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出南亚-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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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谈起来。后边的话题已经远了，北京、长城、学校、老师和同学，油然地钻进了他们的慢慢闲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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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云突变（4）
妻子走了以后，范一林没有像这样长时间地与女人聊天了，他有一种回到家回到学校的感受。时间不知不觉地到了傍晚，肖娜借故说要走了。范一林没有一丝挽留的意思，军营嘛，不可能留人的。他很客气地陪肖娜走出了师部。
　　来到大门前，师部的吉普车过了，范一林说：“既然中央社去那么多记者，我们会在前线见面的。”
　　肖娜既高兴也有些伤感，今天下午过得真愉快，她真想向前拥抱自己的老师。肖娜克制着心里涌出的奢望，伸出手大方地说：“范老师，我们缅甸前线见。”
　　3
　　范一林一直挥舞着手，目送肖娜坐着吉普车消失，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营地，恰好碰上一伙人，是七八个军官吵吵嚷嚷地要进昆明城找乐，好好地喝一顿酒，开开荤呀什么的。大家伙刚刚走到营门口，没想到与范一林撞了个正着。
　　“走，走，走，范副官，哥几个干几杯。”荣誉一团田刚团长拉住范一林。
　　“田团长，没有师座手令，是不能进城的。”范一林严肃地提醒道。
　　“马上要上前线了，喝一顿少一顿。”有人玩世不恭地叫道。
　　作为钟进山的副官，既然看见了，范一林不敢允诺暂17师军官私自外出，要不然向师长交代不了的。范一林想了想，计上心来。他劝告带头的田团长说：“这样吧，我来请客。诸位就在附近找一个馆子聚一聚，我找师座告一个假，再来和你们喝酒。”
　　“爽快，范副官。”田团长用力拍着范一林的右肩，伸出了大拇指，依了范一林的主意。
　　钟进山听范一林说起爱滋事的田刚一伙人，连连称赞他做得妥当。这读书人做事好奇怪，明明是两条不搭边的直线，他愣是能把它们捏合在一起，真有两刷子。钟进山解下腰间的武装带，把配枪交给勤务兵，伸手拍着范一林的肩膀，高兴地说：“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喝它几大碗。”
　　城郊的饭馆，多是汽车司机、出门赶路人光顾，场地简陋，没有什么大菜。大家伙叫店主杀了五只鸡当主菜，再配一些小炒，弄上几坛子当地人烧的土酒，也摆满一大桌。范一林与钟进山一起进来时，军官们围坐一团，卷袖口跃跃欲试。田团长很吃惊，范副官真能耐，不仅自己如约而至，能够把师座大人也请到。
　　钟进山坐下，示意给每个人面前的大碗盛满酒。他看了看众军官，笑呵呵地说：“想当年，开赴武汉前线时还吃了一顿乡亲们的饯行酒，今天这顿酒是大家伙自个寻乐，就算是壮行酒吧。”
　　“师座小气，我们自己请自己了。”田刚小心地嘟囔。
　　“什么话呀，来！”钟进山端起大碗酒，冲军官们大声说，“就要远征出国了，弟兄们定要发扬暂17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砍鬼子的传统，漂漂亮亮地干几仗。”
　　“好，好，好……”
　　“干，干，干……”
　　第二天八点钟不到，钟进山迫不及待地叫上范一林乘车向昆明城驶去。
　　昨晚上，范一林专门到通信连去，让连长开机收听英国和美国广播。从贵州出发以来，他坚持每天都这样做。一则了解局势变化，二则英美报道来得快，特别是太平洋战场的情况，几乎每天一变。掌握了相关的信息有利于对敌情的判断，要不然真到了缅甸，会两眼一抹黑的。
　　日本人已经全面进攻缅甸，靠近泰国边境的交通枢纽城市毛淡棉战事吃紧，危在旦夕。范一林穿起大衣，马上到师部告诉钟进山。远征军还没有上路，小日本就偷偷地行动了。钟进山坐不住了，得赶快走啊，否则小日本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缅甸，还打鸟的仗了。他不愿去参谋团找那些无聊的做不了主的副官理论，要直接去第5军找杜聿明问个究竟。
　　第5军军部在昆明城里的护国路上，当年蔡锷响应孙中山号召，领导云南护国运动反对袁世凯称帝，就是从此路出征。后人为纪念蔡锷，给路取名护国路。杜聿明看钟进山急匆匆的模样，心里自然有几分明白。他没有摆出主帅的架子，让副官端上一盅普洱茶，和和气气地告诉钟进山：“居远兄，我更着急呀。委座昨天晚上来电话责问，远征军出发了没有。军政部来电话，英国人问国军到缅甸什么位置了，再不赶到，他们可要撤退了。你说我该支什么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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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云突变（5）
钟进山性子急，没有多想，直逼着问：“副司令，什么时候出发，能不能给一个准信儿？”
　　杜聿明犹疑片刻，语气不怎么坚定地说：“目前要调集大批的车辆很困难，第5军200师自己有车，作为全军先头部队三天后可以开拔。其他部队暂时原地待命，再等上四五天，各地汽车运输团到了，方能陆续上路。”
　　钟进山眼珠子一转，诡秘地低声问：“有滇西方向过来的大队汽车吗？”
　　“有啊，是华侨运输第一大队。他们在云南驿机场卸了汽油和弹药，才能赶来昆明。”
　　“什么时候能到昆明呢？”
　　“也还有个三五天，怎么……”杜聿明恍然大悟，“居远兄是要……”
　　“好！”钟进山高兴地站起来说，“副司令官，我们暂17师徒步先行，什么时候在路上碰到华侨运输第一大队的汽车，就什么时候坐车赶往中缅边境。”
　　缅甸战局骤然吃紧，中缅公路眼看就要被切断。杜聿###里是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非常焦急。他拗不过钟进山，最终默认暂17师可以提前行动。自然杜聿明从钟进山的举动中得到了启示，为什么要等呢？完全可以先走啊。他命令驻云南景东地区甘丽初部第6军，尽快越过中缅边境向缅甸东部挺进，同时命令其他陆续到达昆明的部队，像暂17师一样，沿滇缅公路徒步上路，沿途到云南驿、大理一带补充更换武器和装备，运输车辆随后跟进，这样可以大大地加快部队入缅的速度。
　　天蒙蒙亮，全师在滇缅公路旁一字形集合完毕，钟进山命令师、团两级的护旗兵高高地举起军旗，率暂17师踏上滇缅公路，朝碧鸡关方向开拔。走出半里路，不知道是哪一个团率先唱起歌来，引起全师官兵们共鸣，一首《东洋鬼子太猖狂》的战地歌曲顿时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在深山峡谷：
　　河里水黄又黄，东洋鬼子太猖狂。昨天烧了张家庄，嗨哟，今天又烧李家庄。逼着青年当炮灰，逼着老年运军粮。青年打死丢山坑，嗨哟，老年累死扔路旁。这样活着有啥用，嗨哟，拿起刀枪上战场……
　　暂17师行进队列中，仅有的二十多辆汽车拖着大炮在先，特务营、通信连、卫生队、师部和各团按顺序紧紧地跟着。这是国军出征，是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第一支走出国门的军队，是中日甲午海战以来，第一支要到其他国家地盘上与东洋小日本人拼杀的军队。没有人欢送，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国军暂17师已默默地徒步向滇西大理、保山和缅甸腊戍方向开拔。
　　4
　　第三天中午，太阳辣热，国军主力第5军王牌200师赶上来了。
　　第200师在广西南部与日军第5师团鏖战数个月，为消灭日军第12旅团击毙中村正雄少将立下了汗马功劳，撤出战斗在贵州新义一带稍作休整，又派上了大用场。蒋介石是死下决心了，把嫡系部队中最精锐的部队拿出来。真不愧是中国军队第一个机械化师，第200师装甲车、炮车、运兵车三百多辆一溜长蛇阵排起来，延绵七八里。好家伙够威风的，公路一线上，路面窄细弯多的地段，从缅甸抢运物资回国的车辆，往返滇西的大小汽车和行军途中的17师都得靠边让路。
　　“他娘的，真阔气啊。”钟进山羡慕地说。
　　范一林仔细地看着一辆一辆闪过的卡车，无不感慨地说：“如果国军能够配备这样50个机械化师，小日本就不可能过黄河占上海了。”
　　“做梦吧！一林，俗话说国穷兵弱，一个机械化师得多少银子啊，委座就是全国各地开钱庄，也得八年十年呀。”钟进山联想到钱，忙拉了一把范一林，悄悄地问，“咱们这一出去，领了多少军饷呀？”
　　范一林哼哼一笑：“全师的军饷是11100块大洋，就是每人一个大洋，另外每人按20天兑换了20元缅币，作为官兵们的零花钱。”
　　“就这么点儿！娘的，太抠门了。”钟进山有一点遗憾，心想军政部那些整天吃喝不愁的混儿，这样远距离出国作战，拨付点钱饷也是抖手抖脚的，这不是要逼老子纵兵去抢吗？
　　

第二章　风云突变（6）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啪啪”两声枪响，队伍行进速度慢了下来，几乎要塞道了。范一林跳下车，朝前方下坡弯道眺望，只见一个路口处拥挤成一团，显得异常混乱。他回头对钟进山说：“可能出事了，我去看一看。”范一林一边说，一边沿路跑下去。
　　原来是第200师一辆炮车强行超车时，不慎撞了暂17师山炮营的车辆。两边发生激烈争吵，200师的一位团副鸣枪警告，指使士兵要将挡了路的车辆掀到山下。炮营弟兄们一看200师仗势欺人，也纷纷亮了自己的武器，他妈的，谁怕谁啊。有一位身着军装的女军官，拦在两伙人中间，正在来回极力劝说。范一林走近所属，首先简单地问明情况，叫炮营士兵收起手中的家伙，才冲200师舞枪乱喊的那名团副走去。
　　女军官看范一林脸上没有怒气也不夹带笑容，步履坚定地朝200师官兵走来，她略显犹疑，伸手拦了一下范一林，客气地问：“中校，你要干什么？”
　　范一林轻轻地扬手腕一拨：“说理去！”女军官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儿没有坐在路边的草丛里。她大声地喊起来：“中校，你要克制一点，让200师先走吧！”
　　范一林走近那团副，举手正规地行军礼：“我是暂17师师部的。”
　　那团副看军衔与自己一样的人给自己敬礼，以为对方是不是胆怯了，怕招惹天下第一师，傲慢地没有还礼。他继续摇晃着手里的枪，嘴里不干不净地说：“妈的，叫你的人把车推到沟里，我们急等赶路呢。”
　　范一林神色不变迎上一步，嗖的一下紧紧握住那团副持枪的手腕，顺势往他胸下方用力折下去，嘴里客客气气地说：“长官担心枪走火。”那团副疼得嘴里直吁吁，不好意思出声，额头顿时汗珠子成串地冒出来。范一林不松手，彬彬有礼地说：“都是自己人，让一让不都可以过去吗？”
　　范一林出手飞快，第200师的士兵们没有看出来其中的门道，以为两位长官在客气呢。那团副一则不敢扣动扳机开枪，那样会打了自己的下身，弄不好会成一个太监，二则感到手腕酸麻不是自己的，根本没有一丝力气开枪。他急忙点头：“好说，兄弟，好说呀。”
　　“多谢！”范一林松开那团副，回身径直走到炮营车前，挥手示意暂17师的炮兵：“还愣着干什么！统统上车。”他大声地交代司机往前开出去，在前面不远的宽敞地段让200师车辆先行。
　　道路疏通了，第200师的炮车启动了。那团副从车窗伸出半截身子，不知道心服还是有气，使劲朝范一林挥手：“喂，中校，缅甸前线见了。”
　　范一林礼貌地举手致意：“缅甸见！”说罢转身往回走。
　　“喂，中校，请等一等。”女军官几步追上来。
　　范一林止住脚步，转身友好地说：“我叫范一林，是暂17师的。”
　　女军官两颊泛起红晕，伸出白细的手：“我是中央通讯社战地记者，叫杨丽芳。能不能搭你们的车走？”杨丽芳此行目的是跟踪报道远征军出国作战，刚才看见第200师与兄弟部队争执，令她临时改变了一下主意。在国军系列中，其他部队如何看待这天下第一师呢？何况范一林在不经意间化解了一场矛盾，身上流露出一种异样的韵味，令她想看个究竟。
　　范一林不轻不重地握了杨丽芳的手，赞许道：“杨记者不简单，能够挡在两军对垒阵前劝架，令人佩服啊。”
　　“那你同意我上你们的车了？”杨丽芳听出范一林没恶意，大胆揣测地说。
　　“杨记者，你别说搭车，就说是采访暂17师，没准师长还会请你吃饭呢。”范一林听说是肖娜的同事，自然平添几分友好，把她带到了吉普车前。
　　缅甸战局骤然紧张起来，驻缅英军显然没有足够的信心面对日军进攻，英国首相丘吉尔顾不得那么多了，三番五次地向重庆告急，要求中国远征军赶快进入缅甸。沿滇缅公路开进的几个主力师，已经日夜兼程赶路了。暂17师走过了楚雄才碰上返程的汽车，师参谋长和范一林率先走，赶到云南驿兵站，为部队更换武器作准备，也想把全师乘坐的汽车全部落实了，按长官部要求尽快赶往缅甸腊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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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云突变（7）
5
　　这是国军暂17师出征前一天的事情，发生在1月初。
　　日军15军司令官坂田详二郎中将，独自一个人静静地在司令部作战室，手扶宽大的紫檀木画桌边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铺在桌上的南亚地图。几天来，南方军司令部已经几次来电催促，说菲律宾战事已近尾声，泰国已经是盟友了，整个东南亚就剩下缅甸和印度了。第15军六七万大军，再不攻打缅甸更待何时。
　　坂田详二郎觉得方面军司令官冤枉了自己，我不仅要狠狠地打，还要把整个军部搬到缅甸仰光呢。一个皇军的正规军打缅甸，是小试牛刀了，坂田详二郎胸有成竹。第18师团率先分别从曼谷城秘密地潜出，运动至泰国西北重镇达府一带，已经静静地默等了四五天。这一下好了，一切准备就绪。坂田详二郎拿起红色铅笔，把几乎全缅甸和印度东北部圈了起来。
　　从泰国达府到缅甸边境，日军两个工兵大队和几万泰国民工，在很短的时间终于修出一条简易公路。第18师团很快沿着新修的山区公路，悄然地穿过他念他翁山，向缅甸毛淡棉北面的巴安城方向运动。这天早晨，牟田中将随师团参谋长爬上一个山冈，举起望远镜窥视远处寂静的巴安城。只见巴安城人进人出，车水马龙，依然是祥和的景象。牟田高兴地放下望远镜，得意地告诉参谋长：“立即向军部发报，本师团已经到达指定位置，马上可以拿下巴安城。”
　　上午九点整，日本陆军15军在泰缅边境全线打响了第一枪。
　　日军55师团兵分两路，一部从海岸线从南向北稳步推进。一个大队翻越比劳克东山，穿过崎岖不平的山地，合围缅甸南部沿海要塞土瓦。守城英军猝不及防，不敢与来势汹汹的日军开战，很快撤出土瓦城，乘几条船从海上撤往仰光。日军大队留下一个中队的兵力驻守土瓦，继续挥师向北，策应攻打毛淡棉城的第33师团。
　　沿缅泰两国之间唯一的公路，33师团突破缅泰边境，快速向缅甸第二大港口城市毛淡棉突击。为了不毁坏城市，保护居民安全，英缅军G师指挥官柯恩少将亲自率领三个团，开到城外十公里处构筑简易工事，利用高高低低的土坎，阻击正面涌来的日军33师团的一个联队。
　　日军炮兵大队，率先进行一轮密集的炮火束射，英缅军G师的防御工事毁坏近半。前沿地带，齐肩深的壕沟，只能猫着腰跑。有的地方可以匍匐前进，还得注意翘起来的屁股别挨上流弹。炮弹震荡起的尘埃还没有散尽，日军联队在坦克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