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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蒙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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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你就是用这种手段留我吗?”我面上讥笑,心中却是浮起一点一点酸楚的凉意,那凉意如潮水,越聚越多,终于将我湮没。想来多少年前,阿七也是这样和我说的,那时他拉着我的袖子,声音急切惶恐,眼中涌出的泪,一点一点濡湿了我的衣袖,我那时心中讶异,一个小孩子,竟藏着这么多的泪水吗?然而他当时究竟说了什么话,我却是记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思不绝

  【躅髅开遍黄泉花;三生石上镌白首。】
  阿七对我的这份莫名执念,其实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生根发芽了吧,略一回想,记忆中哪处不是端倪?
  “师兄,不要离开我······”声音小得犹如蚊蚋。
  “闭嘴!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拣起掉落在地上的薄被,盖在我们二人身上。
  阿七果然再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双眼紧闭着,泪却止不住似的,一颗颗,一串串往下淌。
  我不再理他,抬眸见外面,已是晌午,想必那些伺候梳洗的仆人,还立在屋外,只是屋内刚刚发生了什么,恐怕都要落入他们耳朵里了,我数次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稳住心神。
  “你们,进来吧。”
  果然,随着我话音刚落,数名灰衣小婢便踏入了屋内,手持面盆、毛巾等物。进来之后,各做各的,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木偶傀儡,不该看的,绝不多看。
  我在床上洗了手和脸,努力扯着嗓子吩咐道:“你们几个,下去准备沐浴。”
  见那些下人们都出了屋,我才对着阿七,只是声音已经恢复平淡,“你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师兄。”阿七声音微哑。
  “滚!”听见他依旧如此唤我,我怒极,拿那条尚还能动的腿猛踢他腰腹,让他生生受了竟也纹丝不动,却是让自己周身更加疼痛不堪。
  阿七却是拿手覆着那条腿,那触感有如被一条蛇攀绕而上,我的心间一阵悚然,只听他低声道:“师兄莫要动怒,阿七这就离开。”
  我脑中一黑,显些晕厥。
  冷冷地看着仆人收拾床褥,胡乱将自己清洗一番,连中饭也咽不下,便挥退一干下人,独留自己在小楼中,睁着眼,盯着床帐之上的流苏,好像要将之盯出一个洞来。
  回想起白老对我说的话,便是让我早些离岛吧。
  咬牙将左腿脱臼处草草处理了一下,仰头望着床帐,一时之间心中不知作何想,想起往昔种种,昨日种种,一会儿如在眼前,一会儿又好像前尘旧事、模模糊糊,师父、顾飞白、阿七‘‘‘‘‘心绪起起伏伏,一会儿如吞了烧炭,一会儿又如身浸入冰窟冰凉蚀骨,只是一团混乱不堪,数番下来,便已经汗流浃背了。
  闭着眼睛感受体内恢复的淡薄内力,心间才稍稍恢复一些暖意,如今这是我唯一的凭靠了,只要恢复四成功力,就离了这无名岛,杀了顾飞白,在我心里,世上也再没有了阿七此人。
  到得最后,脑中只盘桓着一个念头:既然杀不了阿七,以后又该怎样面对?
  “师兄。”踏门而内的不是别人,正是阿七。我心中惊疑,却见他依旧一身翩然青衫,好似半点不染尘俗,只是面上有些疲态,额上的伤口也被处理过了。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给我滚!”见到他如此云淡风轻,心中怒意便是升腾。
  “师兄,莫要动怒。昨夜你的腿伤了,还有那处,都是要好好处理的,不然恐怕留下后患。”阿七说得竟然十分温柔,声音低而轻唤,仿佛耳畔呢喃,原来在岛上的月余时间,阿七偶然所显露的怪异,好像都在这里找到了源头。
  原来是如此么?然而这又和其可笑。其实心中早已察觉,只是我那时,拂却少年心意有如拂却衣上灰尘,不屑顾及罢了。
  “阿七,别以为我今日不杀你,以后就不会剐了你!”只是听他话中内容,心中更是怒意横生,只是面上冷然,说话间也不假辞色,我少年成名,一番闯荡,除了错信了顾飞白之外,还未遇到过什么挫折,心中其实十分骄傲,眼下再如何按耐,对阿七作业所做之事也无法释怀。
  “师兄,你杀不了我了。”阿七却是靠的更近,语气淡淡,甚至凑过头来,话语间气息微微喷洒在我脸上,气息是不自然的热度,似乎他的烧还未退。
  我心中不耐,伸手一挥却被他捉住,使劲抽也抽不出来,于是不禁更是冷语:“哼!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还要留着你治我身上的毒。”
  “疗毒么‘‘‘‘”阿七突然笑了笑,那笑意犹如封藏经年的清冽桃花酒,只是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你没那个能耐,还是那句话,麻烦趁早告知,我还可另寻高明。”我心下思量,阿七身手不凡,医毒双绝,早已是杏林妙手,如果他没有这个能耐,恐怕整个天下也寻不出一二人、有这个能耐,只看他究竟愿不愿,自从用了那碧丝蚕之后,除了开始的时候恢复了二成功力,之后时日又缓慢地隐隐有所提升,便再不见好,莫非他只是拿一个好像有些期望又总也治不好的法子敷衍于我,其实一直不愿替我疗毒!那他求得又是什么!先想到此处,心凉了半截,蓦地抬眸看他。
  只是如果我身上功力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我只怕早已经毅然离岛而去了吧。
  “从今以后,你恐怕也离不开我了。”阿七放开我的手,叹息一声。
  “呵!这话何意?”我讽到,左手却抓紧了身下被褥,“你又是谁?我要走便走,要留便留,谁也奈何不了我。”
  难道他要以为我恢复功力作为威胁,不让我踏出岛上半步?
  “师兄有没有听过一首歌谣呢?”阿七却是不回应我,只是屈指扣着桌沿,一下一下,仿佛有着某种旋律,声音低低的,竟然好似温柔蚀骨,他看我,眼中幽幽,却看得我毛骨悚然,见我不说话,又兀自低吟起来,应和着那旋律,一唱三叹,低回婉转,竟是唱的缠绵悱恻,“红冰息尽肝肠断,春心不绝如丝缕。躅髅开遍黄泉花;三生石上镌白首。”
  这歌词哀婉欲绝,我不由地被之吸引,呆愣,脑中思索良久,才忆起这不过是坊间流传的一个故事,是说一个女子被心爱之人所深负,每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终至双目流出血泪,悲到至深处,最后竟然肝肠寸断,临死前所哼唱的一首曲子。
  “不过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我回过神来,脸上不屑,冷冷吐出几个字。
  阿七却依旧面露古怪笑意,低语道,“情至深处,可以令人死,也可以令人生,可以令人肝肠断,也能令将死之人一息不绝如丝缕。”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即使真有这等事,也不过是痴心错付,傻子一个,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冷笑一声,觉得阿七态度暧昧,又想到他或许从未真心想过要替我医治,便十分不耐,语带凉薄。
  “果然,即使表面再温柔缱绻,也从未付以真心,这才是真正的独步寻!”阿七竟然兀地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只觉心间滞闷、呼吸困难,然而嘴角却扯出一个冰冷弧度,努力发出声音,语含讥讽,“你要杀了我么?不知道方才、在我床上哭的人、是谁?”
  凝目瞪着他。
  “师兄,对不起,我醉了,我忍不住。”阿七却是一瞬间放开了我的手,那手微微颤着,慌忙出声,声音中更显疲累。
  “是啊,你醉了,忍不住。”我讽道,想起昨夜,心下更是暗恨,“你醉了、忍不住,忍不住就要伤害我,忍不住就想杀了我。”我捂着脖子,那处直觉火烫疼痛。
  “我不会杀你,永远。”阿七淡淡道。
  “呵~谁知道呢?只怕你想杀我灭口吧。”我忍不住出言讽道。
  “师兄‘‘‘‘‘‘”阿七却是注视着我,那眼角如胭脂般的嫣红,却还未退却,我心中一动,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
  “呵!阿七,我说过,从昨夜起,我便再也不是你的师兄了,即使你再唤我师兄,我们之间的师兄弟情分也已经断了,从今之后,你是无名岛主,我是尔后江湖一散客,你我之间,再无干系!”我声音发冷,直直注视着阿七的眼睛,仔细看其中波澜,“其实、我都知道了。知道了你的木马藏书,知道了碧丝蚕‘‘‘‘‘知道了‘‘‘‘‘三尺雪”作夜听见他念叨的一句,当时还以为是酒后疯语,只是现在冷静下来,觉得事有蹊跷,阿七定然有事瞒着我,并且这事与我有密切关系,便有心出言试探,于是此刻沉声道,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呵,你知道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阿七嫣然一笑,然而那一瞬间的愣怔,我却并未看错。
  我直盯着他的眼睛,叹了一口气,“阿七,你别再骗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师兄究竟是何意?我怎么不明白?师兄定是太累了,来、现在乖乖躺好,我来看看你的伤。”说罢伸手过来。
  “别碰我!”我见引不出他的话,下意识伸手挥开,却又被他捉住了,暗蓄内力,猛然抬起那条完好的腿,欲要踢开他,却不想又被他制住,心中恼怒,“放开我!”
  “我资质驽钝,学武不精,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要制住你,不过反掌而已,”阿七说着凑近我,顺势压在了我身上,语调温软缠绵,“师兄,莫气。”
  “你滚开!”我气急,挣动另一只手,却又被他制住,“放开我!”
  “师兄莫要动怒。”见我挣动不休,阿七却是笑意盈盈,竟是春水眸光,嫣然眼角、面泛桃花。
  一阵馥郁甜蜜的桃花香气袭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氤氲着水光,却是蓦然觉得心中悸动、转而微微疼痛不已,只觉得阿七离得这样近,实在令人心动爱怜,方才怎么了,倒是什么都记不清了,心间在那悸动之后又泛起一丝异样,只是那怪异感觉又很快便被蛊惑压抑了,忍不住出声,“你、阿七。”
  “嗯‘‘‘‘‘师兄。”阿七压在我身上,声音略略喑哑绵软,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鼻息喷在我颈上,是不同寻常的炙烫。
  一瞬间我只觉得自己周身也是软绵绵的,浑身无力、不能动弹,一阵一阵地泛起慵懒酸软之感,像躺在礁石上,任轻柔的海浪拍打在身上。
  “阿七。”我喃喃道,声音竟是温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媚意,这声音竟是出自我口中,我心中隐约骇然,莫名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师兄、我在。”耳畔的呢喃,温柔似水。
  那热息吹在我的耳上,心中一惊,却是瞬间清明,我努力睁开微微阖上的眼睛,只觉得十分吃力,急忙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用心感受,我的好师兄。”却眼见阿七的转过脸来,凑的越来越近,最终与我鼻尖相触,“不要动,否则我可忍不住,嗯,昨夜是我不对,没有认真待至七七四十九天,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的伤。”
  “我‘‘‘‘‘”那种酸软缠绵的感觉像海浪一般涌上来,我眯着眼睛,心中旋绕着那个“七七四十九天”,觉得所见景象模糊,如水中探月,雾里看花,总隔着一层轻纱,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手脚发软,困意袭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人月圆

  【玉宫姮娥应长见,似梦似幻亦是真。】
  “阿七。”
  春光明媚,十分耀目,竟好似让人睁不开眼般,只是那暖意熨帖在身上,令人舒畅得想要叹息。
  剑光动、桃花舞,揽月摘星剑法变化万端,一路下来,酣畅淋漓,我收了剑,桃花瓣瓣飞落,伸手欲要将那落英留住,然而桃花却从指尖滑落,如指尖流霞。
  “师兄!”远远处好像有人在呼唤我,声音十分清亮,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浓稠花雾中向这边跑来,跑的急,看上去跌跌撞撞的。
  是谁?这样慌张。待得近了,才看清楚,一张稚嫩脸庞脸,一双大大的、眼角染着嫣然花枝的桃花眼,不正是阿七嘛!
  看他身子小小的,模样稚嫩可爱,心中有些爱怜,却又莫名涌上来一些怒火,想要叱喝,又有些悲哀之意,如此情绪反复,觉得自己甚是奇怪,于是便静静站着,任阿七跑到我跟前,“师兄不要离开无名岛,不要离开阿七,就算要离开无名岛,也要带阿七一起走,好吗?”阿七的小手紧紧捏着我的衣袖。
  我掰开他的手,“阿七还有师父啊。”
  小小的阿七却是抓住我的手,声音软糯,似乎张嘴还带着些奶味儿,大大的眼中蓄满泪光,好像揉碎了星,“师父不喜欢阿七。对师父来说,阿七原本就只是一个牵绊住师兄,让师兄留在岛上的东西罢了,如果这个东西起不了他该起的作用,那就要被扔掉了。”
  我摸摸阿七头上的软发,心中有些意外,心想果然是个孩子,说的都是糊涂话。
  只是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有这样的心思和言语,如果是被谁唆使?不知谁这样大胆,又心怀叵测?想要挑拨我们师徒三人的关系吗?想到此处,心中有些怒意,语气却是温和,“是谁这样和你说的?”
  “没有谁和阿七说,是阿七自己想的。”阿七紧抓着我的手,低眉敛目,却让我更加讶异了。
  “阿七怎么可以这样想?你我皆是生来孤苦,如果不是师父收留,还不知在何处飘零,甚至早就在一个无人知的角落里死去了,师父对我们有教养之恩,如父如母,并且对你我二人,从来都是一样悉心。”
  “师兄‘‘‘‘‘”
  “阿七不可多想。”
  “只要师兄不离开阿七身边,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阿七仰起脸,一双大大眼睛清澈如许。
  “好啊,师兄答应阿七,不离阿七身边,阿七也要乖乖的、不要多想。”我看着阿七的眼睛,这样笑道。
  “师兄,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要拉勾勾,一百年,不许骗!谁骗人谁就是小狗!”小小脸庞,旋然破涕为笑,童音清泠泠,霎时人面如桃花,仿佛暖春三月春晖照人。
  “小孩子玩意儿。”我轻嗤一声,转而失笑。
  “那、好吧。但是师兄答应了阿七,不离开阿七哦!”小小孩童,仰着脸,满满的信任与希冀。
  “阿七。”我心中却是十分清楚明白,等河洛刀练好了便偷偷出岛去,自然是不会带上阿七的,阿七年纪这样小,又懂什么所谓誓言呢?恐怕转身就会忘了,只是突然间有些酸涩,不禁出声。
  “师兄。”这一声低沉缠绵,暗含笑意,却不复孩童的清亮,“师兄怎么这么嗜睡呢?”
  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原来又是梦啊‘‘‘‘‘
  心中有些悲凉意味,似乎越来越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往昔与今日的区别了。
  “阿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睁着眼睛,梦中景象,倒是如掌中雪花,转瞬消逝了,就连数日来所发生的事情,也十分模糊,想要细想,便是一阵倦意袭人。
  略略挣动身体,发现自己侧躺在床上,正被阿七抱在怀中,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缭绕在鼻尖的,是他身上特有的桃花香气,余光瞥到锦被,上面也是童子嬉游图的一角。
  心间微微疼痛,又有些倦怠。
  “已经酉时了。”阿七覆在我背上的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声音温柔似水,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上,热息近在咫尺,“师兄饿不饿?要不要命人将饭食送进来。”
  “嗯,我要吃你做的松仁鹅肝、不,我要吃苏州八珍楼厨师做的爆炒鸡胗、酱酿鸭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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