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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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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玩得热情忘我,浑然不知在莫叶扔出最开始的三连发雪球的时候,院子外已经有开门的动静了。这时刑风不知不觉间已经从院子的一角挪步到院门附近,此时他扑倒向一旁,空出来的正好是院门的范围。莫叶一簇雪块砸去,便正好砸向了从外面打开院门的那人脸上。



  莫叶在看到那进来的人的脸瞬时已经惊呆了,扑倒在地的刑风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听到有点刺耳的“锵——噗——”的一声,然后就见漫天雪沫飞舞下来。他正在纳闷,怎么天上看样子快要出太阳了,咋又开始下雪了呢?直到眼角余光看到院门口似乎站了个人,他这才一个骨碌怕起身来。



  院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着素色夹棉袍子的青年文氏,他以玄青锦带束冠,肩上披着的天青色斗篷不知为何而无风扬起,随着他双眸中的星辰的逐渐隐淡而缓缓的自然垂下。



  刑风很快认出他来,他就是五年前的那天下午,不知为什么而授了他一课的那位怪叔叔。刑风的心里有一些兴奋,只是这兴奋并没有膨胀得多高,他就看到了那位怪叔叔手中握着的一把剑。望着那还在微微颤抖的剑尖,刑风似乎明白了刚才天空突然而短暂的下起雪的原因。



  此时,片刻的飘雪已经停顿,刑风却紧抿着有些发僵的嘴唇,有些瑟缩的退后了几步。



  林杉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自家院子里出现别人,脸上表情没有太大起伏。他注意到刑风眼中有惧意,目光在自己手中的剑上扫了一眼,忽然一抬手臂,那把剑就飞出手去,落地时插在院角一口大水缸旁湿润的土地里。这次轮到剑柄不停的颤抖,刑风却发觉,这柄剑的质地竟比他想象中要软很多。



  林杉沉默着大步走近莫叶,莫叶望着林杉,有些怯意的喊了一声:“师父。。。。。。”



  却见林杉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是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发红的一处。目光注意到她手上还有雪渣滓的时候,林杉迟疑了一下,就见他把自己的手伸进怀里焐了焐,然后抽出来握住莫叶那双通红的小手揉撮了一会,最后掀开自己的斗篷一角,将莫叶裹了进去,并柔声说道:“这么冷的天,手上有水容易生冻疮,就用我的衣服擦干了。”



  “噢。”莫叶低低应了一声,然后迅速在林杉的衣摆上擦了两下手,便开始迫不及待的目光一指站在一旁的刑风介绍道:“师父,这是我交的一个朋友,他叫刑风。”然后她声音一低的说道:“如果你不同意我和他一起玩,我就不再见他了,只请你不要责怪他。”



  “虽然快了点,但你都跟他玩熟了。”林杉垂目望着身高只到自己腰际的莫叶。良久,他目光一柔,淡淡说道:“随你吧。”



  他说完从腰侧解下一个锦袋放在莫叶手中,又说道:“回来的路上给你买了点东西,拿好快进屋去,外面天寒气重。”



  莫叶欣喜的接过锦袋,孩子心性的她已经忍不住好奇心的快速抽松系绳,等她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才喜滋滋的喊道:“哇,是什锦酥糖!”



  她说完就从锦袋里拿了一颗用油纸精致的包裹成小四方状的酥糖,正准备拆开来吃,却是想了想后没这么做,而是跑到刑风身边,把那酥糖递向刑风并说道:“请你吃啊!”



  刑风怔住了,半晌他才连忙摇头说道:“你吃吧,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切!小瞧人嘛。”莫叶嘟了嘟嘴,也没有强迫的意思,而是径自走到林杉身边对林杉说道:“师父,要吃糖吗?”



  林杉微微弯下身子,想也没想,拿过莫叶手中拈着的那枚酥糖,剥开油纸就放进了嘴里。一旁的刑风看到这一幕,不禁惊诧得嘴巴不自觉的微微张开。



  这时,莫叶已经折转身向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剥了颗糖丢进自己嘴里。



  将酥糖嚼得沙沙作响,走近刑风的莫叶站在他对面,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虽然嘴上这么说,刑风却还是老实的将手伸了出来。



  就见莫叶伸手在锦袋里一掏,信手抓出一把方块酥糖,塞到刑风手里,然后就立即拔腿朝林杉身边小跑而去。



  刑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形就那么定住了一会。最后他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看了看手里的方块儿酥糖,依旧没有剥开来吃,而是悉数塞进了怀里。再抬头时,只见到了莫叶回屋去的背影。



  那位有着莫叶师父身份的先生见莫叶回屋去了,这才走近刑风,同时说道:“你也回去吧。”



  刑风想了想,对他作了一揖,恭敬的说道:“小子擅闯先生家,还请先生原谅。”



  林杉淡淡一笑,说道:“只是小事,无妨。”



  待刑风走出院子,站在大门内侧的林杉才又开口说道:“莫叶还小,有一些事还是由我来对你说吧。以后,尽量不要来找她了。”



  刑风闻言脚步一滞,下意识的就开口问道:“这是为什么?”



  “我们不会在这里常住,生疏一些,反而对大家都好。”林杉温和说着,不等刑风做出反应,便在话说完后慢慢关上了院门。
(018)、田野间的小路上
  时光匆匆流逝,雪停了两天,天空却始终不肯大晴,浅灰色的云层藏匿着阳光,使得气温反而比下雪那几天让人觉得还要冷许多。



  地面的雪逐渐化去大半,道路变得泥泞起来。清晨开始冻土较重,大白天也没什么人在户外活动,大人们多半聚在家中围着火炉聊天,小孩则借着火炉里的炭火烤一些红薯干来吃。



  乡村人家平常晒干的红薯片多是用来搭配清粥调味,但小孩子们更喜欢用火来烤熟了吃。火烤的红薯干香脆而酥甜,当然这其中还包含了孩子们的一个小目的,那就是烤红薯干不但好吃还好玩。



  举着搁有红薯干的长长火钳,在炭火上慢慢移动以保证红薯干受热均匀。望着冻硬干瘪的红薯干慢慢鼓胀起来,冒起热气飘着香甜,直到最后送入嘴中咀嚼,这一全过程也算是冬日里足不出户时最有趣的游戏了。偶尔,孩子们举着火钳辛苦烤熟的红薯干还会被老娘偷袭了去,土砖灰瓦的方寸室内却是瞬间充满欢乐。



  那天,刑风从莫叶家回去后,心里就禁不住的觉得阵阵孤独。好在傍晚时分老爹也平安回来了,收获的猎物虽然不重,却挺贵的,是用铁卡在雪地里设了陷阱抓到的一只白狐,所以老爹在大雪天里的出猎并没有走多少路就载着猎物回来了。



  次日老爹去镇上把狐皮卖了,赚了点碎银子,打了半斤酒,买了只盐水鸡,跟刑风爷儿俩一起吃了顿好的。



  只是今天,老爹把剩下的二两酒温好,装进老葫芦做成的酒壶里,放腰间一拴,便扛着把铁矛,肩上挎了把弓,又上山去了。



  刑风见地上冻土未软,还很滑脚,忍不住又劝了老爹两句。不料老爹朝他抬了抬脚,毫不在意的说道:“世上有怕摔跤的猎户吗?你爹我脚上这双自己用皮缝的靴子可不是草靴,好好看家。”



  刑风只得随他去了。



  蹲在自家家门口,他不知道普通人家的幸福快乐是何种模样,所以也不知从何而羡慕,只是觉得很无聊。



  陆陆续续换了几个坐姿,就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方式,这种不舒服却不是来自身体上的疲惫,确切来说,这几天他闲得自己都觉得骨头发痒了。



  念及老爹的皮靴,刑风不禁又想起两天前跟莫叶一起猜雪人的时候,莫叶指着雪人的脚依据推理的模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慢慢爬上嘴边。只是,当他想到那日离开莫叶家时,站在院门后的那位先生的话,他的心又不禁黯然起来。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莫叶身边时,宛如一尊守护着她的天神。他的手中紧握透着寒芒的利剑,然而他却又可以为他做到充满温暖的轻柔,但他却不是她的父亲。



  若说这真的只是师徒之情,刑风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若一定要找一个理由来解释,刑风将两天前临别时那位先生说的话在心底重复了一遍,他又模糊的觉得,莫叶以及她的家人身上存在着许多秘密,也许自己就应该听取那位先生的劝诫,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一念至此,刑风的眼前忽然浮现两个场景。第一个,是五年前,当那浑身纯白的鸽子停在那位先生的肩膀上时,他目中神情微变的一瞬。第二个,就是两天前,那位先生推门进院时挥剑斩雪的那一刻,他浑身所散发出的一种难以言表的气息。



  刑风无法解释那两个场景中,那位先生给他的感觉,他只是清醒的记得,自己很怕那种感觉。



  而害怕的东西,往往比喜欢的东西能让人记得更牢固、清晰,哪怕那只是一种没有实体的感觉。



  刑风又想起老爹告诫过自己的话,而这种疑惑,自己在五年前就曾因为少不更事而直面的问过那位先生。忆及那天先生的解答话语,到现在他也无法完全理解。但是当他想起莫叶那张微笑着的脸,刑风又恍惚的觉得,莫叶一家只是秘密多了一些,可能并非真的坏人吧。



  正当刑风闲的胡思乱想之际,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四下一张望,很容易就在对面的那户宅院的院墙上,依旧是两天前他才翻过的地方,发现一个熟悉的人的脸来。



  莫叶似乎是站在什么东西上,如此一来身高却依旧有些不够。只见她够长脖子,发现刑风也正向她看去,连忙扯着嗓子又将声线提高了一些:“刑风,喂——刑风啊!”



  刑风面上不禁一喜,不自禁的就站起身来。只是他很快就想到那位先生对他说过的话,虽然人是站起身了,却没有像上次那样跑到大水塘对面去,而是身形一滞,然后一转身进屋去了。



  那边厢,莫叶见刑风看了自己一眼,脸上的表情明明是很高兴的样子,可是转眼就不理人了,她不禁有些纳闷。轻轻一跺脚,她便奋力爬上了墙顶,只是爬上去容易,爬下去就难了。



  好在她似乎也不急于能否安稳的爬下去,而是站在墙头叉着腰,完全不看墙下面,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不在乎,就听她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拼了全身力气喊道:“刑——风——你答应带我出去玩,你再不过来我就跳下墙去了——”



  刑风在屋子里憋了一会,正忍不住躲在门后,透过门缝朝外看,正巧这个时候他就看见莫叶就爬到墙上去了。听见她的话,他再也忍不住了,没等莫叶把话喊完,就箭一样的冲到对面去了。



  站在墙根下,刑风看着站在墙上,一脸胜利的得意笑容的莫叶,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别乱动,我马上上来接你下去。”



  却见莫叶使劲摆手说道:“你别爬树了,我就这么跳下去,你站在下面可要把我接好啊。”



  刑风吃惊的瞪着她:“怎么?你还要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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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状不规则的田野间,田埂上一个约十来岁的大男孩,手里紧紧牵着一个约莫五岁,用红绳梳着一对冲天辫的小女孩的手,漫无目的的行走着。



  刑风望着行走起来始终比自己慢半步的莫叶苍白的脸颊上逐渐升起的两抹红晕,心里有些不安,同时也有些自责,怪自己怎么那么不坚定。接着从墙上跳下的莫叶后,立即被她缠上,最终抵不过还是带她溜到野外来了。



  等会还是想办法悄悄把她送回去吧!刑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大摇大摆的带莫叶回去,再被她家里人撞见可怎么办?



  信步游走,俩人来到一处村民为灌溉田地而开挖的小型水库面前。



  其实这小水库的原型也是一个野草塘,村民只是对它进行了塘底加深和堤岸增高加固的工作,为了让它的蓄水能力更好,总体来说也算是依地利而为吧!功劳的一半是自然的力量。



  小村穷乡的水利建设,大多只能依靠村里老辈人的经验和村民自发组织的劳力来进行。根据经验来推断,自然形成的水塘比凭空挖出的深坑蓄水能力更强,而其依据只是贫乏的根据有过挖井经验的人来模拟的,好在事实上这个说法大抵也是对的。



  这野塘经过村民们的下挖和堤岸建高,蓄水量是以往的三倍。虽然小水库几乎有一半是没有水利经验的村民用铁锹一铲一铲堆成的,但它的基础是不知经过多少年的自然形成而造就的。已经融入自然水脉中成为一员的野草原本也只有在酷夏和残冬会枯竭见底,而今经过几年前的改造,直至今天一直丰水有存。



  而今年的大雪,使它在这残冬季节竟还蓄了近三分之二的水源,扎实的备足了乡里三个月后春播的水源需求。



  现在,刑风站在水库的高堤上,望着眼前这熟悉的小水库,双瞳中倒影出那一片看不清波浪的黄土色浑水,目光有些茫然。



  一旁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枝戳着地上一处水洼结成的薄冰的莫叶忽然开口问道:“刑风哥哥,你刚才为什么忽然不理我呢?”



  刑风回过神侧目看去,正要开口,却又听莫叶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一定是我师父告诉了你什么。我知道的,他当着我的面说随我,只是不想让我不开心,可是最终的结果都是,那些人都会奇怪的招呼都不打,渐渐的就与我疏远了。”



  刑风闻言不禁动容,但莫叶的话却又让他再次想起那位先生的话,于是他只得在斟酌过后缓言说道:“你师父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毕竟陌生的人中有好人也有坏人,而你太小,还没有自保的能力,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对于刑风的解释,莫叶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在喉咙间听不清内容的咕噜了一句。



  刑风也蹲下身子,望着莫叶慢慢说道:“你并不是邢家村的人,你的族谱也不在这里,将来一定要回家去认祖归宗的。所以你师父一定希望你与这地方的人少一些关系,以免凭空惹麻烦。等以后你回去时,走得也不会那么难受吧。”



  莫叶闻言,终于抬起了头,望着刑风眼露迷茫的说道:“我不懂这个,我师父从来没告诉我这些。”
(019)、青麦苗之约
  刑风心里有些诧异,但他想到莫叶虽然比同龄孩子要聪明很多,可毕竟才五岁,她的师父现在瞒着她许多事,却也是有理可循的。所以对此他也不做深究,一语带过:“现在你还小,知道了也没用,等你再长大些,你师父自然就会告诉你了。”



  莫叶因为心里装着别的事,所以对这个问题暂时也没什么浓厚的兴趣去追问到底,再说刑风也不是她家的亲戚,这种家事要问也要分清楚对象。



  撇了撇嘴,莫叶在心里打定主意,回去问师父去。



  将此事暂时放在脑后,莫叶才开心的说道:“对了,我这次强要你带我出来,是我想到了一件事。办妥这个,以后我师父就不能赶你走了。”



  刑风随口道:“什么。”他不相信一个才五岁大的女孩子,还有办法能扳倒她师父坚持的事,所以这搭腔搭得毫无诚意。



  却见莫叶兴高采烈的说道:“我们结拜成兄妹,这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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