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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陌纤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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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段紫陌来的勤,不过也只是一同用膳写字看书,两人坚守著不越雷池半步,段紫陌也从未在潇湘过过夜。
大兴城的远郊皇族狩猎场占地颇大,是迁都後圈的一块地,百年前的藩镇王府改建成了天子行宫,因为离帝都不远,所以焰帝段紫陌每年都会去两次,秋季会带上各宫嫔妃,而春季只带禁卫和在皇都的各位亲王和武将。
纤尘本是不想去准备趁著机会在後宫搅搅浑水,最後抵不过段榕的软磨硬泡应了下来。
数千人的队伍整装待发,天子銮仪卤薄仪仗阵势威严,光四排轮马车就有数十辆,装人的也就四五辆,其余的全是装的必备物品和皇上专用的铺盖和器皿,以及衣物狩猎武器马鞍和药物。
纤尘和安子漫步在最後,看见段紫陌在最前面骑著马,身边围著几位亲王和武将,以及保护他的近卫,当然,和他并肩而行的只会是唐欢。
“别往前了,咱们找个马车随意坐下便可。”
“呦呦呦,公子是欲擒故纵还是真吃醋来著?”安子没心没肺的调侃。
纤尘踹他一脚,骂道:“真该撕烂你这张嘴,小混蛋!”骂完又道:“喜欢出风头你去,小爷这张脸不是送来给他们踩的。”
这话看似打闹的玩笑,但安子心里却是一阵酸楚,公子的坚韧他很佩服,能屈能伸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看似对什麽都不在乎却是比谁都敏感。
能咬牙戒掉几乎没人能戒掉的大烟,能忍受别人鄙夷的目光和审视,能受蛇毒之苦的折磨,从至尊之位落入泥淖也能从容的活下来。能忍不代表他愿意忍,有些是没有办法只能面对,但是在在乎的人面前,他还是想保留些颜面吧。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躲得过的,纤尘这一刻有种想把段榕那张嘴缝起来的冲动。
“纤尘哥哥快过来,和我同乘一辆马车。”
这样一叫,前面尊贵的王爷将军朝中大将全探著脑袋看过来,纤尘深吸了一口气,大步上前,站在马下给个人行了礼,对段榕躬身道:“太子殿下折煞小民了,岂敢同乘殿下銮驾。”
段榕眨巴眨巴眼睛,方想起自己这样一叫倒是真给纤尘带来了麻烦,只得怏怏住口,看向前面高踞马上的父皇。
气氛陡然沈寂下来,没人说话,只是一双双眼睛上下打探著这传说中的南国後主亦或是勾栏院花魁。
纤尘静静站著,等段紫陌准他退下,不用抬眼看也能感觉到各人鄙夷的目光。
“原来他进了宫啊。”一个北方方言的声音响起,“俺就是说那个跳舞跳得天上人间的公子怎麽的不见了咧……”
哪壶不开提哪壶,纤尘暗骂。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什麽叫跳得天上人间?哈哈哈……”
“俺宋大海是个粗人,只是觉得他像仙人,说个话哪有那些个讲究嘛。”
众人大笑,纤尘听这人的语气倒是有了些好感,不免抬头看去。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
他看那说话的宋大海,年纪尚轻,五官英挺,四方脸盘,这种面相一看就是个北方汉子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众人看他一身丝棉浅紫素袍,上绣著团团云纹,肩宽腰窄,一根金丝涤腰带将完美的腰线勾勒,透过三月的薄衣能清楚看到他一身肌理紧致张力十足,不过分宽厚也不过分瘦削,这样一个好身材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何况是一个小倌。
再看他的面容,远山黛眉轻扫入鬓,眉尾和眼尾微微上挑,显得神彩飞扬却不觉轻挑,一双秋水眸子好似会说话一样,密羽长睫在阳光下勾勒出一弯温柔的弧度,鼻尖小巧挺翘,那双唇是桃粉色,唇线明晰不薄不厚,上唇微微上翘,下唇饱满泛著水光,黛色流泉仅用一只白玉簪管著,余下的发丝及腰,有几根正俏皮的在风中摇曳。
好一个天神之手创造的人儿。
“乖乖哦,比在灯光下看上去俊多了。”
说话的正是宋大海,纤尘很感激他用的是个‘俊’字而非‘美’,微微仰头对他礼貌的一笑,对方摸著脑袋回以呵呵的傻笑。
“纤尘可要一同骑马?”段紫陌打断两人的眉来眼去。
“谢陛下,小民马术不精,一同骑马只怕会拖了各位王爷将军的後腿,还是乘车吧。”
宋大海正要开口邀他一同骑马,一句:“没关系”还没出口就被段紫陌打断,“也好,你就和榕儿同乘,也好有个伴。”
纤尘只得谢恩,段榕老早就伸出了手拉他上车,兴奋的哈哈笑。
坐进车里放下帘子的瞬间,看到唐欢刚刚移开的眼睛,冷笑一声放下了帘子。
开始启程,宋大海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看,身旁靠过一人,笑道:“怎麽,宋将军对那位公子有意?”
说话的人是皇上七弟,当今荣瑞王段阡陌,也是和段紫陌长得最像的,不过笑容多一些,显得比段紫陌更加风流俊朗。
“王爷,俺们都是男人,什麽有意没意的,别人听见笑话。”
“哈哈哈……”段阡陌被宋大海难得的扭捏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拍拍他的肩,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只是提醒你一句,内宫的人你我都别妄想,想不得。”
“莫非王爷也有这念头?”宋大海抓住话里的关键,却没想到这问话已经出卖了自己。
段阡陌勾唇一笑,微微挑起的一边剑眉邪魅无比,“本王可还想多活几年,再说了,那是条吐著幸子的毒蛇,你大可以试试。”
“毒蛇啊……”宋大海摸摸後脑勺,再要问什麽,段阡陌已经策马走远。
早晨出发,在暮霭方降时分就已经到了行宫。
分了院子後,纤尘快速摆脱了聒噪的段榕;和安子两人进了屋关了门,内外两间正好一人一间,安子睡在外面的小铺上,里间还有屏风,早摆好了装著热水的浴桶,香胰子和澡巾摆在一旁的架子上。
美美的洗了个澡,就有人传旨,说是大殿夜宴,纤尘跟著那内侍一路行到大殿,天子都已经在上座,此时殿内人身鼎沸,因为不是在宫中又没有宫中内眷,所以这样的夜宴显得随意许多,没有宫内的繁琐规矩。
进殿後内侍引著纤尘靠边走,筵席两侧基本都坐满了人,唯次席唐欢左边留著一个空席位,纤尘暗自一笑,正要过去,只听一个大咧咧的声音唤到:“莫公子这边坐。”
宋大海嗓子不算大胆吐字忒清晰,一声下来满殿寂静,纤尘本想装作没听到,但这情况下也只得硬著头皮抱拳打招呼,婉拒之词还未出口,宋大海已经让出了一个位子,热情的邀请他入座。
“这怎可让将军受挤,我还是……”
“没关系,快过来坐。”宋大海说罢一扯,将纤尘扯到席边坐下,还没坐稳,一杯酒已经送到他手上。
原来他早已经斟好两杯酒,看情形是正等著他来。
纤尘心里暗骂这家夥坏他好事,再看上座的段紫陌已经在和唐欢几位王爷聊的正起劲,那空位也有人入座了。
想来是自己自作多情,还以为那空位是段紫陌特意留给他的。
一杯酒下肚,酒杯才空已经被宋大海满上,纤尘看向他,正要道谢,却听宋大海说道:“明日围场里你跟著我,狩得的猎物我分你一半。”
纤尘愣住了,此时才意识到,宋大海并非是没头脑的人,他这样做完全是在给自己解围,若是今日没有他拉自己一同就坐,只怕内侍安排的位子一定是在後三排和侍卫们同席。
“多谢。”纤尘心里一暖,举杯一照,“先干为敬!”
宋大海呵呵一笑当是回答,席间两人闲聊了几句,多半是宋大海说纤尘听,得知他一直驻守北地,月前被召回,说是南疆各地几个种族正闹得慌,南疆几个政权领导者趁乱抢划分疆土想自立为王,还有少数胡人沿草原往南疆掺进了一脚,圣上这才召回了北边几个大将,准备著狩猎结束了就定了一计策,看是出兵平叛还是用怀柔政策先安再收。
南疆那边曾是南国疆土,那边的种族多,其中以月氏人占多数,十几年前父皇最小的妹妹远嫁南疆月氏王,算起来现在的月氏王还是自己的表弟,当年为平战乱自己的小姑姑远嫁南疆和亲,如今花落人亡国祚终结,自己已是南国的千古罪人苟且偷生,原来臣服於南国的月氏王,自己的表弟却还能驰骋在辽阔的南疆土地上位自己的族人争取利益,境遇如此悬殊,纤尘忍不住羡慕他,宁愿和他一样,死在马背上也好过在鄙夷的目光下存活。
上座众人酒意正浓,快意的笑声不时飘进纤尘的耳朵里,深深的看了眉目飞扬的段紫陌一眼,他再也坐不下去,向宋大海告辞後匆匆离了大殿,没发现几道飘忽的目光在他背影上一扫而过。


☆、第十一章

段紫陌克谨勤俭,在行宫改建的花销上并没有太奢靡,旧年的边镇如今已经是中心要地,因为离江南不远,所以行宫的建造布局是以江南庭园的模式为依据。
行宫依山而建入口开敞,远眺塔影西斜,寻影而归至宫内过巷穿弄,四处曲水流觞,门庭花巷深深,重重垂花门後雅致院落意境悠远。
纤尘很是喜欢这个地方,一个人身披月色瑶华跃银桥过花径,脚下流水潺潺,耳畔鸟鸣声声,鼻端幽香阵阵,
因不善饮酒,加上方才气闷又多喝了两杯,现下身处如画的景致中,更觉脚下如踱云端,每走一步都是在飘。
索性不走了,挑了个长在池畔茂密芙蓉藤下的石凳,鞋也不脱直接就一歪,手肘抵著头,闭眼享受这梦里江南的鸟语花香。
醉酒的人闭上眼只会更晕,纤尘不想睁眼,只觉得脖子似乎只剩一根线那麽细,承受不了脑袋的重量,又怕真这麽睡了过去,迷糊间强撑著轻哼江南小调,越哼越思念故土,两行清泪滑下眼角,索性唱出了声。
往事只堪哀,
对景难排。
秋风庭园藓侵阶,
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已沈埋,
壮气蒿莱,
晚凉天净月华开,
想得玉楼遥殿影,
空照秦淮……
唱到这已经是清泪浸湿衣襟,五年前江船上最後一滴泪流在了滚滚江水里,再不曾哭,就算是国破家亡也不曾掉半滴眼泪,因为能让他哭的人已经死了。
现下的眼泪不知是为谁流的,他不想去想,心里只道不是为他,绝不是为他……
石拱桥上伫立了好半晌的人影,举步徐徐踱来。
一曲小调他从头听到尾,词中有著激越凄壮之意,也有著对故土的怀恋和现下的萧索,只揣摩词意他既更加笃定这莫纤尘心里的真意。
石凳上的人迷迷糊糊的假寐,听不到脚步声的靠近,直至人已到近前,他才睁开眼。
醉眼迷离中蓦然一看以为是那个人,第二眼从那人陌生的俊秀笑容里,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对方按住肩膀。
“本王无视礼教,就免了那些俗套吧。”段阡陌依著纤尘坐下,态度甚为亲密,手指轻挑的勾住他的下巴,目光肆意打量的片刻,笑道:“果真是一副好样貌,只可惜……”
对方的动作让纤尘心里不爽,那未尽的话明显是引他上钩,纤尘偏不如他的意,冷笑道:“王爷没去过临烟阁?怎的今日才看清楚小民的样貌生的如何?”
段阡陌被抢白,摇头苦笑,月光下男子俊秀的侧面那笑容里似乎能看到压抑著些什麽,纤尘觉得这人也许同自己一样,有些舍不掉想不得的东西。
“王爷可是跟小民身後过来的?”
段阡陌侧首看他,目带赞赏,“不错,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麽忙?”纤尘不解:“小民还能帮上王爷的忙?”
说罢又问道:“怎麽帮?说来听听。”
段阡陌深深看著他,觉得这少年心眼真真不小,只因自己是个王爷,他便刻意讨好著,且没问需要他帮些什麽忙就已经是应承的态度,看来段紫陌将他留在身边,所承担的压力不小,从这点就能看出这少年在段紫陌心里的分量,自己这次也算是找对人了。
“不被重用的亲王却被困在凤阙,其结果会是怎麽样的下场?”段阡陌问。
纤尘恍然一笑,道:“原来王爷有此困扰啊,可亲王不止王爷一人,全是同样的际遇,王爷大可不必担心下场会怎麽样,皇上是个要做明君的人,踩死只蚂蚁也要先找个借口,何况是身居高位的亲王。”
“借口千千万,他想找信手拈来而已。”段阡陌道:“况且本王没有那些心力同他周旋,只想走的远远的。”
“这个忙我可帮不了。”纤尘耸耸肩,“您至少在帝都还能横著行,小民却是身陷九重宫阙,您想远走高飞也得找只有腿的送您去,而我,却是早已经失了翅膀。”说罢自嘲一笑。
“你可以让他不得不将我遣走,现在正好天时地利……”段阡陌鬼鬼的笑。
纤尘眉心一跳正要起身,不想对方手快的将他死死一箍,不由分说唇已经堵了上来。
纤尘大力挣扎,段阡陌的唇并未张开,让他想咬他的舌头也没机会,唇鼻被堵的气闷,正要呼吸不过来,段阡陌已经移开了唇,低声道:“只需配合即可,本王往後必然相报。”说罢又覆上唇努力厮磨。
逃不开也挣不脱,纤尘放弃挣扎,自己本就是个世人眼中下作的人,何苦装什麽又贞洁纯男,人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卖他一个人情也不为过。
手臂覆上段阡陌的腰,放松在他怀中。
唇瓣的厮磨变成舌尖的挑逗,本是演戏而已,此时却是假戏真做,纤尘自认放荡不羁,在临烟阁多年被调教的身体异常敏感,加上正处十八岁对情事正渴望的年龄,段阡陌又是个调情高手,殊不知在自己心里却是将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被爱的渴望和对爱的占有,让纤尘迷失在这一吻里。
段阡陌适才静静伫立的石拱桥上,此时正站著三个人。
宋大海红著脸想移开目光却被纤尘撩人的身影牵制,傻傻的站在圣上身後。
他本是寻纤尘过来,没想到看到这一幕,本想往回走却不料圣上和唐欢漫步到此,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唐欢收到暗卫的禀报说纤尘和宋大海一前一後出了大殿,这几个月以来段紫陌再不曾召他进宫侍寝,他的心里不是不害怕,今日出行中段紫陌时不时回头看太子车辇,方才在大殿上饮宴,目光数十次飘向宋大海那一席,这些让他更加心惊。
宋大海的心思段紫陌看在眼里,两人在这夜里单独在一起本就不合适,若是来个偶遇,段紫陌必定是会龙颜大怒,唐欢就是抱此心态才拉著段紫陌夜游行宫,没想到却看到更羞耻的一幕。
桥上三人神情各异,唐欢眼里闪著得逞的冷笑,而段紫陌则是面无表情。
“朕想去看看榕儿,你先去休息片刻,晚些朕再传你。”
说罢转身就走。
唐欢心里一喜,红云悄然爬上耳廓。
宋大海见皇上走了,在桥上咳咳了两声,惊动了芙蓉藤下的两人,纤尘循声往去,见宋大海往远处指了指後才大步离去。
再回头却见段阡陌舔舔唇瓣,笑道:“嗯……味道不错。”
这一笑不像先前那邪魅,倒真是干净纯澈如大孩子。
纤尘瞪他一眼後噗呲一笑,讽刺道:“原来就是这种伎俩?料定段紫陌不会为了这种龌蹉事来给你按下大罪名,让他不放心你留在身边不得不遣走你,不过看来你找错了人,要找也该找唐大人才是。”
“非也非也。”段阡陌笑道:“第一,这忙他不会帮,那小子常年一副假正经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燥,第二,本王对他,怎麽也亲不下嘴,哎……他是个男人。”
“小爷也是男人!”纤尘猛的站起,义愤填膺。
段阡陌定定看他半晌,悠悠道:“本王才发现,似乎对你动了心。”
纤尘愤愤哼了声,提步就走,听到身後人笑著唤道:“喂喂,方才滋味不错,再来一次可好?”
“不怕走火就放马过来,小爷可以让你尝尝被压在下面的滋味如何。”
远远传来纤尘大逆不道的话,人影已经被夜色吞没。
段阡陌心情大好,在原地摸著唇瓣,原来男人的滋味也不错……
真真是个妙人儿。
(下部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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