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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1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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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静目视王哲,沉默了片刻,王泓才开口,但不是要回复什么,而是语气极为平静地问道:“你呢?你真正知道多少?”



  他的平静脸色里,隐隐透出了一丝不正常。



  以他此时说话的语气,问出这一句话,似乎问题已不再需要回答,他只像是在说:你一定也知道,并且未必会比我知道的少,所以你何必还要问我?



  王泓恍了恍神。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因为一时心急,就在问出那一句话时,已经等于是在二哥面前,显露出一丝自己有意隐瞒某事的态度。



  王哲迟疑起来,王泓也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辇车之中,一种安静得让人心里隐隐发毛的氛围持续了许久。



  听出车轮子压在地上的声音变化了,应该是快到内城了,王哲眉梢一动,仿佛从被冻住的境地里挣脱出来,轻轻叹息一声,他温言说道:“二哥,这些都是上一辈人的事。而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这一代人的本分,就行了。”



  王泓的目光平平投来,仍是以很平静的语气问道:“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么?”



  王哲怔住了。



  虽然他对贤妃的感情,不如王泓深厚,但看王泓此时目中神色,显然是比较期待得到他的否定。



  但他沉默良久后,却是心肠一硬,开口说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好。”王泓有些牵强的弯了弯嘴角,“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听你的。”



  听二哥口头上答应得很好,王哲却分明能感受到,他在说违心的话。但不论如何。先稳住他的心神,商议大事得等到回宫再说,王哲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并且他还快速将话题转移,让二哥也不要隐隐总在心里琢磨这事。



  看二哥刚才心神收紧的样子。他也禁不住跟着紧张,此时回想一下,愈发觉得自己一直瞒着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王哲长舒一口气,心神稍微松弛下来一些,却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立即就听见二哥的声音递来:“三弟,你的衣服。”



  王泓已经把刚才王哲披在他身上的袍服脱了,递了过来。



  王哲则是摆了摆手。并不去接,只微笑着道:“小小一个喷嚏,奈何不了我,倒是你,穿热了的衣服。就别脱下了。”



  王泓犹豫着道:“你还是把衣服穿回去吧。让你陪我出来,已经是很麻烦了。要是你带着病回去,我可就难辞其咎了。”



  “陪你出来散散心,也是我这个当弟弟的应该做的事,而且你看,你一说要出来,连姐姐也跟着出来了,一家人在一起多热闹。”王哲在说着话的同时,取过王泓还过来的袍服,又给他披了回去,“宫里的日子也真是枯燥,海运大典都办了几年了,就没人带你出来看过一次。”



  “以前是我主动不来的。”王泓淡淡笑着,“宫里的那些人,服侍得都很尽心,但如果我为了出来凑份热闹,就什么都不顾,那即便是出些许差错,他们也得因此受严惩,这样可不太好。”



  “你每次都会这么说,但他们真有你说得那么尽心?就前两天那一碗汤,把你害成那样。幸亏这些年你的身体渐渐养起来一些,要是搁在早些年,这么闹腾你少说得躺个十天半月,你却还要为那个宫女求情……”话刚说到这儿,王哲又是一个打喷嚏没忍住喷了出来。



  不过,不等王泓再开口,就见王哲急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是这车里的酒味……廖世的药,果然奇特。”



  “我也觉着有些气闷。”王泓如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这句话,便偏头拨开幕帘一角,对外面随行的宫女吩咐道:“把挡风帘子拉开一些,稍微透透气。”



  宫女即刻应诺,微举手中雀头杵,将挡风帘挪开一半。此时仪仗队已经步入内城区域,有高立的城墙阻挡,海风也显得弱了许多。但是辇车里密闭而温暖的空间,刚刚被车外的微风侵入时,仍是令脱去身外那件袍服的王哲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但他却是没太在意自己,而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王泓。挡风帘撩开半边后,车内的光线顿时明亮了些,他这才仔细注意到,王泓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



  王哲知道王泓总是习惯对旁人隐瞒自己身体不适的症状,所以在询问他之前,王哲先是握了握他的手,旋即微讶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还有没有哪出不舒服?别瞒着敷衍我。”



  王泓深深吸了口气,微低着头,良久没有说话,只听得见他应是在极力压抑着气息。过了一会儿,他才抬头,微笑着说:“我没事。”



  。(未完待续。)
1208、荫凉
  …



  在赶路的途中,廖世还在不停的祈祷着,希望那涂了两张纸的面积、数量约能逾过万记的雪蚕晶,在存放于药铺数年后,至少还能孵化出千分之一也行啊!希望这种野生昆虫会比家生蚕的生命力要坚韧!



  但……站在自家药铺的门口,廖世却又忽然犯难起来,因为他跑得太急,居然没有把钥匙带在身上!外出在大风岭游荡数年,廖世都快忘了钥匙的用途了,即便他也有需要住店的时候,却少有贼人指望在这个干瘦佝偻的丑老头身上窃得银钱,不过他自己倒是因此落得一身轻松。



  只是,这个轻松的习惯现在倒让他有些发愁。在药铺门口转了几圈,廖世也没有记起铺面原房主住在哪里。又踌躇了几个来回后,廖世在一处屋角找到了一块石头,走回药铺大门处,冲门上的锁头一通狠砸。



  暴力是征服的最直接方式,廖世很快将锁砸开,进入药铺里,也没管身后的门还敞开着,门上的撬锁痕迹太过惹眼,他就只管埋头在落满灰尘的铺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他那样子,几乎就跟做贼无疑了,并且还是那种在大白天行窃,需要用“猖獗”来形容其劣行之严重的恶贼。



  所以,在廖世再次动用了暴力,抡起一把椅子将他封存雪蚕晶的匣子砸开时,他两砸药铺闹出的动静,已经吸引来几个或提或举着锄头草叉的村民,堵在门口,并且很快将他绑了送去县衙大堂。



  其实,地域接近边陲的小镇居民,本该没有这么悍勇又懂礼法。这事要是搁在别处,路过见到有人家被盗,贼还未走,只会有两种结果:一为无视、一为就地惩罚。但邢家村这片地方却有些特别了。



  因为临近县城里的两大州级书院的影响,附近的居民,多少都有几户人家的孩子去过书院,学过一些国编学问。即便这些学子大多都只是抱着去书院渡个光彩点的边儿,方便在以后谋生时,脸面上好看一点,并没有晋升正书院从而走上终极的科考入仕之路的大志向,但书院里一些基础的文化知识,还是能通过这种泛传,对民生风气带去一些积极影响。



  因为这一良好风气的间接保护,廖世才免遭一阵痛揍。廖世被押到县衙后不久,租给他铺面的原房主也已闻讯赶来。廖世的形象,在房主心里,真是记起一次就难以淡忘,所以听了邻里的描述,房主就已经明了了,这哪里是贼啊,明明就是那多年不见的租户。



  房主也不想把事情闹太开,毕竟他以后还要继续靠出租屋舍这途径来挣钱,能不得罪人就不要得罪,在亲自跑来县衙为廖世开脱的同时,他还脑子十分灵光的把房契也带来了。虽然廖世没有随身携带他自己的那一份房契,但只要对一下手指纹,此事也便了清了。



  县衙与驻址县城里的礼正书院没有隔多远,县令大人得以常常与几名书院夫子品茶解书,颇受书院影响,是一个非常爱惜官声的人。见堂下那老头被镇民押来,实是一场误会,县令大人也没再弄什么繁复的章程,一拍板,当堂放人了。



  然而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着实让廖世有些着急上火。



  他丝毫感受不到那位房主在麻烦事了后欣慰的心情,那些误会他的镇民见他一脸不悦,虽然镇民绑他,实是存了见义勇为的好心,但还是有一两个人主动向廖世表达歉意,只是这丝毫也浇灭不了廖世的焦躁心火,因为镇民理解不了他急躁的根源。



  匆忙赶回药铺,幸亏得见装雪蚕晶的盒子还在,廖世抱着它,也不管铺子的门锁不锁了,在原房主惊讶的目光中,一句话也没多说,转身就走。房主自然不会趁廖世不在,将药铺席卷一空。



  虽说铺子里存放的,大部分都是高档药材,有一部分可能搁置时间久了,已失药性,但有一些特别的,例如鹿茸、虎骨、麝香之类的,可以保存很久,而且几乎是重量等同于银价了。但这些东西,在药贩子和懂行的人眼里,才是财富,在本分的寻常百姓眼里,轻易是不会去碰的。这种自觉守法的德行,除了因纯良民风地集体熏陶所致,还因为药这种东西,在民间多少存在点忌讳。



  囤油囤粮,从没有哪家人想过囤药的。



  看着那瘦得像根柴似的佝偻老头,走起路来竟快得像阵风,转瞬间就不见了,房主只迟疑了一下,想追上去也已是来不及了。房主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铺子里面,被那老头翻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房主不禁摇摇头,断绝了帮忙收拾的心意,关上门,捧着被砸坏的锁头,准备去找镇上的锁铺修理。



  这位租客没准还是会回来的,只希望他下一次回来时,记得带钥匙。



  廖世离开自己的药铺后,丝毫不歇,就急着赶回寄放马匹的客栈。看到刚刚才住店的顾客转瞬间就要走,客栈伙计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服侍得不好,得罪了人,忙不迭的道歉,想要留住客人。



  廖世无心解释什么,掏出一锭银子,足有鸡蛋大小,差点没闪坏那伙计的眼。客栈伙计捧着银锭,手微微发抖,看着那其貌不扬、甚至是有点丑陋的瘦老头骑上马风驰电掣般去了,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客人真的不准备住店,而自己好像忘了给他找钱——他也没说要。



  离开小镇后,廖世骑马直奔入一处山涧。他没有立即择路回程,是因为他还需要在山里采集一些雪蚕的食物。步入山林,看着满山绿意,廖世心里稍微松缓了些。幸亏时节已至春末,那种雪蚕爱吃的叶子也应该生长得很丰茂了吧!廖世放慢行进速度,在绿茵中寻找起来。



  然而在寻找了片刻后,他渐渐的皱起眉来。他本来不是急躁的人,只是因为心里担着急躁的事,影响了情绪。而正当他频频皱眉叹息,只能压着性子继续寻找时,他碰上了两个人。因为县城里的县令老爷为官公正,连带着县城周围十里八乡的秩序也都良善稳定起来,附近的山上,并不会存在什么打家劫舍的山寨以及流寇强人了。但当廖世看见这两人,他顿时一摆手中缰绳,就要闪避。



  迎面碰上的,是两个年纪相仿,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而真正让廖世唯恐避之不及的,是左手边那个颇有些书生气的少年人。然而廖世还是避得慢了些,那个书生少年只需要看廖世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准确的说,就是把廖世的形象搁在一个陌生人眼里,也是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了。



  廖世调转马头要跑,身后那少年人已然冲坐骑挥了一鞭子,狂奔追来。



  “药师——”



  听见这年轻而熟悉的声音,廖世只觉得像被人戳骨诅咒了一句。然而,当他想到此次来山涧里的目的,还是正事要紧,他只得又提缰驻马,停止了这场追逐游戏。看着那少年人骑马超到前头,又急转半圈回身凑近过来,廖世却是冷着一张脸,语气有些发硬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两个骑马迎面而来的少年人,右边那位是邢家村猎户之子,其实正是莫叶小时候最好的玩伴:邢风。左边那位则是严广的孙子严行之,在大风岭尾随过廖世几年,跟屁虫之能,令廖世无比头疼。



  这一次如果让他黏上,可能就又不好甩脱了,只是自己这趟行程,他若跟着来,真的合适吗?廖世只在心里略琢磨了一下,顿时一阵烦意又上头了。



  其实,前几年严行之紧追廖世的脚步不放,也不是想做什么不利于他的事,只是十分热情的想拜他为师。但这个送上门的徒弟,廖世却不想要。廖世丝毫不觉得收徒弟有什么好,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继续如此的人生,也乐得逍遥。



  倘若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医界已经不会有人承认他的医术了,而如果这个时候的他收了严广那老家伙唯一的孙儿为徒,不说他严广的脸面没地方搁,就凭自己那已经坏完了的名声,莫把严行之这未来还是崭新一片的年轻人给污了。对于此事,严行之虽然口头上说,他已经求了他的祖父首肯,但廖世自己并不放心,总觉得严广也一定不会甘心,要找他麻烦。



  但偏偏就是这么不凑巧,居然在这种难寻人迹的山涧深处,也能碰上他!廖世不禁想问一问天意,严行之真是他命运里必须收之为徒的人选么?



  本来熟人见面,应该互道“幸会”之类的客套之辞,廖世却冷硬的来了这么一句,像是质问一般,语气里明显有着不悦,倒像是见了仇人。



  还好今天与严行之同行的人是邢风,他本性淳朴,在山水书院习武几年,凭着本身苦练积累的扎实功底,在一众习武子弟中,已建起不小的服人声威。但他本人,其实还是不擅长端架子显摆,一切只是本心流露。旁观那陌生老头儿对自己的好友出言不善,邢风心生一丝不悦,不过没有立即发作出来。他沉稳着心性,足下一勾,拍了一下马腹,行至严行之身边。



  观察着廖世的脸孔,邢风仍旧默不作声,目态平静。



  严行之在大风岭追随了廖世几年,对其脾气性格较为了解,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做派。



  像廖世这种人,就是把一切不好的习惯脾气都挂在脸上,所以借此也可见他性格中的恶劣处,顶峰不过是嘴损凉薄,但其实他的内心十分简单。严行之早听过他的爷爷转述,廖世因故曾立言:此生再不治病救人,但在大风岭那几年,他从未见过廖世做害人的事。虽然悬壶济世的事他也极少做,却也没冷漠地做到断绝那个程度。



  面对廖世冷声一问,若旁人仔细琢磨一下,可能就会明白了,他真正想问的不是眼前这人到此为何,而是在赶人,等同于叱令“你怎么还没走”。然而严行之却是微微一笑,温和说道:“我回家来看望母亲,闲来无事,就又与好友一道,在家乡四周山水间转了转。”



  这回答……毫无破绽啊!



  廖世望着严行之,微微愣神,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言语将其驱赶。正当他嗓子卡壳时,他忽然又是眼中一亮,拍头笑道:“差点忘了,你可以帮忙啊!”



  廖世有着孩子一样说变就变的脾气,令旁观的邢风暗觉讶异。但严行之对此已是熟知了,他不在乎这类细节,只留意到廖世话中有需要帮助的意思。



  廖世寻不到那种供雪蚕食用的叶子,然而他想起严行之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片地方应该不陌生才对。这种不陌生,还包括对地方特色的了解,例如哪里有山洞,哪里有狼窝……哪里有那种叶子。



  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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