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第三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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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苏世清额上涔出了点点冷汗，他定了定神，朝白衣女子作揖道：“属下无能，有劳姑娘搭救。”略顿一下，然后接道：“属下一直以‘姑娘’二字称呼于你自知不敬，但亦不知姑娘是‘冰雪连天’中的哪一位，唯恐出错，又不敢多问，所以……”

　　　　白衣女子又开始笑，笑意犹如一只翩翩彩蝶，怩声道：“何苦。”

　　　　“何苦？”何世清疑惑。

　　　　“是的，又何苦，对一个即将成为死人的人来说，何苦去知晓他人的名字。”

　　　　苏世清巨惊：“你是‘冰雪连天’——卓雪君？”

　　　　白衣女子笑得更嫣然了，居然拍手乐道：“你猜得真不错，像你这种人要是死掉了实在是有点可惜。”

　　　　苏世清不由后退一步，震道：“人道‘冰雪连天’卓雪君从来都是在笑里杀人，果然非虚，只是，我为何会死？”

　　　　“因为她本就是来杀你的。”蓝佳城依然静坐桌前，此时接口说道。

　　　　卓雪君噗哧一声笑出声来：“你们二人，一个比一个可爱，我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们了。”

　　　　苏世清面色一变再变。

　　　　苏世杰一脸忧色加茫然。

　　　　苏家四名劲装汉子的眼神里则透着慌乱。

　　　　蓝佳城忽地豁然轻笑：“原来这其中也包括了我？”

　　　　卓雪君媚笑再生，对蓝佳城道：“你看上去比苏世清要聪明得多，我可以迟一些再杀你。”

　　　　蓝佳城居然也微微笑问：“迟一些和早一些又有何分别？早死晚死，反正都是一死。”

　　　　卓雪君婉然一笑：“死——你们做主，死亡时间——我做主。”短短数句对白里，她就在她的一颦一笑中，那么轻松写意的连续说出了四个‘死’字和两个‘杀’字。这种感觉，犹如在一片白雪皑皑的旷野上洒下了一路鲜血，雪中映血的残美，给人带来一种最残忍的情怀、最温柔的冷冽……

　　　　蓝佳城的目色现出一片难得的平和，他望向卓雪君，仿佛在打量着一个十分有趣的人，嘴角依旧浮着微微笑意：“可你别忘了，你的敌对方算上我总共有七个，而你只有一个人！”

　　　　卓雪君闻言犹似惊讶：“对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然后眯起眼睛，像个调皮的孩子般灿然笑道：“要不，你先加入我这一方，先助我杀了苏家的人，然后，然后……你再让我杀掉，好不好？”

　　　　蓝佳城居然会心的笑了，他绝少这么笑，他几乎已不懂得怎样笑才最开心，但他确定，这是他重入江湖以来最舒心的一次笑意：“好，你的法子实在是好极了，卓姑娘可比在下聪明太多，只有像卓姑娘这样的女子，才能想出如此绝妙的好办法。”

　　　　苏世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拼命的挤出一丝微笑：“卓姑……卓女侠，不，卓特使，我们苏家三年如一日的为南盟竭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

　　　　卓雪君撅着嘴，瞪大眼，神态犹如小女子向丈夫撒娇时的模样：“卓特使？这称谓真难听，不行，得换一个。”

　　　　苏世清的面色又一阵青白交错，尴尬得有些难堪，却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下去。

　　　　“大哥！这女人完全是在戏耍我们，我们人多，跟她拼了，就算死，也不能有辱我们苏家的声威！”半晌没有开过口的苏世杰突然勇气骤生，迸出这句浩气凛然的话。

　　　　“啪”地一记耳光扇在苏世杰的脸上，苏世清怒道：“你给我住嘴！”

　　　　苏世杰年少气盛，怨愤被彻底激怒出来：“我为什么要住嘴？当年你和二哥费尽心思让苏家并入南盟，可结果如何？我当初本不同意，苏家再微再小，南盟虽贵虽正，然此举却等于是将祖先辛苦创下的基业拱手让人，只可惜我年纪甚少，凡事我俱不能做主。你是我一向敬佩的大哥，二哥死了，你我武力不济报不了仇只能愤慨，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眼下，苏家的人正被一女子逼迫，苏家铮铮男儿，你受得了，我却受不了！”

　　　　苏世清一时哑口无言……

　　　　卓雪君拍手笑赞：“不错，不错，说的真好！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蓝佳城从椅子站起，懒懒的舒展了下手臂，淡淡笑道：“气盛，本就是年轻的专长。”

　　　　苏世杰一脸无惧：“我死，可以！但能劳烦卓姑娘说下我们死的理由么？也好让我死得瞑目。”

　　　　卓雪君笑意盈盈，道：“你大哥苏世清，心中自然明了缘由。”

　　　　苏世清眼里闪过一丝不定，朝卓雪君顿首道：“属下实在不明缘由，还请卓姑娘明示。”

　　　　“也好，免得你家三弟仍觉得你不该死。”卓雪君此时收敛笑意，正色道：“那我就把你的所做所为再复述一遍……你加入南盟后，秦盟主令你分管苏杭地区的九家镖局、十二间客栈、七座绸庄、五个马厩、以及大小十六支帮会。我可有记错？”

　　　　“没有……”

　　　　卓雪君接着道：“九家镖局中，其中至少有七家被安插了你的心腹共计四十九人。若仅仅如此，这做法实不过分，但是，你却利用你安插的四十九名内线，与十六帮派里的某些小人里应外合，共劫镖银与货物合计约十一万六千七百九十两。若到此为止，也不为大过，最多算是贪财图富，可是，你为了劫镖顺利、为了保密不被人发现，你和苏世名二人杀人灭口达二十三人之多。”

　　　　苏世清此刻冷汗直渗，脸色惨白不见半点血色的喘着粗气：“我，我……也是被迫的，我背后有主谋，他……绝对是个让你意想不到的人。我若说出来，你放过我，好么？”

　　　　卓雪君笑了，她这时的笑，宛如千里雪飘，唯美唯净，洁得完美无瑕、笑得一尘不染：“我绝对意想不到的这个人，是否就是千龙寨寨主黄霸天？”

　　　　苏世清顿觉两腿发软，步履蹒跚的往后退了退。

　　　　苏世杰饱含复杂的眼神直射苏世清，似怨、似恨、似怜、似悔。

　　　　怨其不争、恨其不清、怜其不刚、悔已不劝……

　　　　蓝佳城心头微颤：“黄霸天？苏世名？刚好都是自己以阿飞之名杀死的人，怎会有如此巧合？”

　　　　果然，卓雪君接下来道：“巧合的是，千龙寨主黄霸天、苏家二当家苏世名均系这位公子所杀，江湖中高手茫茫，他却是偏偏那么碰巧的替南盟除去了这几大祸害。”说话间，她美眸轻轻一瞥蓝佳城，唇畔扬着柔媚的笑。

　　　　蓝佳城也绽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那么，在下还杀了岭南七义中的五义，伤了其中两义，卓姑娘该想想把我这笔功劳安放到哪个位置才好？”



………【第八章】………

　　　　蓝佳城也绽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那么，在下还杀了岭南七义中的五义，伤了其中两义，卓姑娘该想想把我这笔功劳安放到哪个位置才好？”

　　　　卓雪君抿嘴轻笑，道：“你果然聪明绝顶，能够未卜先知，居然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什么。你真是没有猜错，岭南七义就是苏家屡劫镖银的帮凶，你所杀的其中五义——郭子细、甘韧、冒云畅、姜克英、田晃，皆是南盟悉知情况后本欲正法之人，而其余二义——王猛狮、周槟，所犯罪行略轻，秦盟主斟酌过后只打算废其二人武功，而你却又偏偏如此巧绝的替天行道，杀了该杀的五义，废了该废的两义，真是拿捏得分毫不差。”

　　　　蓝佳城移步离座，不由踱前数步，露笑道：“精彩，果然是精彩纷呈，在下由衷的佩服。”

　　　　卓雪君又是怡然一笑：“谁若遇上了卓雪君，想不佩服都很难。”

　　　　“姑娘小心！”蓝佳城此时蓦的唤出一声，并迅速从怀襟抽出短剑，同时身形一动，一动如影……

　　　　急况突生，而卓雪君却只是轻轻一笑，不仅未惊、未瞧、未避、未防，反静如止水，既不回首、不转身、不讶然，也不动声色，亦不惧是蓝佳城故意声东击西的来袭，仿佛天地寂寂一切与已无关。她实在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她本是来杀苏世清的，但在蓝佳城出剑即斩苏世清手指的霎那，她却偏偏挡住了那一剑；往往在不该笑的时刻，她的笑意却如同群花纷绽、变化万千、神秘莫测，令谁也猜测不透在她的笑靥底下道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

　　　　蓝佳城动，只因他瞥见一道冷猝的剑光朝卓雪君的身后疾袭而来，

　　　　一柄由苏世清握在手里的长剑泛发出的青光。

　　　　苏世清的武功比苏世名至少要高出一半有余。

　　　　因此，他的剑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狠。

　　　　尚且，此刻的卓雪君正与蓝佳城说话之际，恰好是背部向着苏世清，她绝无防备、定无预料。

　　　　何况，苏世清猝不及防的一剑刺出，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悄然。

　　　　没有任何先兆的一剑、全力以赴的一剑、狠绝毒辣的一剑。

　　　　连苏世清自己都暗自笑了。

　　　　苏世清十八岁即以剑成名，二十岁便公然挑战久负盛名的‘一剑如风’——柳自青，在斗至第十招时以一招‘长虹幻影’将‘一剑如风’柳自青击败；二十二岁那年更是在扬州精刀门当场和‘天外刀客’霍刀签下生死状，十四招内一剑划破霍刀的眉心，从此‘天外刀客’霍刀罢刀归隐，不知所踪。

　　　　想到这些，他既有点飘然，又有些得意。

　　　　他反正是一死，死前若能全力一袭得手——当场杀掉武功最高的卓雪君。然后再合苏家六人之力齐拼那个‘阿飞’。若是这样，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还的契机，至少该有逃命的机会。

　　　　所以他拔剑，所以他出剑。

　　　　他算准了这一剑绝不会落空。

　　　　因为，卓雪君的背影离自己仅仅五步半之遥，以他的剑速，不过是眨下眼的功夫。不，兴许比眨眼还要快，人眨眼时总要先闭合眼帘，也许不待眼帘睁开，他的剑就已经穿入卓雪君的身子了。同时，在剑出的霎那，他右腿脚尖即用力踲地，身体略躬，剑微斜刺，因为他亦考虑到了退路，倘若这一剑万一落空，他即可顺势朝门口方向飞掠出去。

　　　　他可进、可退，时间、距离、方位，全都已捏准、算好、把握得一丝不差。

　　　　更何况，这是他在死亡胁迫下发出的一剑，人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击，往往是最致命的一击。

　　　　致命，自然也就意味着不可能活命。

　　　　果不及眨眼之际，剑已疾至，剑尖欲触卓雪君的衣袂，仅隔那么一线细如发丝的间隙即可刺入薄纱，贯穿人身。剑势，已无人能阻、亦避无可避。

　　　　卓雪君却还是那么优雅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恍若对身后袭来之剑混然未觉。

　　　　苏世清笑了，他实在是不能不笑，他想不笑都难以做到。

　　　　他猜，这一剑溅出来的鲜红一定会将她这件白如清雪的霓裳染得分外妖娆……她那白皙如玉的肌肤在他的剑下也一定会绽出一朵美得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花……

　　　　然而，他毕竟还是算错了一点。

　　　　他忽略了一个本不该忽略的人，

　　　　他忽视了一把本不该忽视的剑。

　　　　……

　　　　蓝佳城的一句‘小心’未落音，身已动，快到不可思议的一动。

　　　　蓝佳城不是为了救卓雪君，他仅是出于对在背后出手之人的不齿。

　　　　因为他自已是个行事光明正大的人，即便他残忍，也残忍得磊落；即便他冷血，亦冷血得有情。

　　　　蓝佳城向来不会救人，只懂杀人。但这一次他却并非杀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截住那猝然一剑。

　　　　于是蓝佳城也只好出剑，

　　　　然，苏世清的剑驰如风，距目标近到不能再近，若想格挡这一剑，除非……

　　　　除非蓝佳城的剑更快，快似当年从李寻欢手里发出的飞刀。

　　　　——小李飞刀的‘快’，是个神话。

　　　　蓝佳城不是李寻欢，但天下所有的神话，皆由凡人所创造。

　　　　他一剑即出，不是不快，而是根本不能用‘快’这个词来形容。

　　　　他的剑，根本就没有速度，也毫无凌厉之势。而是，似梦，温柔如梦，华丽似梦。

　　　　梦，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存在距离的。

　　　　梦，本就没有速度可言，只有无处不在、飘逸虚缈、伸手可及却又无法触碰。

　　　　每个人都会做梦，不论是王孙公子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乞丐，都做过梦。

　　　　蓝佳的剑，就像是在一个绝对不可能的梦中，突然的惊现在苏世清的眼前……

　　　　于是，苏世清早已算准的可退、可进、时间、距离、方位顿时变得像梦一般的不切实际，他的十足把握、势不可挡俱如梦一般变得虚无空荡……

　　　　人，或许能够胜天。

　　　　却永远不能够控制一场梦。

　　　　人，最开心的是做美梦。

　　　　最担心的是做了个空美。

　　　　但最害怕的，却是做了一场噩梦。

　　　　……

　　　　蓝佳城轻轻一剑，如梦似幻，不急不快，不利不锐，将苏世清带进了一个噩梦中。

　　　　一个痛苦的噩梦。

　　　　苏世清一梦惊醒，气力贻尽：势止——剑垂——坠地——人萎。

　　　　——血，不是溅出来的。

　　　　——是孱孱流出。

　　　　——顺着苏世清的嘴角慢慢溢出。

　　　　“凄——风——掌。”苏世清面色青惨，缓缓回头。

　　　　掌？

　　　　不是剑么？

　　　　蓝佳城的短剑只是顿在苏世清的胸口，却并没有刺下去。

　　　　因为就在一瞬前，苏世清已被人从后面伸手一掌震碎了心脉。

　　　　这一掌，绝不是常人能够发出来的，掌击苏世清的同时，掌中迸出的内力居然将苏世清的剑势硬生生的吸住。先使其手废弃剑，再令其肺脉俱断，然而更可怕之处并非在此，而是发掌之人明显将力道分做了三股，第一股力道震其五脏六腑，第二股力道收住他的剑势，第三股力道最巧、也最绝，这股力道竟然反助其暂护心脉让他不至当场毙命，显然是特地为他留着还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蓝佳城的神色略显凝重，这一掌的玄机，只有他才看的出来。

　　　　尘埃落定，从四名劲装打扮的苏家弟子中缓缓走出来一人，这人一把扯掉身上原来的装束，即刻露出一袭飘洒的灰色长衫……

　　　　直到这人于四名苏家子弟中脱颖而出、独步上前时，才瞧见他亦有张英俊的脸庞，且特别的白净，尤其是他那双清湛的眼眸，犹如平静的深潭般邃不见底。身上有一种说不出韵味的清朗和洒脱，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感。

　　　　他就这么一身普普通通、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灰衫。浑身上下，平凡似尘，淡雅如风。

　　　　……

　　　　苏世杰原本望向苏世清的双眼顿时折回，霎间瞪的斗大，一脸的骇然。

　　　　剩下的三名苏家弟子面面相觑均感不解，神色皆是惊诧。

　　　　苏世清的面色则由青转绿，由绿转紫，双目外突，呕出一口鲜血。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个兀变。

　　　　一个这样的人，居然能够瞒骗过苏家所有人，并隐敛去他自身的光芒，甘愿扮做成一个随从……

　　　　或许，越普通的东西，人们越容易忽略。

　　　　同样，越平凡的人，众人也越不会重视。

　　　　惟独蓝佳城不觉意外，他静静立定，目不转视的望着这个轻尘如风般的男子，其实，当这个人跟着苏家一行人一跨入客栈来，蓝佳城就注意着他。蓝佳城天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有着野兽一般本能而敏感的人，短短几年时间，他的剑法能有今天的造诣，也许就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