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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空山花满天-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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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是暖的?梅花迟疑不定地瞪着她看,任芍药拉着自己的手望房间里走去。
  两人沿着桌案坐下,茶壶里泡着芍药昔日最爱喝的云针金叶,淡黄色的长细叶子漂浮在碧绿的水里,色彩看着舒适淡然。
  梅花转头看去,只见窗外是无垠的黄土沙漠和碧蓝透澈的天空,有几只骆驼瘦马挂着沉重的包裹铃铛往天边缓慢走去,骑在上面的旅者看到了芍药都挥着手打着招呼逐渐走远。窗边有软布棉纱垂下,像是一袭云絮流动在房间一样。北漠的气候一向炎热,空气里有土地的芬芳和阳光的温暖,即使是在冬天,也温暖如春。
  “你很久没有来芍药堂看我了。”三堂主笑着帮她倒满了茶:“最近很忙?”
  “再忙也不及姐姐这里的三分之一。”梅花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风景说道,又收回了视线看着她:“三姐最近可有海棠的消息?”
  林氏的天下栈选择继承者的时候是不讲究武艺身手和名气的,统治和管理的能力为最重要的一点。天下栈分布于四面八方,是江湖上人数最多的帮派,若没有足够的气势威严以及智慧的话,便无法压下这拥有天下所有消息的组织。
  而在八姐妹中排行第七,年仅十九的林海棠,便从小就显出了惊人的手腕和果断,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便被内定为天下栈的下一位继承人。
  “听说她去了江南。”芍药有点无奈但是温柔的笑道:“说是这几年太过繁忙,想要好好的放松一下。”她摇头:“她根本就无心接下帮主之位,我真不知道为何不把它让给你。”
  梅花皱眉。当年她和这双胞胎姐姐的竞争非常厉害,两人几乎平手,但她在最后的一道考验上输给了海棠,而原因则是,比起帮派的声望名气,她更偏于金钱的重要性。
  “海棠虽然不喜被束缚,但更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命令。”梅花淡淡的说道,当年她一气之下便再也没有和双胞胎姐姐说过话,但在经历和澈水等人的相识之后,终于看开了许多;若当初是她即位的话,便无法这样随心所欲的呼啸江湖四处走动了。她轻轻一笑,有点幸灾乐祸:“但最大的自由同时也是最大的束缚。不过……现在想来,若她未曾即位的话,那么这江湖还真会是一片混乱呢。”
  “你也有同样的才华和能力,不需这样自谦。”芍药温和的看着她,又柔声道:“没关系,若有必要,我会向老者们提出让你即位的要求。”
  梅花一语不发的看着她。
  记忆中,芍药对自己一向是严格甚至刻薄的,因为对自己的期望很大,所以一直都是吝啬给予安慰劝言或赞美。
  芍药和四姐莲花自小是敌人也是对手,就如自己和双胞胎姐姐一样。而莲花的弟子海棠被选为继承人,而她,却只赢得了最精算的堂主这个名号。江湖之人知道林梅花对金钱的重视,所以梅花堂并没有多少顾客。在芍药活着的最后几年,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的皱眉叹息。
  后来,在自己的名声大震的时候,那个如师如母的人,已经不在了。
  既恨既爱的人。最想对她证明自己实力的人。
  在自己最辉煌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这个世上,所以那些羡慕赞叹的眼光,全都失去了意义。
  “三姐这是怎么了?”梅花笑着喝了口茶,沁香的味道从舌尖传来,直达胃底。她不觉一笑:“怎么对梅花说这样的话?”
  “你莫笑我。”芍药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着,温柔而认真地看着她道:“其实这些话
  我很早就想说了的,只是一直未找到机会而已。小妹别看我这几年对你过于刻薄严格,但你的实力能力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说实话,姐姐还真的有点自叹不如呢。”
  梅花一愣,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去凝视着眼前的那杯茶,忽然就不能言语。
  记得自己在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和海棠手拉手的去看姐姐们习武。那时候她和双胞胎姐姐都还好小好小,两个人穿着一粉一紫的衣服,梳着软软的辫子,连走路都走不稳的摇摇摆摆站在大大的场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六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少女们在空中穿梭飞跃,她们手上的武器反映着阳光,一道道银光金光交叉成线,四处都是耀眼而闪亮的光圈。
  两人生的粉嫩水灵,一对胖嘟嘟的可爱双胞胎小丫头站在那里傻眼看着前方的样子实在可爱,几个姐姐们自从她们出生后,原本就没有多少时间来笼络感情,现在一看不觉都爱到心坎里了,全都放下手上的武器,纷纷跑了过去把她们抱了起来逗着。
  梅花被人抱在怀里,脸颊被人亲着捏着,她很不开心的嘟起了嘴巴,小小的脸全都皱在了一块儿,她还想看刚刚的那些神奇的功夫啊什么的呢。
  忽然有一声凌厉的声音响起:“搞什么!你们到底还练不练?!”
  梅花从二姐的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去,只见有一女子正从凌空掠下,她身穿着男式轻装,马尾高束,手持银刀,大风吹过她的头发,犹如在白云上漾开的墨水一样,眼眸清亮,面容清秀略带英姿,整个人就如从天下飘下的一只千鹤,优美潇洒并且高贵。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三姐的时候,后来芍药训练她的时候,无论有多苦多难,她都会想着那一抹在回忆里慢慢模糊的身影。
  她也想要那样的身姿和气态。
  总是记得那些在她手下苦练的日子的。
  芍药的脾气并不好,养成了她有同样的火爆性格,到最后梅花总是忍不住地顶撞三堂主,而两人吵起架来总是以大打出手而结束,而梅花总是被打的要在床上休息几天才行,姐妹俩可以一个多月不说话,最后要由人出面才勉强和好。
  即使这样,她还是很怀念。
  在得知芍药的死讯时候,她们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
  梅花接下了第八堂的位置,芍药则是在北漠如鱼得水的打着她的天下。
  当时她愣了愣,握在手里的毛笔落了下来,在正在写着的那封信上染出了好大的晕圈。
  不在了,那个叫她扛着十块石板跳着上山的人不在了。
  不在了,那个只要动作出错就把她一脚踢进冬日的河水里的人不在了。
  不在了,那个叫她出去执行任务,若是成功回来没有一句好听的话但是晚上会给她准备很丰富的晚饭的人不在了。
  她忽然就觉得茫然恍惚,似乎这茫茫天地蓦然就全都失去了意义。
  那些当时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事情,现在都成了无比的好。
  有时候在睡梦中总会听到无比熟悉的那一句‘起来!’而惊醒,然而惘然地四处看看,除了沉沉的夜色之外,再也没有高挑潇洒的身影掀帘而进叫她起床。如果那时候有什么感觉的话,梅花知道那是一种透心彻骨的疼痛,就如千百万的针刺进了心脏,一动就会想要流泪。
  有点颤抖的指尖摸上了茶杯,梅花努力了很久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她深深呼吸,望窗外看去,淡然说道:“三姐,你知道么?自从你走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现在我要做什么呢?”她平静地看着茶杯里的涟漪:“从小我就崇拜着你,你要我去做的,只要开口我都会去做;你每次轻描淡写的一句‘做得好’会让我开心的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和你对打也是一年最期待的事情,因为可以看到你在被我攻击成功之后的惊讶和满意。所以……当姐姐你说什么我让你自叹不如的这种话的时候,我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顿了顿,抬起眼眸来,直直看向眼前的芍药:
  “因为你绝对不会这样说的。这样清楚我的为人和目标的三姐,怎么可能给我这么高的评论?你若是这样说的话,那么……我以后还要追逐什么呢?以后的路,要往什么的方向走呢?”
  都说,最了解你的喜好的人,是友;但了解你的愿望的人,是敌。
  她和芍药既是姐妹又是师徒更是对手,知她者,芍药也。
  即使从小挖苦冷嘲讽刺少不了,但芍药的确是呕心沥血而用心良苦的在栽培她。
  若是如此,怎会这样轻易地让她迷失了道路和目标?
  “很高兴见到三姐呢。”梅花很开心的笑了,弯起来的眼眸亮晶晶的,里面有真正的纯净快乐反折出来:“没有来得及说的感谢的话和抱歉的话,我真的很想现在就告诉姐姐。但是……”
  她顿了顿,有一串泪珠从脸颊上滑下,虽然保持着微笑,但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丝哽咽:“但是……你已经走了,那么……就不要再回来了吧……”
  芍药的表情一顿,但已经为晚,梅花猛然举手拍向了在一边的茶壶,只听哐啷一声,青瓷应声粉碎!周围的景色只停顿了一秒,便如被粉碎崩裂的玻璃一样,哗啦啦的开始往下掉落粉碎,成千上万晶莹剔透的碎片如落下的星星一样,反弹在地上然后变成粉末而消失。
  梅花定定地看着眼前芍药的样子,她仍然保持着那抹从未见到的温婉微笑和淡然的静谧。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幻觉,芍药永远不会这样温柔的对待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多在这个假的世界里多沉淀了一会儿。因为她觉得,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如果三姐还活着,那么自己和澈水等人创下大业之后,便可以洋洋得意的跑到北漠去炫耀,看呀看呀,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能吧,然后看着那个严肃的女子冷哼一声,听她的教训和冷嘲讽刺,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格外丰富和晚饭和盛宴。
  但是,这是假的。
  那个人是真的不在了,她的幻觉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据。
  周围的幻境消失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一些摆设,还未被粉碎击破。
  梅花感到自己喉咙里被什么堵着,疼的她说不出话来。
  即使知道眼前的画面是假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跪了下来,抱拳行礼,含着泪有点颤抖地说道:“梅花在此,拜过师父,若有来世,愿以命谢恩。”
  这时,如雕像那样看着她的芍药有了一点变化,她的幻境仿佛被重叠,前面是依然保持着表情和姿态的影子,但有另外一层朦胧幻影的开始活动了起来,她有点伤感但是平静的看着梅花,终于慢慢的勾起了一抹淡然平静的浅笑:
  “其实,我一直以你为傲的。”
  梅花一愣,泪珠立即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她紧紧地压抑住胸口的疼痛和辛酸,咬牙忍住哽咽,停顿片刻才勉强说道:“嗯,姐姐,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芍药的脸忽然变得闪亮如光,然后如被风吹走的飞沙和尘埃一样,慢慢的消失不见了。
  四处归回了寂静和黑暗,梅花静静地坐在一间残破古老的房间里,呆呆地看着从墙壁的隙缝里投下的月光。她手里拿着一颗玉珠,那是唯一从幻境里剩余下来的东西,还有就是旁边被她打碎的茶壶,她眯着眼睛打量着那颗珠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凝的萧杀寒气。
  那颗珠子一共有八颗,她们林氏八姐妹各有一颗,随身携带而从不离身,看来这迷阵是用了这颗珠子和这个从芍药堂夺来的茶壶来布下的。
  飞鹰堡是么?
  梅花危险的眯了眯眼。
  等着瞧吧,天下栈,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她皱着眉站起身来,转身便浸入了黑暗之中。
  坠叶纷纷切影丝,夜寂静,寒声碎。
  江湖上,有一场狂风暴雨,在漫长无限的夜里,即将逼近。

  迷阵重·觉来惆怅消魂误 1

  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
  几缕温和的阳光斜斜照在身上,四处都是清淡的茶香,和清爽的晨曦露珠味道在周围弥漫。
  “……澈……阿澈!”耳边有清脆的声音响起,有人用力地摇着自己:“阿澈,快快起来,玄生和小净都上山去了!”
  梦呓了什么,嘀咕几句,又翻过身去继续睡着,但身后的那人不依了,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往头上一撞,半是娇嗔半是微恼的声音喊着自己:“杜澈水,你再不起来,我可就恼了!”于是笑着伸出手来,往旁边轻轻一搂,用力一拉,低低的一声惊呼,那人便倒在了自己身边,柔软身体抱着很是舒服,大小也正好,似是天生就是为了配合自己而生长的。
  浅笑着闭着眼睛往旁边一啄,就立刻听到了抱怨:“阿澈……!”
  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有点微红的脸颊和清亮的眼睛,带着一点羞涩和恼怒看着他:“你亲哪里啊真是的!”
  澈水朗朗地笑了起来,俯下头又是一吻,把即将出口的抱怨全都覆盖,直到对方因为不能呼吸而开始又掐又打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满足的叹息一声,笑道:“夫人早。”
  “谁是你夫人!”天沙顿时满脸羞红地坐了起来,伸手拿了个抱枕往他脸上压去,连蹦带跳的下了床,边整理着被他弄乱了的头发边道:“快快起来,小净和玄生都上山了,我们也应该去的!”
  “他们小两口要去就得了,我们去凑什么热闹?还不如在家里乖乖等他们回来。”澈水伸了个懒腰,撑着身子坐起来躺在枕头上,但见室内漂浮着碧绿的影子,窗外的竹帘软纱把阳光挡在了外面,有几道金光从隙缝里流泻而出,墙壁上映着凤尾森森的翠竹影子,室内的家具皆为竹子所做,书架桌案上都散着绿竹的清香,有一壶茶正冒着热腾腾的雾气,玉绿的烟雾四处飘荡,还真是兼然幽兴处,院里满茶烟。
  “呀,还坐在床上不起来呢!”天沙正整理着房间,转头一看不觉摇头笑道,端起了茶盘走到他身边:“来,喝茶。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以前天还没亮就起来了,今天怎么就赖床了?”她有点担忧地看着他,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没事。”澈水笑着握住了她的手,靠在垫上看向了窗外的景色,但见千百竽翠竹遮映着屋檐走廊,院墙根有隙流入清水,泉水潺潺而过,从屋顶上挂下了一串串的紫藤花,蜂飞蝶舞,春日风暖,不觉有点恍惚地笑了,眼光遥远飘然:“我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嗯?”天沙有点讶异地看着他,阿澈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被噩梦困扰的人啊,看他目光深邃飘渺,似是在想着什么,不觉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做了什么样的梦?”
  澈水回神,见身边的人一头乌黑青丝如瀑布一样的蜿蜒缠绵的落在自己手臂上,担忧地看着他的双眸如秋水映月,面如芙蓉,肌肤凝雪,轻柔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如软纱把自己包围了起来。他心中一动,不觉伸手把她抱住,头埋在了她的肩膀颈处,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已。”说完双臂锁紧,不由自主地在天沙的脖子上蹭啊蹭的撒娇。
  “呵呵呵……”天沙被他弄的笑了,心里却有一点怜惜,反手抱住了他:“怎么了?今天这么反常。”
  澈水把头埋在她的肩膀里,小心但是紧固的抱住她的腰,声音闷闷地传来:“没有。我只是以为,你不在了。”他抬起头来,在天沙额前落下一吻,在她乖巧的偎进了他的怀里的时候,因为安心幸福而感到了接近膨胀的酸疼。他停顿片刻,不觉恍惚的笑了:
  “沙沙你知道么?我梦到你不在了,双净的武功废了,玄生失去了记忆不记得我们了……我们现在所认识的江湖啊,都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了。”
  他喃喃说道,不觉摇头:“真是荒谬,双净的武功全失,连走路都要喘气,玄生不记得她,要和别的女人成亲去,你说好不好笑?还有你,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感觉到他声音里的不安,天沙因为这句话都心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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