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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掌门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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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岑开河手中金刀也斩断了他的左腿,两人一同掉落万丈悬崖,同归于尽。
宋再兴吓得脸色惨白,正想退回洞里,但这时蒋平已然走到他身后,飞起一脚,将他也踢下崖去!
这时奉掌门师兄之令下来救援岑开河的华翔也到了洞口,见到岑开河与两名绑票恶徒同归于尽,长叹一声,对自己迟到一步深为自责。滑到洞口,轻轻一纵,跳入洞内。长索虽然被苗一沣斩断,但斩断之处恰够洞口,以华翔的武功,自然难不住他。
华翔摸出身上火刀火石,晃亮火折子,点燃了地上那条刚被踩熄的松枝火把,只见两个孩子都不说话,呆子般看着他。而谢杏凤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华翔用剑割断岑澄身上粗绳,问道:“小公子,你娘她……她没给奸人害死吧?”岑澄不答,只是发呆。华翔吃了一惊,以为他被父亲的死吓得傻了,在他小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问道:“小公子,你没事吧?”忽听岑澄放声大哭,边哭边叫道:“爹爹!爹爹!我要爹爹……”
华翔见他终于哭出,反而放心,长叹一声,又过去割了谢杏凤身上绳子。用手在她鼻下一探,只觉气若游丝。华翔也不避嫌,左手将她扶坐起来,右手按在她后心上,内力源源不绝地注入她的体内。
不多一会,谢杏凤悠悠醒来,见苗一沣宋再兴不在,一个道士正扶持着她,俊脸微微一红,问正自大哭的儿子岑澄:“岑澄,你哭什么?”岑澄见母亲动问,更加哭得大声了,一边哭一边哽咽说道:“妈妈,爹爹死了!和……和坏人一起……死了!”
谢杏凤一听身子微微一颤,两眼一闭,又要昏迷过去,华翔赶忙催动内力。谢杏凤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华翔说道:“谢谢道长。”华翔羞愧不答。谢杏凤又看向儿子,低声呼唤道:“岑澄你过来。”岑澄见母亲脸白如纸,全身无力,赶忙收泪上前,伸出双手扶住母亲,道:“妈妈,你……你不会……死吧?”谢杏凤微微一笑,轻轻挣开两人的手,躺到石地上,一边伸出右手去抚摩儿子的脸,一边说道:“妈妈不死,妈妈不会丢下岑澄。”
岑澄扑在母亲胸膛上,又大哭起来。谢杏凤无力地闭上眼睛,口里喃喃低语:“岑澄你今后要听大人的话。”岑澄呜呜咽咽答道:“孩儿今后一定会听妈妈的话。”谢杏凤似未听见,又说:“岑澄你今后要听大人的话。”岑澄呆了一下,又答了一遍。谢杏凤仍似未听见,继续重复自己的话!旁边的华翔蒋平两人不安地对视一眼,似乎都已预感到什么。
果然,谢杏凤又重复几遍自己的话后,便没了声音。岑澄惊恐地唤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谢杏凤不答,似已睡着。华翔将两根手指伸到她鼻下一探,已无呼吸。
“道士,我妈妈怎样了?”岑澄象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紧张地看着华翔。华翔见岑澄两眼被肿胀的皮肉挤成了一条缝,几乎睁不开,不忍与他对视,避开眼睛,叹息不语。
“我妈妈她死了么?”岑澄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固执相问。
华翔叹息一声,说道:“你今后一定要听大人的话,你妈妈才会放心而去!”
岑澄听了顿时又大放悲声!华翔也不相劝,任其恸哭。蒋平看着岑澄,想到自己和他一样,从此失恃无依,也不禁落下眼泪。
两个孩子一个大声号哭,一个默默垂泪,伤心了好半天后,才渐渐停下。这时毛镖师以及崆峒弟子林芃先后进入洞内,大家劝住岑澄后,在洞中找到苗一沣宋再兴两人用来进洞的那条长索,斩了两截,一截用来捆绑谢杏凤尸首,缚在其中武功最高的华翔背上,由他带上崖。一截捆了岑澄,缚在武功其次的林芃背上。准备停当后,大家来到洞口,因怕那条长索不堪重负,所以一个一个地上去。先由林芃带着岑澄上去,接着是华翔和谢杏凤,然后是蒋平,最后是毛镖师。
上崖后,五名镖师与崆峒众道士商议一番,决定由一名崆峒弟子带路,与两名镖师一起连夜下崖底寻找、收硷岑开河尸首。毛镖师和王镖师两人用向崆峒派借来的一副担架,抬谢杏凤尸首回镖局,剩下那名张镖师则负责照护岑澄蒋平两人,乘坐他们藏在山下树林中的马匹回去。计议已定后,五位镖师当即别了丘莫信等人,下山而去。
蒋平回到家时,只见父亲的灵堂已经布置好。灵堂就设在他家居住的那条巷子外一座临时租来的小院中,父亲蒋东流也已入棺。摸那棺木上的黑漆,就知此棺并非新买来的。蒋平心想镖局每年里总有镖客死伤,所以早准备了几口棺材也事属寻常。此时已近一更,附近人家都已歇息,帮忙布置灵堂的仆从早已回去,只留下一个老仆在院子里照看。见到蒋平回来,那老仆交代了几句后,也自离去。
蒋平独自坐在灵堂外长窗下的一条长椅子上,胡思乱想一会后,难抵倦意,和衣在长椅上睡了一夜。
(第二章《失恃无依》完) 。。
第三章 连环谋杀
次日,他一早就醒来。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想今日应有客人前来吊唁,于是强忍睡意,从长椅上坐起来。但直到午时,也不见一个吊客进院,镖局也没安排人过来帮忙。蒋平又难堪又难过,一个人尴尬无措地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陪着父亲的灵柩。
“也许因为总镖头家里也要安排丧事,所以暂时分不出人手过来帮忙,镖客们可能……下午或者晚上才会过来看我爹爹吧?”他在心里不安地猜测着,为尴尬处境自我解嘲。
一天时间在煎熬中慢慢过去,眼看天已黑透,却仍然不见一个吊客人影。只偶尔进来一两个街坊邻居,都只在院子里短暂停留一会,便回家去。一些邻居进出巷子时,故意不朝院门这边看,低着头匆忙经过。
蒋平此时才深切地体会到他们父子活得是多么失败和窝囊!原本打算在办完父亲的丧事后去找镖局几位副总镖头,看他们是否还认已经死去的岑开河的帐,让自己进入镖局的兵器间。但眼见镖局如此漠不关心的态度,他早已冷了此心。心想:“岑总镖头只是对我私下许诺过,别人并不知道。就算认帐,镖局中人对爹爹和我如此无情,和他们在一家镖局厮混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依爹爹遗言,离开平凉,去河南嵩山少林寺,学得一身本事后,何愁谋不到生计?”
想到要离开暗恋的方姑娘,他又不禁有些犹豫。但随即想道:“我不走又能如何?以我此时的狼狈处境,难道还有脸面向她表白爱慕之情?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日如得志,还怕没有得亲芳泽机会?”道理虽然如此,心里还是颇觉难过。想到自己要离开平凉,惟一的牵挂竟然是一个连芳名也不知道的姑娘时,心里顿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忽然之间,他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埋葬了爹爹后,去向她当面道个别!虽然她会因为彼此素不相识,而觉得太过奇怪甚至可笑,但只要自己终于将心里的话对她说出,结果怎样,又有什么干系?古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我曾抗争,成败不必在我。就算自己是去出丑,反正事后马上便离开平凉,又有什么好怕?”
脑子里幻想到自己向她告别的情形,他自己又觉可笑又觉难过,又有一种难于言状的甜蜜。胡思乱想了也不知有多久,猛然看见月已中天,已是深夜,方才和衣睡倒在长椅里。因为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所以对于眼下的难堪处境也不再似白日那样觉得痛苦和羞愧,躺下不久便沉沉睡去。
次日,他吃过早饭,便来镖局。只见镖局府门大开,门上的牌匾上扎了黑布白花。看门的八条大汉一律白衣白帽,腰上各系一条麻绳。从镖局大门一直到里面的把势场,白花花的一片,宛如花圈海洋!
进得大门,到处可见忙乱的仆从和女婢。亲朋你来我去,也不能计数。岑开河谢杏凤夫妇停灵于把势场北面那间大厅之中,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是上品,也不用尽述。灵堂内外,花圈拱卫,灵幡满目。灵堂大门左首,安了数十个蒲团,每个蒲团上面都坐着一个从崆峒山上请来做法事的和尚或者道士,全然不受外界燥声干扰,低头垂目,专心超度前亡后死鬼魂;把势场东首院墙下,六条长凳子排成两排,坐着七八个铙钹、锣鼓和唢呐师傅,也不管有无听众,自行卖力地吹打说唱……总之整个把势场里,锣鼓喧天,唢呐刺耳,人声鼎沸,喧嚷不已。
蒋平见到眼前这个热闹场景,心里益发酸楚、愤怒。不管是否认识,全不加理会,旁若无人地径直穿过把势场,来到后面一进院子里的帐房前。远远看见孙仁冲、罗明月两位副总镖头以及帐房管事郝人气三人站在帐房门前的台阶上,正在商议什么。蒋平微一踌躇,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三人看见他后,停止交谈,郝人气低声对两位副总镖头介绍道:“他就是蒋东流的儿子。”两位副总镖头听了都没有说话,两道目光一齐向蒋平身上射来。
蒋平挑战地迎视上前,到了石级下后站住,行过礼后说道:“晚辈蒋平见过孙副总镖头、罗副总镖头和郝管事。”孙仁冲点点头,大声问道:“你是蒋东流的儿子?有什么需要镖局帮忙的么?”孙仁冲今年四十五岁,因身材高胖,说话嗓门特大,所以有个绰号叫做“孙大炮”。他虽然看上去平易近人,但骂起人来却也不留面子,很有威仪,所以一般镖客都很敬畏他,并不敢当面叫他“孙大炮”。
蒋平强压心里酸痛,说道:“多谢关心,没有什么事需要麻烦镖局。我……我是来领丧葬费和抚恤银子的。”孙仁冲问道:“你爹爹何时下葬?请先生看过日子和葬地没有?”蒋平道:“就在今日。打算埋到南门外不老坡上。”
孙仁冲点点头,也不问身边的罗明月意见,就大声命令郝人气:“马上把该给的银子给人家。”郝人气道:“是。”转头对蒋平道:“跟我进帐房吧。”
进了帐房,郝人气叫蒋平站在厅中稍候,自己一个人进了里面一间小屋,过不多会,拿着几张银票和一本厚厚的帐簿出来,说道:“二百两抚恤银、二十两丧葬银,一共二百二十两银子,你点一下。如无差错,就在册上落个名字。”
蒋平微微一愣,小声说道:“岑总镖头不是加了一百两银子么?”郝人气干咳一声,也小声说道:“可是岑总镖头已经……死无对证,多给你一百两银子,我可没这个胆子。”
原来定西镖局并非岑开河一家产业,而是由岑开河、岑开山、孙仁冲、罗明月四人合力创办。岑开山是岑开河堂兄,因为出银最多,所以镖局刚创立时,岑开山是总镖头,其余三人是副总镖头。但岑开山不久便在一次押镖途中被强人杀死,因亲人都已死于元末战乱,所以遗言让岑开河继承自己遗产,岑开河因此做了总镖头。郝人气言下之意自是说:定西镖局并非岑开河一家私产,何况他又死去,要在规定之外多拿银子,需得两位副总镖头点头。
蒋平心里暗骂对方,但不想去求两位副总镖头,只得接过那二百二十两银票,点过后小心放入怀内,用郝管事递过的毛笔,在帐簿上落了自己名字。因为心里有气,所以连客气话也不说一句便出了帐房。只见两位副总镖头仍然站在门外说话,蒋平道了声谢,正欲离去,忽然孙仁冲问道:“一共多少银子?”蒋平道:“二百二十两。”孙仁冲皱了皱眉,问跟出门来的郝人气:“听说总镖头给他加了一百两银子?”郝人气脸色微变,随即故做恍然神色道:“哦,我倒忘记了!”
孙仁冲冷笑一声,心知对方实是想私吞那一百两银子,却不点破,喝道:“岑总镖头说过的话,怎么可以忘记?马上给人家一百两银子!”郝人气身为帐房管事,在镖局里地位仅次于几位正副总镖头,别说一众镖客,就连岑开河、罗明月两人也对他很有礼数。只有孙仁冲不大尊重他,有一次甚至还当着不少镖客的面狠狠训斥他一通。所以郝人气对孙仁冲一向又怕又不满。
罗明月一直不发一言,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儿。见郝人气被骂,只装耳聋。
郝人气红了脸答应一声,狼狈地进屋取了一百两银票出来交与蒋平。蒋平感激地对孙仁冲行了一礼,道:“多谢孙副总镖头!”孙仁冲点点头,道:“你自己忙去吧。”
出了镖局,蒋平先到炮仗铺买了两挂鞭炮和一些香烛冥钱,然后又拿出二两银子雇佣了四个苦力,将父亲灵柩抬到南门外不老坡上,找个背阴向阳地方下葬,一直忙到中午未时前后才疲倦回城。
回到家中,稍息片刻,便开始收拾行李。但家里一向清寒,莫说多带行李跋涉不便,就是想多带些,也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带走,最后只挑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把红油纸伞,打成一个包袱。眼看再无什么事情,只等向方姑娘道别后就可起程,心里不禁又打起退堂鼓:“还是不去了吧?素不相识,突然去跟人家说那些话,也实在太过唐突和古怪!再说,那位凶手的声音虽然不大象孙老师,但到底是不是他还不一定!”
但不去见方姑娘最后一面便走,又似有种心愿未了的感觉。他把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一会坐起来,一会躺下去,心潮起伏,激烈格斗一番后,最后决定听从天意!从怀内摸出一个铜板,心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倘若我手里这个铜板落地后是阳面朝上,便是要去,若是阴面朝上,则是不去。”
闭上眼睛,深吸口气,然后随手将铜板向上抛出。只见那枚铜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在地上,旋转了几圈后终于躺倒。
蒋平紧张地走上前去,一看,竟是正面朝上!不禁苦笑。心道:“既然天意如此,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只是去向她道个别,说完了话便远走他乡,她要耻笑也好,要对别人讲也好,反正从此再难相见,惧怕什么!”他在心里自我鼓气一番,害怕又生迟疑,索性不再多想,将铜板收入怀内,出门而去。
出了城门后,已近申时,虽然时辰已不早了,但他既不雇马车,也不施展身法,安步当车,慢慢向方家庄行去。一路边走边设想见到方姑娘后该如何说话,二十余里不知不觉便已走完。眼看方家庄已经在望,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既盼能顺利见到方姑娘,又盼见不到她,虽然这两种愿望完全矛盾,但此时却奇异地统一在他身上!
此时已是黄昏,正是吃晚饭时候。只见方家庄许多人家的房顶上都有炊烟升起,淡蓝色的炊烟缭绕在树林间。一条大黄狗正趴在一丛竹林前,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已经干得没半滴油水的骨头。蒋平也不急着进去,先躲在庄外一片柳树林里,平息了心潮,整理过头发,方才鼓起勇气走出林子,装做朝山的游客,进入庄内。
转过两道弯后,忽然一惊,只见前面一棵老槐树下围了十七八个男女,似乎在看什么稀奇东西,其中方姑娘和她妹妹方小玉也在其内。但见方姑娘穿着平时最爱穿的那套白衣白裙,亭亭玉立,神色专注地看着场中。蒋平胸中直似小鹿乱撞,虽然她并未向自己这边看,但他的一张脸还是不争气地红到了耳根!心道:“算了,临行前见到她一面也就是了,那些话还是不说的好!”见孙老师不在,当下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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