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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的圈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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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提供睡觉的地方的大哥叫世罗元辉。本来松永大哥安排我睡在户岛帮一辆拉货的卡车上,后来世罗大哥觉得我可怜,就把我带到他家去住。 
世罗的地位介于松永和贤太之间,年龄在二十三四岁,长脸,细长的眼睛,高而尖的鼻子,薄而上翘的嘴唇,前额垂着一绺刘海,像个演员,连男人都会喜欢上他的。可是,他不爱说话,脸上也很少有笑容,让人觉得讳莫如深,难以相处,甚至可以说让人感到恐怖。我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为了打破沉默都不敢轻易跟他开玩笑,担心的是玩笑开得不合适他捅我一刀。世罗跟八寻帮的山岸不是一类人,我不善于跟世罗这类人打交道。 
我被他带回家以后,跟他接触的时间长了,却越来越不理解他了。他住在目黑不动尊附近的一间木造旧平房里,家里有个女人,不是法律上的妻子,而是所谓的情妇。房子虽然不大,但给我安排一个睡觉的地方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一般来说,跟年轻女人在一起生活的人会把一个像我这样的年轻小伙子请到家里来住吗?如果是一对老夫妇的话自然另当别论。 
到世罗家寄宿开始以后不久,我就知道这所房子不是世罗的,而是他的情妇租来的。他没有经过房东的同意就住了进来,并且擅自把我带来住——这些都超越了我所了解的常识的范围。 
情妇的名字叫江幡京,年龄看上去比世罗大五六岁。不过很有大姐派头,也不是那种好管闲事的女人。说话声音不大,跟我说话也使用敬语,谦让而拘谨,喝一小口酒就满脸通红。妆化得很淡,喜欢穿浅色衣服,不像是从事色情行业的工作的女人,而像是涩谷某个商社的办事员,总之是个规规矩矩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却对一个在黑道上混的人唯命是从,我不能不觉得奇怪:莫非她欠了世罗还不起的阎王债? 
令人吃惊的事还不只这些,我睡觉的地方跟他们只隔着一扇糊着一层纸的日式推拉门,他们干那种事的时候,既不要求我出去散散步什么的,也不把呻吟声压低一点。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待,只把我当作他们养的一只小猫小狗。人们做爱的时候谁也不会介意跟人类不同的生物躺在旁边的吧。 
可是,我非常非常地介意。如果听见他们开始做爱我就往外走,反而更加难为情,所以我只好蒙头装睡。当时的我还没有找女人的财力,在这种情况下,睡在拉货的卡车上肯定睡得更香。 
  
我在户岛帮的工作是打扫事务所,替帮主洗车,装货卸货,给神龛上供,为大家端茶倒水,跑腿买烟,打扫房间……在明智侦探事务所刚刚摆脱的这些杂事,如今又要从头做起。户岛帮对打扫房间的要求异常严格,只要有指甲盖儿大小的灰尘没擦干净,就会被他们一顿拳打脚踢,而我所能做的除了忍耐没有别的。 
我并不是为了在黑社会干出点儿人样儿来才参加户岛帮的,我每时每刻都牢牢记着我来这里的目的。收集情报就像吃鱼,越新鲜越好。随着时间的逝去,人们对事情的记忆会淡薄起来,证词就不那么准确了。 
什么事都要掌握恰当的时机,眼下我首先要做的是取得户岛帮上上下下的信任。如果人家连我的名字都还没有记住,就冒冒失失地逢人便问:9月9号晚上11点左右你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八寻帮的本间善行吗?肯定会被严厉追问,搞不好还会暴露身份。所以山岸也没有指望我几个星期就会有结果,他说,今年以内能调查出结果就不错了。 
我每天早上7点离开寄宿的地方,在新桥的户岛帮事务所一直干到晚上9点。我竭尽全力表现自己,不管是对户岛帮内部的人,还是对来此办事的客人,都是热情百倍,没过多久,大家就“小虎小虎”地叫起我来,就像叫一只他们宠爱的小猫。 
10月,巨人队战胜太平洋联盟的第一名,荣登全日本棒球冠军的宝座的辉煌时刻,我已经弄清了户岛帮的组织系统,了解了几乎所有成员的性格和嗜好,而且掌握了9月9号晚上11点左右,相当一部分人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 
在户岛帮的成员中,最难了解的人就是世罗元辉。他从来不爱说话,也不给你说话的机会,我对他的了解跟刚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进了户岛帮我才知道,黑社会的人都是自我表现欲很强的人。什么不幸的人生啦,第一次杀人的感受啦,在监狱里吃的苦啦……问一答十,甚至答二十。哪怕是初次见面的小头目,只要对他说几句奉承话,他也是有问有答,并且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但是只有世罗沉默寡言,什么都不对我说,我总觉得他的心头挂着好几把锁。 
当然,由于每天见面,我也观察到一些事。例如,江幡京以外,他好像还有别的女人。我注意到,他每个星期必有一个晚上悄悄离开家,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来。也可能是去喝酒打麻将,但一看江幡京的表情就可以推测到,世罗不是一般的寻欢作乐。只要世罗一离开家,江幡京的脸马上就变得阴沉起来,然后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说那,什么要不要打扑克啦,要不要吃夜宵啦,就像有的女人为了排遣悲伤和不快对她的小狗说东道西一样。在他们眼里,我本来就是他们养的一只小猫小狗。 
我也见过世罗残暴的一面。平时,他不但话少,连手都很少动。别的大哥对小弟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在街上走路被人无意碰了碰肩膀也要跟人家打一架。世罗绝对不干这种事。但是,晚上在家里,他时常变得非常凶狠,左右开弓地打江幡京的耳光,甚至是又踢又踹,用烟头烫,根本不理会我是否在场。 
动粗的理由很简单,有时候是因为菜汤咸了一点,有时候是因为没替他准备好换洗的衣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打人之前一句话都不说,出手非常突然,事后也不解释一下为什么。打完以后还是面无表情,默默地动着筷子。在世罗这里,我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情一点都不外露的残暴,比起狰狞的面目,疯狂的怒骂来,更叫人感到恐怖。可是,挨了打的江幡京呢,总是在地上蹲一会儿之后,低头道歉。这个家庭内的暴力事件,都是这样结束的。 
江户川乱步的小说中经常出现一个延续了萨德侯爵※写法的性虐待狂。小说描写受虐者被施虐者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甚至皮开肉绽的时候,反而觉得愉悦和满足。莫非世罗元辉和江幡京就是这种虐待狂和受虐狂的情人关系?毫无顾忌地在我身边做爱,已经够变态的了。不过,从纸糊的推拉门那边传过来的声音来分析,江幡京并没有被绑起来,也没有被殴打。看来只有世罗虐待江幡京,而江幡京并不是一个受虐狂。 
一天晚上,世罗又悄悄离开了家。我找了个机会委婉地对江幡京说,世罗哥做的事有些过份。世罗哥白吃白住不说,京姐还替他洗衣做饭,可是他还到外边去搞女人,甚至对京姐动粗,这实在太不近情理,太说不过去了。而且世罗哥经常从京姐这里拿钱,从京姐的钱包里拿钱就像从他自己的钱包里拿钱一样。世罗哥用这些钱,不是给这个女人吃饭,就是给那个女人买衣服,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我都看不过去,京姐更受不了吧? 
可是,京姐却笑笑说,我不怪他,他还是个孩子嘛。 
年纪比世罗大几岁的京姐,是不是被世罗顽劣的行为激起了母爱本能呢?我当然不能这样直接问她,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京姐只是抿着嘴笑笑说,是在横滨认识的,除此以外不再多说。但是看着她说话时那出神的表情,很难认为她会拒绝世罗这种在黑道上混的男人。 
世界上的爱情是多种多样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是无法用道理说明的。不过,当时的我只不过是个19岁的毛头小伙子,还没有能理解这种事情的头脑。 
  
10月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上边开始分配给我一些有点儿像黑社会的差事。例如在户岛帮的地盘里的餐饮店转转,征收保护费等等。不过,我每次都只不过是金鱼粪似的跟在各位大哥身后看着而已。但是,如果碰上拒缴保护费的店主时,我就会又是瞪眼,又是吼叫,甚至踢翻垃圾桶。还有一个差事是运送兴奋剂。从位于芝浦或横滨的掮客那里购入散剂,然后送到东京的客户手里。当然干这差事也不是我一个人,我的任务是给哥哥们当助手。 
户岛帮跟八寻帮一样,也干贩卖兴奋剂的勾当。贩卖兴奋剂利润奇高,但凡上了瘾,想戒是戒不掉的,会无休止地买下去,再贵也要买。贩卖兴奋剂所得到的收入,比征收保护费多得多。为了卖出更多的兴奋剂,户岛帮跟八寻帮一样,也跨出自己的地盘。结果,终于有那么一天,在户岛帮地盘以外的地方出事了。 
事情发生在11月5号,那天我跟着世罗和贤太,坐上一辆破旧的小卡车去赤坂的艾司俱乐部送货。驾驶室里坐不下3个人,地位最低的我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装货的大厢里。每到一个送货地点,就由两个人去送货,一个人留下来看车。 
世罗和贤太去送货的时候,我溜进驾驶室,手握方向盘,踩踩刹车,踩踩离合器,换换挡……自从让我跟车送货以后,我越来越想开车了。有时间的话我一定要去考驾照。为此在户岛帮卧底的工作也非得早些结束不可。 
前面开过来的开着大灯的车从我的破卡车旁边驶过,后面开过来的车拖着尾灯的红色光带消失在附近的路口。便道上穿着西装的男人们匆匆忙忙地移动着脚步,然后消失在地铁站里。就像在招呼这些西装革履的人们赶快回家似的,临街的建筑物上的霓虹灯在闪烁…… 
突然,驾驶室的门被拉开了。 
“他妈的!”贤太大骂着把头探进来,吓得我赶紧松开方向盘。 
“怎么啦?”我这样问并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因为我看见贤太一手捂着右眼,一手按着胃部,表情很痛苦。 
“他妈的!”贤太就像没听见我的问话,又骂了一句,从驾驶室里翻出一个发亮的东西装进了上衣口袋里,然后跳下车,逆着人流飞奔而去,转眼就消失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 
我也慌慌张张地跳下车,向贤太跑去的方向追过去。他拿走的是手枪。 
追进那条黑暗的小巷的第一个拐角处,看见贤太和世罗都在那里。 
“喂!人呢?”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的贤太问世罗。 
“跑了。”世罗摇摇头说。 
“世罗哥,怎么了?”我小声问。 
世罗弯着腰,用一只手按着腹部,另一只手按着额头。听见我说话,他抬起头来瞪着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喂!你干什么来了?”我看见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大紫包,像是被棒子打的。 
“我见贤太哥有点儿不对劲,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滚回去!”世罗哥大吼一声,“没人看车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混蛋!” 
我吓得身子缩成一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贤太脸色大变,顺着原路狂奔而去,我糊里糊涂地在后面紧追。 
回到停放卡车的地方,贤太掀开车篷,跳上卡车。我发现卡车上的纸箱被弄得乱七八糟,有些还被打开了。贤太查看了所有的纸箱以后跳下车,抓住我的脖领子大骂:“你这个混蛋!不好好看车,货都被人偷走了!” 
“什么?”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被贤太抓着脖领子乱摇。贤大的右眼又青又肿,像个铃铛。 
“怎么样了?”耳旁响起世罗的声音的时候,贤太才放开我。 
“货全被偷走了!” 
贤太狠命推了我的胸口一把,我的后腰重重地撞在卡车车厢上。 
“钱呢?”世罗又问。 
“小虎,钱呢?”贤太再次劈胸抓住我,我呻吟着把手伸进夹克衫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包。 
“那好,咱们回去吧!”世罗把那个小包夺过去,坐上了副驾驶座。贤太松开抓着我的手,坐上了驾驶座。 
我还在原地发愣的时候,车子开动了。我慌慌张张地跳上车厢。 
卡车直接开回新桥的事务所,从停车场走向事务所的路上,世罗和贤太都用手直捂着伤口,谁也没说话, 
事务所里挤满了年轻人,他们正在跟松永力掷骰子赌博。世罗一进屋,立刻低下了头:“大哥,我有罪!” 
正玩儿得高兴的松永力抓着骰子的手停了下来。 
“我有罪!我失手了。”世罗再次道歉,并跪在地上,额头顶着地磕头。贤太慢了一步,也跪下磕头。我虽然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也跟着跪下了。 
“怎么了?”松永力走过来问道。 
“货被人抢走了。”世罗回答说。 
“你说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被人袭击,药被抢走了,我有罪!” 
“被人袭击?怎么搞的?喂!抬起头来!你们这是怎么了?”看到世罗和贤太的伤,松永惊叫起来。 
“我们去艾司俱乐部送货……” 
情况是这样的:世罗和贤太去艾司俱乐部送货,走在那条黑暗的小巷里的时候,忽然从两侧窜出来三四个人,用棒球棒劈头就是一顿暴打,手上的货被抢走了。由于小巷里非常昏暗,没看清那群人的脸。而且那群人一言未发,也不知道他们说话的特征。贤太回到车上拿枪准备还击,但那些歹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听了他们描述的被袭击的过程,我忽然发现这跟八寻帮的本间他们被袭击的情况有相似之处。 
“小虎也没看见吗?”松永问我。 
“我没看见有人从小巷子里出来。”其实我净想着怎么开车了,根本没注意到那条黑暗的小巷里有什么动静。 
“这小子离开卡车,结果连留在车上的货也被抢走了。”贤太戳着我的后脑勺说。 
我赶紧一边说“我有罪”,一边磕头如捣蒜。 
“是不是盐田帮干的?”围在四周的年轻人中有人问了这么一句。盐田帮是盘踞在赤坂一带的黑社会帮派。 
“找他们算账去!”有人振臂高呼。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响应起来,并纷纷从身上把匕首掏了出来。 
“不要冲动!”松永一摆手,“不要因为冲动误了大事!” 
“可是,松永大哥,世罗哥他们被打成这样……” 
“不一定是盐田帮干的。” 
“一定是盐田帮!” 
“搞不好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我们很可能溃不成军。” 
“可是……” 
“大家听好了,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轻举妄动!要是有谁胆敢抗命不遵,立刻给我滚出户岛帮!听懂了没有!” 
小兄弟还是不甘心,松永出去开干部会以后,有人直截了当表示不满。我松了一口气:我才不愿意去跟盐田帮拼个你死我活呢!我还不到19岁,要我去为了黑社会帮派出生入死?对不起,我还没活够呢! 
几个年轻的头头也主张慎重行事,最后决定暂时观察盐田帮的动向,不轻易出击。看来户岛帮和八寻帮一样,也希望做一个合乎时代要求的现代黑社会帮派。 
  
我跟着世罗哥回家的路上,他没开口说一句话。虽然每次跟他回家都这样,但今天情况跟平时有所不同,所以感到特别压抑。 
迎出门来的京姐看见情夫头上贴着一大块药布,吓得用手捂住了嘴巴,“打架了?” 
世罗看都没看京姐一眼就进屋去了。 
“疼不疼啊?” 
世罗默默脱下外衣。 
“流血了吗?” 
世罗默默解开衬衫的扣子。 
“要不要躺下来?我帮你铺床。” 
世罗脱下长裤,小声嘟囔了一句:“滚出去。” 
“你要吃饭吗?” 
“滚出去!”世罗大吼一声,当胸推了京姐一把。京姐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世罗迈开大步跨过去向京姐伸出手,但并不是去帮她站起来。 
“滚出去!从这个家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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