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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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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浩不能确定。他匆匆折返身重新出了教室门,站到教室外大厅的窗户边,偷偷地向里张望。
  是的,没错儿,她的长相和那张脸简直完全一样!甚至,就是一个人!严浩的心跳陡然地加快。虽然面盆里那张脸的眼睛是闭着的,可他还是百分之一百地判定,她就是今早自己见过的……
  那盆血水里浮现出的脸在严浩的脑海里旋转,旋转,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我真是大白天撞了鬼了!”他边睥睨着那个脸上没有笑容的女助教边喃喃自语。直到刺耳的上课铃声打响,他才随着同学机械地走进教室。但他刻意地没有经过那个女助教的身旁,而是从边道上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第二节课“老处女”讲了些什么严浩一点也没听进去。他想再看看女助教的那张脸,那一张清秀但又让她不寒而栗的脸。可他坐最后一排,女助教坐在第一排,他连人家的后脑勺都瞧不着。严浩想,他这一辈子都会对血水中的那张脸铭心刻骨。
  九点半,下课的铃声响了。等他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老处女”和女助教已经随着滚滚的人流步出了教室。他看见的,只是她们穿的白大褂在门口最后的一闪。
  医科大学里,上午的两个课时后,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学生们会利用这段时间去吃早餐,或去宿舍拿下一节课所用的教材。这也是校园里最热闹的时候,师生们往来穿梭,处处人声鼎沸。
  严浩就在人流里左冲右突,向着生理学教研室的方向前进。
  在基础医学部大楼的二层就是生理学教研室。它的楼下,即是解剖教研室所在。
  严浩是一个人来的。他有太多的好奇心和太多的问题,所以他决心先找到那张脸。因为是白天,大楼里人来人往,严浩并不怕经过一楼的解剖教室。
  低头穿过底层的门厅,上楼。严浩故意不往解剖教研室两边看。
  生理学教研室也占据了大楼整整一层。和解剖教研室的布局类似,一左一右两条走廊。顺着上来的楼梯靠左边的走廊通往老师办公室,右边的则通往实验室。严浩径直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他很容易地在一间向阳的办公室里看到了那个女助教。她已经脱去了白大褂,只穿了紧身的草绿色高领毛衣,下面是条直筒的水磨蓝LEE牌牛仔裤。严浩看见她时,她正坐在一张背窗的办公桌前,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资料,嘴里还念念有词。
  “您好,老师”。严浩已经想好了怎么套瓷儿。
  女助教微微一惊,抬起头看着他。脸上除了疑惑,没有别的表情。“有什么事吗?”她问。语气倒很轻柔。
  “我是你刚刚上课的班上的学生。老师,我想到图书馆找几本对生理学学习有帮助的参考书,想请您推荐一下。”
  严浩表现得很有礼貌。他想准了这招儿不会失算。对好学的学生,老师们总会慷慨解囊,敞开大门甚至心扉的。
  果然,一丝微笑浮现在了女助教的脸上。“其实,罗教授最后五分钟已经给你们推荐过两本书了,你是没注意吧?”她的口气还是轻而柔的,只是暗含了一些责备。
  严浩的脸有些烫。别说最后五分钟,第二节的整四十分钟时间里,他的笔记本比他的脸还要干净。
  “这样吧,我给你把书名和作者写下来,你自己可以去图书馆查阅。如果愿意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多推荐两本英文的原著。试试看,对你的学习会大有帮助的!”
  严浩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趁着她埋头写字,严浩偷偷环顾四周——除了两张背靠背的办公桌,就是靠墙的一台联想电脑和喷墨打印机,还有一个铝合金的对开门文件柜——真是简单的可以!严浩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张吓坏了自己的脸。那张脸秀气而沉静,并没有什么恐怖与奇怪之处——甚至还可以说有几分出众的气质。
  “好了,给你。有什么问题再说吧。”女助教把写好的一张纸递给严浩。严浩双手接过,上面是很漂亮的行楷体。与她秀气的长相不同,她的字凌厉劲道,不太像年青女子所写。
  “你嘴角那儿破的地方不要去挤去碰,很容易感染!”这句话在他看的空当儿飘进了耳朵。
  “老师,太谢谢了!请,请问您贵姓?”这最后一句才是严浩最想说最想问的。不过他问得自然而诚恳。
  “哦,我姓夏。”她仍是淡淡一笑。但笑容转瞬即逝。
  “麻烦您了,夏老师,再见!”严浩深深地鞠一躬,退出去时顺手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带上了。他想这个动作一定能给夏老师留下不错的印象。就像他对这个夏老师的印象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清晨那张莫名其妙吓死人的脸,真的感觉好极了!
心尘 七
  “老蒋,就算是情痴,也不至于象你那样非得自绝于人民嘛!”申伟敲打着饭盒,在蒋伯宇的床边发泄着不满。
  自从上次周六酩酊大醉痛哭失态以后,蒋伯宇赖在床上已经三天了,除了上厕所之外,他的脚就没沾过地。每天吃饭也就是早晨让申伟帮忙带两个馒头,中午和下午颗米不进。不去上课,不和任何人说话,胡子拉碴,头发蓬乱。
  直到周三晚上,申伟把“狗头军师”段有智拉到宿舍门外的走廊上说:“你他妈到底管不管,这可是你出的馊主意,老蒋要进了精神病院,我非把你也揍成精神分裂。”段有智看看申伟晃动的土钵大的拳头,嘿嘿一笑说:“申哥,苦肉计之后,哪能不苦心砺志。再说了,那小子患的是典型的青春期失恋综合症,表现为三失一少,失眠失神失水加上少言寡语。最有效的药物治疗就是斯立普胶囊和弗盖克糖浆各一天三次。保管好。”
  申伟一把抱住段有智说:“你小子不早说,快!买药去。别影响金秋艺术节的足球赛。奶奶的,没了老蒋这球可没法儿踢!”
  段有智努努嘴说:“这药他不是在吃了吗?”申伟眼睛一瞪说:“他就一天两馒头,什么时候吃药了?”段有智嘿嘿一笑说:“斯立普胶囊的主要成分就是英文里的Sleep,弗盖克糖浆的主要成分就是英文里的Forget,音译词嘛。还不懂?”申伟举拳要打,段有智大笑不止地一溜烟跑没了。
  或许真是应了狗头军师的话,经过三天的斯立普胶囊与弗盖克糖浆治疗,蒋伯宇自己摇摇晃晃地起床了。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他去理发、梳头、刮胡子,和以前一样重视仪表。那件破了的阿迪达斯经过他的清洗,再拿到干洗店里缝补与熨烫一番,基本上又平整如新了。
  申伟对蒋伯宇的好转大大松了口气。他们系队是第一次参加学校的金秋艺术节足球赛,而蒋伯宇还算是主力队员。申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在新生班级里,他们98级麻醉系足球队正常发挥的话可以冲进小组赛的前二,出线没什么问题!如果再使把劲儿,运气再好点儿,进军四强也是有可能的。但愿这段时间,蒋伯宇那个情痴不要心潮起伏太大——全队的胜利都还是有希望实现的。
  离正式比赛还有两个星期,申伟决定把球队每天早晨拉到操场上去实战一番。但他也不是没有担心,蒋伯宇暗恋的那个姑娘就在校田径队的事儿他也知道呢,这每天同台唱戏,蒋伯宇会不会心猿意马?申伟决定亲自找蒋伯宇谈谈话。
  恰好周五晚上学校大礼堂放映美国大片《阿甘正传》。两块钱一张票。申伟买了两张票,拉上蒋伯宇说:“走,陪老哥散散心去!”蒋伯宇没什么安排,他又挺欣赏汤姆汉克斯的演技,没推辞就和申伟一起去了。
  趁着电影还没开始,申伟说:“老蒋,下周一咱们队就要开始实训了。你能参加吗?”
  蒋伯宇白了他一眼说:“能啊!”然后就再没别的话了。
  申伟咬咬牙,干脆直奔主题。“那一位也在操场上呢!怕你分心撂挑子,别把哥儿们给害了啊。”
  蒋伯宇愣了愣说:“都过去的事儿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老大,好马不吃回头草!”
  申伟乐得一拍大腿。“有种!咱们这次真要赢了,我掏腰包请客。”
  周一早晨刚六点,申伟就在寝室楼道里一通吆喝。还咚咚地擂门把那些足球队的球员往起轰。等他折返身进寝室却没见蒋伯宇的影儿,申伟以为这小子还睡着呢,走到他床前就猛掀被子,嘿,竟是人去床空。“奶奶的,一大早疯哪儿去了?”申伟纳闷着又转到厕所里吼了两声,还是没见人。他自己只得悻悻地先下楼。
  风雨操场上,申伟刚招呼着足球队的一帮队员站成队列,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远处的台阶上蹦蹦跳跳。“蒋伯宇——你给我过来!”他扯着嗓子喊。蒋伯宇一溜小跑地过来说:“才来啊,我都已经跑三圈儿了。”
  申伟擂了他肩膀一拳说:“你奶奶的别有用心吧?!这么早来瞅谁啊。”
  蒋伯宇抹把脸上的汗说:“我说话算数!”看他通红的脸,不知是给冻的还是由于不好意思。
  训练很快开始了,准备活动后,申伟安排了分组对抗练习,他有意看了看蒋伯宇的训练。“嗯,壮态还不错,跑动挺积极挺到位的。”申伟心里暗喜,只要踢后腰的蒋伯宇能有这劲头,他这做前锋的就不怕后院起火了。
  还不到早七点的足球场,已被他们搅腾得灰尘滚滚,热闹非凡。
  虽是仲秋,但这帮球员踢得全身淌汗,虎虎生风。这里面最显眼的当然是蒋伯宇。他是一个感性的人,从踢球风格上也能看出来。进了球他比谁都高兴,满场狂奔,呐喊长啸。可输了球哭鼻子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他的那身纯白的“阿迪达斯”,更让他显得骁勇善战。根本看不出就在几天前,这位雄姿英发的学生也会因为失恋的痛苦而颓废不堪。
  就在足球场旁边的跑道上,校田径队一如继往地进行着训练。
  今天早晨的何继红,和往常一样扎着简单的马尾,朱红色的短袖圆领衫和长裤,在跑道上的奔跑像燃起的一团火焰。她偶尔会张望一眼那帮生龙活虎的球员,却只是淡淡一瞥。而蒋伯宇几乎就一心放在那个滚动的足球上。对跑道上的何继红,不知是有意忽略,还是真的已经淡忘了这段青春的冲动。
  但在这风雨操场上,蒋伯宇的一身白色与何继红的一身红色,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两个亮点。他的白色与她的红色在操场上奔走移动,却始终没有交叉没有碰撞没有聚合。
  第二天的训练中出了点小意外。
  申伟正站场子中间指挥着他手下的兄弟们呢,见球场边一高个儿女生使劲地向他挥手。 
申伟一瞅不像是认识的,就没搭理她。一会儿做替补的守门员李锐跑过来说:“老大,那边一妹子找你哪,让你过去。”
  申伟吆喝一声:“我去去就来,你们练着。”边回头用手比划着指挥边向场子边儿跑去。
  到了那女生跟前儿,申伟还是不大认识她。“你找我?有事儿吗?”他气喘吁吁地问。
  这女生的个头差不多和申伟一样高了。她向申伟伸出手说:“无事不登门啊!申队长,找你求援来了。”
  申伟没把握住的手放下来就糊涂了,“求什么援?”那个女孩子微微笑着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丹阳,97级临床医学系1班的。现任咱们系女子足球队的队长。”
  她的普通话说的嘎蹦嘎蹦脆,却把申伟给说得一愣一愣的,还是不知这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嘴上的热乎劲儿可没降温,“哟!师姐呀。找俺有啥吩咐的?”
  王丹阳说:“请你给我们做教练啊。”
  申伟听得眼睛都圆了,“啥?教练?”
  原来是在这一届的金秋艺术节足球比赛上,增设了女子足球。王丹阳她们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说是98级麻醉系的足球队蛮厉害,遂找上门来请诸葛了。还有一个原因呢,也是因为同年级的那些男队都牛皮哄哄的,谁都知道一帮小姐不好伺候,遇到这种活儿都脚底抹油推了个一干二净。
  申伟嘿嘿笑着说:“师姐,你看我一队长,事关全队生死存亡,哪能离开啊。再说,咱们是新生,没比赛经验,你还是找别的强队吧。啊?”
  哪知这王丹阳不依不饶。提高了嗓门儿说:“那可不行!你要不答应,我们就天天到足球场上来闹,你们还想不想练啊?”
  申伟一听傻了眼。一帮师姐惹不得碰不得,真要来搅场子,他也没了招儿。
  王丹阳看他为了难,笑笑说:“申队长,放心吧,你们不是早晨练吗?我们就改到下午练两小时行了吧?绝对不和你的工作发生冲突。而且,你们比赛的时候,我们一定给你们当啦啦队啊。你想想多美。”
  申伟可没觉得这有多美,他天生就是个粗心眼直筒子的人,遇到女生那舌头就转不过来弯儿了,更别提要把一帮“足球宝贝儿”交到他手里。但王丹阳说话这么横,大理小理都被她搬出来了,也不好再推辞。他一时就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急得直搓手。
  正说着话呢,蒋伯宇一路跑了过来说:“老大,快过去看看,有个角球起争议了。”申伟脑筋一转,忙不迭地拉过蒋伯宇说:“嘿,师姐,我给你推荐个技术更棒的帅哥。”蒋伯宇一头雾水地说:“你们干嘛?推荐什么?”
  申伟忙把刚才王丹阳的话全盘托出。只是没说人家是有意来请他的,而是顺口改成了来咱们队寻找一个教练。末了申伟说:“蒋伯宇,我看这活儿非你莫属了,技术与口才你都是最好的。也算咱们队的一个外联任务嘛!”
  蒋伯宇不知道——从他跑过来找申伟开始,王丹阳的眼睛就没从他的脸上落下来。这会儿他还没说话呢,一直听着的王丹阳已经把手向他伸过来了。“只要技术好就行啊,麻烦你了。”
  申伟一把拉过蒋伯宇的手,交到王丹阳手上。“OK,就这么定,每天下午让他给你们训练。从今天开始就行!”
  “蒋师弟,一切都听从你指挥,而且,晚饭由我们负责,出成绩了对教练另有犒赏哦!”王丹阳笑着对蒋伯宇说。她显然是有备而来,可谓威逼利诱,就差没直接抢人了。
  蒋伯宇没说什么。想了想竟然点点头,扭身又向足球场中间跑去了。
  申伟也长舒了一口气。他了解蒋伯宇的脾气,他不想干的事,你求他也没用,他当场就会拒绝。如果没有拒绝,那就基本算是同意了。更何况蒋伯宇一向热心快肠怜香惜玉的,申伟算准了这样的单他跑不了。
  下午五点,残阳如血,把早已站在足球场上的蒋伯宇勾勒出了一道金边。
  王丹阳和她的队伍也准时出现在操场上。她们看上去高矮胖瘦不一,服饰各异。有的脚下还穿着那种厚底子的松糕鞋,不像是足球运动员,倒更象一群东拼西凑的游兵散勇。看得蒋伯宇直皱眉头。
  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何继红竟然也在这支队伍里面。她在这群姑娘里,倒反而是最有运动员气质的一个人。其次,就算那个高个子的王丹阳还凑合了。
  王丹阳做为队长很大方地站出来,几声“集合,立正、向右看齐、稍息,报数”之后,她把站一边倒背着双手的蒋伯宇请到全体队员前面来,说:“这是我们新请来的教练,98级麻醉系的蒋伯宇。也是他们系队的主力。大家欢迎啊!”
  队伍里不但传出了噼噼啪啪的掌声,还传出了嘀嘀咕咕的议论声。那群姑娘的眼睛像X光机一样在蒋伯宇的脸上和身上扫视着。蒋伯宇的脸就有些红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微微鞠了一躬,道了声“请多多关照。”
  何继红和其她人一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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