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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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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色刻花,”店老板沉吟片刻,“这玉色上染不易,独江南天青坊雪绣坊两家可染,可惜小店未有这两家货色。”
  “那不知别家可有?”
  将生意拱手往外送,店老板颇有些不情愿,劝道:“其实小店之中,也有甚多上好货色,姑娘不妨多挑挑。”
  不买几尺布,看来这店老板始终是不情愿松口,与其自己一家一家去找,倒还不如干脆买点布,做身衣裳也是好的,当下她便笑盈盈地问道:“我想给我大哥作身衣裳,他不喜张扬,你瞧瞧什么料子好?”
  店老板忙寻了几匹适合男装的布料给她挑选,莫研左看右看,挑了款天青色,又比划了半晌……“姑娘好眼力,这款料子是上月才进来的,颜色正,又清雅,想来应该很适合你大哥。”店老板见她还在犹豫,便从旁笑着劝道。
  “我大哥穿什么都好看。”莫研更正他。
  店老板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就要这布吧。”
  想象着展昭穿上身的模样,莫研就喜滋滋的,让店老板将布包好,却在掏银子之际缓了缓,笑问道:“那玉色刻花的,不知哪家店有卖,您可知道?”
  “知道知道,街尾那家绣庄的老板娘就是你们中原人,她常进天青雪绣两坊的料子,姑娘若只要玉色刻花的,恐怕全中京城里,只有她的绣庄里才找的到。”店老板笑呵呵的,手已自自然然地伸了出来。
  莫研爽快地银子往他手中一放,奇道:“原来绣庄老板娘是中原人?一个女人家跑这么远来做生意,当真不易呀。”
  “可不是么,”店老板把银子放入钱柜中,满意地听见叮咚之声,口中不停道,“我瞧她生意也不怎么好,何苦来,非在这里苦撑着。”
  “生意不好?”
  “唉,姑娘可莫以为我们容不下她,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易,只是她实在不大会做生意,店里一年到头都是冷冷清清的,赚不到什么银子。”
  莫研似听非听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女人来辽国开绣庄,能发财也就罢了,偏偏又发不了财,这是何必呢?
  拿了布,谢过店老板,莫研抬脚便往街尾的绣庄走去,不想到了绣庄前才发觉绣庄亦关门歇业。她站在绣庄前打量许久,方才返身回了大同馆。 
第四十七章

  
  此时的庆云山脚下,林林总总的随葬物品已都搬入陵墓,正送萧太后棺木入陵,众人立在陵前,哀声四起。
  在人群中,赵渝已然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引得不少辽人侧目,难得的是,她身为公主自小所受的端庄礼仪在此时显露无疑,她哭起来的模样风流婉转,甚是美丽。辽人之中年轻后生,竟有盯着她看得目不转睛,浑然忘记身在何处,这其中便有萧观音的哥哥萧信。
  “哥哥!”
  萧观音见哥哥如此失态,心中恼怒,暗中拧了他一下。见他回过神来,她方才低低问道:“那个南蛮子当真生得很美么?”
  萧信低低回道:“宋国女子我也见过不少,不过这公主到底是公主,哭起来也和别人不一样,真是难得的美女。”虽然是萧观音的哥哥,但他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偏偏性子又直率莽撞得很,说起话来也不管妹妹听了心里是否舒服,只是实话实说。
  听得不快,萧观音本还欲说话,却见扶棺入陵的人都已退了出来,顿时关切望去……
  耶律洪基白袍白靴走在最后,脚步凝重而缓慢。陵内灯光昏暗,出来只觉日光刺目,他不禁深闭下眼睛,再睁开时正好看见赵渝垂泪的娇柔模样,不由得心中一动,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我皇祖母若见到你,定然会很喜欢你,可惜……”
  他一径说着,赵渝表面上虽然低垂着头轻点,心里却冷笑道:“你皇祖母是萧太后,她要是会喜欢我,那恐怕也当不上太后了。”
  看不见她表情,对于赵渝此时所思所想浑然不知,耶律洪基沉沉地叹了口气,余光瞥见萧观音,便没再说下去,转而道:“过了晌午还要‘烧饭’,公主身子娇弱,到时还是歇歇吧。”
  “我不要紧的。”赵渝声音低柔,婉言道。
  耶律洪基却不容她拒绝:“待会我会派侍卫过来领公主去歇息的牙帐。”说罢,不待赵渝抬眼,他便已大步走开。赵渝颦眉,暗哼了声,举袖拭泪,微侧了脸望了展昭一眼,,示意他近前来。
  展昭一直在距离赵渝丈许之处静静守候,他耳力甚好,耶律洪基对公主所之话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见赵渝示意,便上前几步,微垂了头候命。
  “展护卫,何为‘烧饭’?”
  赵渝悄声问道。来时她只大概学了些辽国风俗,细细看得是婚娶风俗,却怎么也想不到来了辽国之后,先需用的竟是丧葬风俗。
  “烧饭就是生焚太后所宠奴婢、所乘鞍马以殉之,还有祭祀的饮食之物也尽焚之,故而叫烧饭。”来辽国之前,展昭时曾用了许多时间认真详读过与辽国有关的书册,都是公孙策特地选出给他,甚是详尽,自然难不到他。
  “生焚!”
  听得这二字,赵渝忍不住倒抽口气,果然是蛮夷之地,竟然还有将人生焚之举。这种场面,自己是看了,恐怕就是要真的昏过去了。
  “公主不妨就依殿下所言,到牙帐中歇息便是。”展昭道。
  赵渝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这般惨烈场面,非她不愿,而实在是不能,若然萧氏一族之人要拿此事来找她麻烦,也只好认了。
  
  过了一会,果然有耶律洪基的侍卫奉命前来引赵渝往牙帐。
  未免失礼,当着旁人的面,赵渝朝展昭道:“展护卫,我身子弱见不得血,你就替我去吧。”
  “展昭领命。”展昭恭敬道。
  安排了其他几名侍卫随侍在赵渝身边,展昭方才辞过赵渝,整理衣袍,往祭坛而去。
  赵渝随着侍卫往南面牙帐而去,才行一半便碰见了从另外方向而来的萧观音,及其兄萧信,与他们一起同行的正是她见了便想皱眉的耶律菩萨奴。
  能碰见赵渝,萧信显然很是欢喜,也不理妹妹直扯他,上前就大大咧咧道:“公主可是往殿下的牙帐?同我来便是,我是萧信。”
  这番没头没头的话听得赵渝一头雾水,萧观音也忍不住暗自直摇头,仅耶律菩萨奴仍是面无表情,盯着赵渝,目光冰冷。
  “你不认得我?”看赵渝没反应,萧信奇道,挠挠头后又笑道,“你来的日子短,以后就认得了。殿下便同我大哥一般,你便是我的嫂嫂。”
  被他弄得更糊涂了,赵渝仍在发愣。
  此时,耶律菩萨奴方才缓缓开口道:“这位是睿祥郡主的胞兄,琪亲王萧信。”
  原来是萧观音的哥哥,多半是来者不善,赵渝本能地起了戒心,淡淡道:“恕我失礼,原来是琪亲王。”
  萧信对于这位大宋公主并没有如妹妹一般的敌意,见赵渝生得娇弱,楚楚可怜,与大辽女人的美截然不同,凭空地便对她生出好感来,只觉得她生来就让人怜惜的。
  在他盛情之下,就差伸手拽着她走,赵渝也只好与他们同行。可还未走出两步,便听见萧观音轻轻柔柔地开口了。
  “公主与皇太后素未谋面,可方才竟也如此伤心,当真是不易啊。”
  此问早就在自己预料之中,赵渝平静回答道:“萧太后母仪天下,我钦慕已久,却未想竟无缘相见,这几日来每每想起,都禁不住悲从中来。”说着她举袖拭泪,娇娇柔柔,直看呆了萧信。
  “真没想到,原来你们宋人对我们辽国太后也会有钦慕之情。”萧观音冷眼瞧她,淡淡道,“不明白公主的人,只怕还以为公主是在做戏,为了讨查刺哥哥欢心。”
  做戏是真,不过还真不是为了讨耶律洪基的欢心,赵渝在心中暗道,正想反唇相讥,萧信却已经开口道:“妹妹你也想得太多了,人家只会说公主心地善良,哪里会往做戏那面想去。”
  这个傻哥哥,连心眼都不长一个,萧观音是恨不能堵上哥哥的嘴。而赵渝只道萧信说的是反话,他兄妹二人一唱一和,是存了心的想羞辱自己。她抿唇不答,只顾往前走去,此处都是草地,她根本走不惯,又心中郁闷,没留神脚底下,被草丛中的石头绊住,身子顿时向后仰去,眼看就要摔个面朝天……
  还好,她跌入一具宽阔的胸膛之中,赵渝庆幸地抬眼,正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顿时垂下眼来。以其让此人帮忙,她宁可摔下去算了。
  耶律菩萨奴将她扶稳,无事一般继续往前走去。赵渝本以为他定会趁机出言相讥,却没料到他竟什么都没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方才他的手扶在她腰上的位置,似乎余温犹在,只觉得热热的,她的脸陡然间发烫起来。 

第四十八章

  祭台上的“烧饭”正在进行中。
  两匹白骆驼被牢牢捆住,并排屈膝跪着,它们曾为萧太后拉过无数次车,而眼下所以它们则须得殉葬。似乎明白即将到来的命运,白骆驼逆来顺受地安静跪着,那身雪白的皮毛在日光下光洁地刺目。
  祭司念完繁长的祭文,号角声呜呜地被吹响,骆驼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颤抖了一下,眼睛不安地四下张望着,在它们看不到的身后,一把镶满华贵宝石的匕首被祭司高高捧起,刃锋雪亮……
  祭台下,展昭微微垂下双目,不欲再看。他的剑下虽也曾杀过人,却不曾有过这般无辜的生灵。
  刀划过骆驼脖颈时,他听到极轻微的撕裂声,像是风快捷无比地刮过的声音,却转而被一种响亮的悲鸣声掩盖住。
  是祭台上白骆驼在悲鸣,如泣如诉。
  顿时,四下里的其他骆驼、马匹听到这悲鸣之声,亦鸣叫长嘶起来。里里外外的马嘶驼鸣,如一曲凄厉的挽歌,几乎将人群淹没。
  祭台上的柴堆高处,被绑在木柱上等待被焚烧的人神情呆滞,恍若犹在梦中,那是几名容貌姣好的辽人侍女,伺候萧太后多年,而今也不得不随太后而去。随着火堆被燃起,惨叫声撕心裂肺,直刺向人心……
  祭台下无人出声,展昭低着头,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几乎要攥出水来,只恨自己身为宋人,连说法的余地都没有,根本无力阻止。可周遭这些辽国贵族高官,竟然无一人开口。畜牲尚且有怜悯之心,而人……
  此时时刻,他突然希望莫研就在自己的身边,就算不能将她搂在怀中,但就算能够握住她的手,对他而言,也是无比的安慰。转念又想,这样的场面,她还是不在更好些。她就在中京的大同馆中,好端端的,自己只要回去就能见到她了。
  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叹口气:她和他在一起,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虽然隔得远,而且尚在牙帐之中,可那些驼马的嘶鸣之声却是挡也挡不住,穿透厚厚的毡布,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赵渝和萧观音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萧信侧耳细听,半晌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两匹白骆驼,那可是日行八百的天山雪驼,我记得还是南院大王三年前费劲周折寻来的,是吧?”
  耶律菩萨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可惜,真是可惜。”萧信又摇摇头,叹气道,“当初还不如给了我。”
  萧观音听他说起来没完没了,恼道:“哥哥你又胡说什么,白骆驼给太后殉葬,是无上荣耀,何来可惜。你再胡说,我就告诉阿爹,让他罚你不许出门。”
  “本来就是可惜嘛……”萧信话说一半,看见妹妹脸色,只好连忙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了。”
  赵渝自进帐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听着隐隐的悲鸣,饶得已是初夏,还是觉得寒意渗入,拢了拢领口,才低首端起茶碗。茶是乳茶,由茶、乳加盐煮成,奶香扑鼻,此时喝来,倒有定人心神之效。自打来了辽国,这还是她所吃之中,唯一不反感的辽国食物。她一小口一小口地专心喝着,极力不去听帐外的声响。
  “公主,你喜不喜欢射鹿?”萧信根本就闲不下来,又转向赵渝,笑问道。他因见赵渝饮茶模样斯斯文文,便如小时候看过的仕女图上的人儿一般好看,忍不住想和她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没法找话。
  “我从未射过鹿。”赵渝简短冷淡地回答,期望这样的态度可以隔开两人距离。
  萧信却非察言观色之辈,闻言,反倒眉飞色舞起来,兴致勃勃道:“原来你从未射过鹿,那一定要去试试。现在正是射鹿的好时节,用白桦树做成的木哨子,能吹出雌鹿鸣叫的声音,引诱雄鹿过来,围而射鹿,好玩得很。下次我们狩猎,你可要一同来,保证你大开眼界。”
  遇见这热情得过了头的萧信,赵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垂目微微一笑,敷衍过去。
  萧信还欲再说下去,忽得帐帘被掀起,侍女捧着大壶进来。
  “这是天山雪驼的血,殿下命我送来与诸位。”侍女躬身禀道。
  萧信眼睛一亮,笑道:“天山雪驼的血,对身子可是大有益处,难得查刺哥哥还记着,特地叫人送来给我们喝。”
  自侍女捧壶进屋来,一股血腥味便在帐内弥漫开来,赵渝几欲呕吐,未免失礼,都强制忍住,又听见萧信说此物竟是用来喝的,立时感到阵阵眩晕。
  “掺在酒中还能盖着些腥气,妹妹,你身子骨弱,可得多喝些。查刺哥哥定是想着你,所以特地命人送来。”萧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自顾自说着,没看见萧观音亦是一脸为难的神色。
  赵渝闻言,眩晕之余,倒也没忘在心中冷哼:这萧氏一族的人,果然时时不忘记要踩低自己一阶。
  辽人嗜酒,牙帐内酒坛子倒是现成的,萧信命侍女倒好酒,然后亲自捧壶慢慢将驼血掺入酒中。他自己先行饮了一大口,咂着嘴道:“果然是真正的雪驼,这血比起寻常驼血,更热更燥。
  酒碗端到耶律菩萨奴面前,他淡瞥一眼,端起一饮而尽。
  酒碗端到萧观音面前,她颦眉欲躲开,但思量到这是耶律洪基的好意,她还是勉勉强强地将它喝了下去。
  酒碗端到赵渝面前,她鼓起勇气看了一眼,看见浓稠的血在酒中缠绕着,浓重的腥气直冲鼻端……
  她吭也没吭一声,直接晕过去了。
  见状,帐中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萧观音迟疑道:“难道这酒里有毒?”
  “我可没下毒。”萧信急道,想想不对,又道,“她压根还没喝呢,怎么会中毒?”
  见他二人不动弹,耶律菩萨奴只好起身淡淡道:“是晕血。”他先扶起赵渝,又命侍女取来清水为赵渝拭面,他持起她的右手,用力掐她的虎口……
  疼痛之下,赵渝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耶律菩萨奴正抱着自己,慌忙挣扎起身。耶律菩萨奴也不勉强,当下便松了手,面无表情地仍回去坐下。
  “多谢。” 她自然知道是他相救,赵渝轻声朝他道。只是她贵为公主,何曾与男子如此亲密,今日竟然一连两次被此人触碰,却是平生未有,不免浑身不自在起来。
  “公主不必客气。”
  耶律菩萨奴淡淡道,低头喝他的酒。 


第四十九章

  
  中京,大同馆,后院的厢房中,上灯时分。
  床上,布料七零八碎摊开着,是折腾了大半日的成果;椅子上,莫研操着一把剪刀端坐着,若有所思地盯着布料……这个姿势,她已然保持很久。
  原本以为绣花便已是够难的了,可眼下她才发觉,原来做衣裳也是极不容易的事情,更可悲的是,在布料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之后,她才发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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