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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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了面的陆浩阳不像电话里的他那么闪烁其词，显然经过一下午的思索，他已经理好了思路，做好了怎样把这个事情告诉廖佳佳的准备。

　　“佳佳，本来我永远都不想对你提起这件事。我们在一起有半年了，这半年的时间里，我每天都处在煎熬之中。我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之后，必定会把你重新推入痛苦的深渊，而且比以往的痛会来的更彻底，更强烈。但如果不告诉你，我怕你日后知道真相后，会恨我一辈子。原谅我，我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有什么后果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一起扛。”

　　廖佳佳此刻已经知道，确实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你说吧！”廖佳佳故意把自己伪装的很平静，她怕自己稍稍地失态会令陆浩阳的话戛然而止。

　　……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自己缓缓地呼吸声，一切都变得轻盈而缥缈，仿佛游离于躯体之外，而漫无目的地浮着。

　　屋檐边缘的一个水滴，在积攒着挣脱束缚的力量，它很执着，周围一切的一切都与它无关，他们在不同的空间里，它只有一个信念——坠下去。

　　水滴，成功了。带着新生的喜悦，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就这么直直地堕了下去。无限的幸福感和满心的憧憬在它与冰冷的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被摔的粉碎。世界又安静了，微微的痛苦的呻吟声，仿佛在诉说着寂寞难耐，其实不是。这是一个新的痛苦征程的开始。

　　廖佳佳觉得自己也在下坠，没有终点，一直在落往地狱的途中，眼泪不足以诠释心中的翻江倒海，号叫也泄不掉瞬间升腾的仇恨和心酸。

　　潜水时才会听到的朦胧不清的声音，此时出现在了廖佳佳的耳中。那是一种控诉，控诉着灵魂的龌龊和残忍。

　　廖佳佳感到她的胃在抽搐、在痉挛。她吐了。

　　她回想起曾经爸爸得了肾结石，她陪着爸爸到医院看病时的情景。爸爸当时也吐了，医生告诉爸爸，这是因为痛的缘故，痛到了极限，随之而来就是呕吐。

　　突如其来的变故，确实击倒了廖佳佳。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再也睁不开眼睛了。有个人在奋力地呼喊着她的名字，摇晃着她的身体。廖佳佳狠命地闭上眼睛，她希望当自己睁开眼睛的那一刹，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梦会随着人的清醒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
2009年5月16日

　　“现在开始分工。”廖佳佳沉着地说，“小柔负责找出租屋。记住，一定要正规小区的那种，整体入住时间不能太长。要有电梯。登记的时候要用假名。价钱要讲，一定要讨价还价。一个不讲价的房客，会给房主留下比较深的印象。租期敲定在半年，而且你要有所流露，如果住的舒服就有长期租住下去的可能。”

　　张小柔点点头，迅速地用笔记录着。

　　“小柔，不要用笔记，用脑。”廖佳佳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撕下了那张纸，用随身带的打火机把它点燃了。

　　“电梯和楼梯都要有。”　廖佳佳接着讲，“当然一定要有空调。天气太热，如果没有的话，我怕她受不了。毕竟她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

　　“嗯。”张小柔的声音很轻。

　　“超仪，你负责采购生活用品，东西要分开买，不要一次性地在一个地方买完。”廖佳佳紧紧地盯着茹超仪，“尤其是绳子和宽胶带一定要分开买，这两样和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些东西，买完后要交给我。”廖佳佳眼睛里发出冷酷的光亮。

　　“佳佳，你放心吧，我这边没问题。”茹超仪响应道。

　　“嗯，好。”这个“好”字既是廖佳佳给茹超仪的一个肯定，但同时也是为她自己打气。

　　廖佳佳从包里拿出了三个旧手机和两张新手机卡，她把他们摊放在茶几上。廖佳佳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之间尽可能地不要见面，以后的联系就靠它。记住，不发短信，只打电话。电话号码不能储存在手机上，每次通话结束后都要删除通话信息。什么都不要留。你们两个人的手机号谁都不能告诉，只能限于我们三个人之间联系使用。我的卡会随时更换，如果你们接到陌生来电，基本上都是我，但记住，要等我先开口后，你们再说话。”她停顿了一下，思考了片刻，又接着说，“好了，你们先选手机吧！”

　　分发完手机，三个人默不做声。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事。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廖佳佳觉得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张小柔和茹超仪彼此看了看，思索了一下。没有。

　　“好了，你们走吧。一切小心！”　

　　空荡荡的屋子里又剩下了廖佳佳一个人。她现在喜欢自己一个人的感觉——安全、放松而随意。

　　各种机遇竟然在如此短时之内全都以她为焦点汇到一起，眼前发生的和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竟也和自己的计划不谋而合，这确实令廖佳佳感到特别的舒畅。但一切太顺利，这反到让她觉得有些心虚。廖佳佳回忆着曾经读过的书，从如此众多的感性材料基础上，创造性地总结出一句话——现在太顺对于这件事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好兆头。

　　廖佳佳喝了口水，稍作放松，然后想继续接上刚刚的思绪。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最近就是这样，要想到事情很多，脑子很乱。都说脑袋这个东西越用越聪明，但廖佳佳对此却产生了怀疑。她认为它非但没有更好用，似乎还落下了健忘的毛病。

　　想到这儿。，廖佳佳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握紧的双拳中明显的感觉到了指甲嵌入肉中的*。

　　她陶醉其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二）
2009年5月15日

　　雨后，地表掀起层层热浪，直扑人面而来。街上的行人不时地摆着头，为的是躲避这蒸汽似的熏灼。

　　今年热的特别早，偏偏又赶上班级的风扇坏了。蚊子肆虐地在同学们的腿上贪婪地吸食着。

　　Miss胡推开教室门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班级的气味实在是不怎么好。

　　胡老师看到大家状态这么差，就先放了首歌给大家听，没想到适得其反，大家显得更烦躁了。

　　其实大家烦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天气，还有日益临近的高考，以及让人窒息的备考。只要一想到高考的日期拦也拦不住地正冲向自己的面前，同学们心中的压力就会剧增。

　　外语课上，同学们可以随意串座，大家自由组合成学习小组，资源共享。欧阳婷婷照例是从前面慢腾腾地走到班级的后排，坐在了廖佳佳的身边。

　　眼中布满了血丝的欧阳婷婷像个傀儡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鞋尖，“我爸妈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让我考这个，考那个，让我再加把劲儿，拼这一次。”欧阳婷婷调整了坐姿，实则在和同桌讲话，虚则像是自言自语，“我受不了了，真的，佳佳，我该怎么办？”

　　廖佳佳停下了手里的笔，但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完形填空集。她对欧阳婷婷说道：“再坚持下，很快就过去了。”接着她的笔就继续战斗于ABCD选项之间。

　　欧阳婷婷轻轻敲了敲廖佳佳的书桌，侧着身，看着她说：“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事吗？你想好了吗？能帮我吗？”欧阳婷婷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廖佳佳没说话，但她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欧阳婷婷使出了杀手锏。

　　“婷婷，其实这个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遇到的问题，其他人也会遇到，这是普遍的，并不是你以为的只发生在你身上的个别现象。”　廖佳佳面露同情之色，“就好比你结婚了，婚后的你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你觉得你很不幸，为什么所有倒霉的事都摊到了你的头上。其实原因是你没有进行婚前咨询，那样的话你就会了解，每个新组家庭都会碰到类似的问题，而这种种问题也都有方法能够解决。在这样一种状态下，你心里就舒服多了，也平衡多了。所以还是那句话，坚持一下吧，没几天了，很快就过去了。”

　　欧阳婷婷没有接廖佳茬儿，转而说道：“佳佳，你也应该注意到了。自从咱们上了高三，班级的气氛就越来越不对了。大家都显得很冷漠，自己管自己，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再放在心上。因为我们都知道，过多的关注友情是不能提高高考分数的。”

　　廖佳佳接着欧阳婷婷的话，略显揶揄地说道：“只有把所有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上，那才是硬道理。”

　　“可谁敢说父母在这其中都扮演了正确的角色？”　欧阳婷婷还陷在自己的思路里。

　　“但起码家长的出发点是好的，都是为了我们嘛。其实他们的焦虑程度不亚于我们，他们考虑到东西比我们要多的多。本身已经压力日增的家长们还要想着为我们减压，鼓劲，做好后勤工作。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家长们做出了一些让我们不舒服的事，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总说要家长调整好状态，既然他们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那我们就试着改变一下自己呗。”

　　欧阳婷婷想了想，这些话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但绝对不能成为她放弃的理由。她觉得辩驳不过廖佳佳，就从目的方面着手，“我只是想通过转移注意力而降低我爸妈对我的要求，这要求不过分吧！”

　　“是，没错，这种要求不过分。可是拜托你多想一下，一旦这么做了，中间所发生的事谁能完全控制的了？”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我绝对地信任你。”欧阳婷婷有点儿急了。

　　“谢谢夸奖，你太抬举我了。”廖佳佳说，“这件事绝对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如果真的开始做了，不可知因素太多。你想要的结果肯定会达到，但我就怕，它还会继续发展下去，超出你和我能承受的了的范围。而且我和你说实话吧，自从你上次和我说完后，其实我真的是考虑了很久。看得出，你这次是认真的。但我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实在是令我心虚，我怕到最后我会有很大的责任。我……”

　　欧阳婷婷听出了廖佳佳话里的意思。确实，欧阳婷婷自己也想过，人家廖佳佳凭什么帮你，哦，就因为你是她的好朋友？就因为是朋友，廖佳佳就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弄不好到最后还要追究责任的活儿？欧阳婷婷认为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但一想到自己无数次的憧憬，就不由得自私起来。所以，她马上打断了廖佳佳的话，说道：“佳佳，你听我说。如果你答应帮我，不管结果怎样，到最后我不会说出你和这事的任何关系。我用我的一切保证。而且，这期间需要用的钱，我来出。行吗？”

　　廖佳佳听出了欧阳婷婷最后两个字的双重含义。她没有说话，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几分钟。

　　还是欧阳婷婷首先打破了沉默：“其实我找左老师也谈过了，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婚前咨询’。”

　　“什么？左老师？都谈什么了？”廖佳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弄得不知道怎么去防御。

　　“唉，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是考前心理咨询吧。她去年刚来的时候不是跟我们说过吗，在大学的时候，她选修过心理学，所以咱们有什么不懂的，或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找她咨询，或者和她聊聊。”

　　“那关于你的计划她知道多少？”此时的廖佳佳有点发懵，但她还是及时地把“我的计划”换成了“你的计划”说了出来。同时，现在她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成为她能否继续实施计划的一个评判标准。

　　“哦，这个啊，我没说。我保证，真的，我一个字都没提起过！”欧眼婷婷觉察出了廖佳佳微妙的变化，于是想立刻给她一颗定心丸吃。毕竟廖佳佳马上就要答应帮自己了，欧阳婷婷现在后悔干嘛说这么没有意义的话。没什么帮助不说，反而再次动摇了廖佳佳的决心，“我只是和她随便地聊了聊，主要讲的就是学习压力过大，如何调节的问题。她教了我几招，比如听轻音乐，多参加户外的运动，把自己不开心的事情写到纸上，然后撕掉。还有……反正挺多的。”

　　廖佳佳依然沉默，她在权衡。

　　“反正这么说吧，我的计划除了咱们俩谁都不知道。我的希望是计划成功，而保证别人不知道你参与其中，是我所希望的结果能够实现的关键因素。你就当是学雷锋，做好事，帮帮我吧！”

　　“没听说过学雷锋帮别人干这种事儿的。”

　　“嘿嘿，我的好佳佳，你答应啦？”欧阳婷婷喜笑颜开。

　　廖佳佳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看着欧阳婷婷：“你真的想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后果吗？”廖佳佳再次认真起来，“你这么做，会让他们着急、伤心，他们会受不了的。对你来说是几天，但对他们来说像是几年，甚至几十年啊！你这样做只能增加他们的负罪感与深深的自责、内疚。难道这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其实这正是欧阳婷婷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廖佳佳心里很肯定，这些表面上看似是劝阻，实际上是推波助澜的话，恐怕也只有处心积虑的廖佳佳能说的出来。

　　廖佳佳在等待，同时也在观察，观察着欧阳婷婷脸上和眼睛里的变化。由疲惫到兴奋，由兴奋到失落，由失落到坚定。

　　欧阳婷婷仿佛找到了打开心结的钥匙，眸子里霍地发出光亮，脸上有着力图遮掩的兴奋。她说：“佳佳，帮我。求你了，我真的想好了，也是认真的。只要你能帮我，我就能成功。而且也只有你能帮我。”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廖佳佳心里想。

　　廖佳佳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像痛下决心一般，说道：“好吧！”

　　欧阳婷婷马上抱住了廖佳佳，愉悦之意溢于言表。惹的同学们都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当然还有Miss胡。欧阳婷婷松开手，恢复到常态，作认真听课状。老师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像以前一样进行说教，只是瞪了欧阳婷婷和廖佳佳一眼。教室里现在安静了。

　　除了老师的声音，还有一个，它是从心底发出的，冷血而调侃：“你可千万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