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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黑暗之塔-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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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的场景,就好像把前夜盛宴后的高级甜点送给朋友吃。在罗德人的篮子里,有一些用过的纸巾。确切地说,是舒洁牌纸巾。
  “是坦迷·凯利让你今天早上过来收垃圾的吗?”平力问。
  罗德人害怕地点点头。
  “她有没有告诉你,不管在垃圾桶里拣到什么,只要你喜欢就可以拿走?”
  他心想,这罗德人必定要扯谎。一旦他扯谎了,总管大人自然就可以命令芬力好好教训他一顿,就当是上一堂诚信课。
  可是罗德人——黑李嗣——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悲伤。
  “好吧。”平力说着,感到释然了。在这么早的清晨,痛殴、咆哮、眼泪都似乎来得太早了,会毁了一个人的早餐情绪。“你可以走了,带上你的奖品吧。但下一次,蠢货,记住要征得许可,要不然就得横着出去。明白了吗?”
  罗德人使劲地点点头。
  “走吧走吧!赶紧离开我的屋子,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们看着他离去,手中紧紧抱着装有擦过鼻涕的纸巾的篮子,毫无疑问,他会好好享用所有的脏纸巾,好像吮着奶油杏仁糖。两人都假装板着脸,直到那畸形的小杂种走远了。然后,他俩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泰勾的芬力转身靠在墙上,力道太大,结果撞下了一副钉在钩子上的小画,他又顺势滑到了地板上,歇斯底里地吼笑不停。平力则用手捂住脸,上气不接下气地一直笑到肚子疼。这一通大笑总算化解了这天开始时的紧张气氛,仿佛将坏情绪统统一笑泻之。
  “危险分子,绝对是!”芬力好不容易可以说话了,他用毛茸茸的手爪背抹去笑出来的眼泪。
  “下贱的破坏分子!”平力应和着,此刻,他也笑得满面通红。
  他们互看一眼,又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这股子轻松释怀的笑声甚至惊醒了睡在三楼的女管家。坦迷·凯利正躺在窄小的床上,听着楼下吼声般的大笑,不以为然地抬眼望向黑暗的天花板。男人都差不多,在她看来,不管他们披挂着哪种皮肤。
  就在外面,类人总管和獭辛保安主管走在了商业街林荫道上。与此同时,罗德里克之子疾步走出了北门,低低压着脸,疯狂跳动的心简直快蹿出嗓子眼了。差一点啊!天啊!要是刚才黄鼠狼头这样问他——‘黑李嗣,你藏掖着什么呢?’,他就只能尽全力去撒谎,但要他在泰勾的芬力眼皮底下吹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这辈子都甭想!那样的话,他的秘密就会被发现,肯定会。不过,感激乾神,没有人发现他的小秘密。他已经偷偷地把枪侠给他的圆形小玩意儿藏在卧室里了,任由它轻轻地嗡嗡叫唤起来。他把那只小球放进了废纸篓里,这便是枪侠吩咐的事情,并从盥洗台上的面巾纸盒里抽取了几张新纸巾,盖在小球的上面,这也是枪侠吩咐过的。没有人跟他说过:他可以取走废纸篓里已经用过的脏纸巾,但他实在无法抵抗那浓汤汁般的美妙气味。没想到,这些脏纸巾救了他的命!天啊!他们没有提出任何让他难以回答的刁钻问题,而是嘲笑了他一通、并放他走了。他期盼着能够再次爬上远处的小山丘,和貉獭再玩儿上一会儿,是的他就是这样想的,但那个白头发的老人泰德却叮嘱他走得越远越好,只要他的任务完成了,就该逃得越远越好。并且,要是他听到了枪响,黑李嗣就该找地方藏身,等到枪声再也不响了才能出来。他会听话的——哦,是的,一定要听话。他不是已经完成蓟犁的罗兰要求他做的事情了吗?第一只嗡嗡响的小球放进了一间宿舍——费佛里,另外两只则放进了丹慕林屋,也就是断破者和下班的守卫兵们睡觉的地方,最后一只小球也放进了总管的房间……就是在那里,他差一点被抓住!黑李嗣不知道那些嗡嗡叫的小球是派什么用处的,他也不想知道。他会远走高飞的,说不定还带上一个朋友,尕玛,只要他能找到她。如果枪战开始了,他们就会躲在深深的地洞里,而他就可以拿出这些脏纸巾,和她一起享用。有些纸巾上啥也没有,只有一些剃须皂洙,但还有好几张上抹上了湿答答的鼻涕和大坨眼屎,他现在就能闻到那股诱人的香味。他会把最丰盛的留到最后,留给尕玛,就是粘有脓血的那张纸巾、说不定她会让他尝一口的。黑李嗣快步走着,想到即将和尕玛分享美食,不由地露出微笑。
  2
  巡航车停靠在封闭式狱舍北端空地中的一间空棚屋里,苏珊娜坐在其上,看着黑李嗣走出了视野。她注意到那身躯畸变的可怜人一路在为什么事情笑着,看起来,事情进展顺利。这是个好消息,确实是。他的身影刚一消失,她的注意力就全部转回厄戈锡耶托的北门。
  在这个位置,她能看清石头岗哨塔(只能看到位于她左侧的顶端部分,以下的部分都被山坡遮掩住了。)类似常春藤的藤蔓植物将整个塔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苏珊娜觉得,那并不是野生态的植物,而是经过精心培植的,毕竟,周围的荒漠乡野里全都寸草不生。西塔上有一个人影,似乎坐在一把非常舒服的椅子里,甚至可能是“懒骨头”之类的软垫。朝东头的铁轨旁站着一个海狸头的獭辛和一个低等人(苏珊娜心想:要是此人是类人,那实在是丑到家了),这两人正在交谈,很明显,都在等待号角响起,他们便可以离开工作岗位,并直接奔向早餐供应点。在两座岗哨塔之间,她能清晰地看到三排电线网组成的警戒边境,电线网之间的间距很宽,守卫兵尽可放心地走在电网之间,不用担心会因触碰到高压电而亡。但是,她发现这个清晨,那个地段上没有一个人影。电网内倒是有一些人影闲散地移动,似乎没人露出着急奔赴某处的迹象。除非她眼前的这情景是本世纪以来最成功的骗局,罗兰说得对。他们毫无防备,就像一群小肥猪高高兴兴地在屠宰场门外享用最后一顿盛宴:来吧来吧考玛辣,肋排大餐献上了。由于他们几人没能找到带无线操控功能的武器,但运气也不算太糟,他们最终找到三杆标志有“计时间隔”、仿佛科幻小说中才有的自动步枪。埃蒂说,他相信这些都是激光枪,但苏珊娜丝毫不觉得这枪有什么懒骨头①『注:因为激光(laser)和懒鬼(lazer)的拼写相近,而在苏珊娜生活的时代尚未有激光枪,所以她误解了。』迹象。杰克提议说,他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试试枪,只要底凹-托阿的人看不见就行了,但罗兰立刻否决了这一提案。那是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他们几人反复熟悉作战计划,几乎谨慎地斟酌了上百遍。
  “孩子,他说得对。”埃蒂说,“下面那些蠢货很可能会发现的,就算他们看不到、听不到,但说不定还是会知道我们放枪了。我们不晓得那些遥感勘测器能探出什么样的震动。”
  在黑夜的掩护下,苏珊娜已经设置好了三杆“懒骨头”枪。等时机一到,她还会设置好控制时间间隔的按钮。这些枪的表现会很好,这才不至于辜负它们的外表给人留下的深刻印象;但也可能是哑炮。她只能等到战斗打响时才能好好试一下,她别无选择。
  苏珊娜听着自己重重的心跳声,等待着音乐响起。等待着号角。还等待着大火,如果罗德人按照罗兰吩咐的那样布置好了鬼飞球的话,罗兰确信那会有用。
  罗兰说过:“最理想的状况莫过于在换班的五分钟或十分钟之内他们全都陷入火情。每个人都东奔西跑,招呼朋友,互相闲聊几句。我们不能预期——不能当真这么预期——但确实希望如此。”
  是的,可能如愿……但人们总是一手持着希望,一手拖着狗屎,就看哪只手先被填满。无论如何,将由她来决定何时打响第一枪。之后,一切就会热闹起来。
  求你了,上帝,帮我挑好时机。
  她在等待,手握“草原狼”手枪,枪把抵在肩窝里。当音乐响起——她认为那是《这是爱》的录音棚版本——坐在巡航车上的苏珊娜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半扣扳机。要不是早已设置好保险,她可能已经扫出了一梭子子弹、轰烂小棚屋的破屋顶,当然也就毫无疑问地搞砸这次行动。但罗兰早已将她调教成一流枪手,手指下的扳机依然静止不动。但她的心跳加速了——也许还在颤抖——还能感到汗珠缓缓滑下来,尽管天气又变得阴冷起来。
  曼妙的音乐响彻西方。但是,光有歌声还不够。她安坐在巡航车上,静候号角声。
  3
  “迪诺·马提诺。”埃蒂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嗯?”杰克问。
  他们三人已经顺利通过了布满破旧车厢和火车头的铁轨段,此刻身在标有“单轨”的闷罐车厢后。车厢两边的门都敞开着,三人都可以透过电网望见南面的岗哨塔和喜悦村——说是“村”,其实不过是一条街道而已。六条胳膊的机器人先前在林荫道上逡巡,现在又晃荡到了主街上,路过一间又一间装饰精致(并挂着“歇业”牌子)的小商店,从他的……胸腔里传出低吼的语音,听上去像是数学方程式?
  “迪诺·马提诺。”埃蒂重复一遍。奥伊坐在杰克的脚边,抬起闪亮的金边眼睛;埃蒂蹲下来,轻轻拍拍它的头,接着说道,“这首歌是迪恩·马汀原创的。”
  “是吗?”杰克满腹疑惑地问。
  “当然啰。只不过以前我们总唱改了词儿的,‘当月光罩上你的双唇,活像是一摊屎,那就是我的爱——’”
  “别出声,求你了。”罗兰咕哝了一句。
  “还没烟味呢,还是你们闻到了?”埃蒂问。
  杰克和罗兰双双摇头。罗兰手握着檀木粗枪柄。杰克的装备则是AR…15卡宾枪,并且,那袋欧丽莎又背在了身后,显然不是为了祈求好运。如果万事顺利,他和罗兰很快就要用上圆盘了。
  4
  和大多数备有“家仆”的男人一样,平力·佩锐绨思很不了解各位雇员,不曾意识到他们各有目的、野心和感情——换句话来说,他没把他们当人看。自然会有人按时端上下午的威士忌酒杯,到了晚上六点半再端来他专享的排骨(生的),除此之外,他几乎都想不到他们的存在。所以,假如他有朝一日发现坦迷(他的管家)和獭卅(他的男仆)彼此憎恶,一定会惊讶不已。毕竟,当他们出现在他身边时,总是表现得彬彬有礼——倒不如说是冷淡。
  当厄戈锡耶托的广播里传出“那就是爱”的歌声时(并被另一首《千言万语诉柔情》打断),只有平力不在屋子里。总管已经走在了林荫道上,现在,正在贾克利——乌鸦头的獭辛工程师——以及保安主管芬力的陪同下,听大家讨论深层遥感勘测器。平力压根儿没有惦记过刚刚离开的总管私宅。显然,他也不可能想到:此时此刻,坦迷·凯利(还穿着她的睡袍)和桑乃什的獭卅(还穿着他那条丝绸短睡裤)正在厨房里剑拔弩张。
  “瞧瞧这个!”她在喊叫。他们双双站在厨房里,屋子里很阴暗。这是一间很宽大的屋子,但统共只有三盏电灯亮着。储藏室里只剩下几只电灯泡了,他们已经预留下来,以供阅读室备用。
  “瞧什么?”绷着脸,撅着嘴。“丘比特之箭”般弓形的嘴唇上是不是残留着唇膏印?她觉得那一定是。
  “你没看到架子上都空了吗?”她怒气冲冲地提高嗓门,“瞧瞧!没有烤豆子了——”
  “他才不要吃烤豆子呢,你明明知道的——”
  “也没有金枪鱼了,难道你还要跟我说他不吃那东西吗?他会吃到肚爆!吃到鱼儿从耳朵里蹦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能不能别——”
  “汤也没——”
  “不是还有吗?”他也尖叫起来,“瞧瞧那儿!那儿是什么,还有——”
  “不是他最喜欢的坎贝尔牌的番茄汤,”她愤而压过他的声音,任凭怒气膨胀。他俩之间的争执还从未发展到动手的地步过,但獭卅此时感到也许今天该打破纪录了。如果非得动手,那就来吧——哈!他非常愿意冲这个信口开河的又肥又老的婆娘的眼珠子来上一拳。“你看到哪里有坎贝尔牌的番茄汤了,啊?獭卅?我才不管你从哪儿来的呢。”
  “你就不能自己带回来一盒吗?”他反问道,并同样迈出了一步;现在,他俩几乎鼻尖碰鼻尖了。尽管她身形庞大,而他细胳膊细腿,但总管家的男仆却丝毫没有害怕。坦迷眨巴眨巴眼睛,自打獭卅拖拉着脚步出现在这间厨房以来——谢天谢地,他不过是想要杯咖啡——她第一次露出了不像是恼怒的表情。这种表情也许可以说是紧张;甚至可以被形容为恐惧。“你的胳膊那么没劲儿吗,坦迷?我也不管你从哪儿来的,难道你抬不动一盒汤罐头吗?没法从储藏室里拿出来?”
  她挺直腰板尽可能显得高壮,像被刺痛了一般。她的几重下巴(肥硕的下巴泛着类似涂抹晚霜后的油光)自以为是地抖动起来。“取用储藏食品一贯是男仆的职责!你明明很清楚!”
  “那也没有法律规定你不能出手帮忙!昨天我一直在修剪他的草坪,你显然知道;我看到你坐在厨房里喝着一杯冰茶,不是吗?像个老埃利似的舒服地躺在你的椅子里。”
  她怒了,在暴怒中变得丝毫不胆怯了。“我和别人一样有权利休息!我那时候刚刚刷完地板——”
  “在我看来好像是嘟毕刷的地板,”他丝毫不口软。嘟毕是被用作“男仆”的家用机器人,很老旧了,但颇为管用。
  坦迷越发气血冲头。“你怎么知道该怎么管好家务事?娘娘腔的小屁精!”
  獭卅一向苍白的两颊变得红彤彤的。他清醒地意识到拳头已经握紧了,但究其原因不过是他修剪完美的指甲扎痛了手掌心。他突然觉得,和这么个婊子吹胡子瞪眼睛、火气简直能把周围的东西都烤焦的情形实在很滑稽;他们像一对儿傻瓜,不顾颜面地互相辱骂,但他顾不上这些了。这只老肥猪多年来一直对他吹毛求疵,现在真正的原因总算暴露了。这会儿终于赤裸裸地被她说了出来。
  “先生,就是这件事情困扰您吗?”他几乎用上了甜蜜的口吻,“就因为我没有插插小洞、而是亲亲棒子吗,没别的原因了吧?”
  现在,坦迷·凯利的脸颊上已不是红红气血、而升华至明晃晃的怒火。她没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但既然已经搞大了——是他们一起挑起事端的,所以,如果不得不打一架,那他和她怎么都得各打五十大板——她才不会退缩呢。当缩头乌龟那就太糟了。
  “总管的《圣经》里说了,同性恋是罪。”她义正词严地对他说道,“我读过,是的我读过了。《利未记》,第三章,第——”
  “那么请问《利未记》里对贪食者又是如何定论的呢?”他反唇相讥,“如果一个女人的乳房大得像桌面、屁股像厨台,《圣经》上又是怎么说——”
  “少来管我的屁股有多大,你这个舔鸡巴的货色!”
  “至少我还能勾到一个男人。”他故作甜蜜地说,“也不必拿一把扫帚躺在床上——”
  “你好大胆!”她的嗓音顿时刺耳,“在我让你闭嘴之前你最好自动收声!”
  “——可以把那下面的蜘蛛网扫扫干净——”
  “再不闭嘴我就敲掉你满嘴的牙——”
  “——捻捻下面的老菜皮。”说完,他又灵机一动,想出更能冒犯她的词儿,“又累又脏的老菜皮儿!”
  她操起了拳头,显然比他的要大。“至少我从来没有——”
  “别太过分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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