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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皮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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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的神经忽而松弛了。面包车越过大片大片湘西特有的茶叶林和猕猴桃林,向凤凰古城开去。
中途,夏社长从一只抻包里摸出一包药物,那药物上画着一个骷髅头,自然是毒药无疑。夏社长倒出四粒黑红的药物,分发给每个人,包括那个胖司机,他们都不声不响的接了,周李清伸出的手又迟疑的缩回。
“不是给你吃的!是封你嘴的!”夏社长阴沉的说道,“要是有警察破坏了我们的活动,谁被抓了谁就得服,早一点去与天父见面,省得多少折磨!”
夏社长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回绝的毒厉。周李清嗓子眼“咕噜”一声咽一口吐液,颤着手把那药丸接了。
夜幕徐徐在窗外拉开,湘西地旷人稀,山坡上散落着一些古老的木房子,不知有没有人住,狗吠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约莫到了八点钟的光景,面包车颠簸到凤凰古城外,古城其时华灯初上,因为丘陵多雾气,远看像沉醉在水中的水晶宫。
“停车!”夏社长忽而口气凌厉地叫道。
“古城还没有到呢!”K哥迟疑着说道,但还是不敢违逆她,踩了刹车,熄了引擎。
夏社长把手指一指近处一个破落的白房子:“今天就在这里举行‘原罪’仪式!”
K哥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声音里有些打颤:“白房子是湘西赶尸人住的地方——”
“我定了!”夏社长鼻子里哼了一声,抬步向白房子走去。
周李清听到“赶尸人”面色不由得煞白,身后那个痘子脸说道:“怎么?怕了?你还是雏儿吧,第一次参加‘死亡诗社’的活动?嗨,告诉你,上回我们在故宫坟场那边举行的仪式,我还看到提着红灯笼的女宫女,她们可都没有脚!没有脚啊!”
“走吧,别吹牛了,大忠!”那对情侣催促挡在前面的痘子脸。
大忠龇着牙回头看着他们俩:“哟,这么急着出演大戏份呢?最近印度《爱经》看到第几个花式了?”说着色迷迷的看着那个时髦女学生的胸。
“呸!”那个女学生涨红了脸。
下了车,周李清只觉耳根一阵阴风在吹,前面夏社长的影子已经模糊了。她跟着那些人向山坡上的白房子走去,脚下忽地一绊,吓得一身汗,却是一截子树桩蹲在那儿。走到半路,她无意中看到那对情侣偷偷将什么东西丢在草丛里,跟上去拿余光一看:是夏社长刚才发的药丸。
那个白房子不知什么年代就耸在那里了,木架松散,似乎随时会倒塌,地上都是白蚁蛀出的木屑。几只老鼠在木梁上蹿着,无视人的存在。夏社长早就等在那里,背对着他们,反剪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细长的竹篾条。木屋中一张竹椅上燃着半支红蜡烛,从烛油的流量看,显然是刚点上的。
“郭小林,白玫,你们最近有没有上床!”夏社长尖利的声音在白房子里回旋,吓得老鼠都止住脚步。
那对情侣一时目瞪口呆。
“哼,你们身上的‘欲’念太多,这是原罪在作怪!”夏社长猛地回过头来,她的玳瑁眼镜已经除去,露出一双可怕的眼睛——其中一只竟是玻璃制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我今天就替我天国的父鞭笞失乐园里那条淫蛇加在你们身上的罪恶!脱光你们的衣服!快!”
那对情侣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令周李清惊诧的是,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飞快地剥下身上的衣服,**裸的沐在了一片飞舞的木屑中。
“跪下!”夏社长厉声喝道。
一对青春的**就那样跪在木板上。
“啪——啪——”两声脆利的竹肉声**两声几乎重叠的惨叫,血腥气立时弥漫开来。
周李清双手蒙住眼睛哥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盯着夏社长看。大忠的一对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看着白玫梨花带血的身躯,不住地吞咽吐沫。
沉睡在凤凰古城的人们不知道,在近旁一个古老的白屋子里,进行着怎样一场血腥的鞭笞。每落下一竹鞭,周李清的心就抽痛一下,她忽而对自己贸然加入“死亡诗社”的白痴行为感到后悔:我这样能查出什么呢?也许幕后凶手还没有出现,我的命就没有了!
外面由远至近响起一阵脚步声,来人似乎听到了白屋中男女的惨叫,迟疑地不敢上前哥从腰带上抽出一把弹簧刀,“啪啦”打开刀口,走了出去。约莫隔了一分钟,K哥回来了,对说夏社长说:“没事,是个赶尸的老头。继续。”
夏社长抡一抡手臂,看着地上皮开肉绽的一对男女,皱一皱眉:“我主耶稣当年在十字架被铁钉钉得血枯而死也没有哼一声,你们才吃几鞭子就要死要活的大叫,真不像话!——好了,穿衣吧!”她踢一脚白玫起伏的胸脯,周李清分明看到那一刻夏社长的独眼中显露的嫉妒!
就在周李清惊惶的盯着夏社长看的时辰,夏社长独眼的光芒也与她的目光相遇,周李清忙低下头去。木屋的地板上四溅着血花,像春天的花草地。白玫和郭小林呻吟着披上衣服,鲜血很快把衣服浸透。
“周李清!”夏社长的声音很轻,然而这一声喊却在周李清脑中如闷雷一样炸开,她恍惚地看着夏社长,预知巨大的危险就要降临。
“你也脱衣,让圣徒的血与你的血融合!”夏社长吐一口吐沫在掌心,伸舌头舔舐竹稍的鲜血。
周李清大脑一片真空的空白,她的皇冠耳坠拼命的摇撼:“不!”就要夺门而出,大忠扑上来,一把将她按倒在地,青春痘涨得破裂:“我来帮她脱!”
在倒地的那一刻,周李清的脑海中掠过哥哥的笑脸和张若水坚定的眼神。周李清啊周李清,既然有勇气来了,为什么不能凭自己的智慧走出去?在大忠的脏手伸过来的那一刻,她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打开他的手,目光冷冷的看向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来!”
多年以后,周李清回忆起白房子中的那一幕,还能感受到恐怖之后那种豁出去的勇气。那时的她,一件一件脱下衣裙,当她洁白的胸脯显露在夜的眼眸中时,她能听到上帝的叹息。跳跃的烛光下,她坚挺的**如喷射着火焰的花蕾,她高昂的头颅有西斯廷圣母的威严,她的衣服半披在肩上,长发融入夜的阴影。夏社长看着面前那个女孩的**,忽然双腿一弯,跪倒在地,按在木板上的双手因为紧张而颤抖。
“我在他的画上见过你,那朵喷射着火焰的花蕾就是你的**——”夏社长说着没有人能听懂的话,她的一只完好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眼见着夏社长歇斯底里的古怪举止,其余四人面面相觑。大忠手指扣着木门,扣得木屑纷飞,他似乎预感到一些什么,面色极其不安。
四野陡然刺起一阵警笛声,在那静谧而阴森的荒野,那声响几乎唤醒了一切熟睡在树上、地下的生灵与亡灵。
“白房子里的人听着,快快放下你们的武器!把双手交叉放到脑勺后出来!不然我们要武力入侵了!”一个手持喇叭的警察声势威严的喝道。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呼噜着鼻涕的小男孩,正是在火车站台接夏社长一行的那个。
“我看到他们带了枪!还说要恐怖袭击一个名演员!”那个小男孩把一根棒棒糖敲着黄黄的牙齿,信口说着,他的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感。
就在警察抄着大喇叭进行倒计时的时辰,一个披挂着羊皮袄的大胡子赶尸老人将手中的赶尸鞭别进裤腰带,悄悄绕到白房子后,从后门一个缺口摸进去,他的右手指缝中夹着四枚锋利黑色刀片,他的目光是那样凶残,仿佛即将扑杀老鼠的夜猫子发出的。
第二章 死亡诗社
第二章死亡诗社
那个夜晚的星光下不曾出现归巢的白鸽,死亡在乌镇西栅大门外六百米无声地进行。多年以后,周李清仍然会梦到那样荒诞的一幕:哥哥向她挥舞一下手,一张紧张而亢奋的脸就随着一辆铁灰色的青春单车消融在月照星辉里,从此神秘的失踪。
哥哥失踪的那些日子里,周李清一直心绪不宁,连上最喜爱的赵教授的素描和雕塑课也心不在焉了。也是这个时候,俊朗而带着神秘感的张若水用心抚慰着她脆薄的感情世界。
他们的第二次相遇是在素描课上,他的木炭笔用完了,然后向她借。两人一边画一边漫无目的地聊天,其实大半是周李清神经质的在说哥哥的生平,在她童年的时候,她如何喜欢跟屁虫一样跟着哥哥身后去和那些小男生们玩玻璃球、石头剪子布、警察捉小偷、拍画片、捏糖人;哥哥如何喜欢玩健身特技,譬如双杆、蹦极、登山,又如何喜欢把自己的诗歌贴在床头,在月光下朗诵……说着说着,她不禁泪流满面。下课后,他将一张她的肖像送给她,而她也将一张他的肖像送给他。
“我看出来一些事。”傍晚,在食堂一起吃饭时,张若水低声说。
“啊?”周李清诧异的看向他。
“你哥哥,他也许已不在人世了。我不想再掩瞒你了,也希望你不要再掩瞒自己,快些从悲伤中走出来,你会习惯的。”他的话直截了当,正中周李清的滴血的心。
“你……你说什么?”她手上的筷子在颤抖。
“死亡诗社!”他盯着她的眼睛,“你哥哥是‘死亡诗社’的成员!”
“死亡诗社”四个字如四把锐利的刀子,扎进周李清的心脏,她的面色顿如死灰一般。
举凡北×大的学生,暗地里都听说过“死亡诗社”,这个喜好终极冒险的中文系社团,常常在一些人烟荒芜的场所聚会,举行一些失传的宗教仪式,谈论一些诡异的事端或者不为人知的教会和哲学。传说入这个社团的学生,十个当中有两到三个会神秘失踪或死亡,个中原因,只有每一届的社长才知晓一二。虽然如此,每年依旧有不少追求刺激的学生入组社团,教育局和北京市警署出面调查,依旧难解其中疑团,这个悬案已持续三年之久。
“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入了‘死亡诗社’的?”周李清莫名的对张若水警觉起来。自从这个男孩子进入她的视线,似乎一切都变得离奇。
“因为,两年前我也曾是‘死亡诗社’的成员之一!——死里逃生!”他的嘴唇抿起,目光下敛,仿佛坠入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的他还没有拿到出国名额。作为大一新生,他自然喜欢加入一些社团。有一天,他在足球场上结识了陆明,那个看似阳光的男孩,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对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哲学和萨特的虚无主义很是推崇。
两人很快谈到一处,干脆躺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侃大山。说到生死的问题上,张若水说:“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你也不要太悲观,我们该享受的是‘生’这个过程,为什么总是死呀死的?”
陆明不以为然,冷哼道:“你相信世界末日吗?我信。《圣经》上说,末日审判就是仁者上天堂、触犯‘摩西十戒’的人下地狱的时候。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说:‘死是生的一部分’,我们所谓生的过程,其实早就掺杂了死的阴影。”
张若水叼一根狗尾草,眯缝起眼睛看着落日的余晖,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李敖写的《上山?上山?爱》,里面有个关于**与灵魂的悖论。我把他的悖论借过来阐述一下吧。我们的**在末日宣判时将已是腐朽的不是吗?那么上天堂的只是我们的精神了。可我们的精神失去了**的‘欲’,又如何感知天堂的快乐呢?譬如喝琼浆玉液,品尝龙肝凤髓,没有了胃口、味觉、咀嚼的牙齿,我们还能感到好喝好吃吗?譬如触摸天父的脚,因为没有了触觉,我们的灵魂还能有小圣徒触摸神圣罗马教宗的脚的乐趣吗?同样的,性的乐趣我们因为没有了器官,当然不能享受。人的乐趣来自五官,没有了五官,天堂岂不是居之无味吗?——还有,卢梭在《忏悔录》中,借她的情人华伦夫人的口说,上帝既然自称是宽容而仁慈的,他却亲手铸造了恶人——因为人是生而为善的,所谓的原罪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一个高尚的人与一个罪犯的差别归根结底是他所受教育的水平和外部环境的差别,上帝给人以坏的外部环境,恶人便成了,上帝倘要惩罚他,岂不就是惩罚上帝本身——因为那恶人是他铸造的!也许,正如西斯廷教堂穹顶上的《创世纪》中‘上帝创造亚当’一样,上帝与亚当的手指若即若离,他与人类一直保持着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距离!”
陆明把双手交叉,枕着脑勺,说道:“你和李敖都忘了一个前提,圣子耶稣在被十字架钉死后的第三天,坟墓空了,耶酥复活了,他的裹尸布还以当时的形状留在棺材里!你是学艺术的,自然知道布莱克的插画,他画弥尔顿的《失乐园》,就有一幅女天使扯下耶稣**上覆盖的裹尸布的情形。所以,我的推论是,末日宣判那天,我们身上的裹尸布都将被天使打开!——你可以说原罪就是上帝自己制造的,这只能说明上帝的伟大,他为人类创造了性格与命运!上帝的游戏规则我们无权干涉,只要无条件的服从!他与人类若即若离,正是其神圣性的一个表现,如果亲热得跟什么似的,人类早以为自己是上帝了!”
“可是,自人类诞生,就有大量的人不断的死亡,如果没有**化为泥土的物物循环,水仙花没有了肥料的养分还会开吗?几千年人类死亡的**的重叠,将是一个多大的数目啊,就算九大行星都开辟了,也未必够人类落脚!——上帝如果把人类当儿戏,人跟蚂蚁有什么区别?把我们当玩物的上帝值得去崇拜吗?他亲手给我们带来恶,给我们的社会带来不安定因素,必得批判和颠覆!”张若水口若悬河,吐沫星子乱飞。
“你一定没有认真读过《新约全书》,耶稣仅靠了五饼二鱼就喂饱了五千男子及其随行的妇女儿童——美好的事物都是短暂的,美好的家园也是小的,天堂的‘小’却不碍它的容积率的‘大’,上帝自然有法子以小鱼小饼小地方养活人类,盛放人类。”陆明有些激愤,双手不住地反绞着,“上帝给人类以恶,正是为了让人类知道什么是善——没有恶何来的善?整体为善的社会与整体为恶的社会都是值得鞭笞的,如果没有差异性,人类会走向千人一面的白痴境地!”
张若水忽然促狭一笑:“刚才你貌似说过,‘末日宣判那天,我们身上的裹尸布都将被天使打开’?呵呵,别忘了,现在的人一死就火化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裹尸布?”
两人唇枪舌剑一番,谁也没有说服谁,但就像多年前东渡日本的章太炎和黄侃因为一泡尿,大开舌战后成为知己一样,两人也成了朋友。
有一回,陆明醉后透露给张若水一个消息,他是“死亡诗社”第三届副社长,正在实施一项特殊的任务,至于是什么任务,陆明却讳莫如深,但张若水却依稀听出酒精、烧瓶、炼金术什么的,又听他说出一些牛顿研究过的中世纪关于炼金术的书,以及当年风行欧洲的黑死病和鼠疫。当时大惑不解,也不曾深究。
至于“死亡诗社”的正社长,陆明那晚嘟嘟囔囔说谁也没有见过,有人怀疑就是北×大的高层,有人甚至说根本就不存在正社长。
在好奇心的作祟下,张若水恳求陆明让他加入“死亡诗社”,陆明起初不应,说:“你既不相信世界末日会来到,就不可以加入。”后来终于抵不住张若水的软磨硬泡,在什刹海冰吼的时辰,在某个野树林中的一棵橄榄树下为他举行酷似弥撒的“入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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