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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冰心在玉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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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研咬咬嘴唇,她知道此伤并非自己能够处理,眼下最好就是把他背到医馆中,请大夫诊疗。
紧攥住展昭的手,将他负在背上,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强自撑住一口气,往前走去。此时不比水中有浮力相托,加上她已是两天两夜没有睡过,又在水中又呆了近四个多时辰,早已是精疲力竭。她只觉得展昭的身体重若千斤,负在身上,自己几乎是寸步难行。
在艰难地挪出二丈多路后,莫研身子晃了晃,带着展昭一头栽倒在地。
【卷一】 【烟雨长歌】 【同舟共济】
已是日中,太湖之上,一艘装潢华丽的大船正乘风破浪而行。
莫研正躺在这船上的一间厢房之中。
“她是不是也受伤了?”
“没有,只是睡着了。”
“睡这么久?……当真没有受伤?”
“确实没有受伤,王爷放心。”
被对话声吵醒,莫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聚焦到正站在自己面前嘀嘀咕咕的两人:宁晋和吴子楚。
“莫姑娘,醒了!”吴子楚笑道。
“……”莫研呆了一瞬,随即跳起来,紧张问道:“展昭呢?”
“展昭正在隔壁舱房休息。”
话音刚落,莫研就已经冲出去了。
展昭静静地躺在床上,虽然脸上仍旧没有血色,但已不像之前那般惨白。她拿起他的手,轻扣脉门,脉象虽弱,却已平稳,想来并无性命之忧。
紧接着她又掀开被衾,想查看他腿上的伤……
身后方进来的宁晋见她此举,重重咳嗽了几声,莫研充耳不闻。宁晋见她如此不避男女之嫌,不禁摇头。
展昭腿上,箭已经拔下来,裹着厚厚的纱布,透着股清凉的药味。莫研长吁口气,复细细替他盖好,才转过身来。
吴子楚笑道:“用得是宫里秘制的金疮药,姑娘可以放心。”
“不愧是王爷,出手就是大方。”莫研笑吟吟道,忽然又想起什么,手往怀中摸了几下,脸色一变,“帐册呢?”
宁晋慢吞吞地从身后拿出小油布包:“是不是这……”
话还未说完,他只觉眼前一花,莫研已经劈手抢过小油布包。也不管宁晋脸色难看,她自顾解开小油布包,查看内中帐册。
两本薄薄的帐册好端端地裹在其中。
“你们会不会调过包?”她半信半疑道。
自己一番好心居然被这不识好歹的丫头如此曲解,宁晋鼻子都气歪了:“子楚,把她给我丢出去!”
吴子楚自然知道他这是气话,朝莫研道:“我们若要动手脚,又何必要将你们救回来。”
“说得也是。不过就是问问嘛,还是王爷呢,用不着恼成这样吧。”莫研嘻嘻一笑,把帐册揣进怀里,“对了,有吃的没有?”
宁晋没好气:“没有没有没有!”
莫研皱皱鼻子,嗅了嗅:“不对吧,我怎么闻着好像有糖醋鱼的香味。”
她实在饿极,循着香味,径直出门而去,留下宁晋目瞪口呆。
“这都是什么人!什么人!……”宁晋气极。
吴子楚陪着笑道:“王爷,想是菜肴都准备好了,不如我们也去用饭。”
“你觉得我吃得下吗!?”宁晋瞪了他一眼,原地踱了几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作什么,终还是往门口走去,“吃饭去!”
他差点和又折回来的莫研撞到一起。
莫研满脸焦急:“糟了!白家大小姐还被我塞在桥洞里,怎么办?”
“她就在你右手边的舱房里。”
“你们可真是好人!”莫研由衷地赞叹。
难得的溢美之词听得宁晋头发发麻,不禁直摇头:那位白大小姐救回来的时候都快冻僵了,亏她想的出来,把人塞在桥洞里。这个丫头还真是不靠谱。
展昭到午后时分方才悠悠转醒,喝过药后,因腿脚不便,只得半靠在榻上。
“多谢王爷相救。”
见他挣扎着欲施礼,宁晋连忙拦住:“得了得了,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这些虚礼。当真要谢我,别再给我下套子就成。”
“他何时给你下过套子?”莫研探头,好奇道。
宁晋白了她一眼,没吭声。
看他这般模样,吴子楚忙笑道:“此次王爷为了把你们都救回来,着实费了不少周折,连姑苏知府衙门也惊动了。”
说到此处,展昭自水中昏迷,之后的事情浑然不知,他看向莫研:“我记得你好像带我从水底走。”
莫研点点头:“你可真够沉的。”
“后来呢……”
“后来就上岸了,再后来我也昏了,再再后来就到这船上了。”她简单道。
吴子楚笑着对展昭解释道:“我赶到的时候,迟了一步,正好看见你落水。莫姑娘就带着你潜入水底,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走水路出去。甩掉追魂使后,为了找你们,我和王爷去了知府衙门,让他们叫来了熟悉姑苏水道的人,沿着荷塘出水的河道去找,先找到的还是白小姐……”他笑瞥了莫研一眼,“……塞在桥洞里,都快冻僵了。”
莫研傻笑:“那不能怪我,我急着回去找他。”
展昭看向她:“我记得只让你带着白小姐和帐册快走,你当时怎么又回来了?”
“你受伤了。”
她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展昭怔住:她是为了他回来?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绝不是追魂使的对手么?
“这丫头对你还真够上心的。”宁晋不知什么时候回过头来,目光在展昭和莫研之间流转,似笑非笑道:“我们找到你们的时候,她攥着你的手,我掰都掰不开,差点把我自己手指头折了。”
展昭又怔住……
出乎众人的意料,莫研非但没有丝毫腼腆,反而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那当然,我好歹也算是江湖中人,讲得就是一个‘义’字,行侠仗义方显我辈英雄本色。”此刻的她早已把那时对展昭的紧张和焦虑抛在脑后,就算想得起来,她也不会深究,多半认为自己确是以情义为本。
这番话听得宁晋吴子楚叹为观止,便是展昭也忍俊不禁。
“你夸起自己来,用词从来不推敲么?”宁晋问道。
“就是反复推敲过,发现实在找不到更准确的了。”她流利道。
宁晋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对了,我和白小姐都不会水,你是如何将我们带出来?”展昭问道,她当时正是疲惫万分之时,又要带两个不会水的的人走水路逃生,定然甚是艰难。
“那位白小姐还确实是挺麻烦的,水路也不算长,我起码渡了十几次气给她,”莫研回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摇头叹气,“真是累人。”
渡气!!
展昭脑子里“嗡”地一声,原本苍白的脸色可疑地染上淡淡的红。
“……那你替展昭渡了几次?”宁晋表情古怪。
莫研看面前三人均是满脸诡异的神情,转瞬便明白原因何在。
“展大人会闭气,犯不上我多事。”她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即使她再不懂事,也知道男女之间以口相就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反正展昭当时在昏迷之中,除了她再无第二人知道。她将来还得行走江湖,说什么也不能让此事坏了自己的名头。
展昭暗自长松口气,他还记得浮上水面之时莫研叫他闭气,对此并无怀疑。
“此番真是多亏有你。”他由衷道。
不知怎地,被他这么一说,本该愈发得意的莫研反倒没再自吹自擂,只是涩然笑笑,低头猛喝茶。
宁晋从未习武,弄不清闭气究竟怎么回事,虽有疑惑却也没有追问。众人便开始相商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按目前的情形,他们已被杀手盯上,且展昭又受伤,走水路自是再好不过。虽说慢一些,但还得保证白盈玉安全,还是稳妥些较好。
莫研对于走水路倒是没意见,只是觉得此船太过华丽,实在招人耳目,她提议换船。
宁晋则认为此船好歹是皇家用船,一则莫说寻常人家,便是官府也不敢过问,二则他毕竟是王爷身份,自信江湖草寇还不至于敢对他不敬。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展昭和吴子楚只得在旁静静不语。
“我是王爷,我说了算!”宁晋争不过她,使出了下下策,端出王爷的架子来。
莫研冷哼了一声,转身到展昭床边坐下,声音清脆:“那我们就下船!……哦?”前半句话斩钉截铁,后面句的“哦”字却是对展昭所说,带了丝询问的语气。
这个“我们”自然是指她和展昭,多半还有白盈玉,宁晋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展昭微微一笑,轻轻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才朝宁晋道:“王爷明鉴,昨夜吴兄曾与追魂使交过手,他们很快就能查到吴兄是王爷属下。江湖杀手拿钱办事,不分高低,不论贵贱,王爷金体贵安,展昭只怕到时连累王爷。”
“笑话,怕连累我就不会救你们。”宁晋哼了哼,“再说你现在有伤在身,坐此船还可以好好养养伤,若是换了船,你以为还有时间养伤么?”
莫研插口:“要是乘这船,死得更快,哪里还用养什么伤。”
“王爷体恤,展昭自是感激不尽,但此事重大,展昭万不能以一人之躯拖累大家。”展昭颦眉,“展昭也以为换船较为妥当,只是委曲王爷了。”
莫研见展昭帮她,自然欢喜,只瞧着他笑。
宁晋无语,转头看吴子楚,目光中带着些许期盼。
不料,吴子楚也点了点头:“王爷,属下与他们交过手,确实都是出手狠辣的亡命之徒。王爷您犯不上拿自己去犯险。”
连子楚也倒戈相向,宁晋无法,只好道:“行了行了……我也懒得跟你们争,等出了太湖就换船吧。”
“多谢王爷。”展昭笑道。
吴子楚更是给足宁晋面子:“王爷从谏如流,属下钦佩不已。”
“聪明人都会换船。”莫研笑眯眯地接着夸他。
宁晋板着脸,低头品茶,谁也不理
在太湖口一处不起眼的小渡口,展昭一行人下了船。宁晋又命将船复开回太湖,就在湖上兜圈子。
渡口上可供挑选的船只少得可怜,他们几乎是别无选择地雇了条小船。船上仅有两舱,一舱供他们休息起居,另一舱是船家夫妻二人所用,也用来烧饭做菜。
小船扬帆而上,虽是逆水而上,幸而一路顺风,倒也行得颇快。
舱内,展昭与宁晋正在下棋,吴子楚在旁观战;白盈玉独自支着肘,望着船窗外的缥缈水雾,一径怔怔出神;莫研不耐窝在舱中,闲来无事,便去帮忙船家烧饭。
一局下毕,宁晋正想数目,抬头见展昭唇边浅浅的笑,索性也不数了,叹气道:“没劲没劲,赢了不高兴,输了你也不着急,和你一块下棋可真没劲。”
“王爷见谅。”展昭微笑道。
正说着,莫研快快活活地走进来,捧着一个小木桶,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直引得人食指大动。她身后船家婆娘拿着一摞木碗并竹筷,笑道:“船上简陋,还请你们将就着用些。”
宁晋凑上前瞧木桶内,香归香,却仅仅只是一桶粥而已。看那婆娘放下碗筷就出去了,他不由奇道:“连小菜都没有?就光吃粥?”
“这鱼粥味道很好。”莫研已经盛了一碗,递给展昭。
吴子楚也替宁晋盛好递过去,笑道:“王爷,出门在外,将就些便是。”宁晋无法,不吃就得饿着,只好接过,浅浅尝了几口,却发现鱼粥粘稠香滑,不仅熬煮的火候恰到好处,而且将鱼的腥气尽去,而鲜味尽显。
“想不到一个乡野的船家婆娘竟有如此好手艺。”宁晋啧啧称赞,朝吴子楚道:“真该请她当咱们的厨娘。”
莫研刚给自己盛了碗,闻言摇头道:“在江上多逍遥自在,你们王侯将相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你不饿么?”后半句话却是对白盈玉所说。她见这位白大小姐仍旧靠在窗边,似乎没有要过来盛粥的打算。
白盈玉微楞,看着粗糙的碗筷,素日都是丫鬟将饭菜布置好,请她上桌用饭,便是在大船上也是有下人伺候着,她何尝自己动手盛过一碗饭。而在这小舟之上,莫研给展昭盛,是因为展昭受了伤,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照顾他;吴子楚给宁晋盛,是因为主仆尊卑。谁都没有想起替白盈玉也盛碗粥。
“此地不比府上,小姐还是用些为好。船上没有点心,现下若不吃,只怕便要饿到明日。”展昭好言劝道。
白盈玉略一迟疑,家败至此,再拿自己当大小姐确是可笑,遂上前盛粥。好在粥的味道着实不错,丝毫不觉难以入口。
“还有几天方能到京城?”她初次上京,心中没底。
展昭答道:“快的话,大约五六日光景。”
“如果慢呢?”
“那就难说了。”他微颦起眉,如果慢的话,很可能就会被杀手追上。五个人中两人不会武功,自己受伤,莫研那两三下子自保尚且困难,只剩下吴子楚一人孤掌难鸣。正自烦恼,抬眼见莫研已三口两口吃完自己那碗,难得的没有再去盛,看着他道:
“你还要么?”
这丫头,倒真是一点都没有烦心事,展昭心里想着,说出口的却是:“你怎么不再多吃点?”
莫研冲他嫣然一笑:“方才在后头,我已吃过一些了。”
“你居然偷吃?”宁晋叫道。
“做饭总得尝尝咸淡吧。”
宁晋愣住:“这粥是你熬的?”
“不是我,难道是你。”莫研自顾接过展昭的碗,复盛了碗递给他。
想起方才自己还夸她厨艺好,宁晋恨不能把舌头咬掉,现下咬不掉舌头,只好又多吃了两碗粥。
用毕饭,天色已黑,吴子楚和莫研商量好各守前后半夜,众人方各自睡下。
船在水中载沉载起,展昭素日睡得便浅,加上有伤在身,难以深睡,神志介于半睡半醒之间。只听见外间流水淙淙,遥远而熟悉,仿佛身子又回到了那夜的荷塘之中,在水中浮浮沉沉。
荷茎在周身轻摆,他看不清眼前发亮的是星星还是那人的眼睛。那人对着他伏下身来,嘴唇柔软的触感,一小股清泉般的气体注入他的体内……
展昭骤然醒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江水拍打船舷的波浪声。宁晋裹着袍子,大概是不适应,皱着眉头硬睡;白盈玉在另一头的窄榻上已然睡着;而莫研就半靠在距离他不到一尺的地方,双手环胸,浅浅而眠。
一直以来觉得她像个孩子,却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夜里,看着她的睡颜,他脑中异于平常地乱糟糟起来。她睡着时候的样子似乎和平日醒时不大相同,眉宇间有种淡淡的哀伤,那模样让展昭想起那夜怕蝉叫时的她。
几缕发丝自鬓边垂下,轻轻地沾在她的唇边,展昭伸手替她轻柔拂开。她脸上那几道血痕已淡了许多,鬓边却有这一道极浅的月牙形疤痕,不细看却是难以发觉,也不知她又是何时伤的。好歹是个姑娘家,怎地弄得脸上都是伤,展昭轻轻叹口气,将那几缕发丝掠至她耳后。这小小的碰触惊醒了莫研,以为有人来袭,睁眼望来,见是展昭,才重新合目睡去。
展昭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停在半空,此刻才惊觉此举不妥。再想起梦中之事,他不由对自己恼怒起来,干脆披上外袍,慢慢挪动受伤的腿,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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