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色书窗 作者:梦蝶书生-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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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有风吹来，很凉，风声里，有隐隐的都市的喧嚣，河水汩汩的匆忙的向着远方流走。
　　小玉来电话让萧阳陪自己到衡阳一趟，萧阳说自己要给一个朋友送行。他有某种预感，他和小玉有如两股道上的车，已经越走越远了。
　　潘丽订了昭君号邮轮的舱位。时间在夜里转钟一点左右。这是一艘豪华邮轮，入夜，船上很安静，两人进了自己的舱房，听着远处江面传来的汽笛声，都有些睡不着。
　　潘丽看萧阳在床上展转返侧的样子，便披了衣服下床，说，我们到外面甲板上去走走吧。
　　甲板上，江风很大很凉，船在江心逆水缓缓上行，偶尔可以看到岸上的灯火人家，一切显得那么空旷幽远。萧阳借助船上的灯光，看着船下黑幽幽的江水，翻卷着低吼着向身后奔涌而去。
　　黑暗里，潘丽看着萧阳的眼睛，说，你很不开心吗？萧阳摇摇头，淡淡的说，我总听有人说相见不如怀念，现在想想，这话一点没错，不见也许会有遗憾，然而相见却会有更多遗憾。潘丽就不说话。面色很凝重。
　　四楼的舞厅里还有彩灯闪烁，里面有人通宵饮酒跳舞玩乐。
　　潘丽说，我好冷。萧阳于是将潘丽搂在怀里。和女人的身体接触，萧阳本能的身体里就起了反应。手往潘丽下面伸去，刚伸下去一半，萧阳又将手缩回来。潘丽在萧阳怀里没有出声，好久叹出一口气，说，我们回房吧。
　　穿越小三峡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了，旅客们蜂涌到甲板上跟着船上导游领略夹岸风景，萧阳和潘丽两人手挽着手，跟着人群漫不经心的看着两岸景点。一会船到秭归，邮轮停靠两小时，旅客们成群结队上岸，萧阳和潘丽也上了岸，两人没有跟随导游，这个季节正是桔子熟时，小城里到处是卖桔子的摊位，金黄的桔子堆得大街小巷遍地，整个小城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桔香。
　　两人沿着山上的一条小道向上攀爬，两旁的树上挂满累累果实，低低的向路上压来，萧阳摘了一个小小的带着淡红的桔子放在手心把玩，上面还衬着两片青叶，萧阳打算带回去好放在书桌上。路过一个农家小院时，看着小院里堆积如山的桔子和橙子，萧阳说，我平时那么喜欢吃桔子，怎么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了呢？潘丽笑着说，你现在知道那些穷奢极侈的人并不快活了吧？萧阳说，你说得对，人若生活在一个物质丰富的环境里，人的所有感官就都会退化，甚至思维也会粗俗愚钝，穷而后工，人这种动物也真贱。潘丽笑着说，恐怕那在脂粉堆里的男人也一样感觉迟钝，更不懂得珍惜吧。
　　潘丽的话有所指，萧阳便不再说什么。
　　到屈原祠的时候，两人在屈子像下合影，潘丽说，这张相片我保存。萧阳同意。相片很快就出来了，两人拿出自带的相机，又照了许多相片。
　　看过屈原祠，要离开的时候，潘丽向边上的小商铺跑去，一会，手里拿着一串水晶和一张花草标本，说，送给你，做个纪念。萧阳很喜欢那张花草标本。潘丽说，有天，看到它，也许会想起我的。潘丽的话轻松，萧阳的心却沉重。
　　远远的就听见了汽笛的第一声长鸣。这是通知游客的信号。两人便默默的下山。穿过这座小城。往码头方向去。
　　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人很拥挤，萧阳和潘丽两人买了饭菜，却寻不到空位。正自尴尬，突然远远的一个女孩向萧阳招着手，示意萧阳到自己身边坐。萧阳看看潘丽，脸就红了一下，潘丽说，萧阳你真有女人缘呢。萧阳有些不好意思，潘丽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别人都叫了，不去那不辜负了别人一片盛情？挎着萧阳的胳膊一起走到那女孩身边，在餐桌的空位上坐下来。
　　那女孩显然决没有料到萧阳身边还有一位漂亮女子，脸红到脖子根，乘着混乱和萧阳点点头便出餐厅去了。潘丽低头吃着东西，看看萧阳的表情，忍不住吃吃笑起来。萧阳说你笑什么？潘丽说我笑你，笑你在别的女孩子面前不知所措的样子。
　　夜里船到丰都的时候，潘丽让萧阳留在舱房，自己上岸去给萧阳买了一大包本地小吃。回到舱房看萧阳吃得很开心的样子，潘丽说，这里到处都有你喜欢吃的东西，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在重庆等你。
　　过白帝的时候，潘丽从舱房出来，手里握了一束玫瑰，将花瓣一片一片抛入江中。萧阳看着潘丽的举动，很奇怪。潘丽说，传说往白帝江中抛花，这里的神灵就会保佑自己美梦成真的，你不试试吗？萧阳没有试，此刻，他心中已没有美梦。
　　船到重庆朝天门的时候，是第六天的下午了，萧阳和潘丽立在朝天门高高的石级上，看着远处嘉陵江桥人来车往，两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等回过神，两人心情又都开始沉重起来。
　　潘丽的神情很落寞，萧阳看着潘丽，那一刻，萧阳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个女人已是天涯咫尺。潘丽轻声说，留下来，至少住几天。萧阳摇摇头，时间不短了，公司的假期已到，我得赶紧回去。潘丽咬着嘴唇，紧握着萧阳的手，头深深的垂着，一会儿，潘丽飞一般冲进客轮总公司，出来的时候，塞给萧阳一张启程返南江的快船票。七号码头，再过十分钟就开船。
　　萧阳拿着票，有一刻就呆呆的。
　　要走就快走吧。潘丽低垂着头，不敢看萧阳的眼睛，我怕我会受不了。萧阳默默的转身向七号码头方向走去。
　　萧阳，潘丽突然叫了一声。萧阳就停住脚步，回头看看。潘丽抬起泪湿的眼睛望着萧阳，什么话也没有。萧阳就笑笑，说，也许我就会来。潘丽说我等你。
　　萧阳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消失在舱门里。
　　随着汽笛声响，船身象一条巨大的鱼，浮出水面。萧阳斜倚在座位上，从眩窗看着岸上的潘丽，背影越来越模糊，瞬间便消失了。
　　萧阳自己也许就没有想到，从此他再也没有来这个城市了。回到南江许久，他才想起那次长江之旅，想起白帝江中飞落的花瓣雨，想起潘丽，仿佛才做过一场梦，带着从梦中醒来的茫然与惶惑。
　　有天，潘丽突然打来一个电话，萧阳感觉有些惊喜，问潘丽现在哪里，潘丽说当然在重庆，也没什么事，就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萧阳。两人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萧阳更不知道对潘丽说些什么。又一天，他想起这个电话，仿佛明白，也许潘丽仍然在等待自己那最后一次肯定的答复。
　　这是潘丽给萧阳的最后一个电话。从此这个叫潘丽的女人在萧阳的生活里永远消失了。偶尔，萧阳会想起潘丽，想起和潘丽那许多缠绵的夜晚，心里未免无限惆怅。



　　第21章　没有什么
　　小玉来电话问萧阳你这些日子到哪去了？萧阳冷冷的说，送一个朋友。小玉说，男朋友女朋友？萧阳，女朋友。小玉说，我想晚上约你到铁盾山庄好好谈谈。萧阳说，换个时间吧。小玉很坚决，就今天晚上。挂了电话。
　　小玉的口气很生硬，这让萧阳十分不快。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很生气。王科长找萧阳签过字，看了看萧阳的表情，说，怎么？又有什么不开心？萧阳不置可否的叹口气，王科长就拍拍萧阳的肩，出去了。居然一个字也没有问到小玉。萧阳甚至很怀疑王科长对这些事的前因后果知道得一清二楚，弄不好私下里王科长女人就向小玉打问过她和萧阳的情况。
　　入夜，铁盾山庄前，萧阳看见小玉戴着一顶便帽，挎着一个时尚小包在前面等。不知出于何种情结，萧阳很反感戴便帽的女孩，给人一种刻意模仿和装腔作势的样子，甚至有些让人想呕吐。所以看见小玉头上的便帽，萧阳这种感觉就冒出来了。
　　两人沿着山上的石阶攀爬，在一处休闲亭，稍事休息。小玉说，你看我戴帽子好看吗？萧阳很无味的笑了下，小玉戴帽子他实在不敢恭维，那一刻甚至觉得有些庸俗的丑陋。小玉说，你说话呀。萧阳只好昧心的说，一般。这答案小玉显然很不满意，从头上取下帽子，往萧阳头上戴，说，我看看你戴帽子是什么模样。萧阳坚决拒绝，小玉就硬给萧阳戴上了。萧阳脸色生硬，小玉退后三步，看着，大笑。萧阳生气的扯下帽子丢给小玉。小玉说，你人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一戴帽子就变了个人呢？萧阳说，美是一种随心所欲，不是装模作样装腔作势。
　　小玉并没有听出萧阳话里影射的成份。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只梨，小玉说，你还没吃饭吧。萧阳说，你怎么知道？小玉说，我也没吃，我们分梨吃吧。
　　南江很忌讳夫妻情人间分梨而食，分梨便为分离，萧阳记得自己和小玉聊天的时候还说到过这种话题，小玉纵使脑筋短路，也断不至于连这点记性也没有，很明显小玉的言行全冲着萧阳来的。萧阳冷冷的看着小玉立在石阶上，认真的削着梨，皮顺着指尖一圈一圈滑落下来。终于就削完了。小玉又很认真的将梨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掏出一包牙签，插起一块，放到萧阳口中，又插起一块喂进自己嘴里。
　　两人都不说话，默默的吃着梨。
　　吃完了。
　　小玉说，吃完了。萧阳说，吃完了。小玉说，好吃吗？萧阳说，味道还可以。小玉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分梨给你吃吗？萧阳说，小玉你别卖关子了，梨也吃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小玉眼睛往山上看看，说我们上去吧。
　　两人就再往上爬。终于就又到了山巅，淡淡的月色伴着昏暗的路灯光亮，洒在小径上，树叶的枝蔓在昏蒙的光下泛着一层冰冷。萧阳冷漠的看着山脚下黑幽幽的江水，扭曲着挣扎着向着下游蠕动，时而卷起几个小小漩涡。
　　小玉指指那片草地说，还记得我们在那里的事吗？萧阳说，记得。小玉说，我看你是不记得了吧。萧阳说，记得。小玉说，萧阳，你背叛了我。
　　萧阳静静的看着小玉的眼神，小玉说，我无论如何不相信，可是梅华给了我那些东西后，我就再不怀疑了，我出国才一年，你就到处找女孩子，到处找女孩子不说，你竟和梅华发生关系小玉的脸因为气愤涨得通红。
　　萧阳什么也不说，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小玉说，你为什么不反驳，不敢说了是吧，你对我说你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些事呀，你怎么不说呢？
　　萧阳几乎象根木头。他不想争辩而且事实上也无须争辩，因为小玉正从随身包里往外掏出一叠相片。小玉翻开一张张相片，说，这是你和梅华一起照的吧？
　　萧阳麻木的拿起那一叠相片，相片上，他和梅华紧紧的搂抱着，梅华快乐幸福的样子让人目眩。小玉从萧阳手中抢回那叠相片，说，梅华把这些全拿给我看了，萧阳你还有什么话说？告诉我，你们两个是谁先引诱谁的？
　　听着小玉说出引诱两个字，萧阳几乎忍不住大笑出来，谁引诱谁呢？男人和女人做那种事本就不需要引诱。一想起小玉在她父亲面前的那种逆来顺受的样子，萧阳心里便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鄙夷和轻蔑。
　　小玉说，这件事我父亲已经知道了，萧阳你知道，他是最不能容忍这种行为的，本来他就觉得你靠不住，我还不信，他对我说，男人过了四十在那方面才会收敛。
　　萧阳说，那让他给你找个四十的吧。
　　小玉说，萧阳你侮辱我父亲，你还侮辱我。难怪我父亲骂我傻瓜，他问我是不是真的想和你结婚，我说是的，他说，你既然想和他结婚，为什么把他背后说我的坏话告诉我？又把我说他的坏话告诉他？你真是个傻瓜。
　　萧阳呆呆的看着小玉，几乎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女人了。萧阳说，小玉，我明白了，不过我无所谓，我也看出来了，你不过只是生活在你父亲的阴影里，他对你影响太大了，和你结婚的人，注定也是和你父亲结婚，这样的婚姻你觉得有意义吗？
　　小玉垂下头片刻说，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因为无论我是否生活在我父亲的阴影里，我也决不能容忍一个背叛我的男人。
　　萧阳从小玉手里拿过照片，黑暗里撕得粉碎。
　　小玉似乎想抢回那一堆碎片，最终茫然的看着碎片在黑暗里散落在草地上。
　　萧阳突然明白梅华将这一切告诉给小玉和她父亲的真实目的，就是让他父亲知道她已经是萧阳的人，然后借此由父亲出面干涉，让萧阳和她结婚，梅华不惜一切代价的一步棋最终落空。
　　余下的时间，萧阳和小玉两人都不说话，沿着石级走着。
　　前面是古炮台，两尊铜炮宛如石雕，萧阳静静的抚摸着粗糙的炮身，想象着炮火轰鸣的情形。小玉在炮台边上呆立着，没有看炮，只看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的黑影出神。
　　萧阳想，终于结束了，本来知道这种结束，却偏偏绕了那么大一个费劲的圈子，也许，人生本就这么可笑，一种过程的可笑。世上万物皆是一场空忙的激动，上帝视人，犹如人之看猴园的猴，一样可笑。
　　两人往回走，萧阳想，十分钟后，如果脚步更快一些，几分钟后，他们就会在前面的站台前分手了。
　　走过那片草地，萧阳停住，小玉也停住，萧阳说，我想最后抱抱你。小玉说，不必了吧。萧阳看着小玉，小玉还象从前一样顺从的走过来。
　　萧阳怀里现在还是以前那个小玉，一点没变，而且还有那种初次见面的香水味儿。萧阳想，什么是顺手牵羊呢？书上的解释是顺手取走别人的物品。小玉不是自己的了，萧阳觉得小玉其实不过也就是一只羊。萧阳于是将羊放倒在地。
　　萧阳不顾一切的蹂躏着身下的女人。很快，而且极端草草。
　　萧阳穿好衣服，小玉坐起来穿好衣服，小玉的头垂着，什么也没有说，两人往山下走，就好象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而且两人好象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小玉只是一个女人，萧阳只是一个男人，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小玉上车走了。萧阳在街灯下散漫的往前走着，最后招了一辆车也走了。


卷五


　　第01章　江水如烟
　　老董做过鸭棚的老板，老董说鸭棚的老板早上放出去一百只鸭，晚上就少了两只，第二天就又少了两只，几个月下来，光剩了鸭老板一个。萧阳现在就是鸭棚的老板。身边的鸭子跑光了。不同的是，鸭棚的老板会为鸭子的损失痛心疾首，但萧阳却不见得难过多少。
　　对于女人，萧阳几乎很麻木。经历了小玉，萧阳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萧阳总在想，人为什么要恋爱呢？到头来不就是为着肉体的占有吗？既然如此，直奔主题岂非省时省力方便快捷？道德学家们说，这正是人和禽兽的区别。其实说穿了就是人性的虚荣与自我作古，萧阳倒宁愿自己是一头禽兽。
　　有一次在一家小酒店吃饭，边上几个农民工正在谈昨晚嫖女人的体会，一个说，昨晚那小姐又白又嫩，撩得老子人没上去就泄了。几个人就哄笑，内中一个老成的说，其实这日×不过是在日脸蛋，女人下面的东西还不都是一样的？说到底不过是脸蛋不同，所以感觉那下面的东西值钱了。萧阳皱着眉，想这实在是对女人的浅薄无知，女人和女人，差别何止是脸？如果一张脸就能说明女人，上帝造人何不只一个脸搭上下面的东西足矣？何须费那许多枝节？若将一张漂亮的女人脸放在驴脖子上，按那老兄的话，天下恐不只有骡子这怪物了，只怕会出些人首驴身的新物种。
　　从王科长的眼神里，萧阳明白，王科长对他和小玉的事根本了如指掌。但自始至终，王科长绝不提及小玉一个字，好象从来就不知道这件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