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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钱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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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身上伤口太多,大多是鞭子抽打的,骨头倒是没有受伤,但重庆人的鞭子似乎是特制的,抽到肌肤上不是起一道血痕,而是生生拉来一道道的创口,因此那少年遭受反复抽打,真正是皮开肉裂,血肉模糊,经石灰水腐蚀,各个创口中的蛆虫是杀净了,一时间也把血脉封住,这时,服用了人参,血液又流转起来,那些伤口,就又流出鲜血,麻素贞见自己床上沾染上了鲜血,忙把少年移到地上,见床单有了血污,但还没有渗透下面,干脆把床单拉下来,找来剪刀裁成条状,然后用布条把少年的创口包扎了起来。

  少年失血过多,此时全凭人参的效力维持身体的机能,因此用布条一扎紧,他的创口就不流血了,但创口太多,他的全身除了头几乎都被布条包扎了起来。

  麻素贞这时才得以看清那少年的面目,见他脸色蜡黄,双颊深陷,但面貌不失清秀,不象是个作奸犯科之人。

  “但愿你大难不死,能够转运。”麻素贞给少年擦了一把脸后,对他轻声说道。

  这时,少年眼皮一动,眼睛缓缓睁开。

  只见他的眼球惨白,瞳孔灰暗,仍然是全无生气,麻素贞忙用手去抚他的眼皮,把他双眼闭上,手心过处,只觉他额头发烫,看来体温已逐渐恢复。

  麻素贞虽然没什么经验,但知道人有体温,就死不了,心下很是欢喜。

  这时,出去安顿酒席的燕子回来,麻素贞忙和她合力把少年抬到床上,然后放下帐子,再从外面看看,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人,两人这才放心。

  不一会,兰妹果然把对面茶馆的刘水秀喊了过来。

  茶馆的刘老板一直想给宝贝女儿找个好出路,因此刘水秀也是到了十六岁还没有出嫁,她比麻素贞小上一岁,真的是颇有姿色,虽然出身于贫寒家庭,但也出落的皮肤白净,身材匀称,一身土布衣服穿在身上,干干净净,端的是一位“小家碧玉”似的好姑娘。

  麻素贞见她来了,就热情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平日里,她也经常喊刘水秀到家了玩耍,因此刘水秀见了她也没不拘束自己,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全没有什么主人、仆人的分别,更不在乎富贵贫贱,小姐闺房中的气氛一时间质朴而又温馨。

  兰妹为人最是乖巧,见时候差不多了,就说:“水秀姐姐,小姐喊你来,当然是想乘咱们麻家修族谱姐妹在一起开心玩耍的,但还有事要求你撒。”

  刘水秀“咯咯”笑着说:“你个鬼丫头莫要胡说,小姐哪里会有求我做事呢?”

  麻素贞有话入了正题,就拉了刘水秀的手说:“我就不能求你撒?”

  刘水秀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为小姐做些什么事。”

  麻素贞看了一眼兰妹,兰妹当然知道,就把事情原委向刘水秀说了。

  刘水秀为难地说:“这个嘛,我……倒是好说撒,可是要把人弄到我家里去,就不晓得我爹肯不肯,你们知道,他是个讲究规矩的人,这种事如果闹到麻老爷那里,我爹他也交代不了撒。”

  兰妹说:“你放宽心,人只是暂时寄放在你家里撒,明天一早,小姐就派人去把他弄走。”

  刘水秀红着脸说:“他一个男人家,晚上就要留在我家里?”

  兰妹说:“今天他还在小姐的床上睡咧,有么子关系?清白不清白,大家心里清楚就行喽撒!再说,这件事又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大家不说,谁会知道?”

  燕子也乘机说:“水秀姐姐,这是给小姐办事,就算出了事,那就不用你来扛嘛,再说喽,你爹爹那边,帮这个忙,又费不得什么事情,就是腾间杂房出来,让那男娃睡上一个晚上,到天明,小姐就会吩咐人去拉他走,你家里又不损失什么嘛!”

  刘水秀说:“话是那么说,但我还是要和我爹商量一下撒?”

  兰妹说:“商量啥子呦,你只管在这里陪小姐耍,别的事交给我来办?我办事,你放心撒?”

  刘水秀犹豫了一阵,最终想想,这件事情最终也是麻家的人担干系,而自己家或许还能转几两银子,另外,自己一直希望到麻家来做工,这样一来,麻小姐肯定会大力帮助自己实现这个愿望,因此,心眼也就活动也就活动开了。

  既然没有什么异议,原先商定的计划就此展开,酒席上来,大家胡乱吃了一些,然后刘水秀就换了麻素贞的一套衣服,兰妹和燕子就把她的衣服给那少年换上,那少年身材瘦小,刘水秀的衣服他穿起来。倒是颇为合体。

  接着,兰妹就喊了一个男家丁来,背了化好装的少年出去。

  大约一柱香的工夫,兰妹匆忙赶拉回来,麻素贞正等得心焦,见她气喘吁吁地回来,就问:“顺利吗?”

  兰妹点了点头,说:“院子里的酒席正喝得热闹,注意的人倒是不多。”

  麻素贞说:“那拉弟看没看到你?”

  兰妹说:“我们走到大门时,水少正在院子的第三排桌子那里和人说话,看到我们,就喊我,听他一喊,天哪,我的个心都要跳出来撒?我就喊叫着说,水秀姐姐被小姐灌了酒,说得好大声,可他听到了,就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麻素贞急忙说:“那他识破了撒?”

  兰妹说:“你听我把话讲完嘛,他正要过来,毕二爷忽然在大厅门口喊他,让他到大厅里去。”

  麻素贞长呼了口气,说:“那他没得识破,死丫头,有话就连起来说,我也要被你吓死喽!”

  兰妹说:“你莫吓,咱家没得少爷,小姐你不能出去应酬,只有他水少在场面上招呼喽,大厅里都是贵客,老爷都怠慢不得,他自然要去殷勤招呼撒?”

  刘水秀关心的是自己父亲的情况,就问:“那我爹……”

  兰妹说:“这个你放心,到了你家,我就背了人进去,你爹正和人大摆龙门阵,说到今天麻家的客人是咋个在茶馆中威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只你娘出来接的我,听我说你喝醉了,她不敢声张,只是忙着把我往后面领,到了后面我才和她说清楚。”

  刘水秀说:“可她作不了主的!”

  兰妹说:“我晓得,我和她说了,她呀,吓得脸都变了,出去喊你爹进来。”

  麻素贞紧张地说:“那他爹咋个说呢?”

  兰妹做了鬼脸说:“他不给你小姐的面子,还说喽,马上要来这里,剥水秀姐姐的皮!”

  燕子见她表情轻松,知道没那么严重,就说:“你卖得哪门子的关子呦!”

  兰妹说:“你们也是,要是有问题,我回来就直说了嘛!刘伯呢,一来是拿了我送的银子,当然,那是小姐你给我的,二来呢,他说只要小姐对得起水秀姐姐,这点事就没得问题。”

  说到这里,她吃吃发笑,说:“他还以为呀……”

  麻素贞问:“他以为啥子?”

  兰妹说:“他以为,哪个……那个男娃是因为小姐才被老爷打成哪个样子,所以就对我说,让你们小姐放心,这事就是烂在我肚子里,也不会让麻老爷知道的。”

  麻素贞听他学茶馆老板的说话惟妙惟肖,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是转念一想,脸色登时绯红一片,说:“啥子是因为我?和我有么子关系!”

  她这么一说,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感情茶老板是以为小姐和这少年之间有私,少年遭了麻义的责打后,小姐为救自己情郎才如此作为。

  而他之所以肯暂时藏匿那少年,不外是在收了银子之余,让小姐领个大人情,这样自己女儿进入麻家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救人的事情总算顺利完成,麻小姐的“七级浮屠”也就建造了起来,心中自然是充满喜悦,只觉自己的未来也一如被满屋鲜花点缀着,充满绚烂色彩,至于那少年未来命运,则如同一片阴霾,随着阳光光顾她心灵这阴霾也就倏然消散了。

  她甚至忘记,明天还要把那少年从綦江城里运出去,也许他还需要及时的医治,但这些都只能是自己偶然想起的事情,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将发生巨大的变化,她期待的一切曾经走远,而现在,它们都回来了,人生至此,她已没有任何奢望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回 麻把头献媚谋通洋 
麻家后院的“热闹”,未免显得有些诡异,前院则全然不同,一派和谐、喜庆的景象。

  这样的热闹也不全因为麻家族谱修竣,多年来,在重庆麻乡约的步步进逼下,綦江麻乡约一直鲜有表现,这一次,重庆麻乡约二把头亲率三十“虎贲”杀到门前,却连阵势都没摆开,就被綦江人轻描淡写地拿下,大家蓄积多时的一口怨气如长江之水决堤,一泄千里,不可抑制,心头痛快可想而知,宴席一开,他们的表现就比平日更加开怀也更加放肆。

  只是,比起大院里的喧嚣和*,大厅的气氛显得相当沉寂。

  分宾主一落座,即便是北京五大镖头这样的江湖角色,因有綦江县太爷在桌上,也是收敛不少,至于上海来的欧阳通,自诩在洋人堆里打滚,见多识广,当然要矜持一些,免得让人觉得没见过世面,而代人赴宴的张广更为沉默。

  麻义久在各种大场面周旋,这次自己身为东道主,他应当更能在场面上圆滑应酬,而且事前就如何说话,说什么话,他在心里不知演练了多少次,保证了不会出现冷场的情况。

  可是,在厢房中叙话时,有夫人地配合,麻义的表现还不至失态,一旦即席,近来饱受各方压力的他,只觉胸中的感受千头万绪,一时间不知孰轻孰重,虽然满嘴客套话不断,但所言多是辞不达意,这样一来,客人们除了礼貌性地回应,重要话题不知道该从哪里提起,不由显出几分尴尬与沉闷。

  陪在末席的毕耀武向来不擅言辞,但和麻义相比,他算一个“局外人”,也就比麻义更为敏锐地感觉到,这时需要一个人出来搞活气氛,心头一动,就到外面去寻樊长水进来。

  显然,这个老江湖今天开始重新认识“水少”的价值了。

  毕耀武当然没想到,他这一出去,恰好为正在“偷梁换柱”的兰妹解了围。

  兰妹在前院刚一现身,樊长水就已经看到,他心头一动,把人喊住,正待上去查看,毕耀武却来喊他。

  樊长水其实并不打算借今天的宴会出头,但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今天诸多事情均变起突兀,由不得他再行“韬晦”之策,他清楚意识到,无论这样的机会是否符合自己的想象,但他人生的转折就这样突然出现了,他已不能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青年,以寻求更家合适的时机,从这一刻起,他必须站在大家的视线中,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的懈怠和迟疑,所以毕耀武一喊,他就毫不迟疑地过去应付,这就促使兰妹的“偷梁换柱”顺利完成。

  “拉弟,到里面去应酬,可要好好表现喽。”

  毕耀武对樊长水说。

  樊长水已不再在毕耀武的眼前作戏,神色坦然地说:“我晓得,您放心。”说完,就走入大厅,但当大厅客人们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时,他的神情忽然又变得既腼腆而温顺。

  麻义见樊长水进来,就把话头往他身上引,想借此打破沉闷局面,笑着说:“小娃儿不知轻重,哪里有先招呼外面不理会里面贵客的道理,还不快给诸位叔伯们赔罪!”

  樊长水给大家作个揖,红着脸说:“哪敢怠慢诸位叔伯,只是这桌的菜品,是义父从满汉全席中挑选出来的,如果有什么闪失,恐有损他老人家的一片赤诚之心,侄儿就一直盯在厨房,没想到怠慢了大家,还望叔伯们见谅。”

  欧阳通“哦”了一声说:“我就说嘛,这个鸭舌羹,还有芙蓉蛋,都是扬州菜啦,怎么川菜中也有哦?敢情麻爷这桌用的是满汉全席的菜单!欧呦,看看我,看看我,一个劲地说自己有见识,吃了半天,不晓得吃的是什么,要不是贤侄说明,就这么傻忽忽地吃下去,岂不成了‘牛嚼牡丹’?味道没吃出来不说,还枉费麻爷的苦心安排!”

  麻义见樊长水不经意间就给自己脸上贴了金,心中自然大是舒服,忙说:“几样菜有些来历是不假,但小地方的厨师,烧得倒是象模象样,可说到味道,和扬州师傅自然差得远撒?”

  欧阳通说:“麻爷又在客气了,川菜师傅是绝不能小看的!当年乾隆爷南巡,在扬州用膳,扬州的厨师把满族的菜品和南方菜品结合起来,搞了个‘满汉全席’出来,其中汉席菜品,不光是扬州菜,像‘烤大田鸡’、‘叉烧大鱼’、‘哈耳粑’这些菜,都是川菜的菜品!”

  樊长水微笑着说:“欧阳伯父果然是大场面进出的人,知道满汉全席的精华是扬州菜和川菜的人,恐怕真还不多。”

  欧阳通听了奉承,更要买弄一番,筷子一放,说道:“大清龙兴关外时,所谓的‘宫廷宴’,是上不了台面的,北京的满大人自己都说,他们当年开宴,就是露天,‘哗’,往地上铺张兽皮,大家坐上去,这就开吃啦,哪里还做什么‘扎板羊羔’、‘甜溜鸭片’、‘红卤鸽脯’,就是一个大火锅,猪、牛、羊,还有种兽肉,一锅烩!熟了,拿刀子一割吃掉!说来蛮有意思,可是这样子吃法,有什么味道可言? 所以说,满汉全席吃的,其实就是汉席,吃汉席,就少不了川菜,川菜由四川的厨师来做,比别处厨师自然要高上一筹。”

  樊长水说:“这桌酒席,菜品从四川‘满汉全席菜单’中挑出,义父又参考宫廷中‘满席’和“汉席”,这才最后确定,宫廷的满席,原分六等,一等每桌价银八两,二等每桌价银七两二钱三分四厘,三等每桌价银五两四钱四分,四每桌价银四两四钱三分,五等每桌价银三两三钱三分,六等每桌价银二两二钱六分,其中,前五等,是皇家专用,民间不能僭越,因此满席用第六等,宫廷汉席分一、二、三等及上席、中席,主要用于宴文武官员官,我们这里,用一等席,鹅、鱼、鸡、鸭、猪二十三碗,果食八碗,蒸食三碗,蔬食四碗,即使是外面的席面,肉食九碗,果食五盘,蒸食七盘,蔬菜四碟,这样的规格,在四川无出其右。”

  綦江县令接过话头说:“本官于咸丰元年恩科得中进士,按我大清体例,科考及第者,皇上亲赐汉席,文武进士和鸣赞官等用中席,为肉食九碗,果食五盘,蒸食七盘,蔬菜四碟,现在看来,这样的规格,在麻把头府上不过是一般席面,寻常人用的而已。”

  麻义听他话里似乎暗指自己有“僭越”之嫌,忙站起身作个揖,肃然说:“麻家能有今日,一要托福于朝廷,二要依仗于大人,若非在大人治下,我麻义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成就事业,这一点不敢片刻遗忘。”

  县令干笑了几声,说:“麻把头,本官说这番话,是见菜品考究有感而发,别无他意,你可万务以为,官老爷说话,必藏玄机,别人为官,或存如此陋习,本县自开衙以来,言行所本,惟‘正大光明’四个字,这四个字乃我朝圣祖所倡,本县和你一样,未敢片刻遗忘。”

  关东大马爷接过话头说:“咱常在京城里行走,官老爷见得不少,但象大人您这样,说话不藏着掖着,还真是少见!今日和您坐到一桌,心里痛快!”

  欧阳通心里暗说:“这几位跑江湖的,看起来是老粗,巴结起官儿来,马屁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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