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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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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教主在几丈外负手而立。
左冀一头雾水:“啥意思?”
陆教主也不望他:“此去你家乡甚远,这是盘缠。”
左冀很是意外,这人方才竟然是为自己寻盘缠去了?
陆教主继续道:“江湖之事,与你本无干系,切莫牵扯进来了。”顿了一顿,见左冀颇以为然地大点其头,才又说道:“若日后有人寻到你,问我行踪作为,你……只管如实回答便是,免得惹祸上身。”
左冀张张嘴,却不知该说啥好。江湖这趟浑水,自己是肯定不能再蹚了。可要真要同眼前这人脱清干系,又不是那么会事。以后会如何尚且不知,可这大半年的相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怎么是用说,就能说的清楚的?
若是姓陆的不是江湖人,不是什么魔教教主就好了……左冀模糊地想着,全然忘却了这人的恶劣和一直腹诽着的阴阳怪气。要不是的话,横竖他就是一个人,自己就可以邀他来家中做客,请他尝些自家的东西,或干脆邀他搬到附近居住,还能教他一些剑法外的乐趣。要不是……该有多好。
这般胡思乱想着,眼瞅着陆行大又迟疑了会,一句“倘若日后……”没说完就甩甩袖子离开,却终究没能发出声来。
人走没影了,左冀才回了神。那么……就回家罢?掂掂手中的包袱,左冀拆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吊钱和些许散碎银两之外,还有一大张叠地四四方方的白纸。书信?画像?
小心地展开了,居然是一副简易地图。上面用朱笔细细地标注了从此处到左家庄的行径线路。他反复端详,正面看到背面,可地图就是地图,没发现什么别的门道。再仔细折好了放进包袱,左冀一头雾水,这算什么意思?
第二十一章
踌躇了半晌,也一直再没见着有人来。左冀最终还是踏上了回乡之路。
姓陆的说话虽然云山雾罩的,但是有一点他却是听得明白:他左冀只是个种地的庄稼人,不是那些武林人士,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不是他能明白的。即便是他有那个心,也应付不来打打杀杀的事。
左冀扪心自问,确实如此。他打出门寻债起,就一直过的提心吊胆的,从来都是刀光剑影中的累赘,他拖累过严小公子、唐少侠、石护法,自然,最多的还是陆教主。这么想想的话,能平安到现在都是侥幸。
陆行大说石护法害他,可让左冀来说,石护法和唐公子也不是什么坏人。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打来杀去的?果然江湖上这些事不是他能明白的。做人要本分,庄稼人就该老实种地才是正经。
因着盘缠充裕,又记挂着春耕,左冀回程路上走得顺顺当当,不过十余日功夫,便回到了左家庄。
村子里倒是一切如旧,乡邻们见他回来,都热络着上前招呼。族里五伯问,小冀你回来的正好,五伯家里养的花病了,你来给看看咋回事;村东大娘说,小冀你可算回来了,大娘正打算给你四兄弟写封信,连过年都不晓得回来一趟,你可帮我好好骂骂他;村里小娃们起哄,左大个你不是去城里做活去了么,咋没带个媳妇回来?
口中答应了五伯,被大娘拽着,再挥挥巴掌吓散了小娃们,左冀连家都没进,就马不停蹄地忙碌开来。顺道从乡亲们口中打听着他没在家这些时日的事情。
先是一直让他悬心的耕地,这大半年没荒了,有他兄弟和乡邻照料着呢。然后是自家房屋,他去了没俩月就有人来了,还是前后两拨。第一拨来的人很好说话,打听出房已修好,便赔偿了银两,也好声好气的同村人陪了不是,说是惊扰到乡亲不该。
第二拨人就怪了,村人同他们说房修好了,债也有人偿了,无须再做什么,那群看着颇凶悍的人居然开始犯起愁来,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走了。最终让他们寻到左冀的旧宅,楞是乒乒乓乓给原地重起了一座同左家兄弟住的一模一样的新屋,又写了封报安信,让左冀兄弟按了手印,这才消停了走人的。
说到这里乡亲们很是赞叹,原来那些拿着刀子的大爷们也不是不讲理啊,左冀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样的屋子咱们得攒好几年那。这下可好,自个娶媳妇的新屋也办利索了,你算是没啥愁事了。
左冀无法同他们细说,只有嗯嗯啊啊应着。熟门熟路地做完那些杂事,回家同兄弟聚了,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转过天来,又一一去谢过宴请帮忙照料的乡人,这样折腾了几天,才算安稳下来。
本来以为就此能安生度日了,谁知道门前来往的人却开始多了。那些串门听故事问城里门路的也就算了,可这连着好几个的媒人是怎么回事?
那些七大姑八大婶的众口一词,都是说临近哪村的哪个姑娘正当年纪,人也般配,左冀你也不小了,都不知道为自己打算打算,还得让我们操心。
左冀活了这些年头,可是第一次被这么关照过。按道理来说,这事很好说通。原本自家就没什么依靠,自己还拉扯着个兄弟,无人问津也是常理。现在兄弟自立了,新屋也有了,又出门见过世面,长得……左冀对着水缸里的倒影点了点头,嗯!也是端端正正,一表人才,有人家惦记自然也是正常。
可是心里总是有那么点别扭。即便是当时应着去相亲,后面也总有事由让他反悔了,为此媒人都得罪了两位,左冀自己还浑然不觉。
直到那天,兄弟愁眉苦脸地问他:“哥啊,你到底想要个啥样的啊?这些姑娘你都不满意,难不成要找个天仙?还是你早就有了相好的了?”
左冀这才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少年时的高心气早让生活磨平了,一直以来的盼头也就是给兄弟成家,然后自己也娶个媳妇,安稳过日子就算到头了。可事到临头,怎么就变着法的朝外推呢,有什么不甘心的?
做人要本分,要懂得知足。左冀想了一宿,第二天对自家兄弟说:“没啥,一时不习惯。找个能过日子的好人家的闺女就成。”
这话说过,也就不再想别的了。任着兄弟闲下来就同那些大娘们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他只管忙自个的,乐得省心。只是转眼就到了春夏交替之际,正是农忙时候。村里人个个忙的脚不沾地,说媒的事,反到暂时搁下了。
这一天翻完了自家这块麦茬地,左冀躺在田头树荫下乘凉。
按说这日子和原先也没啥不一样,可回来也有数月了,却始终有些转不过劲来。白日里忙起来还好说,到了夜里,往往睡梦中听见点什么动静就能惊醒——他老觉得有人会来偷袭。
昨晚上也是如此。所以此时的左冀,有些懒洋洋地没精神。丢个坷拉吓唬下鸟雀,再捏个蚂蚱玩一会,又揪了片大叶子来扇风。正百无聊赖着,瞅着手上的麻棵叶,他忽然想起当日里唐歌向他提及的那宗夺药的事来。
唐公子说,有种怪花,长得和这野麻子差不多,紫蕊白花。原本就在这左家庄附近被发现的,稀罕得不得了。唐公子和那个辛显为这还大打出手过,好像……姓陆的也偷过。
左冀想到这里,忽然就来了精神。他跟自个说:严家对自己是多有照料的,自己不妨去寻一下这东西,若是找到了,给他们通个信,也算是好事一桩。越想越觉得在理,横竖用不了多少工夫,不如现在就去!他唬地一下坐起身来,刚刚聚回来的鸟雀,有被扑楞楞又吓飞了。
从此向西南,不过里数,便到了小山脚下。这山是他打小爬惯的,何处有沟哪里藏洞他早摸得清清楚楚,现在寻起来,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方转进一个山坳,左冀就发觉此处的野麻棵株比着寻常的要大上许多,正凑近了准备细看的时候,忽然身后风起,似是有人掩了上来。
他尚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一股大力推向山壁,撞了个头昏眼花。再动弹时,一柄冷嗖嗖光闪闪的钢剑,已搭上了肩头。
“转过身来,敢轻举妄动,小心你的脑袋!”背后声音传来。
左冀惊怒着,又有些急促地转过身去,与来人打了个照面。两人均是一楞,左冀说:“怎么是你?”那人道:“居然是你这个恶贼!”
来人却是当日破庙里的那个二弟。
左冀瞬时想起他最后所见时这人的模样,顿时就不自在起来,低下头去再不肯直视此人了。
那二弟手中剑一抬,语气阴森:“知道怕了?那也晚了!今日便送你这奸人去见阎王!”
左冀听着话锋不对,眼见剑锋擦上脖子,那点不好意思登时抛到九天云外,仰头大叫:“住手!毒不是我下的!”
二弟手中剑丝毫未松:“你可同那陆教主是一伙的?”
左冀稍一迟疑,剑又紧了一分,只有急忙答道:“我只是同他走一路,毒是别人下给陆行大的,他也中毒了!”
二弟面上阴晴不定,又重新打量了左冀几眼:“当真?”
左冀应道:“当真,不信你去问他!”
这话刚落,二弟脸色一变:“奸人居然还想糊弄我,我这就让你去和他对质!”本来收回的剑锋又递了上来。
左冀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喊出声:“破庙!”
第二十二章
要搁在平时,他是万万不敢如此的,这事放谁身上也得杀人灭口啊!可是如今剑在颈上,稍一犹豫连那被灭口的机会都没了,好歹也得赌一把。
二弟手一抖,剑锋下沉,划过左冀的肩头,插入他身后岩壁中。
左冀僵了一会,见他再无动作,就小心翼翼地从剑下挪出身来,结巴着开口:“我、我当日看见了……”二弟身形一颤,手中施力,剑锋与山壁相抵,石粉簌簌下落。左冀急忙续道:“这事我谁也没说!若我真是你口中的江湖败类,早就,早就……”抬头瞅瞅二弟白过又红的面色,左冀识相地闭了嘴。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此时大意不得,左冀便苦着脸将自己无辜受累,讨债反遭捉之事从头讲起。初时尚觉得紧张,后来说到一直以来所受的压迫,满腔的冤气,倒痛快淋漓起来。直说到客栈中毒,出城后破庙相遇时,忽觉得背后一寒,石粉又落,方才打住。
二弟神色略松快了些:“照你这说法,那陆教主也是喝了酒中了毒的?”
左冀急忙点头称是。
二弟再打量他的眼色,少了几分防备:“那之后……”忽然顿住话口,面色一红,又意味深长地瞅瞅左冀:“那之后你便回乡了?”
左冀被他瞅得心中发毛:“是啊。”那个什么魔教秘地,还是不说的好罢?
二弟还剑入鞘,来回踱了两步:“如此也好,横竖陆魔头业已毙命,你也不用记恨什么了。”
他这话说得颇轻,但是于左冀听来,却如霹雳一般:“哪、哪个陆魔头死了?”
二弟见他关心,也不意外,竹筒倒豆子般将前些日子江湖事说了一遍。原来那日后,他兄弟二人自然不肯干休,就要去魔教寻仇。寻到崖下见着了断掉的绳索,又施展轻功上崖。谁晓得崖上总坛竟然冷冷清清,一人皆无。再去分坛寻衅砸场,也都无风无浪,不若江湖传言中的魔教睚眦必报。
又过了月余,忽然有风声出来,说是魔教内讧,石成璧暗算陆行大得手,已夺了教主的位子,现下的魔教教主,已经姓石了。
他兄弟二人自然不肯轻信,特意趁夜深潜去魔教总坛打探消息。这次去了,却在山崖上见了一座新坟,从坟前烧纸的中年妇人的唠叨中得知,原来那陆行大是在当日上山时,失足跌入崖底而死。只可怜被发现时已过两旬,连个尸骨都业已残缺不全了。
说到这里,他对左冀道:“究竟是他自己失足,还是石成璧的暗算也就不用追究了,总归都是邪魔歪道,鬼打鬼罢了。因此你也不必介怀什么……”
左冀也不计较这个,只抓住一句急急追问:“你确实听得说是那陆教主中毒当日便坠崖身亡了?”
二弟颌首。
左冀长吁了一口气,依着石壁滑坐下来。他就说,姓陆的怎么会就这么容易死了,当日落崖后两人还是在一块的,果然是谣传!只是既然没死,为什么又闹了这么一出?在崖底,陆行大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可石护法怎么看都不像戏台上那种白面奸诈小人呐,还有姓陆的怎么就这么消失了?这之后又有什么变故?这事……得弄清楚才成。
想到这里,左冀抬头诚恳提议:“咱们江湖人不是讲快意恩仇么?如今下毒之人你也晓得了,不若我们去报仇雪恨罢!”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左冀轻车熟路地翻过严家后院的墙头,两个肉包堵住扑上来舔他的护院恶狗,趁黑向唐大公子卧房摸去。
本来依照他的意思,是直奔魔教总坛的,奈何二弟坚持冤有头债有主,无论如何,也该先去找严越来问个清楚。他说不出别的来,无奈之下也只有跟着。
结果到了洛阳严家,二弟上门一问,人家说小公子近来潜心武学,不见外客。又说贵客若有何事,同我们家庄主和大公子说也是一样的。他支吾了会,在管家狐疑的目光中恼羞成怒,拂袖而出。
“夜探!”站在大道上,二弟目露凶光,对一直试图遮住面孔的左冀说道。于是前严家花匠左冀,便在威压之下成了梁上君。
两人来到严越的住所探查,却发现空无一人。就在二人准备翻墙而出的时候,二弟似是发觉了什么,居然连交代都不交代一声,便倏然消逝在夜幕中。
左冀蹲在墙头吹了阵冷风,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唐公子那里探探消息——从他有限的江湖阅历上来看,唐公子应该是最靠谱的一个江湖人。即便是探听邪魔歪道的消息,也不会欺瞒哄骗于他。
溜进唐公子所在的院落,正要轻声唤人的左冀忽然听得房内一阵响动,然后就听得唐歌略带隐忍的低声:“轻一点,再折腾就要招人来了。”
左冀脚步一滞。
“你的地盘你怕什么?来了人不正好把我打出去么?”有人应道。
这话说的颇有些不逊,左冀听这意思来人似敌非友,但唐公子却不欲人知。事情透着点古怪,一时间左冀进退有些为难,便先屏息静听下文。
只是那人这般说着,再行动言谈却小声了许多,他又不是多耳聪目明的,听来听去也就只听出大概是那位来人是要寻什么东西,却在唐公子房内搜寻不到,又不信唐歌的话,两人正在纷争。中间夹杂着“我不知道你?打小有什么稀罕物件你不放身边晚上就睡不着!”“就晓得年前翻墙被狗追的人是你!”之类的相互揭短,听起来两人熟稔的很。
看来这是不好打扰了。左冀对那人是谁、所为何事一点好奇也没。见此时不是见唐歌的时机,便打算先离开人家家院再做计较。谁知方抬脚,就听得房内唐公子隐含怒意的嗓音:“辛显你莫要欺人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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