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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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起来，外面仿佛是个阴天，屋里也觉得有点儿发闷。玉荇上朝去了，我在屋里打了一会儿坐，看了会儿书，吃了几块儿点心。　　　

　　算算还有两天才到表姐说的日子，屠碇丹药性不解，我还是啥也不能做。老实说，我也没什么想做的。外面这么冷，让我飞天遁地我也没那好兴致。吃的穿的用的一样不缺，玉荇都给我张罗得妥妥帖帖。　　　

　　要硬说不如意的地方……就是老待在屋里有点儿闷。而且，我好久没有玩过电脑游戏，没聊天没看电影没去逛耽美论坛了，光有物质生活，没有精神生活，也很叫人郁闷的。　　　

　　闲着无聊，我正想拿笔练练丢下好久的毛笔字，忽然帘子一动，三个太监走了进来，头一个就是昨天晚上见过的，说淑妃身上不好想叫皇帝去探望的那个太监。　　　

　　他手一拱，用让人很不舒服的尖细的声音说：“娘娘口谕，传宫女翠儿至舒庆宫问话。”一边不怀好意地斜眼看着我，“走吧——”　　　

　　我坐得稳稳当当的一动也没动，“哪个娘娘的口谕啊？”　　　

　　太监的脸一沉，“大胆，快跟洒家去回话，敢怠慢不恭，小心皮肉吃苦。”　　　

　　我不紧不忙地将一个“溆”字写好，抬起头来说：“可是皇上说了，叫我哪里也不能去，除非他下旨叫我出这个门我才能出。娘娘口谕嘛……不好意思，麻烦你跟娘娘说，要叫我回话，先得禀告过皇上，请了旨来再问我。”　　　

　　那个太监脸上阴晴不定，我其实知道他干吗来的。玉荇将我一个小小宫女放在御书房里啥活儿也不干，光是这么陪着他，而且又不召后宫嫔妃侍寝，那些娘娘还不得咬断了牙绞断了肠子的琢磨我恨我，估计九成的人将我想成妖女，勾引皇帝不理她们。嘿嘿，姑奶奶我还真是妖女，可惜和她们想的那种妖不是一路。　　　

　　“你，你……”那个太监让我气得不轻，我提笔蘸墨继续写我的字，“公公可以去回话了，就照我的原话告诉娘娘也成。”　　　

　　看他脸色铁青，我善意地说：“公公，你顺顺气，别也一口痰堵着喉咙，那死得多冤枉。”　　　

　　“你，好……好！”那个太监转身走了，两个小太监也跟着一起走，将帘子甩得啪啪响。　　　

　　我猜着他肯定会再来的，就算他不想来，淑妃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再说，不趁皇帝不在的时候拔掉我这眼中钉，等皇帝来了怕也就没机会了吧？　　　

　　果然我没猜错，一篇字帖才临了几行，外面的门咣当就被推开了，接着就听见脚步声响，门帘被大力掀翻，一行人涌了进来。　　　

　　领头的还是刚才那个死太监，脸上又是阴毒又是得意的表情，往前一站，拿腔作势地尖声说：“将这个贱婢捆了！”　　　

　　我放下笔，一边活动手腕一边站起来，“谁叫捆的啊？”　　　

　　那个太监狞笑着说：“你到时候自然明白。”一挥手，身后那些孔武有力的太监就朝我扑了过来。　　　

　　真是太棒了，我这几天正闷得要死，老捂在屋里不动，骨头缝里都要生锈了！正愁没得消遣，他们就送上门来让我活动筋骨，娱乐身心。　　　

　　砰一声打翻了一个，一回肘又撞飞一个，踢倒一个，手刀再砍翻俩儿。前后不过两秒钟的工夫，冲到我面前的人瞬间倒地，连个声儿都没出，冲在后面的一个愣头愣脑的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被我一脚踢在脸上，啷当一声往后摔倒，四仰八叉地睡在地上不动了。　　　

　　就这点儿水平啊？我拍拍手，又掸掸袖子，一眼瞅见门口那个太监面色青白想逃跑，顺手抄起桌上的砚台掷了出去。要说好砚台就是好砚台，打在那个太监后脑勺上笃的一声响，跟敲木鱼似的，要多好听有多好听。　　　

　　我一边伸懒腰一边走过去，嘴里念叨着我最喜欢的台词，“哪，我可是皇家御用保安，你现在被捕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不过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我用脚尖将那个太监翻过来，他两眼翻白，被敲晕过去了。　　　

　　我现在觉得心情好胃口好样样都好，果然生命在于运动。不运动的生命是不健康的，是不快乐的，是不完整的……赶明多来几个找碴的后宫娘娘，我这一天三顿的娱乐就有着落了。　　　

　　估摸着淑妃手下的势力也就差不多在这儿了。毕竟她又不是皇后，没有调动侍卫和御林军的权利，而且这几个人全躺这里了，没人给她回去报讯……也许她会差人来看动静。　　　

　　我把那几个人的手都倒剪起来，拇指牢牢地捆在一起，再绑上脚踝，拿碎布塞上嘴，拉到后面小屋里去。劳动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把几个人全拖进去之后我也出了一身汗。再看看屋里，屋子大家具少也有这个好处，活动方便。除了我掷出去的那个砚台，里面的残墨溅了几滴出来洒在了长毛地毯上之外，几乎没弄乱什么。　　　

　　我神清气爽，身上暖和和的，推开窗子，外面的冷风似乎也不那么讨厌。我吸了一口气，一眼看到一个小太监在宫墙拐角上正朝这边探头探脑，我一开窗，他愣了一下，转身就跑。　　　

　　我也不太想和他计较，估计是淑妃派人捆我没捆去，又派人来打探情况的。　　　　　

第37节：第九章　找麻烦的来了（2）　　　　　

　　八成他回去一说，淑妃就直搔头了吧。她肯定想不出来姑娘我身上有功夫，倒可能往复杂里想，比如殿内是不是有皇帝留下的护卫啦，又或是我的身份是不是如她所料的那么特殊啦等等诸如此类。想吧想吧，想破了你的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还是有点儿冷。我关上窗户，抱起手炉暖暖手，又拿了两块糕点吃。因为昨天我偶然想起来，红楼梦里有样点心叫“枣泥馅儿的山药糕”，是可卿病中贾母赏她吃的，我顺口跟玉荇提了一下，结果今天上午送来的还真就是这个点心。　　　

　　玉荇这人真不错。我一边吃着这个来历不寻常的点心，一边琢磨着，要不让他再给我弄那个有名的茄鲞尝尝看，就是那个又炒又炖又糟又拌统共十几只鸡才配得出来的红楼名菜……看小说的时候就很好奇了，不知道那个菜做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可是我自己从不下厨，找别人给做吧，人家也怕麻烦，毕竟工序繁多花样百出，那吃的其实已经不是菜而是一种阶级地位和贵族派头了。而且搁在现代就不用这么多只鸡了，有鸡精味精什么的，省了好些事。我感兴趣的还有宝玉点名要喝的“小荷叶小莲蓬的汤”。不知道御厨做不做得出来……表姐说不定是吃过这些的，忘了问她味道好不好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脸上的黑斑褪净了没？是修身养性还是又要和锦貂精斗法？　　　

　　玉荇也该下早朝了，我一边注意听外头的动静，一边琢磨着跟他先提哪一样好吃的。　　　

　　玉荇进来的时候脚步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着问：“今天都做什么啦？看你心情好像很好。”　　　

　　刚才痛快地打了那些太监一顿，当然心情好啊。我还没有说话呢，玉荇身边跟着的太监凑上去小声说了两句话，玉荇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今天有人来找麻烦？”　　　

　　我嘻嘻笑，“有是有，不过他们是来自找麻烦的。”我指指后面的屋，“你看看就知道了。”　　　

　　玉荇走过去，太监凑上前给他打起帘子，他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转过头来说：“你没伤着吧？”　　　

　　我志得意满，“怎么可能！他们连我的袖子边儿都碰不着。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处置他们才合适，正好你回来了，那就交给你办吧。”　　　

　　玉荇点一下头，吩咐那个太监两句，神情郑重地走到我跟前来，拉起我的手说：“对不住，是我没想周全，让他们闯了来。若不是你会武功……今天的事恐怕不堪设想。明天我就调派人手过来，再传令六宫，叫他们任何人不得踏入秋实宫一步。”　　　

　　我只觉得他的手心特别热，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过又有点儿贪着他手心的暖和，所以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不要紧，反正我没事。你不要下那个令，我整天闷在屋里无聊死了，今天要不是这几个人送上门来让我消遣，我更无事可做。你也不用派人手在这里看着，我本来就是为了要保护你才住这里的，结果反过来弄得要你派人手保护我，那真是笑话。我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菜鸟再来他百八十个，也是白搭。”　　　

　　“可是……”　　　

　　我笑着说：“行啦，我说行就行。我还等着明天再来几拨人让我活动筋骨呢。你啊，将前朝的事儿管好就行，后宫你就不用管啦。这几个人先关起来好了，省了漏了我会武功的消息。”　　　

　　他认真地看着我，声音温柔，“好，你开心就好，不过一定要当心。若你受了什么伤害，我……”　　　

　　“放心吧，我哪会受伤。”　　　

　　他点点头，“今天还有什么想吃的么？那个枣泥糕你尝了吗？味道可好？”　　　

　　“好好！”我忙点头，“很好的。”　　　

　　“中午想吃什么，说了来，我让御厨做了来你吃。”　　　

　　玉荇啊玉荇，你这人实在是太善解人意太上路了，知道我没别的爱好，就好一口吃，专会投我所好。你这里这么舒服，住得我都不想走了呢。　　　

　　我琢磨了一上午吃的，这会儿又一个都不想提了。那个茄鲞也好，荷叶莲蓬汤也好，都是费事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做不好，再说，这两个东西除了穷讲究，没什么别的出奇之处，做出来也不一定好吃。据说到了现代有好事的人按着红楼里的做法弄了一个红楼全宴，茄鲞和那道汤也在其列，可是尝过的人说：并不多好吃，茄子已经完全没有茄子味儿了，配了那么多鸡，还有其他东西，纯是富贵菜，而且和茄子也没多大关系了。荷叶汤倒是有点儿清香，但是也不特别出奇。况且就算我想喝，这会儿天寒地冻，要喝鲜荷叶汤，御厨的人上哪儿去找鲜荷叶？还不得急得上吊。　　　

第38节：第九章　找麻烦的来了（3）　　　　　

　　我摇摇头，“也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说：“咦？怎么今天客气起来了？昨天不是还说今天要好好琢磨吃的吗？”　　　

　　我抽开手，“咦，我给你省事你还不领情？”　　　

　　玉荇笑着说：“是是，我很承你的情。”　　　

　　外面忽然有人通报，“淑妃娘娘求见。”　　　

　　我有点儿意外，来得很快。　　　

　　玉荇说：“翠儿，你先到后头去歇着。”　　　

　　我看看他，“你行不行啊？别让她看出破绽来。”　　　

　　他微笑，样子真是温文尔雅，“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正要走，想想又说：“哎，你可别吓着人了，我还指望着她明天再找碴生事儿呢！”　　　

　　玉荇苦笑，“是，我记得了。”　　　

　　我对玉荇怎么打发淑妃很是好奇，就缩身在门边听着。玉荇说：“请她进来。”　　　

　　过了片刻，就听环佩叮咚，一股很浓的香味儿卷来，接着是淑妃娇滴滴的声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荇淡淡地说：“平身。”　　　

　　我皱皱眉头，玉荇这样说妥当吗？皇帝是不是得说“爱妃平身”才合适？　　　

　　然后淑妃起身，玉荇问：“淑妃有什么事？”　　　

　　淑妃说：“皇上这几日都独宿秋实宫，想是还在为贤妃她们三人不幸故世而难过。臣妾唯恐皇上忧虑伤身……”　　　

　　这个女人没有开口就问她的太监怎么回事，我倒很意外的。　　　

　　玉荇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起来就有一股距离感，听着就对我说话的时候声音截然不同，“朕没有什么事，多劳淑妃挂念。”　　　

　　他冷是应该的，毕竟这是他嫂子，他要是不冷点儿，倒要出事儿了。　　　

　　“皇上没事，那自然是最好。臣妾上午差张德安过来送了些补品，顺便问候皇上。不过他至今还没有回去，是不是皇上另外差他有事去办？”　　　

　　玉荇还是那种淡漠的腔调说：“唔，是前侍院有些事情人手不足，让他帮忙去了，淑妃不必挂心。”　　　

　　淑妃相信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表示怀疑，说起来当皇帝的好处是真不少，最起码在后宫是绝对的一言堂，有权威。　　　

　　“是，臣妾知道了。在哪儿都是为皇上办事，臣妾也没有什么好挂心的。唔，皇上，这是臣妾亲手准备的一些小点心，皇上……”　　　

　　“朕知道了。这里还有公务，你先回去吧。”　　　

　　淑妃的声音停了一下才说：“是，臣妾告退。”　　　

　　玉荇也有点儿太不给她面子了……淑妃这边一走，我立马儿蹿出来，“她相信吗？”　　　

　　玉荇说：“她当然是不信的，肯定要让人去打听。宫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是能彻底保密的，最迟到晚上，她就会知道张德安他们被关起来了。”　　　

　　“哦，”我琢磨着，“那她以后是不是就不会来找麻烦了？”　　　

　　玉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么会，只要我没有说，她们还是会抓住一切机会过来的。你也要当心，别光顾玩，她们再来可不见得会这么直来直去。还有，你也不能太出格，以免我皇兄回来之后难以收拾。”　　　

　　我笑着说：“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他含笑看着我，“我当然相信你。你一上午也没有闲着，想来也饿了，传膳吧。”　　　

　　又是几十样菜呈上来，这些菜里未必样样味道都好，大厨做的可能只是其中一两样主菜，其余可能就是别的厨子做的。　　　

　　今天有一道汤，我用长勺搅了一下，里面有白菜，豆腐，还有一些其他配料。玉荇说：“这汤你可以尝尝，御厨也不是天天做这样费事的汤菜。”　　　

　　“东西很有限啊，哪里费事？”　　　

　　玉荇一笑，“你看着东西有限，不知道里面名堂多着呢。这白菜不是一般的白菜，豆腐绝对吃不出豆腐的味道来。里面配菜也不寻常，我上次好奇地问过，然后算了算账，这道汤起码要三四十两银子。”　　　

　　不愧是御厨啊，真是会折腾东西。　　　

　　红楼里贾家也只是个普通贵族之家，做菜讲究也比不上皇宫吧？那些做茄子做汤的办法，皇宫里也一定有，而且大概工序比那还多还复杂。　　　

第39节：第九章　找麻烦的来了（4）　　　　　

　　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啊。　　　

　　现代大家虽然一窝蜂地迷上洋快餐，连我也不例外。但话说回来，那种食物没营养也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做起来更不会特别费事。　　　

　　要说饮食文化，我们的传统已经有几千年，当然胜过洋快餐多多。　　　

　　玉荇这个代理皇帝做得真是尽职尽责兢兢业业。五更即起，三更才睡，虽然吃饭说话的时候神色放松，可是一坐到书案前就眉头紧锁，一副苦恼状。　　　

　　其实玉荇很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要是他的话，就将所有的折子打个包，让人给他那臭烘烘的皇兄送去，等他一一批好再拿回来，自己就上朝露个脸，扮个样子就好。你以为你再努力勤勉，你皇帝哥哥会感激你吗？再说，你做得比他还勤劳还好，他拿什么奖励你啊？你已经是王爷了，他要真想奖赏你，恐怕只有将这个皇帝宝座奖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