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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荒原的兴衰轮替:最后的罗布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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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进快要干透的河床。阿不旦河两岸的胡杨、红柳恢复了蓬勃生机,大片草滩又绿意盎然。刚迁居米兰的罗布人一直心存返回故地的念头。阿不旦河回归了,罗布人的故土之恋也随之复活了。热合曼和十几个乡亲,率先重返阿不旦。但这次河水重来只是“回光返照”,中断的生活已经接续不起来了。他们盼望奇迹再次出现,固执地守在日见荒废的阿不旦,不肯离去。直到阿不旦河又突然不辞而别,渔村阿不旦再次成为无人认领的“弃婴”,这一带彻底沦作荒漠,才最终放弃了这个在罗布荒原存在着罗布人的象征。
热合曼又说,在这以后,大约是50年代后期的某一年,有一点点水又流进已经起沙的阿不旦河的河床。已经是米兰乡居民的罗布人奔走相告,人们络绎到河边探视,纷纷做着再回阿不旦村的准备。可这次更令人失望,重归的河水甚至连阿不旦村也没有流到,连河底也没有浸湿,就完全断流。
这次,我和库万、热合曼谈得最多的是在阿不旦时期罗布人的生活。
对于童年,他们印象颇深的是只要一下水就绊腿的、吃不完的鱼。妇女们带着孩子,把瞪着眼睛的半人长的大鱼埋在沙子里脱水,再将脱过水的鱼干悬挂在迎风的萨特玛。他们用红柳木叉烤鱼,用微咸的湖水清蒸鱼,菖蒲的蒲黄拌上鱼油是孩子们最喜欢吃的一道特色菜。鱼皮能够制作种类繁多的日用品……鱼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替代红柳制成缝衣针。连伯克定期到库尔勒去拜见清廷派驻的办事大臣,奉献给清廷的贡品野物,也得带上足够的鱼干作为干粮。作为罗布人,贡品当然是象征性的:天鹅的羽毛,水獭皮张,诸如此类而已。罗布人中相传,吃五谷杂粮会大吐不止,而且有违祖辈相沿的习俗。所以这种主食品种的改变,想必是一个痛苦的、一再反复的过程。
如果罗布泊还有水,如果罗布人还能打到鱼,他们会主动依赖于农耕吗?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水少了,鱼也日见稀疏。为维持生计,20世纪最初一二十年间阿不旦最后的村民却不得不向附近的邻人学习谋生技艺。他们从米兰、英苏、阿拉干的维吾尔人村落买回牛羊,也想试试家养。但放了一段时间,这些家畜就成了“野生动物”,还得靠一场紧张的狩猎,才能吃上牛羊肉,喝上牛羊奶。而据有的探险家记述,在罗布人的村落曾见到过老野猪就在居民的房前屋后觅食,这让外来人不禁要产生错觉,以为罗布荒原的野猪有一定的比例实际上就是逃归自然的家养的猪后裔。罗布人的生活所需都是取自身边,针是红柳针,斧头是石斧,衣服是水鸟羽绒或罗布麻织就。房屋是芦苇和土坯垒起……而外人难以进入的罗布荒原,就是他们的避秦桃源!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 没带地图的远行人(5)
我所接触过的罗布老人都曾告诉我,罗布人本是相戒不与附近的其他居民来往的,因为他们世世代代自相婚娶,并认定与外人接触会带来天花。他们无法抗拒的,是外来的传染病。
虽然时过百年,但是听罗布老人谈起清代的一次瘟疫,还让人毛骨悚然。如果哪个村落有人患病,大家就齐聚路口,把村落封闭起来,哪怕是飞禽走兽也是只进无出,外逃就乱棍打死。
据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从伊犁经天山到罗布泊》一书记述,在他1876年抵达罗布荒原的20年之前,罗布人当中曾流行过一场灭绝性的传染病——天花。这样说来,可以推知罗布人的这场劫难应该发生在清咸丰六年(1856)前后。
看来,天花是罗布人进入近代社会的一大代价。在我第一次环游塔里木时,一位50年代初曾在米兰等地搞过土改的老人告诉我,当年罗布人村落里没有得过天花的人简直寥若晨星。而据清朝的文献记载,在罗布荒原的瘟疫之后,当地政府清点过户口,给每个幸存者发放一匹红布为贺。
我问库万老人,是否记得这回事。
他略带苦涩地说:“按班派的人不敢和我们直接接触,怕传染,只是悄悄靠近村子,守候在村头的胡杨林里。等到天亮,见到哪个萨特玛升起炊烟,就在门上挂一条红布。事后数数挂了多少条红布,就是还剩有多少户罗布人躲过了劫难!”
一匹红布?一条红布?
我相信库万的回忆是正确的。
楼兰王国立国的七八百年间,在东西方文明的交会、碰撞中,楼兰民族经历了发展、衰微、跌宕、迷茫,绝境求生……种种令人困扰但挥之不去的过程,并以极强的生存能力和适应性,确立了在历史上的地位。
楼兰王国国灭祀绝,罗布人与罗布泊生死相依,又度过十几个世纪的黯淡无光的岁月。
罗布人世代逐水而居,而罗布泊是交替游移于南北两个湖盆。西南的喀拉库顺干涸了,东北的古罗布泊就在同时复苏了。我分别问过库万和热合曼,20世纪20年代放弃阿不旦时,他们为什么不与湖水一同北返,择居古罗布泊岸边的故地呢?为什么要在米兰定居?
他们回答:北边没有水很久很久了,植被都早就死绝。当时不可能搬回北方居住。而米兰在阿不旦河的上游,1928年左右重新来过水,更使他们一直不相信世代相依的阿不旦河真的就一去不回,“储藏”着他们的憧憬、愿望和秘闻的喀拉库顺真的就不辞而别。所以,他们宁愿守在米兰,等阿不旦河“迷途知返”。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世纪,直到整个罗布荒原滴水全无。
啊!与罗布泊世代相依的罗布人呀!
在希望和失望中煎熬的罗布人!在死守和离去之间徘徊的、最后的罗布人!
……
第二天,原准备再次探访阿不旦。我租了一辆吉普,想计算一下往返用的时间,如果来得及,在10月要安排国际探险考察队去阿不旦。我就是为了会议打前站而来。但这个计划失败了,第二天的天气情况不允许我们前往东方的沙漠。
离开米兰时,我告诉库万和热合曼说,10月我还会来看望他们。在这时,我们都觉得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8年间仅有三次,可已经成为互相常常挂念在心的老朋友了。
离开米兰,天宇像是快要放晴。我一路北行,从路经的地方就知道这是古丝路相当重要的一段:罗布庄、考干、阿拉干、英苏、铁干里克……
五 没带地图的远行人(6)
一觉醒来,班车停在某个繁荣的西北小镇。我从车窗伸出头,迷迷糊糊地问路人:“喂,老乡,这是什么地方?”
“31团,”有个河南人回答,“英格可力。”
“英格可力?”难道这就是兵团31团团部所在地英格可力?
我思考了几分钟,主要是把自己所余的时间作了一番精密计算。我站起身,向同座的旅伴道了别,就下了车。
在31团的招待所登记了房间,我没费多大事就打听到怎么可以前往31团场的11连。
从团场驻地到11连只有四五公里远吧。路况不错。11连是一个自然村,前些年命名为“英库勒”。这里就是当年英格可力地方的行政中心,也是英格可力伯克的住所。可是,如今在整个31团已经见不到当地的土著居民,在兵团组建时,当地居民整个搬迁到了塔里木乡。目前11连——英库勒不但没有伯克的后裔,没有可资询问的老人,连当年的土屋都早就寸土无存了。
在丁字路口,一个农民牵着壮硕的耕牛到渠边饮水。那牛像患肺气肿的老人,胸腔里拉着“风箱”,而且竟如同人一样不住地咳嗽。面对浑黄的渠水,牛昂起头,低声哞哞叫着,使劲瞅着自己的尾巴。
卵石铺就的水渠被积沙挤成窄窄的一条,林带就像刚刚遭到一场肆无忌惮的、不规则的盗伐,而被风摧折的杨树竟是空心的。新萌发的树叶又干又焦,仿佛被火熏烤过。只有遥望地平线,才能体会出树木朦胧的绿意。
我信步走向塔里木河。31团11连所在的英库勒村离河还有一段距离,但这个距离真的不到“5公里”了。
我取直路一直向西走去。到离开英库勒村子远一些了,这场风灾的影响就触目可及了。
渐渐地,已经能看到河岸的树梢。开阔的旷野被大风“打扫”得干干净净,仅剩芨芨草和骆驼刺还带着几分傻气,依附在地面。缩成一团的骆驼刺,仿佛做好随时“逃荒”的准备,只有刚直不阿的芨芨草悚然而立,草茎细瘦光洁,不为大风而匍匐下笔挺的身躯。
来到塔里木河的河岸,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是“无缰野马”,哪是“母亲的河”!时已初夏,但是在英格可力的河岸,我只见河水有气无力地静静躺在为积沙壅塞的河床里,毫无疑问,它久已失去了蓬勃的活力。今天,黄河断流都不再是新闻,塔里木河的断流也该在料想之中。可是刚刚领略了为狂风横扫的大地,再见到这一丝两气的塔里木河,使我分外沮丧。
然而更使我感到震惊的是,就在塔里木河的对岸——西岸,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已经挺进到岸边,巨大的沙丘取代了屏护河流的浓密的胡杨林,这样一来,河流就成了“不设防”的防线。这就是90年代塔里木河下游的“西线无战事”。难道人们对这样紧迫的“兵临城下”已经熟视无睹了吗?
今年塔里木河的春汛来得比较迟,到一两周之后,洪峰才能达到这一带,但这毕竟是在春天呀!从这个情况看,如今的夏末和秋冬两季,英格可力附近的塔里木河就将是一条失去动能的河,是基本断流的死水!就靠这一点点水,怎么能继续维持兵团农二师有五个团场的塔里木垦区呢?
我意外在河岸见到一个“萨特玛”——牧羊人的茅棚。那个牧羊人已经六七十岁了,不但好客,而且挺愿意和外人聊聊自己的生活。
他告诉我,他是英格可力最早的居民,从爷爷那辈就在塔里木河两岸的胡杨林里放羊了,区别只是,爷爷给伯克放,爸爸给书记放,他给自己放。50年代后期,他们举家迁往群克。但从四五年前开始,他每年春夏又赶着羊群回到英格可力的塔里木河岸边放牧。他告诉我,就在英格可力附近,目前还有四个“海子”,不过都没有多少水了。至于哪个海子叫做“英格可力”,他就说不清了。 。。
五 没带地图的远行人(7)
我向牧羊人打听“图拉萨干乌伊”这个地名,但他从没听说过。
斯文·赫定在他的回忆录《亚洲腹地旅行记》中这样说过:当他们的探险队离开这里后,图拉萨干乌依这个地名会被当地人沿用好多年,但在第二年春天的“桃花汛”到来后,他们精心构筑的探险队营地就会被塔里木河河水冲走。
塔里木的地名往往就是一段故事,而事后它又会自然而然地为时间所消磨。没有人知道“图拉萨干乌依”一点也不奇怪,和上个世纪末相比,连这个“英格可力”——新湖,也已经快成为历史地名了。
在赫定到来的19世纪末,塔里木地区最有生机的就是塔里木河。塔里木河以原始的爆发力,将生命与绿意点染在塔克拉玛干这亚洲的腹地。与塔里木河下游居民相伴的大型荒漠野兽,除新疆虎、野骆驼,还有马鹿、野猪。罗布人最崇拜野骆驼,最看不起野猪。但是在罗布人的传说中,塔里木河尾阊的野猪既死皮赖脸又攻无不克,他们甚至把当地的野猪说成是两栖动物,比水獭的水性还好,听起来叫人不但好笑,而且难以置信。如今新疆虎和马鹿赖
以存身的原始胡杨林被砍伐殆尽,眼下连野兔都找不到一个保险的窝,更何况老虎!而“水陆两栖坦克”野猪在水、陆两地全无处存身!如果有人再作沿塔里木河的漂流,他的“旗舰”在这里就无岸可泊。
这究竟是塔里木河变得面目全非,还是塔里木地区的生存环境日见窘迫?这到底是新疆虎们的劫难,还是塔里木人的劫难呢?
有谁能说得清!
“那么,这一带有过去的玛扎吗?”我不死心地问。
“YAOK”(没有),牧羊人先是这样回答。但他自己似乎不太自信地说:“大家的没有,一个人的有。”他告诉我,早年听爷爷说起过,在远处某段河湾,曾经安葬过一个睿智的老人。直到他出生后不久,还有人专门来朝拜过那个玛扎。
“远吗?”我立即问。那难道是帕皮巴依的坟墓?
“五公里!”他指着模糊不清的地平线说。
“五公里……”我摇摇头,苦笑着,放弃了再来一次冒险远征的念头。不管是谁的墓地,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1900年2月24日,赫定和他的探险队从且末回到英格可力的前进营地。
时隔两个月,英格可力这个凄清的地角天涯不但已经出现了一个独特的新地名——图拉萨干乌伊,而且变得面目全非。就在赫定亲自搭起的那个马厩前,赫定的马竟惊了:用两具独本舟改制的马槽边,居然峙立着一只老虎。那是赫定1896年就结识的一个罗布猎人——打虎将——在元旦过后用药箭杀死,专门送到英格可力营地,以求善价的。这冻得像石头的新疆虎,临时成了图拉萨干乌伊的别致的路标或村徽。在此后的半个世纪里,直到新疆虎早已灭绝,这张虎皮一直是斯文·赫定在斯德哥尔摩寓所的装饰。1990年秋在斯德哥尔摩,我曾为它斑斓的色泽所倾倒。
最不可思议的是,英格可力的探险队营房旁边竟出现了由俄国商人开的杂货铺和维吾尔人当老板的茶馆,货架上陈列着从库车、库尔勒运抵的日用百货,铁匠炉,裁缝铺,木器作坊……如雨后蘑菇簇拥在小路两边。还拥有了一条从英格可力伯克的村落直达图拉萨干乌依的便道。就这么一点点时间,本来远离尘嚣的探险队营地竟成了英格可力的商贸交际地点,空前繁华起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里的神话。难道是有谁祭起了阿拉丁的神灯?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五 没带地图的远行人(8)
然而,真正令人啼笑皆非的,则是四乡的罗布人居然自动把这儿当作了新的行政中心,带着各种官司和请求,纷纷赶来申诉。“海丁图拉”下驼伊始,判的第一件“葫芦案”,是为一对结合已经70年的夫妇,作离婚审议。
回到塔里木河岸英格可力的营地,赫定和他的探险队只住了十几天。1900年3月5日,略作休整的驼队又启程了,而此后再未曾回到英格可力的图拉萨干乌依。
在塔里木河的陡峭河岸为赫定送行的人群中,一个身穿蓝色袷袢、比罗布人高半头的威猛老人最引人注目。这就是西域探险史的传奇人物帕皮巴依。1888年帕皮巴依就因受雇于英国探险家、商人达格利什而载入西域探险史;1889年又作为奥尔良亲王的向导遍历天山南北;当法国人杜特雷依来中亚时,帕皮巴依从头到尾经历了那失控的探险队的“苦难历程”。1895年他成为赫定的随从。而这次回到中亚,赫定心中只有罗布泊这个目标,根本没顾上与帕皮巴依联系。“舰队”于1899年12月4日——停靠在英格可力之前3天——停泊在塔里木河卡拉渡口,赫定竟意外见到老仆帕皮巴依与打前站的队长斯拉木巴依并肩站在河岸相迎。
那时想在塔里木的穷乡僻壤找个人既难又容易。说难,在于当时新疆南部没有任何通讯手段;说容易,在于古绿洲的新闻与新闻的转播速度可成反比。寂寞莫名的亚洲腹地,新闻就像彗星返回人间一样稀罕;可只要是有了一个真正的新闻,它就会如同野火,口口相传,以想不到的速度传播到每一个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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