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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王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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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隋军入境后第一个开城迎降者。
“此贼必与隋人早通曲款!”
袁宪做出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但无济于事。整个御前会议仍旧因后主的优柔寡断而毫无结果。以萧摩诃为首的武将们先后提出了若干个迎敌方案,但是在胆怯的后主和他的那些佞臣眼中,除了死守建康之外,任何建议都是充满危险的下策。
“金陵王气,上接天命,岂能遽消?尔等不要危言耸听!”
虽然私自截留各地军报的事实已被隋军无情的推进所揭穿,施文庆依旧表现出一副有恃无恐之状。望着他和沈客卿一唱一和地继续摇唇鼓舌,领军将军任忠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当即从班次中走出,厉声道:
“陛下,请先斩误国之贼施文庆、沈客卿以谢天下!”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武将们的一致响应。看着一众赳赳武夫横眉立目的可怖神态,施、沈二人连连倒退着。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
“骠骑,你看……”
愁眉苦脸的后主又一次把求助的目光投在萧摩诃的脸上。连续四天的朝会令他在疲倦昏乱之际复生出许多困惑。困惑于几代先帝何来如许不竭之精力,得以日日上朝来应付这许多艰难繁剧。对于他来说,现在简直就是在受苦刑,面对各地如雪片般飞来的战报,每一件上都附带着一个不祥的消息。
从深宫内院的温香软梦中醒来后,严酷的现实立刻扑面而至,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原以为到处莺歌燕舞的锦绣江山,竟然是一个破烂摊子。八方告急,四面楚歌,俱是前人所未曾遭遇过的艰难处境。
“即使号称勤政的秦始皇复生,面对此时也会心生无力之感吧。”
唯有这样自我譬解,陈叔宝的心情才稍稍安定了些,支撑着他继续坐在龙位上听这些事情。
“任领军久临戎机,必有深谋,陛下还是多听听他的意见为好。”
见后主再次将目光转向自己,任忠正要继续劝后主诛杀施、沈,忽然看到袁宪在向他使眼色,于是临时改了口气。
“陛下毋需忧烦!兵法云,‘客贵速战、主贵持重’。北人虽来势汹汹,但国家兵足粮丰,只须固守建康,再沿秦淮河岸广置栅栏,坚不与战。再遣水军出长江水路,断敌粮道,隔其归路,绝其音讯。待其师老粮乏之际,臣引一万精兵、三百斗舰,渡江袭取六安。敌必惊惶失措,首尾不能相顾。届时,再广布伪令,扬言我军攻其徐州,则隋人必回师往援,不战自溃。”
“这个……可能万全?”后主沉吟着问道。
“陛下,自古走马行船尚有三分凶险,何况争战之事,岂有万全的道理?如今北人兵临城下,唯有出奇制胜,方可扭转危局!”
“骠骑以为如何?”
后主显然将萧摩诃当作了靠山,事事皆要相咨。然则萧摩诃虽然在战场上有万夫不挡之勇,庙堂对策却非其所长。因此思虑良久,竟不能决。后主见他铁一般的脸上阴晴不定,心下更无主张。无论众将怎样进言,他都一概听不进去。最后,只能以退朝而告终。
“袁相!为何要放弃这样一个清君侧的大好时机?”退出朝堂后,任忠追上袁宪,不满地问道。
“现在不是要挟的时候啊!”袁宪仰天长叹,“还是先退了来犯的隋军要紧,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搁置。毕竟我们不能做逼宫的逆臣!”
听袁宪这么一说,任忠露出气馁的表情。他默然地接受了袁宪的提议,翌日上朝后果然不再力争要处置几个后主的近臣了。如此一来,朝堂上的紧张气氛有所缓和,议事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当这日散朝之前,后主终于颁布了三道命令:
其一,诏都城内外戒严;其二,命樊猛率水军巡防江岸;其三,发布紧急扩军令,征发城内僧人充军。
这总算是四天争吵之后勉强做出的备战决定,但是在众位武人看来,实在是无法满意。戒严令是早该发布的,脱到现在即使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了。
水军的战法当以机动力在江面寻找隋人水军决战为上策,以南朝水上的战力,即使不能取胜也足以扰乱入侵隋军和江北后方的联系,现在弃长取短,实在是既胆怯、又不智的做法。难怪樊猛本人接到这样的命令后只能苦笑着说:“这不是变成守户之犬了吗?”只是,他在得到全家落入隋军手中的消息后,实在没有继续上奏的立场可言。倒是后主表现出难得的大度来,不仅没有怀疑他,还好言抚慰了一番。
“皇上还是很宽厚的人啊。”与樊猛同样落入尴尬境地的鲁广达叹息着,“可是招些无用的僧人充军,在战场上究竟能够发挥多少力量呢?”针对第三条命令的疑问又何止他一人,只是在这样的时候,大家谁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除了这三条有些莫名其妙的命令之外,接下来的几天内,后主又躲在深宫内不知在做些什么了。其中有一次去了祖庙,应该是向武神般的祖先陈霸先祈求平安。不过很多人都在怀疑即使太祖复活,在面对如此糜烂不堪的局面时,又能否拿出一个扭转乾坤的良策呢?
“太祖昨夜托梦给朕啦!”
对着突然受到召见的文武臣工,后主说出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突然下令动员所有部队出城决战。
“太祖说,在钟山的脚下可以彻底消灭北寇!”
袁宪愣怔了一时,这才缓过神来,小心地问道:“陛下,您的意思是全军出战吗?可是在尚未准备好之前草率决战,这样是否有些不妥呢?”
“顾不得许多啦!”后主瘦弱的身体在瞬间仿佛突然膨胀了起来,只是大家谁也不敢确定那造成身体膨胀的是信心还是恐惧。只是感觉到后主的精神状态似乎并不能名之以“正常”二字。
“萧公!”后主忽然唤着萧摩诃道,“请挥动你的无敌战锤,为我击溃来犯之敌吧!”
“陛下是要老臣率军出阵吗?”萧摩诃木然道。
“不仅是你!”后主继续叫嚷着,他的声音变得很怪异。尖利刺耳的声浪充满了整个朝堂。如果不是礼仪限制着,许多人都恨不得把耳朵掩住或者干脆先躲开。
“鲁卿!樊卿!你们和萧卿同为大都督。司马卿和施卿与朕为监军,共同出兵。朕也不会坐守宫内,当亲御六师,与众卿廓清八表,扫灭北寇!”
这个出阵安排更是语焉不详。萧摩诃、鲁广达和樊毅均为都督,显然互不统属。一军三帅本已犯了兵法大忌,再派两个监军更是画蛇填足了。司马消难曾经是北周的武将,当初和尉迟炯、王谦二人共同发动旨在反对隋文帝执政的三方叛乱,兵败逃陈后被任用为司空。施文庆历来为诸将所憎恨,又未打过仗,现在做起监军来,许多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及至大家搞清楚后主要做全军统帅的意图后,一时间都沉默了,心中却有同一个念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陛下乃万乘之尊,不可轻动。战争的事情,就交给臣等吧。”鲁广达等人齐声劝说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勉强抑至住后主的狂想。但是一个毫无章法又充满侥幸冒险色彩的作战计划已经无法更改了。
元月十一日,建康城内外一片喧嚣,总数在十万以上的陈军积极调动着向钟山一带运动着。人喊马嘶之中,有忧心忡忡,有心存胆怯,更有不知所以。所有士兵的脚步中都透出一种慌张与匆忙。这种步调,与建康目前的处境又是何其相似啊。
对于皇帝的躁动与大臣们的混乱,普通士兵们是一无所知的。他们只是从传达下来的命令中得知:当下一次看到闪光的太阳展示它的壮丽,苍穹的黑鸦蜕去它的羽毛时,他们将跟从在同样对未来命运茫然若失的各位大将共同发动一次盲目的进攻。
当陈军大举出动的消息被分别传入杨广和高颎耳中的时候,悬隔两地的二人不约而同地现出了惊叹的表情,随即又异口同声地说道:“陈后主疯了!”
疯子的行动完全脱离了事态发展的正常轨道,以至于在初期确实打乱了隋军的步调。但,任何违背规律的行动所造成的影响都是短期的,也是有限的。在稳定了自己的心情后,隋军在高颎的统一布置下迅速调整了策略,各自凭依现在的地形准备展开功防战。
“昭玄公的安排正合本藩之意。”杨广对贺若弼等众将说道,“各位勿必谨守阵地,在子通将军率领的援军到达之前,不得浪战,违者军令从事!”
“喏!”贺若弼用十分勉强的语气回答道。只不过混在诸将的声音之中,并不显著。
近日来,对韩擒虎夜取采石矶的赞誉几乎充斥了他的耳朵,造成的不满也与日俱增。与几位部将回到自己的营地后,他惟独将心腹员明唤到了自己的帐篷内,吩咐道:
“明日交战,相机行事。如果战机允许的话,未必便要只守不攻。”
“可是……”员明沉吟着,“会不会违反晋王的将令?”
“大将军专制于阃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何况晋王!”
见贺若弼脸色不善,员明便不敢再进言了。但是,他又不想就此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口中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贺若弼看出老部下的迟疑,遂放缓了口气道,“我也没说一定要出战,只是要你相机行事而已。总而言之,身为武将者决不能做出贻误战机的蠢事来!”
“阁下见教的是。”员明趁机说道,“但末将还是担心我军不过八千人,如果不全力防守,只怕会在敌军面前露出破绽。如果造成纺线的总崩溃,只怕……”
“你放心吧!”贺若弼冷笑道,“陈人能在这样一个不该出击的时候出击,可见无多大能为。多半就是陈叔宝那个家伙在发疯!”
“疯子往往会在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员明提醒道。
“但你恐怕忘记了,疯子在发动强力攻击的时候,同样会露出巨大的破绽。我们只要看的准,照样可以一击致其死命!”
“然则,若高相知道了,只怕……”
“高相乃知兵之人。只要我们能够取胜,他是不会怪罪下来的。”
“那么晋王呢?”
“晋王?他懂什么?”贺若弼不屑道。
“可晋王毕竟是全军统帅啊!引起他的不满终究会有后患。”
“有什么后患?他不过是有名无实的统帅,与坐纛旗并无两样!”
“他可是皇子呢!”
“皇子又如何?充其量不过一个藩王罢了。除非他……”贺若弼本意想说,除非他夺嫡继位成了皇帝,但忽然想到高颎曾经严戒不得对任何人谈及此事,于是连忙收住口。员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便低下头去不再多言了。
“好啦,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有限,你这就去传令吧!做事隐秘些,应该不会出大问题的。”
目送员明离去后,贺若弼的心绪也变得起伏不定了。他在帐篷内一会坐下,一会又站起来去看地图。看不多时又觉得焦躁起来,于是大步走出帐外。此刻,天色已近傍晚。他遥望西面建康的方向,但见满天都是大块大快的火烧云在恣意燃烧。稍顷,如同发生了一场爆炸般,火云分崩离析,四散开来,颜色亦随之转为暗红,复转为淡淡的粉红,最后化作稳重的紫色。就在这种紫色渐趋沉沦的时候,黑色已经开始侵占天空了。
眺望着渐渐沉沦的暮色,贺若弼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曾经被晚霞照耀过的钟山之巅居然没有象往日一样出现紫金色的云雾!
自晋朝南迁以来一向被视为王气象征的光彩今日竟是黯然全销!
这,无疑再次坚定了贺若弼的决战之心。此刻,他想起了在出兵前写给朋友源雄的一首出征诗,遂信口吟咏起来:
交河骠骑暮,
合浦伏波营。
勿使麒麟上,
无我二人名!
骠骑与伏波,是汉代名将霍去病与马援。此二人,前者扫靖北鄙,后者廓清南海,均建树了不世功勋和无上武名。贺若弼既以此来激励友人源雄,同时也是在自勉。
“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今朝!”
在起伏难平的心绪之中,贺若弼对自己如是说。
第二十六章 偏师决战(1)
高颎、韩擒虎及其麾下精选的一万二千精骑连夜奔行,不到天明时分便抵达了建康城的西郊。
他们没有贸然靠近,而是选择在一座小山下暂时驻留。那座山在三国的时候被称为聚宝山,到南朝梁代的时候,有一位高僧在此说法,感动苍天,落花如雨,故而得名雨花台。而山上所出产的一种色彩斑斓的美丽石头,于是得到了一个相当雅致恬淡的名字——雨花石。也就是说,人们认为这种石头就像天上落下的花雨。这诚然是一个相当贴切而惟美的称谓。
站在山顶上,可见滚滚长江自西南流向东北,宽大的幅面完全展开后,鼓荡着无比的气势,消失于视线的尽头。北面不远处,就是钟山。
南北对峙,遥相呼应,宛如两位不倦的武士,镇守着建康城。同时与之相配的还有城内的莫愁湖与玄武湖,那种秋波流慧的绰约,使建康呈现出刚柔相济的和谐完美之姿。
然则,从这一日的清晨开始,无论是钟山的王气还是聚宝山的奇石,都被一股飞旋而至的兵戈气象所彻底遮蔽。方圆数十里之间,金鼓相闻,旌旗蔽日,于沉沉冻云之下,升腾起一片令人心悸的杀气严霜。
“陈人的阵形很古怪啊。”
高颎注目于远处若隐若现的陈军阵地,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此时,冬日的朝阳正从他的背后升起,阳光还未达到地面,就被劲吹的朔风夺去了全部的热量。头顶的军旗瑟瑟颤抖着,发出怕冷的呻吟。远处的长江流水泛出铁灰色的寒光,任谁看上去,也不会产生舒服的感觉。看来,若想看到春风再绿江南岸的景色,至少还要等上几个月。
然则,以上这些周遭的情景都无法引起高颎的关注,他的目光已经完全集中在数里之外的某个地点——那是一个叫做白土岗的小丘。以此处为起点,陈军从南到北形成了一条长达四十里的长蛇之势。只是这条蛇的动作显得过于僵硬,仿佛某些骨骼的连接部位发生了病变或者错了位,横在那里奄奄待毙。
“在春天来临之前,敢于出洞的蛇只能被冻死。”
在最初的惊诧过后,高颎在心中微笑起来。无论从兵法还是实战的角度而言,天下都没有列阵四十里迎敌的说法。这与其说是在作战,不如说是上演闹剧。
“莫非是苍天在暗中相助,夺敌之魂魄吗?”
配合昨日军中开始流传的关于钟山霞光黯淡的传闻,高颎也有一点相信冥冥之中正有一股对陈人不利的命运力量在左右着战争的节奏。然则,他立刻又收束了心神,重新面对现实来展开思考,判断这会不会是敌人在故布疑阵,引诱自己去主动交战呢?
“如果是陈叔宝的布置,无论出现如何愚行都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韩擒虎进言道,“只要我们能够攻破敌军之中的一队,就象……”
“被打中七寸的蛇吗?”
“高相英明!”
高颎与韩擒虎四目相顾,稍倾,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话虽如此,却也不能过于托大。毕竟敌军的数量是我们的五倍以上。所以……”话说至此,高颎遂凝而不发,只是用如电的目光在韩擒虎的脸上扫来扫去,看得对方低下头去。
“子通,你对辅伯的芥蒂还是很深啊!”高颎收住感叹,手指对面,“看看那个方向吧。”
远处的陈军阵势并无丝毫波动的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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