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子弹:兵火-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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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虎不答，迷离的眼光仍然眺望这远处不知明的目标。周志龙似乎对石虎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他笑了一下，露出满口白牙，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你应该记得我！”这声音很高亢。
　　长相彪悍的周志龙围着单杠转一圈，走到石虎的眼皮子底下，他卷起手表，挥舞着拳头，对石虎喊道：“我这手臂就是你折断的！”
　　石虎仍然沉默。仿佛周志龙不是对他讲话。
　　“你可以！你可以不回答！但这手臂的确是你折断的！”看见石虎毫无反应，周志龙咆哮起来，向外走几步，突然回头，冲到石虎的脚下，指着他的鼻子大喊：“老子不恨你！老子认为你是个英雄！”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英雄吗？你横！老子敬佩你！你现在这个样子！老子就不答应了！”周志龙扁肥的脸庞颤动起来，他的眼睛闪动着亮晶晶的东西。
　　“老子曾经是个班长！也带过不少的好兵！我很羡慕李古力，有这么重情重义的战友记着他，他。。。他在底下也知足了！”周志龙说着说着，泪水悄悄下来了，他的语气有些呜咽。虽然石虎仍不回应，可他仍慷慨激昂地讲着：“你以为老子不难受？老子曾经和李古力是兄弟，在一个班训练，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可是他走了，老子把痛苦放在心底！你以为记住班长就象你这样？自暴自弃？封闭自己？这样就是好汉？就是表达对李古力的思念！”

兵火　29。（3）
周志龙越说越激愤，他挥起手掌，指着石虎，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要记住李古力，就把他放在心底，而不是放在脸上！那样………　　那样我们的兄弟会不高兴的！”周志龙突然把手指向天空，仿佛李古力正在云霄看着他们。
　　奇迹出现了，吊在单杠上面的石虎突然抖动一下。
　　“如果你想把我们的兄弟永远记在心底！那就要把他原来教过的东西展示出来！马上就要考核了，你把班长留给你的东西统统拿出来！争取拿个第一名！那样，李古力才是不朽！他才是最优秀的！”周志龙继续说，任凭泪水横流。
　　石虎被周志龙充满伤感的话语所吸引，不知不觉地注视着他那悲痛的表情。
　　石虎终于有反应了！周志龙暗自狂喜，可仍然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他继续激励石虎：“兄弟离开了我们，我们痛苦是正常的！我们都理解你！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得迟早从阴影中走出！石虎，你不能再犹豫了，你还有很多科目没训练，你现在得振作起来！我仍然认为你是英雄！不然。。。不然你不会轻而易举地折断我的手臂！”
　　石虎吊在上面思潮翻滚，他看着周志龙那真诚的脸庞，似乎看见了班长的模样。
　　“唉！小子，你终于肯看看老哥了！我不多说了！你做动作吧！我们一班都指望你涨脸呢！”周志龙变得柔和起来，他从石虎的眼睛中看到希望，他看到石虎目光中充盈着坚毅和倔强，他认为，石虎这次绝对会振作，绝对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周志龙本身不是一个啰嗦的人，他看到目的达到，便转身向障碍区那里的战友走去。走出二十米远，他猛然回头，丢给石虎一句硬邦邦的话。
　　“别问我为什么这样说你！因为李古力也是我的班长！”
　　轰
　　这句话象一声惊雷，在石虎的脑海中突然炸响。
　　原来，还有很多人都是班长的士兵，他们和我一样承受着无名的痛苦。石虎想着想着，泪水哗啦啦滚了出来。他在泪眼中，追寻着周志龙那魁梧的背影，周志龙正以军人特有的步伐壮志豪情地走向队伍中。那依稀模糊的背影，矫捷的背影仿佛不是周志龙，而班长那熟悉而令人感动的背影。
　　这时候，训练场的上空突然响起两阵吼声。
　　“石虎！懦夫！石虎！懦夫！”
　　“石虎！雄起！石虎！雄起！”
　　这声音响彻天空，在大地上来回飘荡。也不由自主地钻进石虎的耳朵，让石虎感动，又十分愤怒。
　　原来，二班和一班的战士吵了起来，分成两派，想用自己的声音压住对方。石虎明白了，这是二班的战士在嘲笑一班，也在嘲笑自己。而一班的战士却毫不气馁，他们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为自己加油打气，想自己用实际行动维护班集体的荣誉，维护自己的尊严。
　　在这羞辱与激励的吼声中，一班与二班进行攀越高墙的比赛。二班选派的三名战士身手不凡，第一名战士象豹子一样狂飙，脚蹬同伴捧起的手掌，在战友的推力下，“嗖”地一声攀到墙头。第二名战士照着第一名队友的样子，也使用借力的技巧，“嗖”地腾空而起，快跃到墙头时，上面的战友迅速握住他的手臂，奋力一拉，他稳稳当当落到上面。轮到最后一名战士攀越，就更容易了，他后退一步，向前猛跑，接近障碍时，脚踩墙体，一飞冲天，上面的两名战友不约而同抓住他的臂膀，往怀里猛拽，最后一个队员也顺利攀上高墙。整个过程紧张有序，动作敏捷，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自如，一气呵成。
　　一班出场时，就没有二班顺利了。当领头的周志龙士当先卒，轻飘飘攀上高墙，接着把第二名同伴拉上来时，第三名战友冲上来脚一滑，倒把上面的周志龙扯下来了。只见“哗啦”一声巨响，周志龙和第三名队员重重坠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样子异常狼狈。
　　二班的8名战士顿时大乐，笑得前仰后合。一班战士的脸如猪肝一样紫红，气得直跺脚，唉声叹气，狠不得把那个关键时刻拉稀的战友碎尸万段。
　　“一班！懦夫！一班！懦夫！”
　　二班的战士们分别看着单杠上的石虎和摔落的周志龙，幸灾乐祸地大叫起来。他们簇拥着，又是笑，又是跳，把口号喊得震天响。
　　这声音就象一把尖刀，刺中石虎脆弱的神经。班长牺牲了，石虎的心早已碎成一片一片。他的脑海是混沌的，也是痴迷的。就在刚才，周志龙对他说出，他也是班长的士兵的时候，石虎觉得心中的迷雾突然被一道刺眼的阳光划开。原来，承受痛苦的不仅有他，还有许多默不作声的人。他们面对痛苦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压在心底，用自己的行动来发泄痛苦，来转化痛苦。而现在这声吼声，突然让他怒火中烧，无法忍受。很长时间了，石虎面对周围一切的压力都视而不见，似乎部队中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什么前途，什么荣誉，什么耻辱，什么信念，统统与他无关。班长走了，兄长走了，赖以支撑的人走了，他发现自己的心中空荡荡，对什么事物都不感兴趣。就在刚才，他突然发现周志龙的背影就是班长的影子，特别是他讲话的表情，竟然与班长有着某种的神似。现在二班这帮兔崽子，竟敢嘲笑自己，竟敢鄙夷周志龙，他们简直就是在侮辱班长。班长在上面看着我们呢？决不能让二班这样对待我们，如果班长在，也决不会容忍！我们是班长的兵！
　　石虎想着想着，觉得训练场上的那阵哄笑声是那么的刺耳，以至于让他的血脉喷张，血液在全身快速流动，就象汹涌澎湃的激浪，让他颤栗，不能自持。石虎想爆发。想把这些压抑的感觉爆发出来，想把原来也久的痛苦发泄出来。
　　呼哧呼哧。石虎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急躁地摆动。
　　障碍区的那边，二班的战士笑得更开心了，他们的话更加不堪入耳。
　　“你们一班太强了啊！那边吊着一个懦夫，这边又摔倒两个孬种！哈哈哈！”
　　离他们50米远的石虎听得明明白白。懦夫？孬种？这是怎样的一种羞辱？不！决不能答应！不能背负这种骂名！不能让他们这样嘲笑自己，嘲笑班长！我们是班长的好兵！石虎想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地摆动起来，飘悠悠，软绵绵，竟然转过单杠，绕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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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火　30。（1）
障碍区那里，战士们叽叽喳喳吵翻了天。一向内敛的王二强带领第二组候补队员冲出来，企图挽回一点颜面。王二强与刚刚爬起的老班长周志龙击掌，互相打气，又朝一班所有人的胸口捶上一拳，为自己的班集体加油助威。
　　这一切都被站得远远的龚排长看在眼里，他笑了，很赞许战友们的行为。不得不承认龚一剑的管理方法有独到之处，他把一个小小的警卫排整成一锅开水，在军事训练上始终如一，激烈沸腾，高烧不退。
　　王二强和他的两名队员果然顶住压力，用非常默契的方式完成战术组合，又飞上了高墙。他们的动作大气沉稳，迅捷有力，不愧为一个团结而坚强的战术小组。一班的战士看见王二强他们干净利落地完成任务，都禁不住振臂高呼，情绪异常激动。
　　看到一班高质量完成战术动作，二班长又派出第二组队员进行第二轮比赛。训练场上欢声如雷，人声沸鼎，空气已经被战士训练的热情点燃。
　　石虎在这噪杂的呼声中加速运动，刚才是轻飘飘环绕单杠转圈，现在是快似闪电，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一根鞭子，舞得密不透风。他就象一只陀螺，以单杠为轴心，高速运转。远处，看不清石虎的身体，也看不见他的头，和他的脚。只看见单杠那里缠绕着一团噼噼啪啪燃烧的火焰，又如一座剧烈工作的大风车，浆叶呼呼地抽打着炎热的空气。
　　石虎的动作有三个人看着，一个是周志龙，一个是王二强，还有一个不在训练场上，他在办公楼里偷偷观望着，他就是东江支队的后勤处长王洪刚。三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样，张大嘴，愣住了，眼眶中忽闪着激动的泪光，心情异常复杂。
　　周志龙和王二强没有把石虎“动起来”的消息告诉给其它的战友，他们俩会心一笑，带领班里的战士继续与二班比赛。进行完攀越高墙的科目后，一班和二班索性在高墙上比起了“擒敌”功夫。双方各派一名队员在高高的墙头上比试搏击，你来我往，互有闪失，一班总体成绩落后。二班那又把那号子声拉得震天响，想在行动与心理上继续压住一班的势头。
　　“一班！懦夫！一班！孬种！”
　　砰………　　在二班强大的干扰下，一班的一名战士被对手击倒，一不留意腾空坠落，重重摔在松软的沙地上。
　　哈哈哈哈。二班的战士抱腹大笑。嘲讽的笑声肆无忌惮。
　　而周志龙王二强和二班长则会意一笑，他们的眼角已瞟向单杠上的石虎。此时，石虎正在进行单杠第八练习，他已经围绕单杠转了七八十个来回。周志龙转身向那些战士挥一下手，示意战友们继续喊口号，继续比赛。原来这不过是一场戏！是一班和二班精心表演的一场好戏！戏里戏外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那就是希望石虎重新振作，变回老虎！
　　高高的障碍墙上，搏击比赛正在进行，拳来脚往，虎虎生风，双方队员打得不可开交。终于，又一名一班队员被对方无情摔下，就象无助的落叶一般随风坠落。二班的笑声更刺耳，口哨吹得满天飞。
　　石虎听着二班战士的笑声，心中象有堵墙压着，吐不出气来。他脑海中始终印着李古力那忧郁的相貌。他在说：士兵就是一颗潜伏的子弹！又催促石虎：现在，你要变回一颗愤怒而出的子弹！你该出击了！
　　是的！石虎该出击了！在这声声的嘲讽中，鄙夷中该出击了！他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也要维护班长的尊严！站起来的石虎将是一个更加凶猛，更加顽强的士兵！石虎开始加力做动作，他的身体就是一把刀，在向心中的那些痛苦和压抑宣战！他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在高速旋转的过程，突然屈臂，然后猛张，把自己的身体往后送，在这一张一驰的间隙中，石虎手腕上的背包绳被巨大的力量所挣脱。石虎自由了，这不仅仅是一根绳子，而且他心灵的枷锁，这枷锁曾经让他封闭自己，痛不欲生。现在石虎摆脱了这些，将解放自己。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兵火　30。（2）
石虎把单杠晃得吱吱发响，就象被狂风折断的树杆一样，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让人提心吊胆。这响声自然惊动了训练场上的战友，当所有人看到石虎如此疯狂的动作时，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石虎就在战友惊呆的眼神中拼命旋转，单杠的被他巨大的力量摇得左右晃动，还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叫声，似乎随时可以倾倒。
　　“石虎！你要小心啊！”
　　周志龙忍不住大叫一声，提醒石虎。
　　石虎并没有把周志龙的提醒放在心里，他把速度加快，就象咆哮的狮子，想把一切能抓住的猎物统统都扑倒。那么，这单杠就是石虎的猎物，就是石虎的敌人！石虎之所以加力，就是想把单杠扯倒，只有把这控制自己身体的阻碍征服，石虎才觉得真正成为超脱的勇士！
　　单杠在石虎疯狂的扯动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砰………　　一根固定单杠的钢丝扯断了。
　　“啊”　　警卫排的战士大声惊呼。
　　砰砰………　　　又两根钢丝扯断了，单杠开始左右晃动。石虎就在这随时被摔落的危险中继续做着单杠第八练习的东西，把自己的身体舞得如车轮一样旋转。
　　哗啦……　　单杠一声巨响，终于忍受不住石虎的肆虐，垮倒了。石虎的身体被惯性力甩出6米之远，如一条奔腾盘旋的巨龙在空中划来一条精美绝伦的弧线。。。。。
　　眼看石虎就要受伤，所有人把心提到嗓子眼，为石虎担心。
　　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石虎就如一条张牙舞爪、腾云驾雾的巨龙在空中尽情舒展自己的身体，姿势异常飘渺而优美。又如一颗呼啸而出的子弹，刹那之间在上空划出一道黑色的闪光。哗………　　这道闪光飘悠悠落地后，成一团黑色的火焰快速在地面翻滚。带着风声，呼呼呼，让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竖，冷气袭人。石虎倒地之后，并没有控制自己的身体，任凭自己快速滚动，在惯性力的推动下，石虎前滚翻起身后，身体“嚓”地向障碍区射来。
　　战友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石虎的速度竟然有这么快，他们来不及合上嘴，也来不及反应。
　　间隙之间，石虎便奔到大部队面前。他腾空而起，跃到一名盘膝而坐的战士头顶，象蜻蜓点水一般在那名战士的肩膀上踩了一下，接着便跳到旁边站立的战士头上，同样是蹬了一下那名战士的肩膀，石虎借力便飞到高墙前面。
　　让人匪夷所思的画面出现了。石虎轻柔地踩了一下墙体，身体如轻盈的小鸟飞上了墙头，他伸出双臂，按了一下水泥墙，来了一个侧翻的动作，就把自己送到了高墙后面的平台上。
　　这一系列动作就在一瞬间完成，当石虎威风凛凛地站在上面时，下面的战士仍傻乎乎地盯着刚才的方向观看，来不及转身。在警卫排战士的心中，这一切好像是做梦，他们咬咬嘴唇，出血了，很痛，才知道眼前是真真切切的。所有人都知道石虎超人的技艺，但没想到有这么厉害。他们心中憋着同样一句话：老虎发威了！
　　的确，老虎发威了！石虎在警卫排所有军人同心协力的帮助下，终于把一只病猫变回老虎。在这其间，有多少焦虑、担心、愤怒，让他们心力交瘁，绞尽脑汁。现在，他们目睹了石虎的重新振作，百感交集。所以，当石虎闪电般地攀到高墙上时，王二强和周志龙忍不住拥抱起来，热泪盈眶。是啊！我们的部队，从来不抛弃一名弟兄！从过去，到现在，再到将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兵火　30。（3）
石虎站在上面，看着那些傻愣愣的战友，大刺刺地丢给他们一句话：“一班不是懦夫！二班，你们来吧！”
　　石虎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