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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天下黄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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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得拍着巴掌说:
〃说你胡涂,你真是胡涂,老掌柜五十多的人了,还能活几天?早晚是人家的天下,你快收拾包袱回家吧!〃
锅小巧越听越怕,就照老得说的,只到土窑里看了孙村长一眼,就赶紧跑回来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给娘一说,大家都唉声叹气一阵,就让女儿住下。孙村长出殡那天,锅三还准备带着羊肉去祭奠,锅三老婆说:
〃不祭他个龟孙也罢,人都死了,还祭他干什么!让他家剁俺闺女的胳膊腿吗?〃
于是就没有来祭。可孙家哪里知道这些?当时孙毛旦还要带人去开导他呢。刚才见面,又要到他家饭铺去吃面条。锅三吓出一身汗。真是和大户人家不要结亲。倒是老掌柜孙老元态度依然温和,让锅三松了一口气。老掌柜吸着水烟说:
〃亲家这一阵可忙?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一说〃好长时间没见到〃,锅三又吓了一跳,老掌柜也记着那档子事呢。人家叫一句〃亲家〃,可锅三哪里敢以〃亲家〃自居,忙站起来答话说:
〃忙什么忙,小门小户,忙也就是瞎忙。现在刚过罢年,我烤了一炉烧饼,给掌柜送来尝尝鲜!〃
孙老元说:
〃烧饼倒是爱吃,可现在老了,嚼不动了!〃
等倒茶的伙计出来,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锅三又朝前靠靠小声说:
〃老掌柜,今天我不是给你送烧饼来了!〃
孙老元睁开眼睛:
〃那你干什么来了?〃
锅三说:
〃老掌柜,我来向你报信,我知道是谁害死了少东家!〃
〃啊!〃
孙老元〃霍〃地站了起来,逼到锅三跟前:
〃你知道谁害死了殿元?〃
锅三说:
〃我知道!〃
孙老元问:
〃是谁?〃
锅三说:
〃是一个外路枪手!〃
孙老元说:
〃外路枪手?我家没得罪外路人哪!该不是那帮外路土匪吧?〃
锅三说:
〃不是土匪,是单个的,一个很高很高的大个,一脸疙瘩!〃
孙老元问:
〃你怎么知道的?〃
锅三说:
〃我也是碰巧遇上。那天晚上,我刚要上店门,来了一个外路人,让给他炒菜打酒喝。我让娘儿们给他炒菜,就到后边喂牲口去了。过了两个时辰,外边吵嚷起来。我赶忙披衣服到前面,原来那外路人喝醉了,在拍着桌子骂人。你知道他骂什么?他说马村的主家真不象话,一条人命,只给了三十块大洋,我不跟他拉倒……骂了一阵,忽然不骂了,推开店门走了。当时我没在意,可过后一想,马村的人命,这不是指少东家吗?你村最近又没有死什么人!我左思右想不对,得来向你报信。当初少东家在世时,对我没少照应……〃
孙老元打断他的话:
〃那个大个儿呢?〃
锅三拍着手说:
〃走了,当时我也没留意,让他走了!〃
孙老元叹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孙老元又问:
〃你没听到他说,是谁雇的他?〃
锅三说:
〃没听到他说,只说是马村的主家,马村不就是你们村吗?老掌柜,我在你村可是不熟!〃
孙老元摆摆手,不让锅三说话,自己坐在椅子上想。想了半天,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他一拍桌子不要紧,桌上的茶碗全翻了,茶汤流了一地。桌子上还卧着一个正在睡觉的老猫,老猫醒来,乍起毛要发怒,但看见孙老元也在发怒,它就不怒了,悄没声溜下桌子,跑了。
锅三问:
〃老掌柜,你想起来了?〃
孙老元说:
〃必定是他!必定是他!〃
锅三问:
〃是谁个王八蛋,敢害死少东家?〃
这时孙老元又坐在了椅子上,吸上了水烟。吸了半天,说:
〃亲家,这事就到这里吧!事情过去快一个月了,咱们都别想它了!出了这个门,你就当没说过这话!〃
锅三不明白孙老元的意思,但看着孙老元的脸色很可怕,也只好点点头。可锅三又说:
〃毛旦少东家还想找我的事呢,说哪天去吃面条。他那个脾气,老掌柜你得劝劝他!〃
孙老元说:
〃好,我劝劝他。〃
吃过午饭,锅三就骑着毛驴回去。
晚上,孙毛旦也骑马串亲回来。进正房给叔叔请安,看到孙老元在屋里正来回走,就提着马鞭站在屋门外没进去。等到孙老元看到他,孙老元停住脚步说:
〃好,毛旦你回来了,毛旦你回来了,你小子是有种的人吗?〃
孙毛旦不明白孙老元的意思,眨着眼问:
〃叔,你怎么了?〃
孙老元拍着巴掌说:
〃毛旦毛旦,杀死殿元的人找到了!〃
孙毛旦〃霍〃地进屋:
〃找到了?是谁个王八蛋?告诉我,我带几个人去宰了了,我×他个活妈!〃
孙老元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就是这一套!〃
接着又说:
〃你知道是谁吗?就是咱村的!〃
孙毛旦问:
〃咱村的,咱村谁?〃
孙老元说:
〃记得那天殿元停尸在地,谁抬着黑食子来给他吊孝啦?原来是他,他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早就知道里头藏着仇,可没想到他下如此毒手!〃
孙毛旦问:
〃是李老喜?怎么会是他?〃
孙老元瞪了孙毛旦一眼:
〃还不都因为你们。去年他村长下台,我劝过你们,不要接他的村长,你们不听,你们非要当人物头,看看,当出人命了不是!从古到今,这人物头是好当的?〃
孙毛旦说:
〃我带几个人去把他吊起来!〃
孙老元说:
〃你就会吊人,人家户头不比你大?人家家丁不比你多?人家狼狗喂得比你少?你去吊吧,你有本事你去吊吧!〃
孙毛旦想起李家大院,也不由泄了气,不住地用马鞭抽着自己的裤腿:
〃我×他活妈,我×他活妈!〃
××××××××××××××××××××××××××××××××
孙村长孙殿元真是李家大院雇人给勒死的。
李家在马村是个老户,据说这村子就是他家祖上开创的。一开始是刮盐土卖盐,后来是贩牲口置地,一点一点把家业发展起来的。孙家来得比李家晚,是孙老元太爷辈上才从外地搬迁过来的。据说初来乍到时候,孙老元的太爷还给李老喜的太爷当过佃户。但孙家后来也发展起来了,也是刮盐土卖盐、贩牲口置地发展起来的。但先发展起来的,看不起后发展起来的;后发展起来的,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对不起先发展起来的。据说到了孙老元他爹辈上,他爹见了李老喜他爹,仍要按习惯哈下腰问:
〃东家,吃了?〃
李老喜他爹则随便叫着孙老元他爹的名字,答应声就过去了。
但到了孙老元李老喜这一辈上,情形就有些不同了。大家的子弟都识些字了,孙家的家产已不比李家少了,何况孙家也结了几门大户亲戚,孙老元与李老喜又从小在一起玩过尿泥,等双方的爹爹死了以后,孙老元就觉得该和李老喜平等了。见面李老喜叫他〃老元〃,他就喊李老喜〃老喜〃。虽然孙老元觉得自己可以与李老喜平等了,但李老喜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孙老元家这么一个过去的佃户,靠刮盐土贩牲口起了家,也敢与人称名字,真是不知高低。虽然表面上李老喜也让孙老元称名字,但内心却极看不起他。 一次两人在街上见面,相互称名字打招呼过去,李老喜指着孙老元的背影对儿子李文闹说:
〃这鸡巴玩意他太爷,是个要饭的!〃
只有在一个场合,孙老元不与李老喜称名字──这时李老喜可以喊孙老元的名字,孙老元却不敢喊李老喜的名字,那就是在村公所。自这个村子成了一个正经村子,有了村公所以来,李家就一直当着村长。李老喜他太爷当村长,他爷爷当村长,他爹当村长,到了李老喜,还是当村长。由于村子里一直没有个正经房子,李家一直在家挂牌办公,腾出一个后院,挂着〃马村村公所〃的牌子。村里断案、收田赋、过兵派夫派牲口等, 都是在这个院子里。逢到村丁打锣,全村人都要到这院子里开会。如要收田赋,如要派夫派牲口,李村长就按花名册点名:
〃张三田赋五斗!〃
〃李四该出牲口一头!〃
张三李四马上站起来答:〃知道了,村长!〃
到了李老喜这一辈,仍是这么开会,这么喊。喊到孙老元头上,李老喜喊:
〃孙老元田赋一石!〃
〃孙老元该出牲口一头!〃
孙老元虽然与别的开会者不同,是大户人家,但收田赋派夫派牲口总免不了;别人回答:〃知道了,村长〃,到他这,他也不好单独改一下称呼,说〃知道了,老喜〃,也只好和别人一样回答:
〃知道了,村长!〃
在别的村开会,一般村里都给大户人家安排到前排,放个凳子,沏个茶碗,但平时孙老元尽与李老喜称名字,李老喜故意不这么安排,不在前排放凳子,不沏茶,故意让孙老元和一帮衣不蔽体、浑身汗腥味的佃户杂坐在一起。然后李老喜自己沏碗茶,端着在前边台子上坐,隔桌子看下边杂坐的孙老元,看他那浑身不安、脸一赤一红的窘迫样子。李老喜对儿子说:
〃我就喜欢村里开会,一开会,我才觉得我是李老喜了!〃
所以村里比以前开会见多。屁大一点的事,有时过兵派几张烙饼,本来随便派到哪个人家就完了,李老喜也让村丁打锣开会。孙老元就怕开会,一到开会,坐在一帮佃户中间,他就想起了自己祖上也是佃户。他对儿子孙殿元说:
〃你还别小看这个村长,可真是了不得,咱们能惹李老喜,但不敢惹村长!这是个啥鸡巴理,我也弄不懂!〃
儿子孙殿元说:
〃到开会你别去!〃
孙老元说:
〃你去都不敢去,不更被人看不起了!〃
儿子孙殿元、侄子孙毛旦,是两上爱抄马鞭、顾头不顾屁股的家伙,两人甩着马鞭说:
〃这个鸡巴村长,做家做了百十年,还要做下去,也不改改日头了!〃
孙老元听他们这么说,脸色都变了,忙截住说:
〃以后别说这话,这话要惹祸。没看戏上怎么唱的!你成了财主,人家不管,就是个看不起;你要改日头,人家不吃了你!〃
孙殿元孙毛旦两个当时没说话,事后有一天两人骑马去收租,路上孙殿元说:
〃我爹也太胆小,一个鸡巴村长,有什么了不得!戏上怎么唱?都是宰了过去的皇帝,自己当皇帝,有朝一日,咱们也试试!〃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打马而去。
机会果然到了。民国了。革命了。但民国三年,县上乡上才革命,换了县长乡长。但村长仍没有换,仍是李老喜,仍是开会。新任乡长田小东,是个读过几年书的青年娃娃。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二天就开各村村长会,会上大谈了一番孙中山的三民主义。 他谈了半天,各村村长不知他谈的什么。他谈到一半问:
〃听懂了吗?〃
村长们答:〃听懂了!〃
田小东问:
〃三民主义是什么?〃
村长们答:
〃叫老百姓守规矩!〃
青年娃娃田小东笑了,又接着谈。别的村长都硬着头皮在那里听,马村村长李老喜坐不住了。他村长当了几十年,乡长开会都是谈派款和抓兵,哪里见谈过这个?他有些看不起这青年娃娃,会开到一半,他趁出门解手,跨上马回家抽烟去了。这惹恼了新任乡长田小东,也是杀鸡给猴看的意思,他想撤掉马村村长李老喜,另换一个年轻的。他说:
〃李老喜年纪太大了,该引退了,另换一个年轻的吧!〃
消息传到李老喜耳朵里,李老喜只是一笑。这青年娃娃还太嫩,李家在马村坐了百十年,改掉江山是这么容易的?儿子李文闹说:
〃爹,别让真撤了你,那就没脸面了,还是给田乡长送几布袋芝麻吧!〃
李老喜一笑说:
〃什么鸡巴田乡长,一个娃娃罢了!我就不信他能撤了我。他撤了我,这村里谁还能当村长呢?让他找找看吧!〃
李文闹想一想,是想不出别人可以当村长,于是就放心了。但说:
〃爹,那你也得给小田一个台阶!〃
李老喜说:
〃等事情过去,他啥时来咱村,给他捉几只狗烧烧不就完了!〃
但李老喜想错了,田小东没有来吃他的烧狗,他真找到了接替他村长位置的人,那就是孙家少东家孙殿元。田小东曾派员到村里调查。村里撤了李老喜,是不好找新村长,因为村里就两个大户人家,除了李家,就是孙家,其它都是些到不了人跟前的佃户。原来派员担心孙家怕得罪李家,不敢干村长,没想到一找孙殿元,孙殿元一点不怕,还甩着马鞭兴高采烈的。派员一回去,孙殿元就和孙毛旦说:
〃我说改朝换代到了吧,可不是到了!派员还担心咱不敢干,我就不信这马村只能李家当村长,咱当它一当,看谁能把咱的鸡巴咬下来!〃
说完,两个人笑着打马,奔到乡上来找田小东,说要借〃三民主义〃看。田小东问:
〃你俩识字吗?〃
孙殿元说:
〃怎么不识字,我们俩都上过私塾,'周吴郑王'都认识!〃
田小东很高兴地说:
〃那好,那好,那我就借给你们'三民主义',看了它,就会当村长了!〃
虽然以后〃三民主义〃都被孙殿元和孙毛旦揩了屁股,但村长是当上了。上任当天,孙殿元就让孙毛旦带着马夫老冯、伙夫老得去李老喜家摘〃马村村公所〃的牌子,自家腾出一个西厢院,将牌子挂在了那里。
听说儿子要当村长,老掌柜孙老元有些生气,极力劝阻:
〃殿元毛旦,这村长咱们当不得,人家李家当了百十年,你们这不是找死吗?〃
孙殿元说:
〃爹你也太胆小,李家开会打锣你让人看不起,现在有人看起你了,让你当村长,你又害怕了!〃
孙毛旦说:
〃以后咱们打锣,也让他来开会!〃
孙老元说:
〃你们真是年轻气盛,爱充人物头,这村长不是好当的!〃
孙毛旦甩着马鞭说:
〃怎么不好当?我带人到李家去摘牌子,他家也没敢放个屁!〃
孙老元唉着气说:
〃真是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出了事不要找我,我是老了,该入土了!〃
孙老元没有拗过孙殿元孙毛旦,从此孙殿元当了村长。副村长没有变,仍是路黑小。路黑小是一个驴贩子,闲时给人打打短工。因为他会打锣召集开会,就没有换他。从此村里有人说理,孙殿元就在自己西厢院办公。也支了一口烙饼锅,让原告被告出面,让村丁冯尾巴烙饼,吃了热饼再说理。遇到收粮收款,派夫派牲口,募丁,也打锣召集开会。只是一到点名派差时,一点到李老喜,李老喜家从来没人。孙毛旦说:
〃娘的,过去他开会,俺叔不敢不到;现在咱开会,他连个人影都不到,我带几个人去捆他来!〃
孙殿元到底比孙毛旦稳重些,劝孙毛旦说:
〃别理他,他不来,咱会也照样开!〃
李家大院见孙殿元真的当了村长,开始断案说理打锣开会,一家人都气得了不得。李老喜也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儿子,其挥鞭打马的威风,并不比孙殿元孙毛旦差。大儿子李文闹说:
〃爹,这两个穷要饭的,也果真当上村长了!爹,你说句话,我带几个人去开导开导他们!〃
李老喜仍是一笑:
〃开导什么,村长给咱撤了,还不让人家当了?〃
李文闹说:
〃这村长咱当了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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