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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4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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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滞声片刻后的石乙干笑一声。没有回答莫叶的这个问题,直接调转话头道:“不如还是说说喜鹊吧,还是这种鸟好,添喜庆。”



  莫叶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这种鸟站在谁头上鸣叫,就意味着谁人家里有喜事。”



  石乙正想认同的附和几声,却在将要开口之际,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莫叶也回过身来,淡漠说道:“可是它刚才却是停在坟头,看来这种说法,也不一定就准呢。”



  石乙“呵呵”一笑,道:“刚才它那是贪吃的叫声,跟报喜无关。假使这种鸟的工作就是给人报喜,那么它应该也有想要休息的时候呢!”



  莫叶觉得石乙的话说得很有趣,她脸上忽然显露一丝微笑。



  石乙没有再说乌鸦或者喜鹊,他站起身,朝四周环顾了一眼。



  莫叶随即也拎着空篮子站起身,看着他环顾四周的表情,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凝神道:“还有谁人跟着你来这儿了么?”



  给师父造了座假坟,并在每年的今天都会来祭拜的事,莫叶只对阮洛、伍书,还有眼前的石乙说过。此事的确不宜声张,莫叶连石碑都没有给空坟象征性的立一块,就是怕伍书所言的,师父的那些旧日宿敌可能找出这里,连空坟都给掘了。



  坟里虽然安葬的只是一只小瓶子,但这对莫叶来说,仍是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石乙这次来,还带着别的人,难以保证这秘密还能否不被泄露出去。



  石乙看出了莫叶脸上那些微紧张,但他心里早有答案,连忙摆手道:“因为我是忽然想到那封信,错过今天,就只能等到明年才有机会‘捎’给林先生了,但我昨天又没同意与你一起来,不知道位置,所以我只好找了伍叔,让他带我来的。”



  石乙学成回京,联系上莫叶以后,发现莫叶不知通过何种机缘,拜了一位怪脸叔叔,莫叶似乎对其十分信任。虽然不知这二人的关系走到如今这一步,其中经历了多少细节,但从时间上推敲,他二人的结识应该是在林杉出事以后,这样一想,有些事倒也不难揣测了。



  因为自己也没什么亲人,从小习惯了与没有血亲的人交往,仅是东风楼里的干姨母就有十几位,所以石乙因此也养成了一种好脾气,基本上不认生。看莫叶一口一个伍叔叫着,石乙很快也跟风同称。…



  反正若真要认真去辨别,伍叔还是伍书,还真不好辨。



  不过,石乙在称呼出这两个字时,的确是语含了一些敬意的。



  听闻伍叔也来了,莫叶虽然早已习惯伍书在白天出没时常保持的那种躲闪作风,他到了这儿却不现身也很正常,但她初闻石乙所说,心中还是微微生出讶然之意。



  莫叶在闻言之后,与石乙一样,也四下环顾起来,在寻找那抹似乎只要一眨眼就会消失的身影。



  三年前的夏中,在春末随商舰出海的伍书平安归来,找到莫叶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她小瓶子在哪里,他有些不放心,要检查瓶口的瓷焊,怕在他出海的日子里,莫叶又不听劝的做了蠢事。



  莫叶只得告诉了他,将瓶子埋葬的事。



  对于莫叶用小瓶子代替林杉的衣冠,在荒野给林杉造了一座空坟的事,伍书每提到一次,脸上的神情都会显得有些古怪。莫叶不知道他每到那个时候,都会想些什么,渐渐就模糊的认为,那是伍书从来没有陪她一起来这儿看过这座空坟的原因。



  莫叶向四周看了几眼,也没有发现那抹熟悉身影。



  稍后,居然还是石乙先发觉了,侧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土埂,对莫叶说道:“现在他在那边等你,你过去吧。”



  莫叶投远目光,看向石乙抬手所指的地方,仔细凝神,确定那儿空旷一片,她才又侧目看向石乙,疑惑了一声:“那儿没有人。”



  还好在她心里没有存过什么鬼神概念,否则以她此时所站的地域特点,恐怕会下意识觉得石乙白天见鬼——虽然伍书那形象模样,还真跟鬼魅有点相像。
(665)、选曲
  …



  “川西?那可是个苦地方呐!那么苦的地方出来的曲调儿估摸着也会透着一股苦意吧?可是吟歌作曲的主意可是要取悦人的,咱们可不想听什么令人忧郁的歌调儿。”



  “哎哎,是苦是喜,先让人家小姑娘唱一曲,那才能分辨得清,光你一个人评判,能占全了咱们大家的理吗?”



  “说得也是,不过我还是想把一句丑话说在前头。京畿首府里的日子虽然是渐渐好起来了,可这好日子也不是白来的,要想在这里讨生活,还得真有些本事,若你唱得不好,我可是不会给钱的,就更别提打赏了。”



  “唉……这位兄弟,你也太较真了,不就唱一小曲儿吗?搞得跟你要坐堂审犯人似的……”



  “……”



  方才在那卖唱姑娘一番斯文守礼的开场白过后,零散坐于馄饨馆里的几个食客先是只有一个人出声,但很快附和的人就多了起来。馄饨馆本就不大,厅内空间有限,这几向人声一簇拢起来,就有些显得吵了 。



  注意到王炽微微挑了一下眉尾,虽然这短暂的情绪浮动只如疾风过境,并无滞留,但那两个已经对那抚琴老者隐隐起了某种疑心的大内高手已经移步到了他左右,其中一人还低声解释了一句:“老爷,这家馄饨馆本来有个驻场的歌女,唱得还不错,外加上来这里的顾客大多是街坊熟人,耳朵听惯了,难免会抗拒陌生的声音。”



  既然是微服简从行走到宫外。一切举止自然以低调为主,称谓上都变成了寻常富户的叫法,常常跟着陛下出宫的侍卫早已调换使用得熟练,也不需要次次都先与陛下打招呼。



  “你常来这里?”这事倒是王炽头一次听说,不过他在问话时,语气依然平静。



  只是一个歌女的讯息,的确没有多大的分量能够吊起他的兴趣,相比而言。此时的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个抚琴的老者。他平静的面容语气下,覆盖着的是正在观察思考此人的心思所向。前几日狼牙围城内的动静闹得有些超过他的预估,竟还漏了几个歹人窜进了宫里去,这让他不得不对京都陌生而又身怀武艺的人多加留意。



  然而他这清淡一问,却叫那名为他解释的侍卫心下掠过一惊。



  这个解释来得迟了些,不过侍卫起初也不觉得这种小事需要告知微服游京、半日即返的陛下,但他此刻既又说了。并且那个抚琴的老者似乎武功底子不俗,这种事便很容易令一位帝王提挂在心,对身边之人有所疑忌了。



  伴君如伴虎,喜怒猜忌甫息难定,即便只是伴在君王身边的一介武夫,需要配备的谋略机智也不会太低。



  有时候最复杂的事情也是最简单的,过度的揣度君心并非良策。陛下会选了这两个人跟着出宫,当然对他们是心存了一定的安心。这侍卫心里明白,挑了最简单、却也最无缺的理由,轻轻点头说道:“这店家做生意实在,原来那位驻场的歌女唱得也的确不错,不弱于大班子里的名旦,所以小的和十四会常来。也正是因此,刚才阮公子的侍从建议来这儿时,小的和十四都未多说什么。”



  这样说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之前未告知,只是因为这两个侍卫常来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能熟悉掌握,所以才没有事无巨细的叨扰陛下。…



  “如此说来,这个自外郡凄苦地远道而来的姑娘,怕是很难在这里凭歌声讨得生计了。”王炽似乎移开了话题,但他的话意又显得那样模糊。



  侍卫想了想后说道:“原来驻场的那位歌女今天不在,或许会有例外。”



  王炽朝阮洛看了一眼。微笑着模仿起了这小店里食客们说话时的语气:“也许只有咱们的耳朵没被原先那位驻场的歌女‘宠’坏。”



  这话说罢,他又侧目看向身畔的侍卫,面色稍显严肃起来:“如果咱们不捧场,就此走了。你觉得这店中的客人会有谁诚心捧场?”



  面对陛下投来的目光,侍卫微微垂眸,诚如心中所想地答道:“应该不出一人。”



  “这样的结果,对他们辛苦维持的日子可谓是雪上加霜。咱们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或许这就像旱倒在地的青苗,哪怕只得了一瓢水,也就正好将生气扶起来了。”王炽果然撩袖坐回桌旁,嗓音压轻了些地又道了句:“何况这样的机会,咱们也不是常有的。”



  阮洛满眼疑惑地望向王炽。



  他记得刚才歌女和抚琴老者从门口走过时,王炽追着歌声而去的目光,熟悉而久远的曲调,的确能引人怀念,何况这个异地歌女掌握的一种曲风,是王炽曾经最珍爱的一个女子常唱的那种,这种曲调如今再现,对王炽的诱惑当然是极大的。



  可与此同时,他又隐约能看得出,王炽意向于听曲、但恐怕不止是听一首歌曲那么简单。当歌女返回,走入店内来时,王炽看她的神情已比最初那会儿冷静许多 。



  然而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也琢磨不出个仔细来,只能暗道一声:帝王的心思岂可轻测?然后无声陪坐于一旁,等着接下来看个究竟。



  在他人正兴致勃勃讨论着某件事情时,半路上插嘴可是不太斯文的事,王炽刚刚才在书店里自称读书人——其实这种说法倒也挺适合拿来遮掩他的真实身份。



  不过,常在议政大殿上与诸卿“切磋”口舌之能的陛下虽然不喜在众声喧哗中抢话,但只要被他捉到说话的间隙,得以参与群议,往往可以一语拿住议题要害,扭转整个议论长局,让自己占领主发言官的位置。



  “绮丽词儿酥腻调调,听得多了也就是一个拍子,偶尔能听到一些京都水土养不出的声音,不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么?”



  在厅中众人的议论声堆叠到一个鼎沸处,突然出现一个间歇的人声空白段,而那卖唱的姑娘被眼前“热议”的食客惊到,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时,王炽的声音厚实而平稳地传出。那一刻,仿佛这厅中这所有人之前的片刻里一齐噤声,皆是为了等他这声音似的。



  环境陪衬恰到好处,倒也叫这话如锋入隙,那些个刚才还各自据理高谈的食客都听得明白了。



  王炽一语将众人讨论的核心问题掀了个面儿,有几个人已经明白过来,但所有人都没有立即接话,因为在他们看来,王炽阮洛这一行人也陌生得很。而他们刚才能够近乎吵闹起来一样的大嚼道理,大抵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是相熟的街坊素友。



  王炽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或者应该说,他在意的要点不同,此刻能令厅中所有人暂时安静下来,即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目光快速在厅中数人身上掠过,只见他们虽然一时间都未说话,但一齐朝自己看来的目光中满满装着的都是话,有着各种质疑与猜忌,王炽则只是微微一笑。他的视线在那个从进门来开始,就一直微垂着皮肤起皱松弛的上睑,似乎有意避开一切陌生人注目的抚琴老人身上稍顿,最后落定在唱歌的姑娘年轻光洁的脸庞上,轻含笑意地道:“你主要会唱哪几种曲牌?”…



  “曲牌?”唱歌姑娘说话的声音比唱歌的嗓音更低弱,分不清她含在嗓子眼里头的,是怯懦还是不懂。



  王炽稍一凝神,从印象中拣了几个名气极盛的曲牌,缓言问道:“‘江南六字拍’、‘逍遥曲’、‘美人谣’、‘夜眠花醉’,这几个曲牌,你会唱么?若只是会唱其中一首的片段,也是可以的。”



  事实上,在如今大行商道的京都,只要是能生钱的买卖,都有做大的机会。而能惹人掏钱的买卖,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能取悦人的口味,这里头自然包含精神和肉ti两个方面。而宛转勾人魂儿的歌声,属于能取悦人精神的一种享受。



  在京都发展了十来年,歌女行当已经很成熟了,除了有几大歌班轮转献唱,出现在一些富户家的寿宴或者喜宴上,还有一些零散驻场的歌女,只要嗓子天生生得好,赚个温饱钱并不愁。而为了收入能更多些,即便是未经过专业培养的游方歌女,也会特意学一些著名曲牌里的段落。



  王炽每日里国务繁忙,对一些在京都传唱率极高的大名曲牌,其实也只是徒有了解,并未每一组都完整听过。然而能传进国府,令他在百忙这种还能看一眼,留有印象的曲牌,那名头可不是轻巧的。



  王炽随口丢出的这四组曲牌,每一曲无不是名震京都、传唱八郡的“大曲”。并且正巧这四组曲牌各具代表,立意鲜明却又丝毫没有重叠的地方。他只是能顺手拈来般丢出这四组曲牌,已叫旁人对他的身份更为好奇,各自心底更觉惊讶。



  但不知,如果让此刻四周这些用微异目光看向他的人,知道他也是信口一溜,并未全盘听过——身为一国主君,他竟连自己坐镇的都城里传唱率最高的曲牌都没工夫听完整过——不知这些人又会作何感想?



  …
(666)、盘问的用意
  …



  王炽随口一句话即甩出了京都四组“大曲”,仿佛这些声名极盛的曲牌只是他家顽童唱挂在嘴边的戏儿曲,随手拈至,在令厅堂中众食客惊讶的同时,也有几人脸上渐渐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有高手在此选曲,选的都是极品曲牌,如果那歌女真能唱得出,哪怕只是些许片段,凭这四大名曲实至名归的优秀韵律,当然是极能挑动人愉悦心情的。若有那一刻,不需人再提醒,自然会有听客掏钱砸赏。



  而如果这歌女唱不出,却也不能怪大家。这姑娘是再可怜,旁人没有怜悯的行动,也无责怪之理,要怪就只能怪这带头挑曲牌的人雅趣太高,是他给这姑娘的生计横了道高槛。



  然而唱歌姑娘接下来的回答,竟是令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一时忘了言语。



  “不瞒这位老爷……”唱歌姑娘敛容看向王炽,小心翼翼拿捏着称谓,“小女子来自深山野乡,未曾听过您提到的这些歌谣 。”



  听都未听过,还谈什么让她唱?



  无人吱声的厅堂中,只稀稀落落的传来几声唏嘘。没人说话,倒仿佛叫这本来被食客簇拥而显得有些窄仄的厅堂空旷起来。



  王炽没有觉得惊讶,其实他事先会这么问,主要是出于一种试探和排除某种可能的心意。此刻他的第一步已经做到了,便展开了他的第二步。



  漆挺的眉目间依然含着淡淡的微笑,王炽声音平和地继续说道:“是我一时忘了,姑娘来自川西。京都的名曲唱得再响,恐怕也去不了那里。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侧面想想,像这种娱人的欢喜曲牌,即便传去了川西,那里的生活艰苦,难有人得此闲情赏此悦趣。所以这些曲牌再风光,最后也难得停留传唱。”



  川西人不会唱京都曲。是有地方客观原因的,王炽开始在给这技艺匮乏的歌女搭台子了。



  京都有天子亲驻,京内居民生活渐渐好起来,也不可忘了自己曾经也跟那些偏远小城的百姓一样穷困过。歌由情生,责怪生活艰难的人唱不出欢快的曲调,或许是个大错哩。王炽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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