到了自己手上!
“不过,我该怎么做呢?”秦桧知道,他掌控天下权变的这次机会是转瞬即逝的,他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等他出手以后,无论天下大势变成什么样子,他的重要性都会马上回落。所以他要想好怎么样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当然不能让汉部灭亡。”
如果汉部彻底覆灭,赵构一统天下,那当然最好,不过秦桧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就眼前看来,他还是倾向于汉部会是最后的赢家。而且如果自己打击汉部做得太过火的话,也会引起汉部的报复,汉部手中捏有秦桧的把柄,秦桧经不起汉部打击的。
“可是,又不能让汉部太顺!”
汉部太过顺利的话,他秦桧就没用了。
“所以得让汉部遭受一次打击,让它感受到大宋的压力。同时还要趁机改变一下汉部内部的棋局。但是又千万不能让辽阳那边的人知道这次打击是我安排的。”
就几个政权之间的关系而言,最好是女真遭受重创,汉部受轻伤,而汉宋之间则处于某种平衡;就汉部内部的权力分配来说,杨应麒一家独大对秦桧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必须想办法让欧阳适拥有更多的权力。
想通了这些以后,秦桧大体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这时欧阳远来了,隐讳地传达了欧阳适的指示:要秦桧密切留意宋廷的动态,随时等待欧阳适的指示。欧阳远言语中还透露了一个暗示:让秦桧对辽阳那边不要太过听话。
送走了欧阳远以后,赵构宣他进宫的旨意也到了。
第二五四章 究竟谁控制谁(上)
赵构颇怀忧虑地看着秦桧,对这个长相温文尔雅、心智七巧玲珑的忠臣越看越顺眼。秦桧则低着头,似乎不敢和主子对视,其实却是在偷偷观察赵构的手指,从赵构手指中不规则的跳动揣摩对方的心思。
“秦卿家,”赵构道:“北边的战局,你如何看?”
秦桧早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打好了腹稿,这时却假装沉思了好久,才说道:“恐非国家之幸事!”
赵构暗叫一声好,口中问道:“卿家为何如此说?”
秦桧叹道:“汉部内部,不是穷兵黩武之武夫,便是奸狡贪婪财之商人,这等人如何治理国家?偏偏许多腐儒被他们瞒过骗了,或因其威势,或利其钱财,竟都立身不正、立心不坚起来。此事甚是可虑!”
赵构听得暗暗点头,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又道:“理是如此,却不知卿家可有对策?”
秦桧道:“这对策么……臣以为,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赵构点了点头,却又道:“卿所见甚是,怕只怕士林反对。”
秦桧道:“那帮腐儒,管他们作甚?危急存亡之秋,正需要皇上乾纲独断。”顿了顿又道:“吕相非李纲,张浚亦忠臣,必能领会陛下深意。君相一体,将相和合,何愁大事不成?”
赵构又道:“只是那折彦冲确实厉害,恐怕将来他一反扑,我们这满朝武将,没人是他对手。”他说得客气,其实还是怕摸了老虎屁股以后被老虎反咬一口,那就难当了。
秦桧道:“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我们拦得他一拦,他们的气势一窒,再要灭金就没那么容易了。胡人极为难缠,只要汉部被胡人绊住,十年八年之内便未必能南下了。”
赵构微微颔首,又道:“又怕那折彦冲一怒之下,竟与胡人联手南下,平分山河,那就可虑了。”说到底他还是怕了折彦冲。
秦桧道:“陛下与汉部之间,可亲可仇,亲仇之间,在于一子之易。”
赵构沉吟道:“如何一子之易?”
秦桧道:“政和、宣和之祸,实起于蔡京、童贯。”
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来,似乎有点没头没脑,但赵构一听就明白了,秦桧是暗示将来若出了什么事情就把责任推给宰相帅臣,将吕颐浩等用完就丢,这个赵构倒没什么可惜的,只是仍然有些担心,说道:“我们意思是如此,恐怕汉部那边未必能如此想。”
秦桧道:“此事需相时机。若我能令汉部危急,则其危急之时,必来求和。臣奉陛下之命与汉部权要结交,他们那边亦多以我为亲汉之人。届时臣奏表一上,陛下易相以示诚意,则汉部那边必然安心无疑。”
赵构沉吟道:“有把握么?”
秦桧道:“若陛下不放心,则臣尚有一策。”
赵构便问何策。
秦桧道:“臣打听到他汉部两个重臣实不相和,若能从中作梗,定可让天下之势尽如陛下之意。”
“哦?”赵构问道:“汉部哪两个重臣不和?”
秦桧用手比了个“四”,又用手比了个“七”,说道:“这二人都曾派人来拉拢臣,臣当然不受他们蛊惑,只是因奉了陛下旨意,这才与他们周旋。他们他们拉拢之时,言语颇有矛盾,所以臣得以知之。”
赵构沉吟半晌,又道:“听说如今汉部可是那杨七当权,你看是否派人往橘儿那走一走?”
“万万不可!”秦桧道:“如今汉部虽是杨七当政,但他现在哪里顾得到这边?所以东南之变,实操于欧阳。且不说楚国公主是否与陛下同心,便是公主能顾及宗室之恩、兄妹之情、君臣之礼,恐怕也会惹得那欧阳四对我们起防范之心,那时事情反而不好办了。依臣看来,莫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赵构仔细地听着,反复琢磨,越听越觉可行,心中大喜,忍不住发为笑容道:“秦卿家当真是天赐于朕!你可即往东海一行,朝廷这边朕自会呼应!”
秦桧回家之后便告病,闭门谢客,实则易装出行,跟着欧阳远前往舟山群岛。
眼下舟山群岛开发日浅,欧阳适也只是拿来当作暂驻之地,只是他这一两年来住惯了繁荣舒适的塘沽,再来到这边就觉难以忍受,心中对折彦冲、杨应麒的烦躁恼恨也与日俱增。这日杨应麒派了使者顺北风南下进入欧阳适的水寨,传达了杨应麒的意思,满篇都是好话、软话。欧阳适打发了那使者后便到后堂与叔叔欧阳济、岳父陈奉山相见,说知此事。
陈奉山道:“北边兵事进展如此顺利,这杨应麒的口气却忽然变软,这是为何?”
欧阳济道:“那自然是有求于我们了!你听他说什么要我们防范赵宋,那多半就是怕赵宋要抄汉部在中原的后路!”
陈奉山道:“若是这样,他怕什么,我们便做什么!要不然等他们灭了金国,接下来只怕就轮到我们了!”
欧阳济微微一惊道:“亲家,你说这话,莫非是要我们联合赵宋断汉部后路么?”
陈奉山哼了一声道:“这有何不可?”
欧阳适皱眉道:“不行,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陈奉山道:“贤婿,如今你虽然人在东海,又任东海军区副元帅之职,但权力展布时却多有制肘!现在尚且如此,若等那折彦冲混一了宇内,那还了得!”
欧阳适沉吟道:“总之我不能对不起兄弟。再说现在动手那就是叛逆,手下有多少人会跟着我都难说。”顿了顿,终于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其实老大既派了我来这边,我怕他便埋有什么厉害手段来防范我。”
陈奉山便问什么厉害手段,欧阳适道:“我看不出来,所以才不敢妄动!”
陈奉山、欧阳济两人想到折彦冲驱金灭宋而不添恶名,随后举抗金大旗领汉人驱胡而尽得盛誉,这等大手段当真可敬可畏,心中也感害怕,一时都无良法。
三人正踌躇间,下人忽来密报,却是秦桧来了。欧阳适略一沉吟,便辞了叔叔、岳父,来见秦桧。
秦桧正被海船荡得七荤八素,但闲人一退下他马上便跪下抱紧欧阳适的大腿叫道:“四将军……”说着便哭了起来。
欧阳适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秦桧道:“奴才好久没见四将军,忍不住……忍不住高兴流泪。”
秦桧面对不同的上司向来是对症下药,方才这等奉承不免太过肉麻,若是杨应麒见了定要觉得恶心,就是赵构也会觉得有失斯文,但欧阳适却甘之如饴,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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