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朱元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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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升点头拍掌说：
　　“明公果真英明，所见极是。”
　　“那‘广积粮’是否教我给民户田，劝民农桑；垦荒屯田，广储食粮，庶几兵食充足，国有所赖？”
　　朱升由衷地敬佩，连声赞道：
　　“英明、英明。”
　　“至于那‘缓称王’，是否教我继续臣服小明王，不要另树旗号，以免树大招风，好减轻各方对我的敌视与压力，潜心于自己的发展？”
　　那朱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说：
　　“吾主神武圣明，条条思虑俱中肯綮，天下不足虑矣！吾为天下苍生庆幸，亦为贫生得主庆幸！”
　　朱元璋满心欢喜，一边去扶朱升，一边对邓愈说：
　　“尔等当牢记：冲锋陷阵，决胜负于两阵之间，此乃尔等武夫之事。至于运筹帷幄，绥缉一方之众，此乃儒臣之事，非武夫所能。尔今坐镇徽州，居间无事，当与儒生讲求古今名将成功立业之道。”
　　邓愈也心悦诚服地拱手答道：
　　“末将谨领令旨，一定遵行。”
　　闲话间，朱元璋把路上做的七律吟给朱升听，请他指点。朱升听了，不觉叫道：
　　“我主真乃神明，‘等闲拥出扶桑日，社稷山河在眼前’二句，何其壮哉，有我主气度，一统江山指日可待，此乃天授，岂是儒生可吟得出的？”
　　朱元璋不觉心花怒放。
　　

对心怀反志者杀杀杀（1）
朱元璋偕同朱升回到应天，紧锣密鼓做起了南略两浙的规划与准备。
　　这天，他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南征方略。
　　听完各位将领、谋士的言论，朱元璋感慨地说：
　　“自元主失道，中原鼎沸，群雄并起，海内瓜分，生灵涂炭。吾昔时为民濠州，进不能上达，退不能自安，是以不得已而起兵，以图自保。”
　　他略停了停，又说：
　　“过去吾与尔等图生而已，渡江以来，始有救民之心。如今基业初创，欲扫平天下，拯民于水火之中，成就汉祖唐宗之伟业，尚需尔等同心协力，舍生忘死以相扶助，望诸公临财毋贪婪，临难毋苟且。若夺得天下，个个皆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何愁富贵！”
　　大家都拱手称“是”。
　　“然天下之强莫若陈友谅，天下之富莫若张士诚。吾今何有，地狭民贫，故须拼死向南征讨，扩展地盘。两浙元军势弱力孤，容易取胜，东西两方则取防守之态，望诸公努力。”
　　大家又拱手称“是”。
　　“取两浙靠什么？士诚恃富，友谅恃强，吾等只有仁义而已。然仁义足以安民心，固邦本。故诸将南征，处处皆要以仁义之师出现。如有违犯，杀无赦！”
　　然后，他调兵遣将，大举南征。
　　他命外甥李文忠会合邓愈、胡大海直指浙东。
　　李文忠虽只十九岁，却通晓戎机，用兵神速，连连攻取青阳、太平、旌德诸县，又于昌化大破苗、僚军，俘获大批妇女、辎重，还有一批金银珠宝。
　　李文忠怕将士得此女子、财富后失去斗志，便命人杀掉所有被俘妇女，焚烧所有金银、辎重。
　　他还以此激励将士：
　　“区区财富、女子何足道哉，能努力破敌，何愁无大富贵！拿下浙东，我为大家请功叙奖！”
　　部下前程有望，皆奋励踊跃。
　　李文忠又破由元浙江行省左丞杨完者率领来犯的苗兵数万人，并斩其首领脑袋，制一木筏运载而下，元军水师一见胆战心惊，不敢来犯，即掉转船头逃跑了。
　　这时，杭州城中的元军发生内讧，杨完者被杀，其部将黄宝、蒋英等率三万驻守桐庐的苗兵投奔了李文忠。这又为攻夺浙东扫除了一大障碍。
　　正当此时，应天城里却出现了一场风波。
　　这天夜里，朱元璋已经上床，正在与三夫人郭氏游龙戏凤，两情欢洽之时，门外有人在轻轻呼唤：
　　“主公，有火急机密要报。”
　　朱元璋正在逍遥快活之时，听人呼唤，一股怒火从丹田冲出，刚想喝令将来人斩首，猛地意识到必有泼天大事，否则无人敢在这时打扰他，连忙披衣起床，接见来者。
　　果真是泼天要事。
　　来报的是他派往郭天爵军中的检校。他刚刚打探到消息：郭天爵正在联络郭子兴旧部，图谋于近日起事，杀了朱元璋，夺回军政大权。
　　原来郭子兴的三个儿子已死了两个，大的死于战争，老二郭天叙欲与朱元璋争权，被朱元璋借刀杀掉。这老三郭天爵虽受小明王之封，在朱元璋手下当了个行中书省右丞，但时时受到冷落。他想朱元璋不过是他老子手下一个小卒，是他老子把他提拔上来的，现在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心中老大的不服，故密谋造反。
　　朱元璋脸上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一将情况问得清楚，又将证据盘问个明白，坐在椅上半晌没出声，心中七上八下直在犯难，不知应如何处置。
　　若是别人，涉及谋反二字，他二话不说，会推出斩首。可是，这是郭天爵，是郭子兴唯一的后嗣。
　　谁都知道郭子兴于己有恩，他以仁义忠孝为号召，要部下遵行，杀郭天叙他是借陈野先之手，做得天衣无缝。如今自己要亲手杀郭天爵，让郭子兴绝了后嗣，天下人会怎么看？会不会骂他无情无义？
　　可是，若不杀他，留得个反叛者在，会不会给今后图谋反叛的人留个侥幸？
　　他权衡再三，觉得以杀为宜。如今郭子兴的旧部已零落四散，形影相吊，杀了在部队中引不起多大风波，且可树威。不杀，则将使脑后有反骨的人心存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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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心怀反志者杀杀杀（2）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曹操这句千古名言猛地浮上心头。他在虎案上猛一拍掌，喝令帐下亲兵：
　　“立即去把郭天爵这反贼砍了！”
　　检校立即带领亲兵冲进郭府。可怜郭天爵正与郭子兴的几个旧部在密室中谋划，这下人赃俱获。
　　朱元璋火速召来全城文武百官，出示郭天爵谋反证据并审问郭天爵。
　　郭天爵这时吓得面无人色，一一供认不讳。
　　朱元璋声色俱厉地叫道：
　　“这等乱臣贼子，留他何用！不管是何等人，也不管天下人如何看我，反正有一个我要杀他一个，有一双我要杀他一双！杀杀杀，杀无赦！”
　　他一挥手，亲兵当即在堂中将郭天叙的脑袋砍下。文武百官被这杀气腾腾的景象吓得个个胆战心惊，胆小点的文官差点晕倒在堂上。
　　堂上一片死寂。
　　朱元璋用他那刀般锋利的目光将大家扫视了一遍又一遍，文武百官在他的目光挫逼下一次次地矮缩下去，好久好久，他才挥手叫大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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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打造仁义之师的品牌，将抢了双布鞋的（1）
心腹和违反禁酒令的大将之子都杀了浙西前线送来情报，胡大海久攻婺州不下。
　　朱升建议朱元璋亲赴前线指挥。他说：
　　“东西二线虽暂无战事，然西陈东张对我虎视眈眈，故浙西宜速战不宜持久。且应天反叛已平，人心震慑，短期内可保无虞，主公可趁此时机到前线坐镇。以主公之神武，用兵之巧妙，何坚不摧，又何城不克？”
　　朱元璋点头称是。
　　他一生谨慎，为确保无虞，特地从宜兴前线调回徐达，与李善长共同留守应天，并令毛麒代理中书省事，然后点起十万步、骑兵，由常遇春、杨璟、冯国用统领，举着“奉天都统中华”金牌，浩浩荡荡，亲征婺州。
　　这时正是寒冬时节，行至宣城，那老天像扯破絮被一般，纷纷扬扬洒下漫天鹅毛大雪。
　　眼看得地也白了，山也白了。
　　可那些将士们，却个个精神饱满，没有人因冰天雪地、跋涉艰难而叫苦怕难。
　　朱元璋心中暗暗高兴，知道这般队伍已可打恶仗、硬仗了。此行定可获全胜。
　　他一路纵目观赏山中景色，不觉心旷神怡。忽然，他看见一株株被冰雪压得弯腰驼背，却死扛硬撑的竹子，心中一动，脱口吟出四句诗来：
　　雪压竹枝低，
　　虽低不着泥。
　　明朝红日出，
　　依旧与云齐。
　　他希望他的部下们都有竹子般的精神，故亲笔将诗录下，传给将士们观赏，自然是一片赞扬之声。
　　十二月底，他在徽州作短暂停留，召见当地儒士唐仲实、姚琏等，征询民事得失。
　　元璋说：
　　“吾起自农家，又走遍南北，知百姓皆厌恶荒乱，渴望安定，不知徽州如何？”
　　唐仲实说：
　　“此乃天下百姓共有之心，不过自大军来后，景况比过去好得多，百姓之心亦逐渐稳定。”
　　元璋又问：
　　“邓愈元帅现正修筑城池，百姓有怨言吗？”
　　唐仲实如实答道：
　　“怨言四起。”
　　朱元璋的脸色一沉，说：
　　“修筑城池原本是为了让百姓安定，本不应有怨言，现在弄得怨言四起，必是邓愈操之过急，所以失了人心，那就叫他先停下来吧！”
　　元璋又问：
　　“尔等博古通今，必然明白古今成败的经验与教训，如汉高祖、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这几位英武之君，是靠什么来统一天下的？”
　　唐仲实回答：
　　“这几位君主，皆不妄杀人，故能一统天下。主公英明神武，为民除乱，从不妄杀，开创之功，远胜前代。不过，从徽州眼下的情况来看，百姓心虽稳了，却还无法休养生息。”
　　朱元璋说：
　　“汝说的是实情，民情尽在我胸中。不过吾积蓄少而开销多，向百姓多征点粮饷也是出于无奈。且这些粮饷全都用在了军需上，不敢有丝毫用去享乐。对于百姓的贫苦，吾时刻放在心上，想找个解决办法。前些日子，吾设督水营田使，为的就是便民，为民兴利。”
　　唐仲实等无不为朱元璋的爱民之心而感动。
　　南征大军开至兰溪，朱元璋派其同乡王宗显去婺州刺探城中动静。
　　朱元璋沿途问过婺州防务，却无人能说得明白。他认定婺州久攻不下，关键就在于情况不明。攻城略地，只能知己而不知彼，如何能胜？
　　他命胡大海给他找个精灵的人来。胡大海受朱元璋的影响，对各类人才的网罗颇为注意，立即给他送来王宗显。
　　王宗显少攻经史，博览群书，且为人精明能干，平时颇留心山川地理形势，通晓兵机。他依奉朱元璋之命，当日即赶赴婺州刺探动静。
　　他潜入一个朋友家中，将城中元军兵力分布及守将各自用心、各自为政的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又在城中悄悄巡视一番，便连夜赶回。
　　朱元璋正在等候报告，帐外已敲过三更，犹自独坐虎帐，思虑用兵之事，一听王宗显回营，立即接见。听王宗显将城里状况、城外援兵行止情形说得明明白白，不禁高兴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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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打造仁义之师的品牌，将抢了双布鞋的（2）
“吾得婺州，一定命汝为知府。”
　　原来婺州守将石抹厚孙系元参知政事石抹宜孙之弟。石抹宜孙听说朱元璋亲率十万重兵来攻婺州，与参谋胡深、章溢连夜商议防守之策，令手下工匠赶造了五百辆狮子战车，然后令胡深等率领车师为援兵，自己亲率二万兵马到缙云应战。
　　胡深率援兵进至松溪，畏惧元璋兵势，竟观望不前，不知如何行动是好。
　　朱元璋立即召来常遇春、胡大海等将领，听王宗显报告婺州内外敌情。
　　朱元璋又叫诸将发表用兵方略，皆是大话空话废话，上不沾天下不着地，云山雾罩，听后颇感失望，便摆手叫大家不必再议，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婺州依靠石抹宜孙为依托，故久攻不下。而石抹宜孙竟用狮子战车运兵来援，这岂是知兵者所为！”
　　他脸现鄙夷之色，接着说：
　　“松溪山高路狭，车不可行，用战车乃自招败绩。吾只须出奇兵以遏，其兵必败。援兵既破，则城中会惊恐乃至绝望，诸将必各自用心，甚至相互埋怨、争斗，吾不用劳师即可下之。”
　　他当即命熟悉地势的胡大海养子胡德济诱胡深之兵至山中狭处，常遇春以精兵突出，大破元兵，生擒其前锋元帅，并获所制车马器仗。
　　胡深则独身脱逃，婺州城陷入孤立无援境况。城中文臣武将应了朱元璋之言，互不相属，各自画界分守，对立情绪严重，冲突不时发生。
　　过了几天，元都事李相等开门投降，胡大海率师入城，经过一番激战，婺州已落入朱元璋之手。
　　朱元璋立即打着上书“山河奄有中华地”与“日月重开大宋天”的杏黄大旗，浩浩荡荡进入婺州。
　　为安定民心，朱元璋一入城，即下令严禁军士掳掠，并派亲兵巡城。
　　连日获报，城中平安无事，朱元璋为部下能遵守号令、严守军纪而窃喜。
　　谁知没高兴几时，他接到检校密报，他手下一位心腹亲随，知印黄一夫在一商铺强拿了一双布袜子和一双布鞋，那店主虽不言，旁人却怒形于色。
　　朱元璋闻报大怒，下令立即将黄一夫抓来。
　　黄一夫从滁州起即跟随朱元璋，为人勤谨，且善解人意，颇得朱元璋的欢心。他被抓至中军虎帐，一见脸色阴沉得可以挤出水来的朱元璋，吓得面无人色。
　　“汝跟随吾多年，应知吾之军纪，为何胆大妄为，掠劫商民财物？该当何罪？”
　　朱元璋把腰带往下压了压，忍住怒气说。
　　黄一夫哆哆嗦嗦地把情由讲出。
　　原来他家中父亲病重，在应天时把所储几两银子都捎回家中。这次随朱元璋从应天远征婺州，长途跋涉，鞋袜都破烂不堪，苦于无钱购买，便自商铺取了一双鞋袜。原以为这不过是桩小事，现在见了朱元璋的脸色，知道大事不妙，吓得连连告饶，并脱下鞋袜给朱元璋验看。
　　朱元璋见那鞋袜果真前后都磨了个大洞，雨雪天气，里头湿漉漉的，不禁心中一动，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沉吟了一会，温和地长叹一声，说：“唉，没钱，你为何不向吾禀报？现在，你坏了吾号令，便容不得你了。吾暂且借汝一颗人头号令三军，至于汝家中父母，吾一定派人善自赡养，尔就安心去吧！”
　　说完，他挥挥手，黄一夫立即被推出辕门，一声炮响，被斩首在十字街头。
　　朱元璋叫亲兵提头在城内及军营示众，又派人携五百两银子飞马送往黄一夫家中。
　　此后，城中真个秋毫无犯。
　　朱元璋意犹未尽，觉得还应对将士们再次重申纪律。过了几天，又召集将领，以黄一夫被诛为事例，告诫他们说：
　　“仁义足以得天下，而威武不足以服人心。夫克城虽须武力，而安民必以仁义。吾军入应天时，秋毫无犯，故一克即安定下来。现新克婺州，民困刚刚复苏，为政者应当加以抚恤，使人民乐于归附，则附近未下州县，必闻风而归。吾每次听见诸位攻下一城，得到一地，不妄杀人，则喜不自胜。因师旅之行，势如烈火，火烈则人必避之。故鸟不聚集在有鹰鹞的林子，野兽不会闯入布下罗网之旷野。老百姓只归附于行宽厚仁政之人。为将者能以不杀为心，非只为国家谋利，自己也会蒙受其福，子孙后代亦必昌盛。黄一夫为吾之心腹，所强拿者仅一双鞋袜，为何要将他斩首号令，盖吾之军纪不容破坏。望诸位以此为戒，严守军纪。”
　　

为打造仁义之师的品牌，将抢了双布鞋的（3）
诸将连连点头称是。
　　朱元璋立即发府库之银劳军，以免军中再有人穿破鞋烂袜。又打开仓库，拿出粮食赈济贫民。因粮食短缺，又颁布禁酒令，以减少粮食的消耗。
　　城中秩序很快安定下来。百姓无丝毫惊恐，店铺也再无人去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