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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上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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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河边往上走,坡不是很陡,路也不是很宽,且路面上被雨水冲出了一道道的沟沟愣愣。又有一块块的碎石头镶嵌散布在路面上,路便不是很好走。也可能是因了走路或搬运物件省力气的缘故,这路修得并不直坦,顺着山势左转一下右转一下,似乎前方只有密林没有出路的样子,一扭头,眼前又豁然开朗起来。
一块平坦坦的坡坎儿上,座落着一栋方方正正的小院。虽是石墙草苫,院墙垒砌得整齐而不死板,屋草厚实而不凌乱。
门前一小块平整整的场地上,不见一丝儿草屑。有石条搭起的石桌安稳地立在大门的对面,供主人日常闲坐,白日喝茶小憩或是纳鞋底补衣服,夜晚通风乘凉或是听溪涧的水声看坡下的人事。
院里也生长着杏树,还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树,都探出摇摇摆摆的树头,四处打量着山上坡下的景致,探听着四下里的响动。
整个院落安静地占据在清幽的环境里,把无限的生机和主人火热的激情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藏进自己的怀里,不愿展示给外人看见。这院落虽不新,也不热闹,却不显破旧寂然,不经意间时时透露出主人顺畅的心情和殷实的家境来。
这就是振书三儿子四方的家,座落在与村里住户相对集中区域仅一河之隔的西山脚上。
选中这块基地建宅子,是李振书穷尽自己脑中的所有学问,集手中偷藏着几本发霉泛黄的书籍精华,精心设计建造的。当初选址的时候,村人都不理解他的眼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有啥好。振富也曾偷偷地劝道,老弟你也别光想着照书本上的瞎套,那地儿人户少,人气差,有个啥事也看护不过来,儿女放那儿能安心?振书只笑不答。
随着三儿子四方在这儿成家立业,振书的秘技渐渐显露出来。
先是四方结婚的当年,去镇子西南上建水库,因了勤快好学,偷偷掌握了一手蒸炸烹饪的手艺,让供销社干部看中了。水库刚建完,便被招到了供销社饭店干厨师。而且,婚后的几年,三儿媳妇金莲接连生下了孙子斌斌和孙女儿文文。常言道,一儿一女一枝花儿嘛。四方的小日子红红火火地过了起来,在杏花村的界面上,是人人仰慕个个伸大拇指的后生榜样。
此时,四方媳妇金莲正在锅屋里忙着烧火炖肉。
灶膛里的干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窜出的火焰映照着金莲光艳艳的脸庞,勾人的大眼忽闪着,像是在与火苗对话。
斌斌和文文围在她的身前背后,帮着拾柴续火,并不时地狠劲儿吸着鼻子,贪闻着锅里冒出的阵阵肉香。这肉香侵在锅盖封堵不出肆意窜逃的蒸气里,漫出锅屋,弥漫在整个小院里。蒸气早已不见踪迹,而肉香却经久不肯散去。
四方每个月只有两天的假期,而且都排在月底的几天里。这家里家外的零零碎碎活计儿,全由金莲一个人忙里忙外地打理儿。她早已习惯了,从不等靠男人回家再动手。四方回到家后,除了当甩手掌柜的,穿戴干净齐整,倒背着手到村里四处走动,以迎接村人羡慕的眼光和近乎巴结的热切话语,为老李家和金莲挣足了颜面外,什么家务活也不让干。
金莲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满足于男人一人在外,就好像全家人都是公家人吃公家粮似的,同样享受着村人对公家人特有的敬意与尊重。
唯有欠缺的,是四方回家探亲的时日太稀,远远不能满足金莲年轻体内蕴藏的旺盛精力与渴求。每到夜深人静睡不着,或是半夜醒来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煎熬。有时空落落的,有时又焦躁得紧儿,总有一种隐隐的痒痛像看不见的毛毛虫,从内心深处爬出来,缓缓游走在身子的周遭,触动着身体的每一节神经末梢,遍布了整个身心。心里热热的,身子也热热的。热到一定程度,便燃起一团经久不息的火焰,烧烤着她,煎熬着她。她感到窒息般地干渴,像葬身于不见天日的汹汹火海之中,可怜巴巴地渴盼着男人的到来,带了甘霖,带了雨露,扑进这火海,紧紧地抱了她跳出这火海,跳出这漫长难熬的夜晚。
除了暂短的煎熬,她是那么地惬意,对自己男人怀了深深地感激,对儿女怀了万般的柔情,对日子充满了更多地期待和眷恋。
一旦男人回来了,她像伺候娃崽儿般地细致周全,洗涮带来的脏衣服,缝补露了脚趾头的旧袜子,做顿热热的饭菜,端上温温的洗脚水。到了夜间,她便什么也不做,脱得光光的,温顺地躺进男人的臂弯里,任男人或急促或轻缓地摆布自己。让躺着就躺着,让坐起就坐起,让趴着也就趴着,惟愿男人能把自己时时搂昏了,撮软了,揉化了。
但是,这样的夜晚也仅仅每月仅有那么一回儿,一回儿中也只有那么两次,就是男人回家的当夜和要走的前夜。余下的时段,要么白天儿女绕膝村人溜儿门碍眼,要么男人的工具萎靡不振瘫软不起。
由是这样也罢了,随了年岁的增长,本是愈练愈精道的法门儿,竟渐渐开始要关闭了。
男人回到家里,慢慢地对性事不再上心上急,次数也由初时的两次减退到一次,有时连唯一的一次也是敷衍地应付,缺失了往日的狠劲儿和浪劲儿。
她也怀疑过自己的男人,是不是在外面偷吃了腥味儿,便对家里的没了兴趣。但凭了女人特有的直觉和几次偷偷地跑了饭店去察看,使她确信男人还是自己的男人,只是提前失落了男人的威风。这种失落所带来的伤害,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自尊,更是一个女人终身的幸福。
金莲刚把煮熟的牛肉盛进盆里,斌斌和文文就吵嚷着要吃肉喝汤儿。
她利索地盛出三碗肉汤,又把盆中滚烫的牛肉削下一大块,放入盘中,撒上一层粗盐,留给四方回家时一块享用。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几声熟悉的蛙鸣。她心里一颤悠,胸膛里骤起“怦怦”的心动。她知道是谁在向她打暗号,而且一听到这暗号声,总能引起同样的生理反应和心理感应。
她嘱咐儿女们安稳地坐在锅屋里吃肉,不准往外跑,就急急地奔出门去,果然见着喜桂溜在门前坡下的丛林里。
喜桂见她一个人出来,还掩上了门,就放心地走出来,也不答话,从怀里摸出那包牛肉,塞进金莲的手里,又随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金莲的胸部,转身匆匆地离去。金莲也立时退进院子,紧紧关闭了那扇用松木打造的又涂上了黑漆的结实大门。
金莲满心喜悦地把肉偷偷放进了锅屋,准备再把它腌制起来,日后留着一家人慢慢食用。她的心里除了喜悦,又充盈了更多的期盼,期盼着夜晚的来临,期盼着那个久违了的美妙时光。
她与喜桂的孽情已维持了一年之久。对她而言,是不得已的事情。每次的欢愉过后,她都要接受一场自责自虐的折磨,或是暗自咒骂自己猪狗不如,或是对了自己的胸部和私处又掐又拧,时达几日都不能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时日久了,自责自虐的懊悔渐渐退去,深藏的欲望又慢慢爬了出来,整夜整夜地撕啃着她脆弱的心经血脉。于是,她便不由自主地再一次陷入自责自虐之中而不能自拔。
与喜桂的苟合,完全是在一次偶然的尴尬事件中促成的。
那天中午,天气闷热得紧,像把人放进了蒸笼里般,既湿热又憋闷。
她把孩子送到了婆婆家,自己回家烧开了一锅水,插紧了门闩,在院子里搓澡祛暑。正洗着,猛抬头,竟见一条粗长斑斓的大蛇游动在堂屋的门口,并高探着蛇头吞吐着蛇芯子,欲往里面爬。
她一叠声地尖声惊叫着,转身向大门跑去,惊恐中却怎么也打不开门闩。
门外传来男人惊疑地追问声,咋哩,咋哩。
她一直不停声地惊叫着,终于拉开了门闩,来不及看清是谁,就一头拱进来人的怀里,像落水人抓到救命的稻草般紧紧抱住,语无伦次地叫道,长虫,长虫,要进屋哩。在感觉到来人没有动静时,她才抬头看清来人的面孔,就是现在的冤家喜桂。
她在意识到自己还一丝不挂时,顿时羞红了面颊,想回院拿件遮身的衣物,又惊惧蛇的存在,便一手遮着私处,一手捂住乳房,颓然蹲到了地上,不敢起身。
或许是片刻,或许是很长的时间,喜桂终于迈步进到院子里,从地上拾起丢落的衣服,扔到她身上,就着手逮蛇。
待喜桂打死了那条大蛇,并顺手隔墙扔下了山坡时,她才衣衫不整地站在喜桂面前,惊惧未退,羞臊难当。欲说句感激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在两难的境地,喜桂突然扑向她,旋风般地把她悬空抱起,进到屋内,滚进了自家宽大的床上。
初时的她还异常清醒,狠狠地咒骂着,奋力地反抗着。渐渐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而喜桂的力气却越来越大。直到喜桂进入了她的身子,并在一次又一次地野蛮冲撞中,一种久违了的快感散布了全身。她在猝不及防的遭遇中,屈辱地做了喜桂的俘虏,就此揭开了两人苟且的情缘。
事后,喜桂解释道,那天,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儿好事砸到自己的头上。
当时,他利用中午吃饭的空当儿,跑到山里去查看头天夜里设下的地炮出啥事了没有。
山里人平日里没有啥油水,有人便想出主意,自造一杆土炮,闲时便扛着满山乱转悠。运气好的时候,打个兔子野鸡什么的拿回家,供一家老少滋补解馋儿。运气不好时,连鸡毛兔毛也见不着一个。也有不甘心的,就仔细观察野猪野狼等大型山兽出没的路线,根据村人提供的一些捕风捉影的线索,在自认为确切的地点上,把土炮上了引火,用根线一头栓了扳机一头绑了对面的树上,盼望着深夜山兽出窝儿觅食时趟到这根线上,异想天开地得个大家伙。曾经也有过瞎猫逮个死老鼠地碰上的,但都是十年八年碰不着个闰腊月,巧赶巧遇地得到过几次。这儿便引发了贪心人露底儿的贪欲,时常冒险地尝试着做上一回儿。
这地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头一天夜里设下后,天明儿就得立时起出来,要不让白天出山进山的人趟上,会闹出人命的。
喜桂头天夜里设下地炮回家后,与媳妇满月缠缠绵绵了大半宿,等到醒来,已是上工的时辰了。他来不及去起地炮,忐忑不安地劳动了一上午。茂林的收工哨子一响,他扛着锄头就直奔了山里。当然不会轻易就碰上了啥猎物,但让他心安的是没发生啥祸端。
他背着土炮扛着锄头往回赶,恰好路过金莲家门口,猛听到院子里传出金莲失去人声地尖叫,就赶忙撂下手中的家什跑过去。
当时,他光着上身,只穿条破短裤,被精赤着身子的金莲紧紧抱住,就有了从未有过的眩晕感觉。再看到金莲娇羞的模样和可怜巴巴的神情,他就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所谓色胆包天,就干下了这桩儿伤天害理的美事。
山中的夜色来得比山外要早些,夕阳一旦落进山的背后,暮色便接踵而至,家家户户的院内就传出晚饭后刷锅洗碗的声响。待响声落了,夜色也就完完全全地罩满了山峦院落。
人气旺的人家门前,就聚着几个纳凉闲谈的邻人。多数人家因了上工的劳累,更为了节省下点灯的油钱,便摸黑早早地上床休息。也有睡不着的,就与自己的男人或女人反复折腾着俩口子间的那点儿事。尚未成家的男孩女娃,就各自寻找属于自己的小帮派,或是打牌,或是纳鞋底儿,或是疯跑撒野,直到半夜三更天,困了,倦了,再相互大声搭着话,壮着胆子,摸黑回到自家的门院。
金莲今晚特意烧水洗了澡,把斌斌和文文早早赶到堂屋的床上去睡觉,自己则坐在锅屋里的土炕上纳鞋底。
山村的女人总也闲不住,不管白天多么劳累,一旦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寻些事体来做,边做活儿边打发这清净无聊的山中长夜。
山中农家的锅屋里,都盘着一铺土炕,是用土坯打就的,与锅灶连为一体。冬天寒冷了,只要一天三顿地烧火做饭,仅是灶膛里的火苗就能把土炕焖得热热的。一到冬季,各家各户的老人小孩便统统挤在土炕上睡觉,白天也尽量躲进锅屋的土炕上不出门。夏天暑热的时候,人们都跑到凉爽的堂屋里去睡,土炕便闲置起来,临时充当了放置粮食琐物的地方。
四方家的土炕是用内坯外砖砌成的,自与别家的大大不同。金莲把土炕上堆放的杂物简单地归拢了一下,边纳着鞋底,边静候着那个冤家的到来。
果然,院外就想起了几声急促的蛙鸣。金莲急忙出去开了门,喜桂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锅屋。
待锅屋门一关上,喜桂迫不及待地一把搂住金莲丰满妖娆的身子,两只手不老实地浑身乱摸乱掏。金莲等待这样的摸掏已经很久了,身子微颤起来,腰腿酥软无力,只是紧紧搂住喜桂的脖颈,任他轻薄放肆地摆布自己。
土炕因了做饭显得异常温热,而俩人的身子更是滚烫若火炭。他们在土炕上肆意扭动翻滚着,肆意浪荡轻吟着,肆意地挣扎在性欲的无边涌浪中。忽而远去了,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天上人间;忽而近了,近在咫尺,近在眼前,就在彼此滚烫的身体里。
整个过程中,俩人不说一句话,也不需要说话,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他们此时所需要的,仅是彼此之间真实而又渺然的存在,仅是身体的激烈冲撞和心魂的迅猛交融。这已经足够了,足够野男人整日提心吊胆费尽心机地捕捉到难得的时机后,尽情享受着过剩的激情轰然发泄时所带来的片刻满足;足够浪女人寂寞难待心身焦渴时,尽情畅饮着空虚荒芜的情欲河床里骤然肆虐起的甘露清泉。
浪荡够了,也精疲力竭了,俩人赤条条地依偎在一起,互相抚摸着对方的肌肤,用游动不止的指掌,驱赶着体内残余的热度和孽情。直到此时,俩人才用彼此听得见的声音,悄悄地说话,悄悄地嬉笑。
喜桂担心地问金莲,上次与兰香拌嘴打架,是不是因为他俩的事情引起的。
金莲说,不会呀,咱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很小心哦,咋会有外人知道呢。
喜桂还是不放心,说那儿咋打了呢。
金莲说,可能是四方经常往家里捎点儿饼头剩菜什么的,没给过她家,她眼气吧。再说,捎那点儿东西,还不够俩娃儿吃的,哪有余下的么。
喜桂稍稍放下了心,而下面又有了举动。俩人又一次翻滚在了一起。
直到彻底地缴械投降,喜桂才恋恋不舍地穿上破旧的裤褂,嘱咐金莲道,还是小心着点儿好,我老觉着不安妥呢,千万别弄出岔头儿来。
随后,喜桂又影子般地悄悄溜出了金莲的家门,隐没在黑黢黢的杏林丛里。
疯狂的杏林(10)
近几年来,李振书在杏花村的地界上,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虽说他没有半根儿官毛加身,却比浑身长满官毛的酸杏、茂林之流说话还要硬气,做事还要打腰儿,在村人中的威望还要高出一帽头子。
譬如,有人家要给娃崽儿选址建房,不先与村队打招呼,而是颠儿颠儿地跑到振书家,点头作揖地求他给好好选个地界。这时候,振书一般都会问一句,给干部讲了么。来人就回道,讲啥儿哩,你看好了再讲也不迟呀。他就笑道,还是讲的好哦。
说罢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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