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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5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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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马居然还活着,并且还是由别的两个人带来了药庐。



  但它终究必须尽快消失,所以还是由自己来操刀屠宰吧!



  萧淙很是质疑。那牵马到来的两个人能不通过药庐中间人的联系就找到这里,很有可能是官方来者。他早有耳闻,当今皇帝手底下有几支行事特别的小组,大统初定时,皇帝就是用这几组人作为暗处的利刃。查出并斩灭了好几个想要谋逆的劣臣。后来为强力遏制官员之间的互相暗杀,这几组人也发挥出强大的作用。



  总之,传言中皇帝手底下的那几组人虽然行事极为低调,但绝对是访人查案的一把好手,是皇帝藏在袖子里从不露柄的一把利剑。



  这些人虽然直到如今都还未在吏治中公开建制,但不排除他们可以奉照皇帝口谕,临时参与进查案的队伍中。



  如果是这类人盯上了下河郡郡守大人被杀的案子,只要有一丝线索,便极有可能行剥云见月之事。而倘若此刻的萧淙还心持昨天的打算,准备弃刀收手定居京都,他在看到黑马后很快想透了一些事的时候,完全可以不必沾手此事。



  但谁叫他此时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若他今后还想继续做江湖郎中,就必须与此事撇开关系。若他被此事缠上,即便最后能摆脱官府的究查,今后很可能不会再有人愿意给他做中间人了,此事太毁江湖名声。



  所以现下他必须做一件事情,不帮任何一方,也不是使自己保持中立,而是将自己与此事完全隔绝开来。



  这事似乎很简单,萧淙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但考虑到今天他要面对的两方人都不好惹,一个是江湖中绝顶强悍的杀手组织,一个是当今皇帝收藏在袖里的杀手锏,他磨刀的手不禁也开始有些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这刀很久没用,磨得有些吃力。



  呲拉的磨刀声持续了很久,一尺多长的斩骨刀已经完全磨去刀身上的斑斑锈迹,光洁如镜,显露出优质铁材的本色。萧淙看了一眼刀身,觉得满意了,便换了一块磨刀石,开始重点磨那刀锋。



  一般来说,一个屠夫行屠宰之事,应该会身携一套齐全的刀具,放血刮毛切割斩骨各有不同。萧淙行医之前是个手艺不错的屠夫,当然明白这些常识,但也正是因为他熟练此道,才会不满足于现状,想到开辟创新,有了他现在的手艺。现在他屠宰牲口只需一把刀,即能将一匹马宰杀料理成一堆分不清是什么牲口的肉块,倒是给活人切肤治疗的那一套刀具极为齐全精细。…



  疗伤用到的那套刀具类别繁多且打造得精致,是他身为医者,要为他施治的病人负责,不能亵渎这项工作,已经尝试并确定了的施治要点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轻易改变。而屠宰之刀现在已经精简成独一把,则既是他不喜麻烦,又是他对自己屠宰手艺的自信。



  只是今天面临的这个事情工作量有些大,他必须做好准备,精器攻事,以免可能会有卷刃的失误发生。



  由于他磨刀捣腾的时间过长,习惯在晌午午睡的两个女儿终于被吵得睡不下去了,一同走出卧房,循着那种粗糙如细沙磨砺在耳鼓的声音来到了萧淙身边。



  一高一矮、从脸孔上来看也没什么相像处的两个小女孩齐齐盯着父亲,小女儿目露一丝茫然,大女儿则在看了一眼父亲手中的刀之后,将目光移向了院子里的那匹没有系住缰绳却乖乖站定的黑马。



  萧淙名义上有两个女儿,实际上大女儿并非亲生。当妻子在生下小女儿时,萧淙还在郡府大牢里服刑,因为他在为一个伤者治疗时治出了人命。



  待萧淙从牢房出来,妻子已经在邻里的流言责难以及家庭的困苦双重压力攻击下病得奄奄一息。即便萧淙出狱后立即着手为妻子调养身体,也没能挽留她多活几个月。
(783)、刚还了又借
  …



  今朝皇室姓王,这位君主经历过前朝覆灭的战火,见过饥荒中路边倒毙的饿殍,他执政后,最重视的就是粮食的生产。饥腹不饱,民心难安,刚刚稳定下来的乱世很容易再起战火。然而改变了以往固有的产业格局,耕田大面积种植粮食,必然会压缩棉田的份额,进而挤兑棉织物资的价格。



  但新朝提出的桑棉合田新政实施后,市场的粮价却并未因为产量增加而减价,棉布丝绸的零售,也未因为桑棉合田最初那几年作物适应期里的减产而涨价。这两种与耕地有紧密关联的物资,在桑棉合田新政最初的几年,售价也只是略有起伏,而在近几年,却是一齐降了价。



  因为桑棉合田的新型种植技术已经成熟和推广,同样大小的耕地,有了近乎多出一倍的农作物产量,储备充足,这些物资的售价自然会降下来。民衣能蔽体取暖,食能饱腹,做活有劲,心也安了。把民生基础打造稳固,才有余力去筹划其它的事务。



  而近几天,石乙借着帮阮洛清理账务的机会,断断续续看过几本账册上的文字记录,大致得知,当初朝廷刚刚实施桑棉合田新政的时候,为了稳控市场价格,与各大商行核心人物签订了盈利补亏的协议。拢总的概括,就是以粮食的增产利润,补充桑田收缩造成的亏损。



  这个协议的实验点,首个便在京都,之后得以成功,是因为朝廷培养的那个京商系统发挥了作用。当时全靠那几位京都本土起家的商人,几乎拿着全身家当在跟市价波动硬抗。为此朝廷也开出了金额巨大的空心银票,直到近几年才渐渐还清。



  商家以互利为生,朝廷再怎么倡导他们为帮助国家兴盛而做奉献,也不可能真让他们放血割肉每天做赔本生意,至多就是让他们暂时“借出”收益。但皇帝以一国之重许下的承诺。必得兑现,借了的债,一样得还。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些京商对新政的实施是有功劳的。借的钱虽然还了,但也别忘了当初别人肯借的那份恩义。



  要知道,王家虽然改朝换代大事已成,但在这个极为讲究传承的时代,严格来说,王家属于逆臣篡位,在昭国初建那几年,还是有不少人表面臣服,心里却在腹诽怀疑的。在那种环境下,王氏帝君为了推行自己构画的新政。向几位在京都起家的商人以一个口头承诺暂借大额利润,除去一部分表示退出的商人,但最后选择留下来的那几人,愿意借给皇帝的,怕就不止是银子。还有莫大的信任了。



  所以如今皇帝虽然把借的银子都还清了,但并非就全忘了这几个商人当年的恩义。时至如今,这片被战乱割刺清洗过的江山恢复生机,国力渐渐强盛起来,在政策上有些特别待遇,便会优先发给当年那几个仗义施援的京商。不过,皇帝惯有的固权手腕。在这里也发挥了一些作用。当年那几个旧人,现今已经被皇帝以利益链条捆绑成了一体,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也俱损。



  但阮洛似乎是唯一的例外。



  以阮洛的年纪来推敲,当年皇帝向几名京商以口头承诺借债的时候,阮洛大约还身在昭国西北角的小梁国商学院学习。但阮洛又非完全与京商体系无关。如今他继承了已故舅父的产业,而他的舅父,实际就是当年借银给皇帝的那几人之一。可尽管有此联系,现如今阮洛又并非京商体系内的成员,但朝廷给京商团体的各类特别优待。阮洛实际上一个也没落下。…



  最近这几天,石乙帮阮洛清理账务,涉及到一些陈旧老账册,其中令石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粮谷进价。原来阮洛名下的京正粮店,京都储粮量排在第三位,堪比一个小型粮仓的店子,实际有着两个进货渠道。而除了符合市场价格规律的那条进货渠道,另一渠道的粮谷进价时有起伏,但大体是偏向极低的价格。



  这算是金钱干预下的特殊受益了吧。



  只是,石乙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机会全览阮洛名下商铺的所有账目,所以他还是心存了一丝保守设想。也许极低的进货渠道,确实是皇帝授意给予的优待,但不排除为此优待,阮洛也必须向上给予某种回馈的可能。



  虽然石乙不清楚阮洛与皇帝之间这区分于京内外商家的合作关系,具体是个什么性质,但见来的是米店和布庄的大掌柜,以及旁观阮洛对此的态度,不难猜测,大约是会与皇家有关系的吧?



  三人只落后阮洛几步,进了客厅,就见厅中已经分座的四人里,那两名掌柜和步管家的目光一齐投来。阮洛坐在他们的对面,则是微垂眼眸,没有因门外进来的人而打断脑中正在思索的事情。



  步管家和另两位大掌柜早已与莫叶见得熟了。莫叶刚到宋宅的时候,便常以书童身份跟在阮洛身边到处走动。后来因为身体上已经开始明显了的成长变化,莫叶恢复了女子装束,大家对此略感惊讶的同时,又皆持礼以待,因为阮洛与她结了金兰谊交。



  至于叶诺诺,月余之前,在东风楼闹的那一场,还不够让她向整个京都宣布她是阮洛定亲未婚妻的身份么?屋内这三个中年男人,都在阮洛名下的商铺务事,又怎会不识。



  但面对同二女一同步入的石乙,这三人脸上表情就显得有些疏离了。他们相互之间的交集,仅在于最近在这客厅里理账的几天,并且这两个掌柜都是大忙人,每次来都是步履匆匆,形同路人擦肩而过。莫说他们与石乙不熟,就在刚才,石乙自己都还没能记清他们的脸。



  看清随后步入的三人,厅中那三个中年男人便站起身,揖手寒暄几句。虽然早在几天前就听说东家聘了一个副手的事,然而今天实是步管家第一次见到正主,他虽然没有多问什么,但当他的视线在石乙脸上多停留了片刻时,眼神里的些微波澜。隐隐然已在说明某件事情。



  与步管家的沉着性情不同,另两名大掌柜论事就比较直接了。可能这跟他们今天还有琐务缠身、闲余时间紧迫也有关系。才刚见面打招呼,两名大掌柜就有告辞的意思,但是仔细留意他们说的话。又有些隐隐指向石乙。



  这三个帮阮洛打理产业、资历极厚的商界前辈,对石乙这个属于半道参与进来的人,还是心存一定防备的。不过,他们会有这种区分态度,仔细想来,其实也在常理之中。



  ……



  “蛇王胆或是良药,留给你们了。”



  甫一开口说话,白衣男子忍耐良久的喉间翻腾感觉,顿时如大堤决口,一大口鲜血冲喉而出。身形也站得踉跄起来。他没有莫叶的那种特殊体质,即便随身携带有应急药物,也是撑不住多久的。



  咳了两声,勉力调整呼吸节奏,白衣男子不再犹豫。朝他先前站过的那块高岩呼啸一声,很快便有一匹马从那端奔出。他纵身上马,提着缰绳驱马来到虫蛇女尸身附近,然后从怀间摸出几只火折子吹着抛下,等待片刻后,他又掏出一把颗粒物洒下。…



  那颗粒物一碰上明火,先是发出轻微的爆炸声。火星四溅,紧接着就催得那火势瞬间高涨,将虫蛇女的尸身吞噬。



  座下马匹看见这熊熊大火骤起,不禁甩甩头嘶鸣了一声,倒退数步。马背上的白衣男子也偏了一下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浅草地上躺倒不动的三个人。然后挥剑平平拍于马臀,冲下山去。



  山间风常有,山草深且枯,当白衣男子骑马驰至山下时,山腰处已现浓烟滚滚。想必用不了多久,那里便要成一片火海。



  然而白衣男子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回看那处烟火会不会造成一方灾难,事实上他放火的行为已经算是违反常例了,他本可以不必那么做,而为这事他甚至耽搁了治疗自己毒伤的时机。



  赶马在山下一条满布荒草的崎岖小路上奔出一段距离后,他终于看见隐蔽停于一簇高密灌木后的马车。提缰放缓马步靠近,他下马时近乎直接跌下马背,但只是膝头碰地跌撞了一下,他立即以手中窄剑为拄,再次站稳身形,朝马车快步走去。



  如果就此倒下,他怕自己再无力站起。



  黝黑脸庞神情闲散地靠坐在车辕上,似在瞌睡的青年车夫衣着有些破旧邋遢,倒是符合他这种常历风霜的身份。但当他听见周围一个方向有踩草声传来,他半闭着的双眼顿时睁开,眼中滑过一丝锐利。



  邋遢车夫很快看见手里拄着剑走近的白衣男子,眼中的锐利也很快被一丝喜色取代。然而当他接下来看见了白衣男子唇边挂着血丝,胸前衣襟上也有一滩未干的血迹,他眼中的那丝喜色顿时又被惊讶神情覆盖。



  “伤得重么?”只微微一怔便快步走近来的邋遢车夫见白衣男子此时似乎连走路都有些稳不住身形,连忙伸出手准备扶住他,却不料被他屈肘拦了一下。



  “别碰,剧毒。”



  白衣男子已经尽可能的精简字句了,他胸中气血翻腾得厉害,怕是随时又会冲喉而出,实在不宜多说话。可即使只说了四个字,他还是忍不住捂住嘴咳了起来。



  他一抬手,露出手背,那邋遢车夫也就看得清楚了,紧盯他手背上那圈青黑,吃惊地道:“蛇毒?刚才在山上跟你交手的究竟是什么人?”



  白衣男子歪斜着身走近车门,鼓足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迈了进去。沉重地喘息了片刻后,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邋遢车夫的问话,只说道:“折剑师叔,我只有……半个……时辰……”



  话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已有些字难成句。



  “知道了!”邋遢车夫此时也已跳上了车,尽管他知道车中男子此时不宜多说话,但在赶车之前,他还是偏头问了一句:“什么蛇,认得么?”



  “青虫蛇,黄斑头,黑蛇王。”话音刚落,歪坐在马车内的白衣男子猛地咳出一口血,血色不再鲜红。并还夹杂着些许黑斑。



  邋遢车夫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当然,他亦将那九个字听得清楚,并很快在心中得出一个结论。当即叮嘱道:“我这就带你去找姓萧的,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但在此期间你必须一直保持清醒,撑住了!”



  车中人微皱着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邋遢车夫不再多言,抖开马鞭,驱马狂奔,绝尘而去。



  ……



  北疆小镇。



  当林杉派人软禁的那名女探子矢志不渝的为求死而绝食到第四天时,其实已不需要再去向林杉请示命令。与那女探子周旋了将近两年的杜、武二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立即动身去寻找廖世。…



  如林杉所言,廖世不论藏身到了哪儿,都脱离不了这两人的追踪。除了因为廖世本身匿迹的位置也没有与小镇离得太远,还因为杜、武二人都是经验老道的边军斥候出身。查访寻踪本就是他们最擅长的差事。



  然而他们在两天前离开后,就一去不回,留在看守房的另外两名侍卫还以为他们还在继续寻找,却没人知道,这两人早就找到廖世了,然后被这潜心与各种药物打交道的佝偻老头儿一把药粉放倒,搁在屋中一张硬板床上瘫了两天。



  三年前。廖世跟着林杉来到北地,半道上他回了一趟自己那间蒙尘已久的药铺拿药,不料竟遇上严行之,毫无悬念的被缠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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