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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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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不发。桓震也不在意,不管赵南星如何折辱于他,总是厚着脸皮笑嘻嘻地与他搭讪。
回到北台寨中,只见一片断壁残垣,昔日的过天寨,变做了如今的瓦砾堆,着实令人惋惜感伤。傅山与惠登相自去安排众人临时住宿、房子重建等等杂务,桓震担心一旦让赵南星离开了自己视线,他便会寻机自杀,只是陪着他一步不离,赵南星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听之任之,倒像是新收了一个跟班。
这天晚上,桓震便将赵南星安排在自己的临时帐篷中休息,连自己的草铺也都让给了他,自己却睡在地下。倒不是他有意装腔作势收买人心,单是看赵南星偌大年纪,如同自己爷爷一般,他也不忍心让他去与旁的俘虏一起挤那肮脏污秽、臭气熏天的大帐篷,何况这位赵南星还是一个著名的忠臣直臣,敢于和魏阉直面拼斗的,更是深得桓震的尊敬,小小一张草铺又算得了什么?
次日一早醒来,桓震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瞧赵南星。哪知道一瞧之下几乎吓得他魂飞魄散,原来赵南星不知怎地,竟然割开了手腕血管,鲜血流得草铺上、地上到处都是,好不骇人。桓震大吃一惊,手足无措,一面拼命勒住他手臂,一面放声大叫傅山。傅山应声跑来,他虽然最精女科,但是对于金刃伤科也颇有心得,当下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盒,取出金针,在伤口周围几个穴位刺了下去,流血不久即止,又取些金疮药粉来替他敷了。赵南星失血过多,晕晕沉沉地任凭两人摆布。
桓震瞧着他花白胡子上沾满血渍,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拭,喟然叹道:“赵大人,你这又是何苦?”赵南星昏迷中咬紧牙关,自言自语地道:“陛下……先帝,老臣对不起你!”桓震默然,只觉得心中郁闷非常,当下嘱咐傅山好生照料,自己却出了帐篷,漫无目的地随意行去,却见各处人等都在那里修葺房屋,重建家园。前日的官军,昨日的俘虏,今朝都变做了苦工,给人打着押着搬运泥坯茅草,一时只觉得人生兴味索然,落草占山固然非自己所愿,像赵南星那样出仕为官,只不过是在魏阉面前坚守自己原则而已,便落得这般下场,年已七十多岁,还要远戍边塞,以文人握笔磨墨之手持刀上阵,又有什么意思了?然而终不成当真做一辈子贩夫乡农罢?中国有古训云: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说这话的人大约不曾想到,倘若一个人当真身处乱世之中,那是求做太平犬亦不得的。
他一头想,一头信步乱走,不觉便走到了议事厅的废墟前。想到几日之前自己还在这里与惠登相聚众议事,又觉世事变迁,实在难以预料,这一战自己虽然反败为胜,却是惨胜。如此这般的队伍,要想做到打仗之时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当真是痴心妄想。痛定思痛,决心非要狠心整顿军队不可。现代军队的管理办法,却是没有可能套用的,唯有与傅山商议一下,看能否从已有的兵书典籍中找到什么办法,加以化用。
说到整顿军队,他与惠登相之间的关系已然到了非厘清不可的地步。起初成军之时原是借助惠登相在这一带江湖中的威望,但一支军队毕竟不同于一个黑道帮会,众人心目中只有惠登相,却没有军规纪律,那要成甚么样子?自己威望不及惠登相,名声不及惠登相,若是贸然动手,只怕全军上下没一个心服。非仅如此,要他与惠登相翻脸,他也根本做不到。想来想去,直想得脑门发痛,索性抛开来不再去想。他前世便不好饮酒,同学聚会之类往往只喝牛奶果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喝酒的机会大大增加,但仍是能不喝便不喝。然而这一刻,他的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想要尽情一醉。
鬼使神差一般,他并没去寻傅山,也没去寻惠登相、刘黑虎、吴天德,却提了一壶劣酒,跑到赵南星的帐篷中去了。
赵南星正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发觉桓震进来,恍如不知一般,口中低声吟唱:
铺眉苫眼早三公,裸袖揎拳享万钟,胡言乱语成时用。大纲来都是哄,说英雄是英雄。五眼鸡岐山鸣凤,两头蛇南阳卧龙,三脚猫渭水飞熊!
他唱的这支小曲,却是元人张鸣善所做的《水仙子…讥时》。大意是说,才智庸劣还装腔作势,捋起衣袖,挥舞拳头在朝庭上演龙虎斗,满嘴胡言还当作英明的圣旨,这便是当朝王公大臣们的丑恶嘴脸。看来道貌岸然,其实丑态毕露。《国语》说:周朝将兴,有凤鸣于岐山。其实不然,不过是好斗成性的乌眼鸡成了所谓的兴世贤才;诸葛亮号称卧龙先生,只是南阳岗上一条两头蛇罢了;徒有其表的无用之辈三脚猫,就是辅周灭纣的姜太公!说英雄道英雄,世上所谓大英雄者,无非一帮禽与兽。这曲子桓震以前并没读过,但此刻听他用一种悲凉苍茫的声调,似歌似哭地吟将出来,也不由得心中深深震撼,深感朝堂黑暗,古今'——笔者注,何谓古,何谓今,愿各位自己揣摩。'皆此,毫无二致。
他伸手拖过一张椅子,顺势在赵南星床边坐了,拔开酒瓶塞子,咕咚咚饮了一大口,借着酒意道:“然则赵老大人以为,今日朝中,何人是五眼鸡,何人是姜太公?”赵南星斜他一眼,并不答话。桓震也不着恼,又喝一口,自顾自地道:“铺眉苫眼,固是魏阉一党,然则东林党同伐异,也未始便不是一群五眼鸡了!”赵南星微微蹩眉,神色似有不豫,口角动了一动,却没说出话来。
桓震明知他是东林一党,偏要在他面前大讲东林的坏话。实际上在桓震心中,对东林党人也并没甚么太好的印象。这些高标自许的朝野名流,当初大权在握时就没有什么大志远向和忍辱负重的精神,不以社稷和国家大事为重,而多意气用事,并没有什么于国于民的实际作为。而到了魏阉当政时期,更是沦于激进的道德主义,互相依傍,高立门户,党同伐异,后来竟发展到互相残杀、血肉横飞的地步。这些号称清流的东林党人,到了明朝灭亡之时,降流寇者有之,降清兵者有之,更有些先降于寇,再降于清的。从前的慷慨激昂趾高气扬,变作了俯首剃发甘为敌刀。若说明朝是亡于农民军,那么南明便是踏踏实实地亡于东林。
这些话虽不能当着赵南星明白说出,然而赵南星身为东林的中流砥柱,在魏忠贤编派的《东林点将录》上称为天罡星、玉麒麟的,又岂能不知东林党人平日的作为?只是自欺欺人,以为不去想它,也便不会存在了。听得桓震如此说,一则惊讶这人身在贼中,却对朝事如此了解,一则确是被他说中了要害,忍不住长叹一声,转过头去,不再听桓震说话。
只是桓震却偏偏是那种“你越不理我,我却偏要理你”的蹩扭性格,说起来还要拜他前世四处给公司打工做网页所赐。赵南星给他脊梁骨看也好,漠不理睬也好,辱骂呵责也好,他只拿定了主意,厚着脸皮缠将下去。何况今日又多喝了几口酒,有些人在酒后往往大胆,一些平日轻易不会出口的话,也都能说了出来,桓震便是一个这般的典范。
他本来酒量不洪,军中的劣酒更是易醉,一壶酒没喝到十分之一,脸上便已经红了。当下借酒撒风,冷笑道:“赵大人以为闭上了眼睛不看,塞住了耳朵不听,便可以视若不见,充耳不闻了么?我以为‘三君’是何等人物,天罡星、玉麒麟是甚么英雄好汉,良将忠臣,却原来不过如是。”赵南星身子一颤,这“天罡星、玉麒麟”的外号,本是魏忠贤指使阮大铖捏造《东林点将录》时强加在他头上,在他自己心中,却一向十分不齿与这等反贼草寇相提并论,是以听得桓震提起,心中便大大恼怒,转念一想,难道在魏党眼中,自己与那等草寇反贼,却又有甚么两样了不成?桓震又道:“强凌弱,众暴寡,智诈愚,勇苦怯,秦晋之地连年灾害民不聊生,关外蛮夷时时袭扰虎视眈眈,朝中诸臣恬颜事贼蛊惑天子,长此以往,国家将亡,难道赵大人便没有丝毫动心么?”
这几句话,当真说进了赵南星的心里。但是却是由这般一个匪酋口中说出,却教他十分不忿,当下反唇相讥道:“天子圣明,魏阉如跳梁小丑耳。萤火之光,难掩日月,朝野正人君子尽多,岂惧蛮夷乎?”桓震暗笑,心想只消你肯与我搭话,凭我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多少网页客户都能拉得来,还怕应付不了你这老书呆子。当下反问道:“震斗胆问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请问当今天子,除却做木工而外,又有哪一点圣明了?”赵南星一窒,天启皇帝好为木工,除此而外实在一无所长,否则也不会给一个小小阉竖把持朝政、黜害了这许多大臣。他久在朝堂,心中焉能不知?但身为明臣,实在不能对皇帝出此大逆不道的言语,便是听而不驳,也是有犯圣德,当下道:“天子年纪尚幼,正须正人直臣,慢慢引导辅佐。”他口中的正人直臣,自然便是自己东林一党了。桓震心想明年你那天子便要呜乎哀哉,哪里还用得着甚么引导辅佐,却不说出,只道:“大人高志,震实敬佩不已。然则大人在那代州振武卫何干?莫非便是辅佐天子么?”赵南星被魏阉构害罢黜为戍卒,虽然面上一如往日,随意吟咏笑傲,但心中实是引作了毕生第一大屈辱,听得桓震如此血淋淋地揭他疮疤,不由得勃然变色,又将头转向墙壁去了。
桓震也不理他,自顾对着瓶口喝酒,一瓶下肚,醉意已有八分,又去取了一瓶。他喝多了酒,数日以来郁积在胸中的情绪得以发泄,一壁痛饮,一壁对着赵南星不住口地絮絮叨叨,先前还是句句尖刻,说到后来,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些甚么了。终于身子一斜,连人带椅子地摔在地下,呼呼大睡起来。
赵南星先前还是面壁,听得桓震大声打鼾,这才翻身坐起,瞧着睡在地下的桓震,慢慢挪到床下,搬起椅子,便要向他头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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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回 舌辩
桓震醒来之时,却是已经躺在了床上,再寻赵南星时,早已影踪不见。他大叫一声不好,跳将起来,撞开门直奔出去,哪知没走几步,迎面撞上傅山,急道:“不好了!赵大人跑到粮仓放火捣乱,给捉了起来,要拿去砍头,小弟阻拦不住,大哥快些去,我这便去叫二哥。”桓震大吃一惊,顾不上与他多话,一路急奔到粮仓门口,路上撞到了几个过天军士兵,他也不管不问。
到得粮仓,果然见黑压压地围着一大群人,当中一人,正是赵南星。旁边一人手中拿了刀鞘,不住向他膝盖打去,打得老头儿摇摇晃晃,却仍是直挺挺地立而不跪。桓震分开人群,大声喝道:“住手!”定睛看那击打赵南星之人,居然却是便是前日带领北营,擅自与官军交手的两个统领之一,萧当。桓震瞪他一眼,心想不奉将令、折损兵士之罪,少后再与你慢慢算来,当下抢步上前扶住了赵南星,问道:“老大人何以在此?”
原来桓震喝醉熟睡之时,赵南星本已经起了杀机,当时室中除他两人以外再无别个,倘若这一椅子当真砸将下去,便有一百个桓震,也都死了。只是他方才与桓震一番交谈,心中已经对这青年起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只觉他与寻常土匪颇为不同,后来见他狂饮痛哭,又觉此人实在只是一个胸中装满了心事的可怜人而已,此时此刻这一椅子,竟然说甚么也砸不下去。
他心中对于这个见贼而不忍杀的自己颇为痛恨,撇了椅子,夺门而出。他身上的官军服色早在昨日已经被换了下来,过天军家眷此刻已从躲避之所返回,旁人见到了他也只以为是哪家老人,并不疑心。赵南星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回,心想自己垂老暮年,就算逃了出去,也不一定有体力活着走出这山。倒不如临死前放起火来,也好叫这帮山贼不得安生。拿定了主意,便去放火。哪知好巧不巧,竟然被他选中了过天军的临时粮仓。这仓中屯着过天军全部的粮食,岂能不严加防守?赵南星还没来得及点火,便给捉住了。
捉住他的便是萧当。他兵败之后,率领着一百余残部,辗转一日方才听到了过天军战胜的消息,当即回归北台总寨,哪知一回来便给他发现了正要放火的赵南星。他新败之后,心中正没好气,正好拿赵南星来泻火,当即喝他跪下。赵南星哪里肯跪一个山贼?不论他如何责打虐待,始终强项不屈,惹得萧当怒气勃发,便要砍他的苍苍白头,幸得傅山路过,连忙阻拦,萧当哪里理睬,仍是闹着要砍。傅山见势不妙,号称要去寻惠登相来,飞跑而去。萧当心中对过天星也有三分敬畏,当即不敢再说砍头,却仍是打着押着逼他下跪。
桓震哪里睬他,拨开人群,便要送赵南星回帐篷去。萧当一把拦住,冷笑道:“军师,你做甚么?”桓震瞪他一眼道:“我做甚么,何必要你过问!”萧当怒道:“军师,此人乃是官军奸细,方才试图放火烧仓,被标下捉了,正在审问,军师却要将他卖放,不知是何用意?”桓震心道此人一张口着实利害,当下反问道:“你怎知我要将他卖放?桓某身为本军军师,难道连审问一个细作的资格也都没有了么?”萧当哼哼一笑,道:“标下岂知军师是审问细作,还是与细作饮酒谈天?”桓震面上一红,他一时心情低落,在赵南星面前喝多了酒,说了几句胡话,酒醒之后便觉十分不妥,没成想竟然这么快便闹得人人皆知起来。
当下硬着头皮道:“自然是审问细作。”萧当笑道:“甚好。那么标下请与军师和大将军一同审问。”说着眼睛向桓震身后瞧去。急回头看时,却是傅山已然拖了惠登相匆匆赶来,站在人群外面。桓震心下感激,望了傅山一眼,两人目光一交,都轻轻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便一同入议事厅去。桓震一力支持,不许赵南星下跪。按他本意,还想给他搬张椅子坐下,不过若是这样一来,未免更给一些人口实,只得作罢。萧当开言道:“我来问你,是谁指使你在粮仓放火?”赵南星冷哼一声,闭目不答。萧当冷笑道:“那人可在这议事厅中?”桓震心中疑惑,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但见他眼光有意无意地瞟着自己,暗想难道这人竟想将火烧粮仓的主谋这顶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不成?心中只觉得十分荒诞。赵南星似也不解,若有所思地瞟了桓震一眼,仍是默然而立。
一个指挥叫道:“要他说,要他说!”另一人却道:“叫他也尝尝官老爷们的刻毒刑罚!”桓震环视四周,恍然发现,全军五个指挥:吴天德,丘土根,齐回回,鲁达山,刘志,竟然齐集厅中,二十个把总更是尽数挤了来,便连掌旗一级,也是来了不少。他心中一惊,暗想区区一个放火的奸细,怎能惊动这么多人前来观看?其中料必有故。他虽不知将会发生甚么事情,却猜想知道这些人中很可能便以萧当为首,当下打醒十二分精神,一瞬不瞬地望定了他。
只听萧当又道:“你这老儿还不肯说么?莫非真要大爷给你一顿毒打?”说着将手一招,身后一人应声上前,手中擎了一根藤条,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照准赵南星抽将下去。桓震看着他一鞭鞭地抽打,在赵南星的脸上打出道道鞭痕,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白须,不由得心中火起,喝道:“停手!”跨步上前,劈手夺下藤条,撇在地下。
刘志阴阳怪气地道:“军师莫非是舍不得么?”桓震气道:“甚么舍得舍不得了?此人年过七十,比尔等祖父也不稍逊,倒也亏你打得下手!”刘志冷笑道:“自古官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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