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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的圈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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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他们就说,冷静点儿嘛,你照顾太太很辛苦,参加一次温泉旅行吧,我们招待你。虽然这样跟你一起喝喝酒很开心,但他们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叫我打消找消费者协会的念头。”
吉田怒气冲冲地发着牢骚,一口气把杯中酒喝了个精光。
节子好几次也想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说出来,但又觉得心虚,只是一个劲儿地劝酒。
吉田的脸由通红变成了青白,说话也口齿不清了。
“出去散散步,醒醒酒吧。”节子劝说道。
吉田的房间在一楼,节子按照蓬莱俱乐部的指示,拉着吉田从落地窗出去了。
山梨县的温泉不像热海、白滨一带的温泉疗养胜地那么热闹,这里属于山野温泉,没什么娱乐设施,晚上一过10点外边就看不见人影了。没有路灯,就算是有月光也只有5公尺的能见度。节子拉着吉田的手,向远离人居的方向走去。
路上既没有遇到车,也没有遇到人,两人走到神社以后,节子让吉田坐在石阶上,对他说要去买一罐啤酒,然后就把他丢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回旅馆了。
节子心里躁动不安:为什么要让我半夜三更的把吉田带到没人的地方去呢?是蓬莱俱乐部的人要找他单独谈谈吗?为什么白天不见,非等他喝醉以后,而且是在深夜里见呢?
节子没有再往深里想就上床睡觉了。过去她偶尔在温泉旅行的时候跟人结识,喝酒聊天, 然后互相道别,各回各家,她想这次也不过就这么回事。
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听见旅馆里一片慌乱。到餐厅吃早饭的时候,听见旅馆里的人和客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着谁死了。
吉田周作死了。今天清晨,一个本地人经过神社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尸体。听说他的手脚奇怪地扭曲着倒在石阶下,脑袋上开了一个大洞。
根据警方的调查,石阶的角上发现了死者的毛发和血迹,头部的伤口里还有碎石,另外尸体散发出强烈的酒臭,所以警察断定是夜里喝醉以后外出散步,不留神从石阶上滚下来摔死的。
早饭后,旅游团的全体成员都接受了警察的询问。节子说了跟吉田在车上聊天和在一起吃晚餐的事,但没有提到劝酒,带吉田去神社的事。节子感到非常痛苦,但不是罪恶感,而是担心警方会不会追究到自己的恐怖感。
警察只简单地问了一下,没有对节子的谎言产生任何怀疑,回到东京以后警察也没有再跟节子联系,看来吉田的死被警察当作一般的意外事件处理了。
节子放心了,但却高兴不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就这样保持沉默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节子终于忍不住了,她质问蓬莱俱乐部的村越,那天晚上,蓬莱俱乐部跟吉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得到的回答是:没事,那天晚上根本就没见着吉田。
节子穷追不舍,继续问道,为什么让我把他灌醉?为什么让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带到神社去?
“不要有这些奇怪的想法!”村越狠狠地瞪着她说。
节子仍然不肯退缩:“我可以跟警察说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你可要想清楚了,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共犯!”
节子这才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这里是节子堕落的分水岭,如果在这时候毅然与蓬莱俱乐部决裂,就不会更深地陷入邪恶的深渊了。
节子心里那个一头是社会正义感,一头是个人的身家性命的天平,已经完全向个人这边倾斜了。蓬莱俱乐部把节子看透了,于是在把她吓个半死之后,又和声细语地对她说,你的贷款可以抵消两百万。
不久,蓬莱俱乐部又向节子发出指示,让她到吉田周作的家去照顾他那卧床不起没人管的老伴儿吉田照子。说是照子在丈夫死了以后生活很困难,让她去帮一把。
“我是市政府派来照顾您的义工。”节子模仿着那些骗人的推销员的口气登堂入室。她为照子擦澡,换洗衣服,晒被子,打扫房间,买东西,做饭……
吉田家在栃木县的今市,节子住在东京都足立区,每隔一天就来一次,一个星期以后,就完全取得了照子的信任。为了排遣丈夫去世之后的痛苦,照子毫不保留地向节子述说了家里所有的事情。
谈话中照子也提到了蓬莱俱乐部,不过她跟已经去世的丈夫不同,她对蓬莱俱乐部那些所谓保健用品的功能似乎不抱怀疑态度,直到现在还盖着100万日元的羽绒被,喝着两万日元一瓶的碱性负氧离子矿泉水,也未察觉到丈夫可能死于谋杀。
寝室的五斗橱上摆着吉田周作的遗像。吉田死后,由邻居帮忙在家里办了个简单的葬礼。节子一看到照片中吉田的笑脸,心就像被锥子扎似的,好几次都差点儿跪下来祈求死者饶恕。
“真羡慕你,身体这么好。”这句话是照子的口头禅,她跟节子同岁,但她连日常生活的能力都丧失了,而节子还可以连续走1个小时的路。除了气压低的时候膝盖会有些疼痛以外,身上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她的胃口特别好,吃牛排,吃油腻的中国菜,从来就没有消化不良过。
“除了身体好以外,别的方面就……”
节子这么说并不是谦虚。一个是卧床不起又被骗钱,一个是身体健康却因高利贷而作恶,到底谁比较幸福呢?
蓬莱俱乐部可不是大发慈悲要节子来照顾未亡人的,他们交给节子的真正使命是把吉田周作的保险理赔金偷出来,因为蓬莱俱乐部为吉田投了旅行平安险,死亡理赔金是4千万日元,但是理赔金只支付给法定继承人。为了夺取这笔巨款,他们才派节子到吉田家的。
节子把可以证明照子身份的健康保险证偷出来,以吉田照子的名义新开了一个银行账户,然后让保险公司把理赔金打到这个户头上,以便将来把存折交给蓬莱俱乐部。
此外,关于吉田以前自己买的保险,节子主动提出代替行动不便的未亡人向保险公司提出支付理赔金的申请。照子对节子千恩万谢,因为卧床不起的她是无法办理领取理赔金的手续的。有了节子的这些善意的举动,照子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丈夫的死是一起保险理赔金杀人案了。
当保险理赔金打到节子以吉田照子的名义新开的账户上以后,节子就从照子面前消失了。她把存着4千万理赔金的存折交给了蓬莱俱乐部。
虽然节子察觉到这是一起保险理赔金杀人案,但她选择了沉默。她已经被蓬莱俱乐部牢牢掌握了。
过了没多久,节子改姓下村,嫁给了一个叫下村勇的65岁的单身男人,也是蓬莱俱乐部的顾客。
这是蓬莱俱乐部安排的一起假结婚。节子所做的,只是每天到下村家里去给他做饭,饭做好以后,偷偷地在菜里或汤里加上一勺无臭无味的白粉。节子不知道那是什么粉,只知道麻木地按照指示去做。
三个月以后,下村死了。
得知下村死了的那个晚上,节子因极度的紧张呕吐起来。为了稳定情绪,她抽起了向来不碰的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结果呕吐得更厉害了。
可是,节子并没有被警察叫去问话。医生为下村诊断的结果是心脏麻痹,事情很快地处理完了。
火葬等事后处理都是蓬莱俱乐部操办的。
财产当然由配偶节子继承。下村的存款虽然被蓬莱俱乐部骗光了,但还有房子有土地。节子变卖了房子和土地,全部交给蓬莱俱乐部,又抵消了500万日元的债务。
节子恢复了旧姓古屋。但她已经完全陷入罪恶的泥沼不能自拔了。
她像一个吊线木偶似的被蓬莱俱乐部操纵着,浑浑噩噩地活一天算一天。
过了不久,她的第二个假结婚的对象出车祸死了。
又过了不久,她介绍给蓬莱俱乐部的一个顾客因偿还不起巨额欠款上吊自杀了。
2002年7月,古屋节子认识了久高隆一郎。
再会
6
“这件事就拜托给您了,我也就不多说感谢的话了。”爱子很有礼貌地向我告辞。
“别担心,我会尽力而为的。我跟朋友约好在这个饭店见面,告辞了,你路上走好。”
我跟久高爱子一起走到东京都饭店的正门。看着她上了出租车,我转身向饭店走去。
我进门的时候,正好有个女的要出门,我正要闪身把她让过去,她却向我打起招呼来:“对不起,请问……”
我愣了好几秒钟才认出是樱。因为我忘了她具体长什么样子,最主要的是她唯一给我留下了印象的发型变了。
“你是麻宫樱?”
我摘下太阳镜,傻愣愣地指着她的脸。卷发烫直了,颜色也变成黑的了。
“啊,太好了。”麻宫樱优雅地把手放在胸口上,嫣然一笑。
“怎么?你要走了?干嘛这么匆忙?”我慌慌张张地问了一大串问题。
“不是,因为我一直没看到您,担心弄错地方了,所以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的。”
“真对不起,刚要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麻烦事。”我吐出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汗。
“那还麻烦您特意跑到这边来,没关系吗?”
“啊,暂时没问题了。对了,咱们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说完我率先往里走,在一楼大厅的酒吧里找了个适当的位置坐了下来。
酒吧里非常明亮,南面从上到下全是玻璃,接受着盛夏阳光的照射,但一点儿都不刺眼,大概是因为成套的茶色桌椅和地毯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炫目的光线的缘故吧。窗外是以深绿为主调的日式庭园,让眼睛觉得很舒服。
“那天多亏您救了我,谢谢您了。”樱站在我的身体侧面,恭恭敬敬地向我鞠躬。
“不客气,坐吧。喂!冰咖啡!”我举起手,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走了过来。樱竖起两个手指,意思是要两杯,然后转到桌子另一侧坐下。
大概是为了配合头发的颜色吧,樱的眉毛也染成了黑色的。衣服也由印着芙蓉花的裙子变成了粗花格衬衫和茶色长裤,很潇洒。
“怎么了?”樱感觉到我在注视着她,不安地用手捂着脸颊。
“没事,你换发型了?”
“很奇怪吗?”
“没有的事,头发本来就应该是黑的,这样看起来才舒服,黑头发是最适合日本人的。如果适合金发碧眼,那我们天生就应该就是金发碧眼了。”
一头茶褐色长发的我,这番议论的说服力大概是零。但黑头发确实更能有效地烘托她那典型的日本女人的脸,那颗泪痣在黑发的映衬下显得更有韵味。
“不觉得奇怪吗?我一直都把头发染成茶色,还以为黑色不适合我呢。”樱微微摇着头,点燃一支细长的薄荷烟。以后我一定忠告她,她不适合抽烟,最好戒掉。
“这点儿东西不成敬意。”樱把沾上了口红的香烟放在烟灰缸上,递过来一个纸袋。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说了句客气话,伸手接过纸袋。纸袋上印着代官山一家著名蛋糕店的店名。
“还有这个。”这次拿出来的是百货公司的纸盒,比手略大一些,包装精美,绑着十字形的红丝带。
“你不要这么客气嘛。”
“这不是谢礼,是礼物,不过晚了几天。”樱垂下眼皮,用小指摸了一下那颗泪痣。
“什么礼物?”
“生日礼物啊。”
“我的生日?”
“当然啦,生日快乐!”樱温柔地笑着,把绑着红丝带的纸盒递过来。
“你为我庆祝生日,我很高兴,可是太早了。”
“您在挖苦我吗?”樱皱起眉头。
“挖苦?”
“挖苦我没赶上你的生日。”
“没赶上?我的生日是12月,还早着呢。”
“12月?”樱伸长了脖子。
“你在开我的玩笑吧?让我快长岁数,你要我早死啊?”
“可是,上次,您分明说……”
“哦,那个呀,那是随口胡说的。”我噗嗤一声笑了,随后点上了一支烟。
“您骗我?”樱瞪大了眼睛。
“有时候骗人也是一种手段。”
“您太过份了……我把它当真了。我后悔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在生日那天留下了不愉快记忆,一直想为此向您道歉,还去买了生日礼物……”
“所以我说是手段,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别尽挑有利于自己的话说。”
“我那样说是防止你死掉的最有效的手段。制止你自杀,说教只能起反作用。但我要是什么都不说,回头你一个人的时候再有了自杀的念头怎么办?所以我想最起码让你活一天,哪怕半天也好,也许你能冷静下来。虽然我脑瓜不好使但我确实是动了脑子的。看来你对我的一片苦心不太满意。”
樱缓缓地低下头,固定在45度角上。
侍者端来了冰咖啡。我把太阳镜放在桌子上,把百货公司的纸盒拿起来,解开丝带打开包装纸一看,是一条意大利名牌手绢。
“那我就不客气了,意大利名牌嘛,肯定很吸汗。”
“对不起。”樱不知所措地揉搓着白皙的手腕,讨好似地看着我,像一只刚刚找到了主人的小狗。
“别误会,我那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你自己?”
“对,我特别讨厌别人自杀。啊,当然没有人喜欢自杀。我经历过朋友的自杀,经历过两个朋友的自杀呢。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希望碰到自杀的人了。”
“……”
“别人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我只对自己的人生感兴趣。但是自杀不行,就算是陌生人自杀也不行!不为活着的人着想的人是大混蛋。”我紧紧地咬着吸管,脑海里交互浮现出刚才提到的那两个已经自杀的朋友的面孔。
“所以你才护着我?”
“护着你?”
“你帮我骗了站务员。其实我是想自杀才跳下去的,但我撒谎说是因为贫血掉下去的,你帮我做伪证。”
“什么?贫血是骗人的?”我有点儿生气了。
但是樱并不理会我生气不生气,“为什么要为素昧平生的我说谎?我一直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不想让自杀未遂的我再被别人追问,再次受到精神上的伤害,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不然你还以为我被你的美色迷住了吧?”我笑了笑,用吸管吸了一口冰咖啡。
本来以为这么说会把她逗笑了,没想到她还是一脸认真的样子,“就像我在电话里说过的那样,我再也不会自杀了,我要像获得了新生那样,坚强地活下去。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我改变了发形。真很感激你,我能这样都是因为你救了我。”她盯着我的眼睛,字字铿锵有力地说着,说完以后稍稍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来看着我。
“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开始感到难为情,于是把视线移向一边。右边的座位上,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正抱着沙发扶手呼呼大睡。视线再向左移,一个裹着印度丝绸的女人正专心致志地读着一个纸袋上的文字。
对面传来樱搅动冰块的声音,我回过神来,发现我俩都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酒吧里流淌着标准爵士乐,以蓝色G为主调,轻快地跳跃着的钢琴,加上质朴的小号,音色很美。
“这是什么曲子?”我只知道这是亚特?布雷基亚的爵士信使乐团※演奏的。
樱歪着头,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想起来了,是‘呻吟’。”
我真是个白痴!
“我问你……”我讨厌沈默,所以继续没话找话,但是由于没有准备好话题,突然问了一个没经过考虑的很失礼的问题,“你碰到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了?干嘛要自杀?”
话说出口马上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收不回去了。
樱缩起身子,眼睛看着半空。
“对不起。”我急忙摆着手向她道歉。
“因为钱的事。”她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就低下头去。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
“但是,我已经不想再逃避了。我快找到新工作了。”
“对不起,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吧。”我再三地道歉,把脸转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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