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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缠绵,或者诀别-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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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最终分开我和安谙的,不是董翩,不是去加拿大分公司的诱惑,而是我自己。
原来打倒我的,是我自己。
原来一切都像叶蓝曾经说的,天谴不了我,能谴我的,只有我自己。
“再给我点时间,可以么?”我低声问,“再给我点时间忘记过去。”
三载相处,董翩之于我已经更像一个朋友,一个兄长,一个亲人。
当那年圣诞前夕他裹挟着一身寒气突降在我面前,秀媚的脸只是从车上下来走至楼道这一小会儿工夫就已被多伦多深夜酷寒的风吹得略带嫣红,臂弯里却夹着一瓶红酒一袋食物,我错愕地看着他,看着他唇边卷起一抹略带小小得意的邪魅的笑,心里感到的是乍见亲人的喜悦。
而这人臭美得多离谱,明知道加拿大的冬天这样冷,偏还穿得那样少,衬衫外只一件长外套。进屋就连打好几个大喷嚏,吓得我急忙给他倒热水,热水杯递至他手里,他接过却只是放一边,然后就紧紧握住我的手,微笑道,最好的温暖急救措施不是热水,而是你的手。
我也微笑,那么好吧,你握。
那一刻,我没有惊动,我所感到的只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时,见到亲人般的喜悦。
加拿大冬季漫长,与哈尔滨不遑多让,民居大都木质结构,取暖多为电热壁炉,我让他躺在壁炉前的软榻,去卧室拿来毛毯盖在他身上,他像乖宝宝一样乖乖照办,微笑着任我把毛毯裹紧他全身上下。然后对我道,这样不行,我还是冷。能够温暖我的,还得是你。
当他掀开毛毯伸出手臂把我抱上软榻抱在他怀里时,我感到的,是能予以亲人温暖的喜悦。
然后我们一起缩在毛毯里吃他带来的食物,喝他带来的红酒。听他讲飞机上隔座小妞怎样对他媚眼乱抛秋波频送而他完全不为所动看了一路手提电脑上的测算报表,听他讲小时候跟家人去尼斯湖游玩他怎样失足掉进水里害大人虚惊一场,听他讲跟我相似的成长历程因为奶奶一直希望他和哥哥至少有一个可以走音乐这条道路可他和哥哥最后还是进了家族企业,听他讲他的初恋初/吻和手忙脚乱的初/夜当他再也讲不动拥着我沉沉睡去时,那一刻,我望着落地台灯柔和灯光下他秀媚的睡脸,我觉得,他就是我的亲人。
要到与安谙分开后,要到远离所爱后,我才能真正明白,当初我以为的董翩之于我的诱惑,根本就不是诱惑。我不过是喜欢他,依恋他,欣赏他,甚至有一点点崇拜他可以将钢琴弹得那样好,但我不爱他。我视他如友如兄如亲人,但我不爱他。
生活多么会开玩笑。而我又是多么愚笨可笑。要到与安谙分开后,要到远离所爱后,我才能真正明白这一点,当初我以为的董翩之于我的诱惑,根本就不是诱惑。我爱的始终是安谙。没有一点点摇摆与倾侧。可是一切都已不可追回。不可挽救。
莫漠嫁给康练后曾跟我念过一阙词,抑或是诗,我也不太知道:“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曾经那样努力地想对董翩好,加拿大分公司项目完成后他让我回广州我就回广州,回广州后他让我住进这套房子说是宿舍我也听话地搬了进来,他握住我手时我从不挣脱,他轻浅吻我时我从不拒绝,他帮我争取到印弟安那大学的在职博士时我感激道谢,他在他送我的贵得吓死人的教学用管风琴上教我怎样用脚键盘时我用心学习,他带我去看他奶奶时我竭意做得像一个未来有可能的孙媳我那样努力地想对他好,不如怜取眼前人,可是一旦想起安谙,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我多么矫情。明明最贪婪最污秽最卑劣的就是我,还要强调所谓纯粹。
与安谙在一起我想起董翩时我不能够容忍。与董翩在一起我想起安谙时我亦不能够容忍。可生活与人心哪里有那么多纯粹,那么多人对着一个想着另外一个不也心安理得,为什么偏偏我就非要追求什么纯粹?
如果当初我不是这么追求纯粹,我想、我、或许、也可以、抵御住现实中更好工作机会予以我的强大吸引而拒绝董翩的安排与安谙在一起,留在广州奇Qisuu。сom书,或与安谙一起回到杭州。割肉断骨放弃安谙去到加拿大我寻求的其实不过是个答案,这个答案是,我不爱董翩。我以为我放不下的心里的那根刺其实根本就不是刺,只是一时一刻的恍惚。而恍惚过后恍悟过后,安谙与我的过往,已不可追。
如今,我又在犯同样的傻。我又在矫情地追求我所谓的纯粹。这个纯粹就是,如果我忘不掉安谙,如果与董翩在一起时我忘不掉安谙,我就不与董翩在一起。
就像,当初与安谙在一起时我忘不掉董翩,我就不与安谙在一起。
而朋友兄长亲人与爱人的不同是,在董翩吻我并向我求婚后,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他说,再给我点时间,可以么?再给我点时间忘记过去。
我不怕他知道。因为我视他如友如兄如亲人。友兄亲人间,我可以坦白至无所避忌。
即使他视我,为爱人。
或许爱与被爱的区别就在这里。一个可以宽忍,一个是被宽忍。
那么爱我的人,且请宽忍我再任性自私这一次,至少,我得将手指上这枚戴了三年从未脱去的指环还给安谙,才可以戴上你的婚戒。
董翩抚着我脸颊,良久轻声叹,“好吧,我可以再等。”
坐进他新换的兰博基尼里,董翩一次次摁掉电话,“邵正华么?”我随口问。
他转眸淡笑看我一眼,“是,正是视你为梦中情人的邵正华。”
我微笑,“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
“他不是开玩笑。”董翩淡淡道,“他真的喜欢你。只是表达方式容易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我仍是微笑,却没有说话。三年的大近视,我愈来愈无视身边男人对我的喜欢与好感,无所谓,怎样都随他们去吧。可是心里仍是纳闷,我从不觉得我有什么好,功利,自私,小气,悭吝,现实,而且,还愈见冷漠。难道仅凭一张皮相就能蒙蔽?
“旖旖,你有没有怪过我?”董翩突然问。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没有。如果当初没有去加拿大,我可能也会去别处。”
“为什么?”
我淡淡一笑,所谓事情过去的意思就是事情过去后你能坦然相告,“我无法容忍在安谙怀里时,心里忍不住想的却是你。”
董翩轻轻叹口气,“而你现在在我怀里时,想的却是他。”
我没接口。董翩道,“旖旖,我明白你想要的是怎样一个状态,可那并不容易。至少,很少人能够做到。”
“董翩,如果我在你怀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你会不会觉得亵/渎?”
董翩侧眸深望我一眼,“我只会让自己更加努力,让你可以尽早忘掉那另一个男人。”
“我是不是很无耻,很污秽?”望着车窗外的夜色,我声音平淡,这对自己的审判历时三年也没有一个所谓答案,谈论时我已不再能感到审判的疚痛,只是怆然,“为什么我不可以一心一意只想着一个人?为什么我总是这样,三心二意?”我自嘲地笑笑,自己这种状态不是三心二意又是什么。
“傻瓜!”董翩怜惜地抚一抚我头发,“不要这样鄙薄自己。你只是太过在意。包括你的身体。如果,你跟他以及我做过爱,你就会明白,一切你所一直以来纠结的问题或许都不是问题。”
见我不说话,他轻声续道,“个体欲望是检验情爱的标尺。性/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保险箱,隐藏着女人内心深处那个神秘的另我。如果你始终不打开那个保险箱,不让那个神秘的另我浮出水面,你就始终不会知道那个另我她到底想要什么。”
我继续沉默。
“旖旖,当初为什么不跟他做/爱?所谓‘第一次’对你而言就真这么重要?”
我回望他一眼,没有问他怎么知道,他已经说道,“如果你跟他有过更亲密的身体接触,或许当初你就不会离开他,而即便离开,也不会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他微微叹口气,“西塞罗说过,‘一旦灵魂被奉献或流逝,身体就不再有任何感觉了。’你一直以来在做的就是禁锢你的灵魂,同时使你的身体跟着陪葬,换言之,你是在作茧自缚。”
我默默咀嚼他说的话,半晌苦笑道,“我不是没试过,可是不行。”
云南八天,八天里安谙一直对我以礼相待,即使泸沽湖那个小木屋客栈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子,一床被子里我们身体挨着身体,他也只是轻轻拥着我,默默隐忍着。
那种想再进一步的渴望,那种想用自己的身体偿还与救赎的冲动,让我每每控制不住自己发狂一样吻他,他的手他的吻却永远只停留在我的颈项,就再不向下探索。
没经验不代表没常识,我知道他亦想,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因为欲望所致的烧灼,汗水一滴一滴从他额角滴落,落在我颊上颈上那汗水都是热的。他倾身覆住我时隔着衣物抵在我小腹处的坚/硬我亦知道意味着什么。
可他只是隐忍。
他说,旖旖,你在哭。我不要你哭。我不希望你一边流泪一边给我。
是的,我在哭。我一直在哭。每当我想与他无限接近并试图与他无限接近时,泪水就会像我身体里的渴望奔涌不止。无论我怎样努力想遏止。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以渴望开始以眼泪终结。待我终于哭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他轻轻捧着我的脸,凝神望着我,那么仔细那么用心,似乎要用目光将我的样子一点一点刻在心里,嘴里却只是说,小兔子,别再哭了,好不好?眼睛都哭红了,一点都不好看。得到你的身体对我而言并不那么重要。你别害怕。我不要。
流不出泪水我的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的我的眼睛就那样失神地回望他,高原清透明亮的月光自窗外洒进,细细雕刻他的脸,映着他的眼。我就那样失神地望着他,满心绝望。
我想说,安谙,别管我是不是在流泪,爱我,要我,把我拿去。不要管我是不是在流泪。
可我只是沉默失神地望着他。就像他无法展露他的忧伤一样,我也说不出我心里的哀求。
从云南回到广州的当夜,在公司为我安排的宿舍,洗过澡从卫生间出来,犹豫好久我仍是没有勇气在睡衣下光/裸身体,我所能做到的底线无非是在胸衣和底裤外面罩一件薄透轻软的睡衣。薄透轻软得隐隐约约望得见睡衣下面的身体。薄透轻软得像那些向丈夫暗示欲求的妻子。
他却只是微笑道,“唔,睡衣很好看。”
或许他已经不记得,这件睡衣他曾经见过,那时,我们刚刚相识,他搬来跟我一起住的第三天,第一个休息日,我们第二次见面。我起来时他也已起来,歪在客厅沙发里看书,我没想到他也会起得那么早,拿着墩布进客厅要拖地时才看见四仰八叉躺在沙发里的他。我嗔怪他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起来害我吓了一大跳。他说你起来也没跟我打招呼呀。我哼了一声开始拖地。他躺在沙发上看,然后说,“喂,睡衣挺好看。”
就是那件睡衣,烟蓝,褛空,薄纱,若隐若现。他说完我才惊觉自己居然穿得这么透在一个男孩面前晃了半天,扔下墩布跑回房间再出来时,身上穿得严丝合缝。那时他看着我,笑而不言。现在他亦看着我,笑而不言。
那时他脸上的笑,只是单纯的好笑。
现在他脸上的笑,却隐着化不掉的忧伤。
我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他坐在书桌前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不躲不动。
我俯身吻他时他轻浅回应,双手轻轻握着我的腰,没有欲求。我的吻渐深渐缠绵,刚洗过的湿发带着洗发水淡淡花香披散在他脸颊,身体前倾我覆坐在他腿上,轻如鸿毛如初雪归净,可以飞上天。扶握腰间的他的手力道渐重。如果我无法让自己再进一步,请你,请你帮我。我的爱人。
这一次我不会哭,我一定不会哭。如果我不哭,请你,请你要我。要了我。我的爱人。
他的手终于抚上我肩胛时我恍惚听见自己的叹息。如一个饥饿的人等待一场盛宴,我等待着这场身体的盛宴。等待的过程我暗暗倾尽全力控制自己的泪腺。
从唇开始,他的身体再度被我点燃。从唇开始,他不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从唇开始,如果明朝就是天涯。从唇开始,请不要停下,请一路顺延。
他的吻流连在我颈项,流连在我肩胛,流连在我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衣服下面是我隐藏的渴望,如同那个真实无比的性/梦,我渴望他件件脱去我身上的衣物,我渴望打开,即使不知道那打开又是怎样地打开。
他的唇再次吻上我脸颊时我知道他只是想确定我有没有流泪。确定这一次我没有流泪后,他褪下了我睡衣的吊带。当文胸背扣亦被他轻悄解开,如同久渴将窒的鱼终于回到水泽身体自由得想要欢唱。
书桌上台灯柔柔灯光笼罩着我的身体,脱去束缚这身体散发着花朵的微香。他小心翼翼神情如采摘蓓蕾最娇嫩的花蕊,轻柔吮吸如浅啜最甘美的芳泽。怜惜而爱重。
双手搂着他脖颈我忍不住低低呻/吟。我在他的手中盛放如白莲。
他抱起我落放在床上,随着轻吻身上的衣物一点点被褪去。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夜幕中下起了雨,点点滴滴如芭蕉泣诉。台灯柔柔灯光被他身体阻住,转个弯洒落覆笼我。我在暗昧灯光下展呈自己,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我所有的守护只是为遇见你伏笔。如果明朝就是天涯,我愿意将自己给你。
只是当他眼含无奈淡笑停止抚探时,我知道,我还是不行。
那一夜,我们缠绵至天微明,薄雨止歇,晨曦初起,他一次一次吻遍我身体,包括那最私隐秘处,我的身体那样渴望打开,却仍是干涩得无法让他进行哪怕一个指尖的浅浅探试。而明明它亦曾像思念的潮水般泛滥。
我不再羞涩,声声低求他,不要管我,安谙,不要管我。要我。我没关系。
他只是吻我,轻轻叹息,不说什么,也不做。
黎明终至时我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待我再醒来,日西斜,安谙已不知去向。枕边是他留的一张字笺,上面写着,“我等你真的想好之后,再来找我。”
我捏着他的字笺,呆坐床头,全部的心思都是去找他,马上去找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什么董翩,什么加拿大分公司,什么前途什么发展什么工作,什么内心的疚愧与灵魂的审判,全部不管不顾,全部置诸脑后。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可我最终没有动,只是捏着字笺,他留的字笺,呆坐床头。手机一直安静,没有任何信息与电话打进来,我与世界隔绝,隔绝于这间小小的屋子,小小屋子里没有安谙,没有我的爱,和我的天堂。
我是折翼的天使,自天堂里飞坠,奔往现世里我所谓的锦绣前程。
那一别,就是三年。
三年里,无数次我想打个电话给安谙,即使他电话号码已变,我也想试着拨一下那个号码。或者写封邮件给他,或者上那个我不再上的MSN留言给他。我想问问他现在在哪里,一切可还安好。我想告诉他我很想他,一直在想他,十分想念他。可时间拖得愈久,我愈觉得没有脸找他。
若要找他,为什么当初不找他?为什么当我醒来发现他已不在看到他的字笺时不找他?为什么第二天不找他?为什么要过这么久,才想到找他!
我想起在杭州跟他闹脾气摔门而去时的心情,其时多么希望他能追出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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