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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学·第三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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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使自己从阴郁、躁动的情绪里解脱,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于是在想了很久之后她决定去找修闯。
她从一堆冲洗好的照片里挑选出为那个濒临死亡的老人以及稚*孩所冲洗的照片。拿给他们后,然后穿过村庄去乡村小杂货店里买些糖果和一些颜色黯淡的香蕉,转头询问修闯的住处。
几个在杂货店里打牌的人,几乎都是怀着一种揶揄的神情为她指路:“喏,穿过村子,走到村子西边的小树林旁,就能看到‘修闯’的飞机场。”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说起飞机场。他们几乎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告诉她:“飞机场就是造飞机的地方,你去了就知道!”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18)
她的疑惑更为浓烈,她小心翼翼地又问道:“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绝症?”打牌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向她摇头,他们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消息。“他比谁都健康,比谁都更活泼,如果他真的有病,那也是脑子上有病。”
这样的答案令她窘迫。她逃离出那个杂货店。
穿过村子,又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她便看到了一片平坦而空旷的场地。修闯的身影映入眼帘,比他更占据视线的,则是一辆飞机形状的银白色机器,七八米长左右,飞机的翅翼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闪闪发光。
修闯的半个身子隐在飞机的机体后面。正在专心的忙碌着什么,传来轻微的“嘭嘭嘭”的声响。
也许是由于她放轻了脚步声。他并没有觉察到有人的到来,一条牛仔裤,油迹斑斑。他心无旁骛,以一个最纯粹的劳动者的专注继续工作。这种感觉吸引了她。莫名的,她被一种情绪所感染,于是,她拿出照相机。
咔嚓的一声微响,他那专注劳动者的形象在照相机里得以永存。
而修闯被惊动了。他吃惊地回转身来,她又拍下了一张照片:他一只手扶着机翼,嘴微张着,显示出对她这个不速之客的惊诧。
意外被打断的工作,突兀的惊诧,自然流露的表情。这完全符合她对摄影艺术的定义。“咔嚓”!“咔嚓”!快速而精准。她又抓拍了几下。在他还没有醒来前。
她满意地收好照相机,向他微微一笑,表示歉意:“对不起,打扰你做事了。”
他仍处于惊讶之中:“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从地上拿起自己买来的礼物,举在半空,“本来我以为你真的得了绝症,但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拍遗照了。”她又说,“因为你有一天要开飞机,你怕出意外。”
他不置可否。低头又专注于自己的工作。罗拉并不在意遭到冷遇。她围绕着那辆飞机进行观察,基本成型,但是却很简陋。造飞机,这种晚报社会版面上的花边新闻,竟然能够在她的眼前出现。这让她有些惊奇。于是,又举起相机,拍摄了几张照片。
他抬起头,面带不悦,问她,“你为什么不停地拍照?”
她知道他感到了一种被侵犯的意味。她灵机一动,说,“没办法,从小就喜欢。”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突然说,“对我讲讲你是如何爱上摄影的吧。”
罗拉愣了一下, “可以,不过,你先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后来的故事,那天晚上你没有向我讲完的故事。”
修闯点点头,同意了这个交易。
Ⅴ 底片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爸爸被车撞死之后,修闯从肇事司机手中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他用这笔钱也买了一辆摩托车,南方五羊125CC的摩托。车把向上伸着,这使他以驾御它时,常常恍若有一种化身为美国电影中西部牛仔的感觉。
从17岁到23岁,最年轻的六年时光就在颠簸的摩托车上度过,在乡村的羊肠小道,或者是在坑坑洼洼的县级公路。而青春就像是一部乏味的公路电影,平庸乏味的叙事线索,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单调的长镜头。
有一次修闯骑着这个摩托车,在猛烈转弯时,车轮在沙子上打滑,他从车把上飞出去,头重重的载到地上,鼻梁受伤了,左边眼睛下边被划出一条血痕。从此这伤痕成为他的皮肤的永久纪念品。在病床上养病时,他突然有了更为怪异的想法,觉得他应该体验更快、更迅捷的速度。他想要开飞机。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19)
“于是,我开始制造飞机。我的第一台机器,可以说是摩托车的变形,把摩托车的发动机拆了,开始买来钢管,进行拼装,制造机翼,但一次次的失败。我成了方圆几十里最大的笑柄。大家跑很远的道路,前来围观我,以一种在动物园里看猴子的眼光——就像你现在这样的眼光,好奇、惊讶。”
他看了看难为情的罗拉,说,“不过,我不在乎!”
现在轮到她来兑现承诺,向他讲述自己与摄影的不解之缘。摄影就是她人生的主线,讲述摄影,就得把整个人生轮廓向他全盘托出。
虽然此前她从未把自己人生的脉络告诉别人。但她现在突然想做一次尝试。就像一种告解。
那得追根溯源,先从童年讲起。
她的童年往事由一把雨伞开始,童年时代,她还叫作苏姗,这个名字,是她那崇尚外国文艺的父亲苏锐,从一本外国小说的人名中引用过来的。
她的出生,也好像源自小说中的情节。当天,恰好对面住宅楼上也有一对双胞胎兄弟诞生。好像出自于上帝旨意,她的出生时间恰好被安插到那对兄弟诞生时间的中间。不偏不倚,像是上帝对时间刻度进行了精密的测量。
这个巧合,好像是一个美好的预兆,但后来等到悲剧发生时才被印证为是不幸人生的信号。几年后,当他们在一起玩耍,那对姓林的双胞胎兄弟诱使她拿着一把红色雨伞,从五层楼的楼顶模仿空军跳伞。一下子,她摔落在地上。几乎死去。
但是,在爸妈的诉说中,她“真的”已经死去了。
很久之后,她才从远房舅舅的口中,得知这个人为造成的谬误——爸爸是从农村里走出去的,已经有了城市户口,但他一心一意想要生个儿子传宗接代。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的大标语刷满了整个城市的大街小巷,苏姗的诞生,使他差一点死了这条心。他亲眼目睹了他的另一个同事,只因为多超生了一个孩子,便不得不被迫放弃工作、甚至被吊销城市户口。
她的摔伤,恰好提供了一个瞒天过海的契机。父母向林家以及所有同事,散布了关于苏姗死亡的消息。然后将苏姗悄悄地送到一个远房亲戚家中,那是一对没有儿女的五十多岁的中年农民,苏姗的远房舅舅。在以后的一长段岁月里,苏姗将成为他们的养女。
他们成功了,成功地瞒住了所有的人,并成功的从林家获取了一大笔的赔偿金,也成功获得了一个二胎生育指标。
两年之后,苏姗的父母前来乡下探望她。在这两年中,苏姗度过了她一生中最为痛苦的生活。她每日都在等待中度过。但最大的快乐,也不过是绿色邮递员送来一封廖廖数句的问安信,或者是汇款单。
苏姗的父母再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怀孕。她大着肚子,脸貌像一颗大红苹果那样红扑扑的。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请乡镇派出所的户籍管理人员吃了一餐饭,送了四百元的红包,为她换回了一个崭新的户口本。
虽然姓罗的舅舅想为她取名为罗红霞,但是父亲最后一次享用了命名权,再次为她起了一个带着外国文艺特色的名字:罗拉。
五个月后,妈妈死在医院的生产房中。难产。母子二人齐齐丧命。父亲苏锐颓然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几天之后,他的头发全白了。
黯然*地生活过了一年多。苏锐才遇到他的救赎。一个强悍的女人给予他照顾,并成功的为他生下一个男孩,可以接续他苏家的香火,但她也禁止他再去探望罗拉。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0)
等上到高中,那个始终对她不冷不热,态度一般的远房舅舅也死去了。她就成了留宿生。父亲为远房舅舅送葬之后,最后一次来学校看她,给了她一笔钱,帮她存在银行里,是为她将来上大学准备的。
在银行里办完手续,父亲又一次请她吃饭,在校外挤挤嚷嚷的小餐馆里,父亲眼睛望着窗外,告诉罗拉,他要调到另外一个城市工作。
苏锐似乎忘记了几年前她已经改名的事实,对她说:“苏姗,请原谅爸爸。”罗拉一声不响,突然,她站起来,跑了出去。
真正属于罗拉的人生回忆是从照相机开始的。有段时间她有种错觉,以为她的一生主要由三件事物构成:莱卡M6,黑白胶卷和暗房。
在她还是个忧郁女中学生时,她遇到了梁晓智,她的中学地理教师。
梁晓智的模样如今已然模糊。
她尚能模糊地记得的只有他拿着地图,照相机,带着一幅黑框眼镜的样子。最终,地图、相机、黑框眼镜最终取代了他的脸。
在一堂地理课上,当他讲课到兴致盎然时,他拿出一叠照片,来讲解一些名胜古迹。那是他走南闯北,对各地风景的拍照。
照片在学生们的手中流转、传看,到达她的手中时,照片上已经沾了不少脏污的指纹。但她还是被照片上形形色色的风景,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内心一下子变大了,她的心莫名的跳起来,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那4×6的相片上,正在欣赏那些风景。直到其他同学从她的手中把照片抢走,她的视线落空了,只好转移到讲台上。在那里,个头本来瘦弱的地理老师,似乎一瞬间高大起来了。
她开始频频出入于地理老师的单身宿舍。她总是坐在窗前的一张桌子前,由地理老师向她传授一些有关相机的使用法则。地理老师有一架海鸥牌相机,还有一架珠江牌的照相机,机体是皮革与闪亮的金属所制成。这一切都是令她如此着迷。
她的第一张作品,是站在窗前,第一次透过窗户,拍摄了窗外楼下那一望无垠的玉米田。当她兴奋地把相机从眼睛前移开时,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抚摸到了自己的身体。那是地理老师的手,她扭动了一下,最终没有抗拒,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等价交换。
也正是在暗房之中。他们互相全身哆嗦着得到了对方。那是一种奇妙的经历,一团模糊的光中,仿佛有电流在狭小的空间中四处流走。每次激情褪去地理老师就开始讲述一些关于他所教授的课程,地理,自然风光、民俗民情……他将他所游历过的所有地方绘声绘色地讲给罗拉听,有时,他还会“哗”的一声,打开一张张地图,向她描绘那些抽象线条之上的美景。
她循着他的讲述而浮想翩翩,她幻想自己是地理老师的化身,四处游历,以照相机为眼睛,将很多地状差异很大的景观,都凝固、提炼到照片之上。期望它们能够成为永恒。
高考结束,她宣布将与地理老师分手。他哭了,趴在他们刚刚还躺过的床上,然后昏昏睡去。在那个夜晚,月光透过窗户的夜晚,罗拉第一次举起相机,将一个*男人的形象拍摄下来,一个忧郁的、脆弱的男人,往左边蜷缩着身体。
她又拍摄了他的一张脸部特写当作永久的纪念:地理老师的黑框眼睛之下,毛茸茸的眼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Ⅵ 滤色
她没有考上大学,这让很多对她的聪明持以厚望的人扼腕叹息。但她的灵魂深处溢满微妙的亢奋:她终于可以实施在心底筹化已久的旅行计划。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1)
父亲为她预留的大学学费,成了她未来三年游历世界的费用。她从地理老师那里带走的一张全国地图,作为她初涉人世的指南,引导着她开始了漫长的游历之旅。
她先去了大海。她喜欢海鸥在头顶飞来飞去,桅杆、帆船、汽笛声,她站在海边,向天空宣布:我要走遍世界!
在完成对大海的膜拜之后,为了预防麻烦,她把自己打扮得像处于青春叛逆期的男孩,戴得很低的帽子,太阳镜,还穿着男式衬衣、牛仔裤、帆布鞋。
她就以这样的造型,频频出没于那些地理老师曾经说过的或未说过的名胜景点。但她收获的永远是嘈杂的人群,审美落差极大的景点、票贩子以及妄想偷蒙拐骗的人。那些死板的景观使她很快对这些景物丧失了兴趣。
于是,她开始对旅途中遇到的人感兴趣。每个景点上,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独来独往的人,喜欢攀爬到雕像上伸出V型指型的人,丢失了钱包哭泣的人,迷路的人,携手偷情的婚外恋人……她像隐藏在人群中的间谍,在别人的镜头一律对准景点时,她对准那一张张迥异的面孔,然后快速地按下快门。
照片上那些面目不清,来去无踪迹的人,恰如森林中的动物,曾出没于与她相遇的瞬间,其后便杳无踪迹。
于是,她决定把自己的第一段摄影时期,命名为动物时期。
她的兴趣悄悄地转向她人生中的第二个摄影阶段,她后来将之命名为植物时期,或者说是静物时期。因为她总能在长相完全不一样的人脸上,发现同样一些表情。七情六欲,一个词汇的涵义就能包罗一切。每个人的表情最后也不过是那么几种,欢喜、悲伤、木然……
她开始拍摄一些平凡的东西,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朵云,一幢孤伶伶的房屋,一棵树,石丛中的一株小花……
她开始有意识的避开那些出现在旅行手册上的地名,而转为像一个幽灵一样出没于荒无人烟的地带,新疆沙漠的边缘,西藏的一些地区。
走在那样一些空无人烟的地方,她的内心特别安静,有时候一连几天她一个人孤伶伶地走在天地间。那无边的空寂,无关悲伤,也无关幸福。
相对所谓的“动物”而言,她最喜欢拍摄植物。花冠、树脉、树的年轮、根茎,那是一个植物宝库,之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物。于是有那么半年的时间,她像一个19世纪的探险家一样,手电、绳床、指南针、帐篷……带着全副武装频繁出入于一些原始森林的边缘。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还迷恋上了显微拍摄,在照相机的镜头上套上高倍显微放大镜,针对蕊、蚂蚁、树叶的纹路进行放大的摄影,那里充满了肉眼所无法观看的奇迹。
她恍惚之间如同坠入到一个迷宫里,在大自然里,每一小块的生命都是可贵的,而且放大的倍数越大,引出的细节也越多,完美无暇地构成了一个宇宙,像永无止境的连环套。
那段时间,哪怕是一个朋友伸出手来想要与她握手,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那个人的手的指纹里,将在显微镜下呈现出什么样的纹路以及那纹路里潜藏的污渍。
她感觉自身与世界隔绝了。
在她与那些旅途中遇到的陌生人共同度过的那些夜晚里,她尝试用相机拍摄下来那些男人的身体,以便证明这一切确实存在过。身体不可能永远的记下他们给她留下的感觉,但是照相机,却总能忠诚不二的将他们的身体特征精准留存。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2)
显微、放大……在这样的过程中,她渐渐变了,沉默寡言,似乎累积、沾染和汲取了那些植物的习性……
有一天晚上,露宿于森林中的她,突然惊醒,月光从头顶的树叶间隙间照下来,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后来她止不住悲凉地想,如果她死在这里,是不是也永远无人知道?她心中一凛,对自己说:没错,你就是一个幽灵。自从童年时期从五层楼上摔下来,那个叫作苏姗的女孩就已经死去。而罗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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