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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囚記-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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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半仙一手蓆條一手木條,緩緩將手中蓆條自木條頂端的邊緣插入,同時道:「這就是你剛才問的劈接法。不過一般是不會只插一支插枝的,少則兩支多則三四支。」

  趙耕洠в凶⒁饴牐p手背負於身後,試圖仿效眼前張半仙方才用手抓牢荒局话悖约荷磲崮局トィ瑒e說抓下一片木皮,就是小片屑兒也摳不下來。趙耕不禁迹麗灒@人用的是功夫還是妖術?

  張半仙突然朝趙耕一笑,道:「你可不是個好學生,提了問睿植粚P穆牐 

  趙耕有些恝然,答非所問道:「其實我比較想問的事是,你知道不知道咱們這些人為什麼要押往北京?」

  張半仙這回洠в兄苯踊卮穑矝'去看提問的趙耕,而是望著一旁雨中延伸至遠方似無盡頭的黃河大堤。

  時間過了許久,趙耕事後回想起來,也記不得那段時間到底有多久,只是他一直在等待著,終於等到了張半仙開口:「是皇上下的詔書,要將所有剪辮案有關的嫌犯全押往北京,解至刑部統一受審!」

  趙耕瞪大眼問道:「指得是咱江南省和你的山枺蚴沁有其它地方的嫌疑人?」

  「十八行省的巡撫都收到了皇上的詔書,要求將原來摺子裡所上報的相關剪辮一案的所有人犯。天知道有多少人!」

  趙耕從張半仙口中得到的訊息比起本來知道得多不了多少,此刻正想再問更多一些,就發現曾爺撐著傘自下方津口踱上了河堤。

  曾爺走進棚內收起傘後便步到了宮縣令面前,宮大人眼前地上堆了一小堆散銀,看來鬥鷦鷯要算是宮大人獨贏了,曾爺笑著先向宮大人道喜,然後貼近宮飛耳旁低語著。片刻後,宮大人將贏來的銀子全還回了輸家,樂得眾人恭維贊譽的話捧說個不停。

  「你知道過了河,要再多久才進到直搿硟龋俊冠w耕向張半仙問了另外的問睿

  「難說,」張半仙抬頭看了看天色道:「一般天晴時,咱們這樣的隊伍趕緊些,約莫一天可到魯北直搿唤绲牡轮莞巯逻@情形,恐怕要兩天了。」

  趙耕又問道:「那麼德州府之前可有什麼大地方?」

  「洠в校 

  「這麼說來,今晚咱們一隊人馬得待在一處小驛站了!」趙耕邊說邊將身子躺下。

  張半仙笑答:「那說不定!半山飄雨半山晴,山枺臍夂蜃兓啵d許黃河北岸偏就晴空萬里了。就是小雨,趕著點,也能在戌牌時刻到達德州府。」

  「是呀,他們還要在吳橋接人呢!」趙耕突然想起什麼立刻又坐起身子問:「吳橋離德州府多遠?」

  「吳橋?出了魯省到直搿河旁的第一個小鎮就是吳橋了,怎麼?」張半仙反問,心想趙耕會問這地點,必有原因。

  趙耕便和張半仙提及了之前宮縣令與曾爺兩人曾經在自己囚車旁悄聲說及,到了吳橋鎮上有田姓姐弟二人要加入車隊一同進京的事。

  趙耕說話時注意到了棚角一處湫隘地,有兩隻溼膩膩的灰老鼠正在啃食著碎稗子。張半仙早也見著了,此刻又看了老鼠一眼,突然見到一樣枺黠w擲到牠們身旁,兩鼠「吱吱」地竄逃去了,擲來的是馬鞭,蔣二爺在遠處扔來的。

  趙耕說的事提起了張半仙的興趣。他聽完趙耕提及此事後,一語不發地等著蔣二爺走來將馬鞭拾起後離開,才開口和趙耕說了:「依你這麼說來,這對兄妹必定是要投靠京官去了。」

  趙耕聞罷立刻拍手說道:「是了!」說完立刻朝張半仙小聲說:「後來縣令似乎有點怕讓我聽去,和曾爺說得更小聲了。可我豎耳細聽,卻是聽得真切,好像這姐弟兩人的父親是個從七品的小京官,此刻正在刑部一個叫律例處館什麼的地方當差。原來兩姐弟是由家鄉姑姑帶著,過兩個月姑姑要嫁人了。於是這回父親就讓姐弟兩赴京依親去。」

  張半仙聽了眸子一亮,想要開口卻又什麼也洠дf,只由趙耕繼續說道:「還說由於姐弟二人年紀尚輕,不曾出過遠門,刑部某個大吏特來信濟南府,交辦於驛道上順道一同帶兩人去北京。」。

  張半仙聽趙耕說到這裡,等了半刻不見他再往下說,這才開口道:「兩人有多大年紀了?」

  「這我倒洠犓麄兲峒埃冠w耕皺起眉頭「但應該還是兩個孩子吧,要不幹嘛要人帶路。」說完就兩手各自搓摩著兩側太陽穴。心裡卻想著眼前這個會使妖術之人,怎麼才聽個頭便知道姐弟兩是要投靠京官去了,這人若不是真能妖術便是個絕頂聰明之人。

  「怎麼了?」張半仙問道。

  「洠拢冠w耕又伸出右手輕撫頸後傷處道:「兩天前讓木枷子給撞傷了,現在頭疼得緊!」

  「我給你看看,」張半仙邊說邊挪動身子「別要傷了椎骨!」

  「不用不用!」趙耕一面大嚷一面朝張半仙反方向挪動:「洠拢 

  張半仙苦笑一下,知道這年輕人對自己仍存著戒心,想想不禁覺得好笑,自己初期何嘗不也對此人不能完全信任。

  兩人靜默須臾後,張半仙開口道:「我來給你說個故事吧!」

  趙耕此時頭疼得更甚,見到鍾理實站得離自已囚車最近,於是摚謶┱垺

  鍾理實一臉疑惑地走了過來。

  「鍾爺,我頭疼死了!」

  鍾理實發現,顆顆豆大的汗珠自趙耕額頭滴滾下來。

  「你等等我,」鍾理實見狀立刻快步離去,一邊朝河岸方向叫道:「曾爺,曾爺!」

  張半仙想伸手去摸趙耕,但才出手一半卻又收了回來。卻蹙眉注意到一件怪事,依理趙耕屬徐州府押來的囚犯,但鍾理實求援的卻是濟南府衙門的曾爺。

  鍾理實在曾爺坐椅前向曾爺與宮大人說了趙耕的事,三人正朝這個方向看來。張半仙發現此時的趙耕臉色極為蒼白。

  宮縣令面色凝重地和曾爺說了幾句後,曾爺起身至馬背包袱裡取出一個盒子打開,從盒子內拿出一件枺鹘唤o鍾理實,鍾理實接了後便快步跑來。

  「來,止痛藥,把它們含水吞服了,」他右手自木柵間伸了進來,攤開的手掌上有一個小油紙包,問道:「有水嗎?」

  「有,」趙耕勉強坐直身體,伸手接了紙包展開,一旁張半仙見到裡面包著五顆黑色小藥丸子,於是斜身取了囚灰唤堑哪就耄e面裝了有大半碗雨水。張半仙將碗水交給趙耕,趙耕接過後仰頭將五顆藥丸一口吞了。

  鍾理實待在囚慌裕娭赃^藥丸的趙耕躺下身後,便緩緩離開。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棚外的雨已變小,江面的水流聲聽起來以乎也洠в袆偛偶绷耍w耕心想可能是錯覺吧。

  還有另外一個也是錯覺嗎?趙耕感覺頭疼的情況比方才要好得多了。

  「你剛才說要和我說故事的,」原來平躺著的趙耕,將身子側了面,向著張半仙開口道:「什麼故事?」

  張半仙看了趙耕一眼,問道:「你好多了吧?」

  趙耕點了點頭:「好多了。你說,我聽著!」

  張半仙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在我們家鄉……」

  「你哪裡人?」趙耕打斷問道。

  「山枺嘀莞箯埌胂煽蹿w耕洠в薪釉挘妒怯盅a充說:「在魯中!」

  見趙耕點了頭,張半仙才又往下說了:「我們家鄉老人常說『身大力不虧,智大事有為』,你別看剛才那些鼠輩小頭細腦地,他們之間常為了搶食而相互啃噬對方,但有時為了利益卻也能彼此合作,身子雖小卻是聰明得很了。」

  趙耕聽著張半仙說話,彷彿是當年塾師正教訓著自己。

  張半仙繼續說道:「有一回夜裡,我在家裡八仙桌上點燈看著占卜書,卻突然從屋角跑出了兩隻耗子,牠們的目標是我放在牆角剛從桑園裡撿回的十幾顆雞蛋。」

  趙耕道:「不是耗子蛋?」

  「你見過耗子蛋?」張半仙有些想笑:「耗子不下蛋的!」

  張半仙以為趙耕頭不疼便開起了玩笑,卻不知趙耕真以為耗子是會下蛋的。

  「結果第一隻耗子抱了一粒蛋後,舉起前兩爪推蛋,可這蛋不是圓的,任牠如何推弄,雞蛋卻總是在一尺見方內打轉。此時另一隻耗子也上前推頂另一顆雞蛋,結果也和第一隻一樣。你猜牠們終究能洠軐⑽业碾u蛋偷回洞裡?」

  趙耕搖搖頭,雖然聽著故事,但卻有幾分睡意,他想可能是剛才吃的止痛樂發生了作用。

  「你錯了!」只聽張半仙道:「我原以為牠們會知難而退的,便不予理會,洠в邢氲降任铱赐陼拱l現兩隻耗子已經不在了,連我牆角的一堆雞蛋也一顆不剩,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卻是怎麼樣也想不透牠們是如何將這些蛋取回洞內的,我決定查個明白。

  「於是隔天夜裡我又取了十幾個蛋放在原來的牆角處,有意仿照前一晚,便假裝點了燈在桌上看書。但第二天及第三天都洠г僖姷胶淖樱钡鹊搅说谒奶煲寡e,果然又見到兩隻耗子出了洞口來到牆角。只見其中一隻爬上一粒雞蛋後用四爪抱住這顆雞蛋然後仰躺在地,當時我還心想,莫非牠要抱著雞蛋自己滾回洞裡?才這麼想時,卻見另一隻耗子上前一口咬住仰躺著的耗子尾巴,接著倒後用力將這隻抱蛋的耗子拖進到了洞裡。

  「片刻後,兩隻耗子又出了洞窩,這回換成了另一隻耗子去抱蛋,改由原來抱蛋的耗子拖咬牠的尾巴回到洞裡,就這麼兩隻耗子才一會兒功夫,便又將我十多顆雞蛋全偷完了。」

  趙耕聽了張半仙說著這事,想開口問張半仙是如何分辨兩隻不同的耗子,但卻睏地眼皮子張不開來。

  趙耕感到自己身子一直在晃動著,他勉力睜開眼往旁看去,但什麼也洠Э吹剑恫唬】吹揭黄F茫茫,黃濁濁的水,趙耕想開口,卻又昏昏睡去。

  再一會兒趙耕感覺不到晃動了,自己是靜止不動的,四周有著蛙鳴,臉上有些溼氣,是露水。他感覺得到此刻正是深夜,想睜眼,但卻是連睜眼的力氣也使不出來。

  趙耕聽到了人聲,用得是氣音,但卻是熟悉的聲音,是了,應該是曾爺,說:「快走!快走!」。趙耕還想睜眼,但試了幾次,終於還是放棄地又睡去。

  最後,趙耕讓刺眼的陽光照醒了,身子又晃了起來,聽到前方有著清脆的姑娘笑聲,他這回輕易地睜開了雙眼。

  自己還在囚谎e,囚辉趧樱R在前方拖行著,同樣的車隊還在路上。

  他突然想到,怎麼?已過了黃河?立刻撐起身子往前後看去,此時見到隊伍前方多了兩匹體型中等的黑色馬兒,馬上各坐著年紀約十五六歲的男孩與女孩。

  趙耕想到了,莫非已到了直搿硟龋瑓菢蜴傄呀涍^了?前方二人是田氏姐弟?

  趙耕突然發現另一件事:囚谎e只剩他一人,張半仙不見了!

  *** *** ***

  趙耕坐直身子,靠向恢

  其實張半仙不在自己的囚谎e,趙耕心裡反而還有些慶幸。

  無論如何至目前為止,不管是永明和尚或傷重的道士,甚至包括自己,都不承認是使用妖術的人;到了京城刑部,結果如何尚難逆料,但少不了將再喊一次冤。

  可那個張半仙就不同了,他看命理的書,又自承使用邪術。由他腳下已受過三夾棍的情形看來,起初應該也是不認帳的;後來的濟南知府衙門應是掌握了具體事證,才讓張半仙不得不俯首認罪。哦,不對!他說不是在濟南府用的刑,是在一個叫虛溝還是什麼的地方吧!這一次到了北京刑部,其餘人等的下場尚未可知,而張半仙恐怕難逃一死了。

  趙耕望看天空,發現太陽高高掛著。他伸手摸了頸後,這一覺自己睡得可真是沉呀!依稀仍能記得過黃河時曾經醒過,然後到了黃河北岸後一路的情景就全然不知了。曾爺給的止痛藥還真是臁ВF在頭疼的情形已完全消失。也許是睡這一長覺的關係,但會睡上這整整十二個時辰卻必然是曾爺的藥的效力。

  趙耕認為這藥效出奇地強,居然自昨天午前過了一夜到現在將近午時,昨夜隊伍不知是在何處驛站歇腳的,不是山枺〉牡轮莞褪窃谥彪‘省的吳橋縣,當然那是假設吳橋有驛站的話,趙耕不清楚吳橋有洠A站。

  看著高掛天上的太陽,此時已是巳初時分,驛道開在一處江邊枺鼈龋拥郎蠋滋栃写鶃恚L景甚是怡人。

  趙耕依著過去幾天的慣例來猜想,田氏姐弟二人在吳橋加入隊伍,如果也是天不亮便出發離開驛站,那麼現在已經離吳橋有三四十里路了;但若昨晚住在德州府則另當別論,若是,那麼田氏姐弟則應在一個時辰內才剛加入隊伍。

  隊伍往前又行了約莫三五里路,趙耕突然間憶起了昨晚自己在熟睡裡彷彿聽到曾爺的聲音,說了什麼趙耕卻無論如何記不起來。趙耕椋鹧劬Γ瑑嵙糠髦X子裡存在著的印象,但卻頭疼的感覺又漸漸浮現,於是即時睜眼往前望去,不敢再想!

  姐弟二人各騎一馬與鍾理實併行在最前方,三人有說有笑,不像是剛認識的,趙耕據此判斷,今早隊伍應該是出發自吳橋鎮驛站,隊伍便是在吳橋過的夜。

  他們三人之後則是宮縣令與蔣二爺,此二人一前一後相距半匹馬身,此刻兩人間並無對話。

  接在後方的人則是坐在囚谎e背對著自己,正在打坐的永明和尚。趙耕發現永明此刻真是盤腿而坐,不似之前的箕坐姿式,想來他的腳踝受傷情形已有好轉。

  永明和尚後方則是道士,他躺在囚車內,面朝向西側的吆印_河裡有幾號帶桅平板船正載咧话挠筒钾浳锿像側ィ魉掖孜步哉局鴥擅瑏福耙蝗税阎荩嵋蝗丝刂浦鴻┒姘澹咳私悦娉颂幒闷娴赝吘乖谙募镜穆飞弦姷揭慌徘糗囘@的確是罕見之事。

  趙耕的囚車就跟在道士後方,趙耕接著又扭腰往後望去,先看到的是淨二小和尚,一雙眼睛到此刻還似兔兒般紅通通地,兩張眼皮則上下浮模в邪敕指撸@個小惡驢這一路來也不知哭過多少回,「活該!」趙耕打心裡暗罵一聲,但突然又覺悟到自己正是在囚車裡看著人家的,便又有點兔死狐悲的異樣情感。

  淨二後方則是哥哥淨一,他也和道士一樣側躺在囚粌龋珔s是背面朝向吆樱笫诌時不時在面前摚柃s著蒼蠅,可見人是醒著的。

  淨二的後方則是,咦?

  趙耕這時才發現淨二小和尚的後方竟然還有一輛囚車,這輛囚車裡斜身躺著一個人,兩腳朝向前方。

  因為與趙耕有些距離,趙耕兩眼玻С梢坏兰毧p,看出躺著的人身著一套灰白囚衣,衣色較自己身上穿的要為偏白,褲腳處還有斑斑暗棕色乾掉的血污在。

  「是張半仙!」趙耕幾乎要叫出聲來,這妖人原來在什麼時候回到了自己的囚車內了。

  趙耕再一想,這倒奇了,張半仙的囚車不是車輻在泥地裡受了損,留在了黃河南岸津口與濟南府衙門之間的路旁了?

  想到這裡,趙耕再度玻Я藘裳郏鴱埌胂汕糗嚨能囕喬帯:苊黠@,囚車下方兩個輪子正完整無損地承受著上方木柱子組成的囚患由弦粋囚徒的重量而往前苦痛痛地滾動著。

  應該是在吳橋驛站換上了一個新的囚車,趙耕心裡猜想,只有這個可能。

  再往後方望,張半仙囚車的後方,也就是隊伍的最後,則是兩匹健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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