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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落拓-灯火阑珊处-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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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静宜点点头,“当然。我无意中看到那张小纸片,印象很深刻,不要说你的名字长相,我现在甚至讲得出你的出生日期和身份证上的住址。”
任苒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想,她在幼稚而一厢情愿的年龄,把帮助强加给一个那么自负的男人,他大概也只是借此记住他生命中那段最潦倒的日子罢了。她干干地一笑,“虽然我不是自恋狂,可是这件事我给不了你解释,你不妨当他暗恋我好了,跟我没关系。”
贺静宜上下打量她,任苒跟她一样,化着淡妆,直发披垂肩头,一身合体的职业装束,以她的标准看,只能算秀丽大方。她叹了一口气,“任小姐,我不是以一个女友的身份来找你要解释的,不用跟我说赌气的话,我猜你比我更了解陈总是什么样的男人,讲到他会暗恋谁——”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这笑话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笑。”
“不好意思,我一向擅长讲冷笑话。如果你只是想叮嘱这个,请放心,我没有饶舌的兴趣,更不会介入到任何人的感情中去。”
“你一点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叮嘱你吗?”
任苒迟疑一下,笑了,“你缺乏安全感吧——对不起,我只能这么想。也难怪你,毕竟他大概不是能轻易给人安全感的男人。”
“看,你比你愿意承认的要了解他。”
任苒的笑带上了几分烦恼,“我真搞不懂你,你干吗一定要逼我承认了解你男友。好吧,我有时还擅长讲一些别人不需要的忠告,那就是:安全感不能靠别人给,如果追求心惊刺激的感觉立于危墙之下,就别抱怨不够安全了。”
贺静宜大睁着一双美目看着她,仿佛在思忖她的话,可是过了一会儿,她笑出了声:“任小姐,你讲出的话可真是……浪漫得可爱。”
她话中的嘲讽之意让任苒不免有些尴尬,她却似乎放松了下来。
“我目前不是他女友,只是他的员工,我跟他今年年初就分手了。”
任苒略微吃惊,随即耸耸肩,“这是你们的私事,与我无关。”
“我没贩卖私生活给别人听的瘾头,不过我真的有求于你,还是耐心听我讲下去吧。”
任苒只得听着。
“站到危墙之下,对我来讲,绝对不是为了追求刺激。两年前我遇到陈华时,正处在这辈子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念到大四,没拿到毕业证就辍学来了北京,还要寄钱回家给妈妈,可是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有人跟我说我可以去当演员或者模特,我去看了看,经纪公司满眼都是比我高、比我漂亮、比我年轻、比我胸怀大志的女孩子,她们全都兴致勃勃,满怀希望。像我当时那样沮丧得连活着都觉得是负担的人,拿什么去跟她们拼?”
这个美艳的女孩子说话的口气如此萧瑟,让任苒有些意外。
贺静宜苦笑一下,“对不起,我并不总是对一个陌生人诉苦,我只想告诉你,我来找你,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争风吃醋。”
“我没法理解你,贺小姐,所以更无从想象。我跟……陈华之间是往事,你跟你男朋友喜欢怎么相处,或者因为什么分手,都和我无关,同样,我的生活也跟你们无关,我们根本没必要交谈。”
然而贺静宜并不理会她,顾自说道:“你说我缺乏安全感,倒真没讲错,不过女人大概只有明确知道自己被人爱着才可能有安全感吧。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陈华是不是喜欢我,他到底喜欢我什么?明摆着,以他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
“你想太多了吧,有时候爱情这件事不需要分析。”
“我经历过爱情,任小姐,我清楚知道被爱着是什么感觉,那是不一样的。”一瞬间,贺静宜眼中泪光莹然,她掩饰地扭头看向窗外。
任苒更加尴尬,她丝毫不愿意被迫面对一个几乎陌生的女孩子陷进不愉快的回忆之中,更何况这女孩子与她关系微妙。
隔了好一会儿,贺静宜恢复了平静,“我在北京过了近一年很窘迫的日子,跟了他之后,突然之间什么也不用操心了。我还真撒娇问过他爱不爱我,你猜他怎么说?”
任苒没有接腔,当然贺静宜也并不指望她真去猜测。
“他说,他觉得我放着现成的毕业证不拿,跑到北京来闯荡,眼神警惕,成天一副受惊刺猬的样子,看着挺有趣。哈哈,至于我为什么这副样子,他倒是一点也不关心。”
任苒苦笑,当然,有趣——似乎也是祁家骢评价过她的话。看来他看待女人的标准倒是始终如一。
“说实话,他对我很好,房子、车子、珠宝……我看中的东西他全给我买了,可是他跟我始终不亲密,这种好法什么时候他决定收回,我一点也不知道,怎么能安然享受这一切。所以我去读MBA,想至少有个文凭傍身。”
“不错的决定。”任苒干巴巴地说,觉得自己来充当她的倾听者,简直荒谬,她几乎坐立不安,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脱身。
“去年碰到你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当时我还没毕业,不希望他发现旧爱离他不远,马上离开我。而且我希望毕业以后能进他的公司工作,更不想触怒他。所以王英强来跟我说想让我介绍张志铭给陈华,我吓了一跳,立刻叮嘱他不可以在陈总面前提到你,你能理解吧。”
任苒无可奈何地说:“说实话,我不理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得重复多少次,我跟他是过去的事了,提不提根本没关系。”
贺静宜意味深长地打量她,“马上讲到与你有关的部分。张志铭是你男友吧?”
任苒不悦地说:“这跟你没关系。”
“我不打算过问你的私事,不过我给你一个善意提醒。张志铭这个人,并不适合当男友。就在我叮嘱王英强不要在陈总面前提起你之后不久,他来找我,开门见山要跟我做一个交易。”
任苒这时吃惊不小,怔怔地看着贺静宜问:“什么交易?”
“他说他现在是你男朋友,他可以断定,你跟陈总以前肯定认识,而且有一段过往。”
任苒紧紧咬住了嘴唇。
“他说他可以负责稳住你,不让你去找陈总,他本人更不会去提这件事——前提是我必须帮他约见陈总,促成他的投资计划书引起陈总的兴趣,拿到他想要的风险投资。”
任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贺静宜看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点同情:“现在你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忌惮你出现在陈总面前了吧?不用张志铭说,我也能猜到,以陈总那种对人对事永远冷静的性格,会把你的身份证复印件一直带在身边,你们从前肯定相爱过,最初的爱情总是来得真诚深刻一些。到了后来,男女之情就混合了别的东西,有时甚至就是赤裸裸的相互利用。”
“请问,张志铭达到目的了吗?”她打断贺静宜的感叹,涩然问道。
贺静宜撇撇嘴,“我当时只是陈总的女友,他从来不跟我提公司里的事情。我只能安排他们见一面,许诺我会尽量帮忙,如此而已。没想到,一个多月后,我突然在酒店停车场看到了你跟他。”
任苒记起那次巧遇。
“我马上给张志铭打了电话,想弄清楚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到底有什么目的,他跟我保证,说只是一个偶然,不会再有下一次。说真的,我当时真有些绝望了,我这么防备着有什么意义,北京说起来不小,可CBD只那么大,你们大概早晚还得见面。隔了几天,张志铭又来找我,我说算了,我听天由命,你们要见面就见面吧。你猜他说什么?”
任苒不用猜测,她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跳动得十分不规律,仿佛坐上了飞机,正在飞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
“他说,他可以负责劝你去香港培训,至少大半年时间不会出现在北京。”
任苒努力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算是回报你答应我不跟陈总提起我们见过面吧。”
“如果你们……我是说你跟陈华已经分手了,这件事提不提有什么关系?”
贺静宜笑了,“当然大有关系。张志铭的投资计划我帮忙交给陈总,他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搁置在亿鑫的投资部门,迟迟没有收到回音。张志铭以为有我的把柄在手,不停催逼我,他实在是高估我对陈总的影响力了,其实我一直害怕陈华,没什么事情瞒得过他,他只是忽视我,没注意到我的小心思而已。一个我没指望得到他的爱的男人,万一知道我居然还对他耍过心眼,那后果会是什么,我还真不敢想。”
“你一点儿也不爱他吗?”
“他很有魅力,我承认,可是他根本不需要我的爱,而且我经历过我这辈子再没法忘记的爱情,哪有余力爱别人,我能做的不过是尽力讨好他,得到我需要的东西。”
这样直白的言辞让任苒不寒而栗。
“不过,讨好他真的很难。再加上有张志铭这个不定时炸弹,我想,命运这个东西的安排,我们凡人哪能阻止或预测。要我天天看陈总的脸色,忐忑不安,不停猜测哪天被他发现我背着他搞鬼了,这种日子我受不了。我把心一横,跟陈总说,我想进他的公司工作。他有一点意外,要我最好想清楚,当他的员工,就不能当他的女朋友,他从来不跟公司员工睡觉的。你看,他根本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我说我想好了,他很痛快地说,那好,明天去公司报到,然后转身就走,第二天叫秘书安排我上班,同时停掉我的信用卡。”
任苒听得瞠目结舌。
“张志铭后来又来找我,我哈哈大笑,告诉他,他爱跟陈总说什么,只管自己去说,不过陈总如果知道他这么对待他的前女友,大概不会开心的。你真该看看张志铭当时的脸色,实在很精彩。”
任苒好不容易才能开口,“恐怕我没办法从这件事里发现好笑的成分。”
“我们真得学会找乐啊,不然得活活把自己郁闷死。其实我能理解张志铭,为了一个目的,有时不能计较手段,不能计较牺牲放弃。可是这样的人真不适合当男朋友。”
她竟然摆出闺蜜谈心的姿态,让任苒觉得更加荒谬。“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可是你和张志铭做这种交易实在很可笑,我很不愿意重复再重复地讲,那是过去的事了。”
“有些事情永远不会过去,有的人永远不可能忘记。”
尽管心乱如麻,任苒还是失笑了,“贺小姐,你刚说我浪漫得可爱,我看这个词更适合形容你。你大概在心里替陈华编了个凄美的故事,他在若干年前情非得已离开了我,以后时时怀念,一旦再见,就会毫不犹豫再续前缘,我也会毫不犹豫投入他怀抱。”
贺静宜觉察出她话中的揶揄之意,却并不介意,睁大眼睛看着她,“你是在笑话我吗?随便你笑好了,我清楚地知道,有时候一段感情可能再也没办法重新开始,可是那样爱过,就永远不能遗忘了。”
“你不理解时过境迁这个词吗?时间,还有环境、心境、阅历,通通都是感情的敌人,感情这个东西,再脆弱没有了,既然会在合适的时间、环境下产生,也会在合适的时间枯萎……”
“关于这一点,我们别争执了,弄得好像我要拼命向你证明,曾经跟我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其实一直爱着你。”贺静宜也笑了,“不过说真的,他那么冷漠无情的人能爱着你,我倒很欣慰。我一直相信,有的感情就算因种种原因被迫中断,也会留在心底,永远不会磨灭。”
这个感性的说法让任苒张口结舌,她觉得眼前这漂亮的女孩子时而世故得惊人,时而又天真得可怕。她已经没什么浪漫情怀可以加以响应了。
“你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好了,我也不打算跟你争执下去。”
“你现在是住二环的那一个国际公寓吧。”
任苒再度大吃一惊,她上车时只告诉了贺静宜大致的方位,并不打算让她一直送到楼下。“你怎么知道?”
“那是陈总名下的物业,你不会不知道吧。”
震惊一个接着一个,任苒的心狂跳起来,“房子是我上司介绍给我的,他说是他朋友的,交给我的打房租的银行卡的名字是王琳。”
“王琳是他秘书。他怕你不住,居然找你上司出面,还收你房租,实在是煞费苦心了,我不记得他为别人这样花过心思。”贺静宜微微出神,随即笑了,“我没别的目的,任小姐,我只是跟你讲清楚,我不会挡你的道,对你没有任何威胁,陈总现在是我老板,我很珍惜我得到的工作机会,请不要跟他提起我跟你见过面,或者曾阻止你们见面,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任苒心神大乱,不打算再跟她纠缠下去了,疲惫地说:“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些事。明天还要工作,回去吧,以后我们就当从来没见过面,保持工作往来就好了。”
第二十八章
回到国际公寓,任苒直奔物业办公室,报上房号,声称要交物业费,值班工作人员查询一下,告诉她,业主陈华先生已经将全年物业费提前交清了。
她道谢后回到公寓,马上重新打包行李,好在连日加班,寄存在张志铭那里的两个纸箱她还根本没空打开归类放置——想到张志铭,她顿时记起那天他送箱子过来,先打量公寓,再询问租金,不予置评,但神态多少有些异样。她只能再次确认,她确实后知后觉得可怕。
两只纸箱,再加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她拖下来时,已经浑身大汗,好容易拦到出租车,随便找一家经济型酒店住下,这样折腾停当后,她精疲力竭得再也不想动了。
小小的房间内有限的空间被她的东西占得几乎不能走路,薄薄的墙壁挡不住邻室传来的电视嘈杂声,反衬得她这边无声无息,刻板杂乱得接近荒凉,如同她此时的心境。
她的衣服早被汗湿透了,黏黏地贴在身上,可是她提不起精神去洗澡,只呆呆靠在床头。不知坐了多久,手机响起,她机械地拿出来一看,是祁家骏打来的。
“小苒,记得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太晚。”
“我知道……”她强打精神正要说话,外面走廊突然传来厮打吵闹的声音,她吓了一跳,下床透过猫眼看出去,只见几个衣着不整的男女正缠斗成一团,场面十分不堪。
“怎么回事?”
“有人在外面打架,等一下,我叫酒店派人上来处理。”她打内线电话,总台说已经接到投诉,派保安上来了,她吁了口气,告诉祁家骏:“没什么,客人闹事,这种经济型酒店,大概免不了这种事。”
祁家骏疑惑地问:“小苒,你不是租了公寓,说环境很理想吗?怎么住到酒店来了?”
她哑然,只得说:“那边也不合适,我搬出来了,打算明天叫中介另找房子。”
“男朋友是做什么用的,张志铭人在北京,怎么不先帮你把这些事处理好。”祁家骏有几分恼火地说:“倒让你来住经济型酒店?”
现在提起张志铭的名字,她居然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只觉得疲惫:“算了,他也很忙。”
“我明天打一万块到你账户里,你要重新安家,需要用钱的。”
她一下急了,“我有钱啊,现在公司正在艰难的时候,每分钱都要省着用,你不要急着还我钱,更不要胡乱花钱。”
“没从公司走账,这是我个人的钱,可惜只有这么多。”祁家骏轻声一笑,“你一个女孩子,尽量租交通方便、安全舒服一点的地方住,别计较租金。”
“一个人在北京住一居室,不跟人合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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