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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衫落拓-灯火阑珊处-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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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
生活以残忍而,并不因为一个人的悲伤而有丝毫停顿。大团大团的烟花映照得她的脸时明时暗,天空仿佛暂时成了一个舞台,那样灿烂夺目的光彩,如同不知名的花般次第绽放,然后再一一寂灭,她长久地凝视着这样一场声色盛大?
的表演,手机仍在响着,她终于按了接听键。她已经太长时间没跟人说话,一开口只觉得嗓子十分生涩。
“阿骏,新年好。”
“新年好,小苒。”
两个人沉默着,一时都不知道那样喧闹不绝于耳的“嘭嘭”声是来自于自己身边,还是对方所处的城市。
“你在哪里,阿骏?”她努力用活泼的声音问:“你那边是不是也有有人在庆祝千禧年?”
“我和几个朋友在放烟花,喝酒,你呢?”
“我也在看人放烟花,真美。”
“祁家骢回广州了没有?”
任苒凝视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烟火徐徐在天空铺陈开来,无数的光焰拖曳着划破夜色。她摇了摇头,“没有。”
“他拒绝了我父亲的帮助,让他回Z市不要管他,后来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听说他的工作室已经关闭,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恐怕他以后多不能再公开露面。小苒,听话,回来吧,或者我过来接你。”
“不,阿俊,你别过来。我也不光是等他,我想看看,这段感情经得起多长时间的消耗。我跟我爸爸也说过,我不会赌气,到了觉得没必要再等的时候,我不会勉强自己继续下去的。”
“爱情的魔力真的大到将你淹没了吗?”祁家骏的声音中充满痛楚。
任苒记起以前与他充满孩子气的对话,只觉得恍若隔世般遥远,她轻声说:“阿骏,其实我害怕这种感觉,可是我没法摆脱,只好索性选择沉没,不再挣扎,等到彻底绝望,就算解脱了。”
“我不想看到你绝望,小苒,如果他爱你,他也不该让你的感情走到绝望。”
“你比我还傻,阿骏。”她没法再继续下去,“我们别说这些了,我累了,先去睡觉。你去跟朋友好好玩吧,少喝一点儿酒。”
放下电话,对比室外的热闹,她发现室内空寂得可怕。她打开电视,里面正播放着世界各地的人们以不同方式迎接千禧年的报道,大家不约而同地喝酒狂欢。她也拿出一瓶红酒,找出开瓶器打开,倒了一杯,开始自斟自饮。
伴着窗外一直燃放得没有停歇的烟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喝醉了,不知不觉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梦境飘飘如同在云端漫步,一时之间,她看到了旧居那颗樟树在阳光下舒展枝叶,久别的母亲穿着乡村风格的碎花裙子,看上去年轻而健康,脸上带着她从小熟悉的温柔微笑,正在光线明亮的厨房离煮咖啡,虹吸壶“嘟嘟”作响,旁边小收音机放着轻音乐。
这个梦如此声色明丽,她甚至可以闻到咖啡的香气。
她还没来得及深深呼吸,却又发现,祁家骢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他穿着白色衬衫,手里捧着马蹄莲与天堂鸟,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爱的人忽然之间全出现在她身边,她简直大喜过望,可是一转头,妈妈却不见,她急切地叫着:“妈妈,妈妈……”
祁家骢扶着她的脸,轻声说:“嘘,嘘,别哭,你在做梦。”
阳光洒在樟树叶上有细碎的反光,收音机的音乐继续萦绕耳边,妈妈的气息扔在这个厨房内,伴随着咖啡香气围绕着她,有如此细节真实的梦境吗?他的这个抚摸也是一个梦吗?
她惶惑地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电视机扔在播放着一个庆祝千禧年的节目,而祁家骢正蹲在她面前。
“梦见你妈妈了吗”祁家骢拭去任苒眼角的泪,轻声问她。
她不回答,只爬起来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用力到似乎要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他刚一动,她就不假思索地张开嘴,咬住了他的手臂,隔着衬衫的薄薄布料,她绝望,蛮横地用力,牙齿咬进了他的肌肉。他痛得一缩,却再没有动了,任狠狠咬着,只用另一只手搂住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咬了多久,只到用力得牙齿和下巴全觉得酸痛不已,口中尝到咸腥的味道,才慢慢松开了口,同时放开了接近麻木的双手。
祁家骢抱起她,坐到沙发上,低头看着她。在那阵狂暴的发作后,她显得脱力般疲乏而呆滞,眼睛失神地对着天花板某个方向。
“你怎么没跟你爸爸回去?”
任苒声音平平地回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他回去了?”
祁家骢烦恼地皱眉,“我不相信他没对你解释清楚我现在的处境,他是法学专家,看得应该很清楚。”
“我不需要那些解释。我跟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你开着奔驰,操作大笔基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祁家骢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抚摸着她瘦得尖削的面孔,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对爱情有太多浪漫到不切实际的想象,大概总以为能够为爱人作出牺牲有一种殉道的美感。其实真正的牺牲没有任何浪漫色彩可言,你早晚会知道,我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不值得,让我自己去判断好吗?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愿意等我发现你是一个乏味的大叔,接受我的鄙弃?”
祁家骢弯起嘴角笑了,然而笑意在他脸上只是一闪而过,“如果只等时间让你清醒过来,我到是乐意陪你玩下去。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已经一文不名,而且在这个行业里声名狼藉,再没人敢把钱交给我操作,照行内人的看法,我基本上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接下来我得真正消失一段时间,你最好回你父亲家,继续上学……”
“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祁家骢重新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任苒,你弄不懂一文不名是什么意思吗?我这次来广州的机票都是助手阿邦垫钱买的,事实上我已经不可能给他发工资了。我之所以过来,并不是想到你可能在等我。我租这房子时,预付了一笔租金和押金,现在是特意过来退租好拿回那笔钱救急的。”
“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并不在乎你有没有钱。”
“可是我在乎。”
“钱有那么重要吗?你可以找一个普通的工作,我也可以出去上班,不需要你养,我们换一个便宜的房子住,一样可以过得很开心,很多人都是这么生活的。”
“任苒,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不可能忍受自己去过大多数人过的平庸生活。而且你又犯了一个错误,把平庸的生活诗意化了。你还不满20岁,一直不识人间烟火,不要以为在深圳城中村住了一个月,你就见识了所有苦难。”
“起码我不害怕跟你一起过苦日子。家骢,就算我不识人间疾苦,你也已经跟我讲得很清楚了。我要的是跟你在一起,不管去哪里,不管什么环境。如果有一天,我受不了,我会坦白告诉你,到时候你再踢我走也不晚。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推开我?”
祁家骢嘲讽地笑了,“别这样对我表白,任苒,我没打算带任何女人去过动荡不安的苦日子,一等着她一点点失望、幻灭、抱怨。我接受生活所有残酷的一面,可是我不打算亲手制造出这种悲剧来让自己藐视自己。”
接近午夜时分了,外面烟花骤然变得密集,伴随着烟火升空的啸音和爆炸开来的“嘭嘭”声,红的、绿的光焰在室内轮番一掠而过。那样的繁华热闹在她们身边上演着,衬得她们仿佛已经与时间脱节,游离于这个欢呼喧闹的城市以外。
任苒发现,这个结果就算没有被她父亲预言过,也早就被她父亲隐约猜到了。她一步步进逼,只等着他的拒绝越来越没有商量余地,她的确是在等一个明确的失望,可是她却没有多少失望情绪。
“那告诉我,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上一段时间,让整件事稍微平息一点,同时也好好想想自己的过去,然后再从头开始。”
“我猜,你不会再跟我联络吧。”
祁家骢略微迟疑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对,恐怕很长时间里,我没法跟你联络。”
“那至少这段时间让我跟你待在一起,好吗?”
祁家骢摇头:“我要去的地方条件艰苦,基本上与世隔绝,根本不是你想象的可以让两个人隐居朝夕相对谈恋爱的环境。”
“别拒绝我,家骢。”她轻声恳求着,“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了。”
“我想事情的时候,一向不喜欢人打扰。”
“我不会打扰你,我保证。”
祁家骢无可奈何:“我没什么情趣,试图和我恋爱,可能注定要失望。跟我住了这么久,任苒,你还没看清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吗?〃任苒终于收回了视线,注视着他俯视的脸,”你很冷酷、清醒,从来没像我一样被感情迷惑过,你把喜欢和真正的需要分得很清楚,你不愿意跟别人分享你的全部生活,你拒绝把内心全部开放,你把爱情这件东西看得无足轻重,你认为我只是爱上了想象中的你而已,你有时很不好相处……“
祁家骢笑了,“嗯,这些评价基本正确。”
她抬起手,指尖顺着他清瘦的面孔轮廓缓缓划下来,“我知道,你没我那样爱你,可是你对我还是不一样的。你为了找我去深圳,不惜暴露你的行踪;你现在这么狼狈,也一点没有抱怨过我给你添的麻烦。”
祁家骢一下握住她的手指,正色说道:“小姐,你又在发挥想象力,任意往我身上添加玫瑰色的光环了。我拒绝朱训良,是因为我不想受制于人,并不是因为你。”
任苒笑了,眼睛熠熠生辉,“好吧,不是为我。”
“我只是觉得让一个傻孩子流落在外,未免不人道。”他没奈何地加上一句,自己也觉得很多余,果然任苒的笑意更浓了。
祁家骢凝视着躺在臂弯里的这张年轻的面孔,她笑得温柔而妩媚,眼睛里全是绵绵的情意,他的心没来由地荡了一下,再次感叹:“傻孩子,这么脆弱,又这么固执。”
“我爱你,家骢。”
她轻声说。这不是第一次她对他坦白了,他心底深处那个柔软的地方轻轻一触,有几分迷惑,又有几分感触,再也没办法一盆冷水泼过去,直截了当告诉她,你只是爱上了爱情本身,你只是以为你爱上了我。
这样真挚的告白,来自于这样率真的女孩子,他向在以后的岁月里,他不会听到更多了。他没有里有一定要保持冷静,不放任自己做一个短暂的迷失。
祁家骢办妥了退租手续,带着任苒搭乘长途汽车到了广西北海,和他的助手阿邦碰面。
阿邦有个响亮的名字,叫雷正邦。他比祁家驰年长三岁,中学没毕业便去城里打工,最初是台湾人老李的司机,后来开始为祁家骢开车,跟了他很长时间,也是对他行踪最了解的人。
这时的北海,仍处于泡沫经济退潮后的沉寂之中,市内随处可见停工的工程,海边有一排排卖不出去的别墅,整个城市弥漫着看不见的萧条气息。
他们并没在北海市区多做停留、马上赶到凌乱的码头,随着阿邦乘上了开往涠洲岛的渔船。
涠洲岛要到五年以后的2005年,才在《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主办的“中国最美的地方”评选中大放异彩,当选为中国十大最美海岛之一,慢慢成为旅游热点。而在任苒与祁家骢去的那一年,除了北海当地人和少数资深驴行背包客,还少有游客知道这个地方。
任苒以前曾经坐过游轮出海,不过都只限于风平浪静的近海,她头一次登上直正的渔船,听着柴油发动机“突突”响着,不免好笑,“这和珠江上往来的运少船一样。”阿邦拿来晕船药嘱咐她提前吃下去,她直摇头,“我一向不晕车不晕船,不用吃这个。”
北部湾的海水十分清澈,呈现出一种迷人的碧蓝。然而出海不久,海上便起了风浪,刚才还平静无波的海面,一下子掀起一米多高的海浪,渔船开始随浪上下颠簸。
“这像是游乐场里的海盗船。”
祁家骢提醒任苒:“要是晕船,赶紧吃一颗药做到船舱里去。”
任薄刚要开口说话,一波浪头打上了船甲板,咸咸的海水直溅到她嘴里,她狼狈地连连吐着口水,肆便呕吐了起来。祁家骢大笑,将她搂进怀中:“还逞不逞强?”
她的确没办法逞强了,随着风浪加剧,她开始对着黑色塑胶袋翻肠刮肚地不断呕吐,直吐得天昏地暗,再也没心情看四周景色,只能委顿在窄小船舱一角。
她看着外面祁家骢与阿邦各抓一根缆绳站在甲板上,在风浪中谈笑自若,却越想越害怕。过了一会儿,祁家骢拿保温杯过来给她喝水,她颤声问:“家骢,浪这么大,这条渔船会不会受不了翻了?”
祁家骢一怔,笑了,“这算什么大浪,除了台风天气以外,渔民一年四季出海打渔,经常会碰到浪高两米以上的天气。”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对,我三年前来住过几天,随他们去过深海。没事的,适应了就好。”
任苒在吐光了胃里的东西后,终于舒服了一些。船经过近三个小时的航行,风浪渐渐平息,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大的岛屿。她惊喜地指给祁家骢看,“家骢你看,我们快到了。”
阿邦笑着说:“这是涠洲岛,我们在这里换小点的渔船,要去的地方是双平,离这里还有差不多10海里。”
他们换了小渔船后,平稳地从涠洲岛边驶过,海面重新变得波平浪静,刚才的风浪消散无踪眼前的海水变得越来越清澈,她着了迷一般地看着渔船劈开平静的海面,激起白色的浪花,而渔船驶过以后,海面重新聚合,她隐约可以看到有透明的生物在海水中浮游,她尖叫着叫祁家骢过来看,祁家骢却只膘了一眼“是水母。别激动,你还能看到很多比这有趣的东西。”
果然,一群飞鱼蓦地从她眼前掠过,紧接着又有海豚跳出海面,激起她一阵换一阵的惊呼。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渔船停靠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双平。
双平是阿邦的家乡,但是选择双平作为蛰伏的地点,并不是阿邦的建议。
“祁总,那里太偏僻了,最好还是住涠洲岛上,或者北海市内也行。”
祁家骢摇头拒绝。他三年前为了摆脱日益繁杂的工作,求得一个放松的假期,曾经在阿邦的陪同下过来住了四天,对此地印象十分深刻。眼前这个荒僻的渔村,与他和任苒刚刚离开的广州相比,这里简直像是被那个喧闹世界遗忘的一个角落。
他看看身边的任苒,虽然因为晕船呕吐而脸色苍白,可是脸上散发着兴奋光彩,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将要开始的是仟么样的生活。他再次在心里置疑自己:你为什么要带她过来?
只是因为她的央求吗?其实你也抵挡不住那样的柔情,不忍心斩断与她的联系。
他扶住一脚踩空险些跌倒的任苒对自己说:这一次,由得她,也由得自己吧,只要她流露出厌倦,他就马上送她走好了。
第十八章
双平地处北部湾边缘,从地理位置来讲,比较接近南中国海,方圆只有不足两平方公里,在比例较大的地图上,甚至难以找到。岛上只有不到两百名居民。如果说涠洲岛刚刚开始有游客认识的话,那么这里就绝对在所有人的视野之外。
双平完全没有经过开发,岛上居民过着打渔为生的半原始生活,每天由荣油发电机供电三到四小时,没有电视信号,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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