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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 卫幽 卫幽-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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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叔公闻言颇有些不解,但见沈棠神色安静,胸有成竹,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以深沉锐利的姿态注视着堂下这些原本是家族精心培育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才。
  室内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人像方才那样小、声地议论,也并没有人站出来。
  又过了良久,约莫有小半柱香的功夫,但室内却一直都安静之极,始终都没有人站出来。
  沈棠满意地一笑,“既如此。那今日便只有两位堂叔公家剥离开我沈氏一族,脱离文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只需要签字画押按下掌印便可。”
  她略作停顿,然后笑着说道,“从前祖父在时给了两位的店铺银两我便不作收回了,那些为两位所用的家仆奴才也一并赠予两位,我唯一的条件便是,请两位谨记身为沈氏子孙最后的一条刮诫,切莫将我族中之事透露给他人知晓,若是……”
  她脸色微沉,威严之气顿现,“若是被我知晓,哪位出卖了我沈氏的秘密,沈棠发誓,定要将他的人头取下,放在祖宗的案前祭祀,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两位可愿当着太叔公和众族人的面起誓?”
  沈谅和沈讷脸色微变,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方才徐徐地点了点头。他二人异口同声道,“我二人发誓绝不透露族中之秘,若有违背,当被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天打雷劈倒不算什么,但是死无葬身之地却是一个很了不得的誓言了,沈棠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二人接过了全叔递过去的两分文书,探笔如雨一般地签了名,按了印章和掌印,一式两份,他们各自取了一份,另一份则由太叔公保管。
  等众人皆散退之后,太叔公长吁短叹道,“谅儿和讷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想不到竟然执意要背出家族。我心中颇有些郁结难解之气,棠儿啊,沈氏如今已然面临如此困境,你却又为何愿意放他们离开?”
  沈棠轻轻地对着太叔公一笑,“两位堂叔公既然生了别的想法,那便是勉强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与其让他们心生忿满,做了不利于我们的事,还不如就这样和和气气地送了他们走。”
  她低低地说道,“细细想来,祖宗的训诫虽然有利却还是有弊的,沈氏好比一颗参天大树,子孙们便如同树上的果实,果实繁盛自然枝大根深,别人不能轻易撼动大树,但大树的本身的负担却也越来越重了,等到有疾风暴雨肆虐之时,说不定就会因为果实过重,而将大树压垮。”
  她略作停歇,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听说谅堂叔公家的几个叔父都有些不大着调,一个喜好女色,仗着沈氏子孙的身份不知道收了多少妾侍。另一个喜好赌博,还逢赌必输,常常欠下堵坊银两,这是堂叔公家的私事,若是平素,我自然是不该有什么异议的,但此时正是沈氏生死存亡之际,若是有人拿这些作文章。岂不是又是一场麻烦?因此,棠儿同意两位堂叔公离去,倒也是存了私心的。”
  太叔公的眉头深深地皱着,他沉吟了半晌之后,方才说道,“我倒不知道还有这些情由,罢了罢了,你说的也确是有些道理的,这事既已如此,那便让它过去吧。只是接下来。究竟是该如何是好,棠儿你可曾有过打算?”
  沈棠想了想,低声说道,“南阳王府是必然会与我们站在一起,支撑到最后的,景阳王在祖父临死前也答应了绝不反水,想来这两家王府仍旧是靠得住的。醇王迫切希望撤藩,三皇子是他唯一的稻草,若非情势悬殊过大,他应是不会轻易反戈,至于瑞王……我们与他甚少接触,一时倒分瓣不清他的想法。”
  她心中不禁有些担心,若是赵誉本人,自己自然是能够信任的,但赵誉的心再向着自己,瑞王若是不愿意再冒险,想来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沈棠微微一叹,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世家朝臣,多半还是处于观望之势,若是我们再无什么有力的行动,怕还是留不住的。”
  太叔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焦虑地说道,“这几日我想了又想,如今沈氏这样不利的局面,竟然找不出破解之法,难道我数百年基业的沈氏,真的便要这样消亡了吗?”
  沈棠的目光微微闪动着,她轻轻说道。“破解之法,倒不是没有的。只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 转圜
  转圜之法,并不是没有,但真要做起来,却有些有亏本心,只是如今这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便是只有一线希望,沈棠也是要紧紧抓住了的。
  她将身子凑近了太叔公,对他耳语了一番,然后重重地说道,“事不宜迟,棠儿这会便去,若是事成了,那太叔公便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太叔公的脸上已经不复方才那般焦虑,他左思右想,深觉沈棠的方法甚是可行,只是能不能成却还是个未知数,他点了点头,“若是棠儿这回为沈氏解了这燃眉之急,那太叔公便敢保证,从此以后再无一人敢不服你!”
  学士巷幽深静谧的巷子里,一辆马车倏得停了住,从里头钻出一个娇俏灵巧的小丫头来,正是碧笙。她身轻如燕地跳下了马车,将车上的少女接了下来,然后叩响了门环,不多一会,便有一个老迈的仆人出来开了门。
  许是因为主人曾有过吩咐,因此老仆一见了她们来到,便急急地迎了进去,然后将门合了上去。
  书房内,当今太学院首座曹文显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书案前垂首立着的沈棠,过了良久,方才沉声说道,“太学院自从大周开国起,屹立到如今,整整走过了三百年。你可知,是什么原因,才使太学院在皇子夺嫡和帝王交替中长存不倒?”
  沈掌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她恭声答道,“太学院乃是文人学子做学问的地方,师尊们一心只读圣贤书,立身严正,自醒自悟,从不与皇子朝臣结党营私,私相授受,也从不卷入朝堂争斗之中。因此不管朝局如何风云变幻,太学院却始终能够中立而不侍屹立而长存。”
  曹文显的目光闪动,身子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既然你都知晓,为何还要来寻我说这为难之事?”
  沈棠轻轻地抬起头来,对着曹文显说道,“若非万不得已,棠儿又岂能明知不易为而为之打搅了曹爷爷的清净?但棠儿此来却也绝非全然只为了沈氏的存亡,这事还干系着我大周的万里江山,百万臣民。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曹爷爷身为文士中的领袖,难道要眼看着百姓为刍狗也要坚持置身事外吗?”
  曹文显眉头微皱,他抬了抬手。“太子乃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三皇子要谋夺其位,这才是大逆不道难道太子登位天下便就要亡了?百姓就要成为刍狗了?我看倒也不大见得。”
  沈棠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然后沉吟着说道,“曹爷爷定是知晓,太子并无帝王之才,既不能约醒自身,也不能驾驭群臣,若是将来即位登基,绝不是明主之象。若是朝臣鼎立支持,而兄弟间又和睦齐心,三皇子四皇子还有尚年幼的五皇子将来替他筑围,兴许还能勉强当个守成之君。”
  她语气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但如今朝中重臣泾渭分明,各有所向。两派之争早已经热火朝天呈白日化之趋势再难转圈。皇上也屡次对三皇子下了杀着,又接连暗算了我沈家的两名顶梁柱,意在打击三皇子彻底绝了皇贵妃一脉的生路。那将来太子若是即位,既无手足相帮,又无忠臣可依,试问以太子的才德,如何才能担当一国之君的重任?”
  沈棠的眸光微微一动,直直地注视着抚须沉思的曹文显,然后徐徐地走到了他的书案旁边,那里壮着一幅大周广阔的疆域图,虽然并不十分精确,但大抵却还原了大周的原貌。
  她指着最西边处说道,“西疆游牧属次犯我边境,皇上也曾说过要简办留公主的婚礼,将余下的银两重做饷银,拨给西疆将士,但据我所知,实际却是没有的。镇西军虽然强大,但游牧族却也不可小看,这是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西疆的百姓还将继续饱受战乱之苦。”
  她语气微顿,又指着西南角处说道,“西域王驾崩,将王位传与了唯一的血脉洛林公主,洛林女王并不胜任朝政,因此便将王位禅于皇夫。小女听说如今的西域王,可是个英勇善战,又野心十足之人。他甫一继位,便大力提拔武将,日夜操兵,我怕他手中的刀剑,直指的是我大周西南的咽喉。”
  曹文显的眼皮微颤,震惊不已,“我大周向来国泰民安,边境也一直平静,游牧族时常挑衅倒是屡有所闻。但他们不过只是些蛮夷,又怎能敌得过我大周的将士?棠儿所言,不会有差吧?”
  沈棠轻轻摇了摇头,“景阳王与镇西将军交好,西疆的情形千真万确无疑。至于西域王的动向,却是由沈氏暗部所报,“小女以此猜测西域王有着进军我大周的野心,但我想这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她将目光移到了地图之上,“醇王贪杯好酒,庸碌无能,早就厌倦了南疆的苦闷生活,若是西域王真的打了过来,想必他会弃城而逃,顺势正好永永久久地回了京城。而镇西大将军一边要抵御难缠的游牧,一边再去应付西域军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皇上自来便不将镇西将军上报的军情放在眼里,总觉得以我大周泱泱大国,岂能让游牧散部给击败,不将此当作一回大事来看待,甚至还屡次克扣镇西军的军饷。曹爷爷,若是西域军与游牧散部联合起来,攻打我西南,您觉得大周将如何,百姓将如何,太子将如何?”
  曹文显的脸色越发沉重了,但他却仍旧不敢轻易下决定,他想了想。低声问道,“皇上虽非明君,但若是军情紧急,他想来还是会站出来管上一管的。”
  沈棠盯视着曹大人,目光闪闪。“皇上这大半年来急于打压沈氏,甚至不惜亲手将三皇子残杀,最大的原因是,皇上的身子已经虚空,日常以虎狼之药维持着精力,但那等猛药虽然让他看起来精神不减,实则却是在快速地消耗他的性命,皇上他岁月无多短则半年,长也不过一年,便是大限了。”
  曹文显的身子猛地一震,他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你说什么?”
  沈棠凝重地点了点头,“不仅如此,皇上还被人下了令人迷失心智的毒药,令他行事越发狠辣,越发凌厉,越发执拗,这样的皇上早就已经不能让人期待和依靠了。这消息棠儿能知晓,各大世家大臣之间想来也不是秘密了,那么西域王和游牧各部也必然能知晓,若是等到皇上大限之时,太子登基之后,三皇子及沈氏以及与之沾边的各大氏族的势力皆被削弱之后,西南再生战事,那曹爷爷以为我大周将如何?”
  她接着说道,“正如曹爷爷所言,大周这百年来都不曾有过大的战事。兵马不肥,又无明君良将,西域军直破西南,顺势北下,一路之上经过南疆,西昌,云州,琼州,然后便就是京城了。
  到时候国将不国,民不聊生。百姓生灵涂炭,曹爷爷以为文人学士安醒自身便就能够躲开去吗?”
  曹文显颓然地跌在了太师椅上。过了良久。方才低低地叹了一声,说道,“说到底,这些不过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也许……也许游牧散部只是循例挑衅,西域王也不毫无逐鹿大周的野心。”
  沈常长长地吐了口气,“我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不瞒大人,我祖父过世之后不足两日,祖母便得了中风之症,但追究之下,却是人为。西域秘药仓兰草,将之磨成药粉之后,只需要加上一点到茶水之中,像我祖母这样身子本就不舒泰的,便会失智失语,浑身麻木,状如中风,最可怕的是,那下毒之人,正要吐露真情之时,却有一支淬了毒的箭从门外射来,那人当场便没了气息。”
  她徐徐地走到了曹文显的面前。沉声问道,“曹爷爷,西域秘药能出现在高手如云的安远侯府,自然也能出现在皇宫内院。您还能说,西域王对我大周毫无野心吗?”
  曹文显微微颤抖着,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棠,见她神色凝重,眼神沉痛,毫不作假,方才艰难地点了点头。“若果真如此,你说的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沈棠却并不放松,继续说道,“太子既无宗亲支持,又无母家后盾,朝中对他死忠之人怕也数不出半个来,便是他能安然继位,瑞王便会臣服?醇王便会折腰?景阳王便没有任何想法?若要大周不乱,那最好的选择便是三皇子殿下了。”
  她见曹文显的眉间略有些松动,不由加紧地说道,“若曹爷爷是因为名正言顺这四个字而有所犹豫的话,棠儿认为大可不必。您不曾听过坊间的传言吗?莫说先皇后的上位绝不光彩,便是太子的出生也颇多蹊跷,想来不日之后这段公案便能公之于众了。若要这样地论起来,皇贵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不知道要比太子尊贵多少呢!”
  曹文显低垂着眼帘,面容看似平静,但心内却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沈棠这番话自然是给了他极深的震动的,她说的没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若是西域王北下,那这一路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自己这等手无傅鸡之力的文人,便是想做些什么。却也无能为力了。
  但自己身为太学院的首座,难道要将向来与世无争,置身世外的太学院,也要带入太子与三皇子的夺嫡之争吗?
  这时,沈棠却忽然含着眼泪说道,“您说得很对,这些事情虽然都有迹可寻,但却不过是我的推测。并未成为现实,也或者再过一段时日后,情势却又发生了变化。您确实犯不着为了这未知的险情,而违背了太学院数百年来的原则。”
  她的面容悲凄,眉间郁结,一双晶亮的眼睛此刻却蓄满了泪水,“但我沈氏的濒临灭亡却是近在眼前的事。前朝的护国公府乃是十八皇子的母家,也是与先帝夺嫡竞争最激烈的十八皇子最强有力的依靠,但先帝甫一继位就将护国公府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以谋逆罪论处,嫡系无论男女都皆处以极刑,便是旁支也都难逃发配边 疆 卖 身为婢的命运。便是当年的汝阳王府,何等风光,但只是因为错站到了恒王一边,便被皇上夺了爵位封号,汝阳王和王妃双双自刎,但他们的子女却也仍旧逃不出发配流放的命运。那还是都是与皇上一脉同枝的凤子龙孙!”
  沈棠猛地跪了下来,深深地朝曹文显叩首磕拜,“请曹爷爷看在我们同出自淮南方氏的份上,请曹爷爷看在榕儿乃是您亲传弟子的份上,请曹爷爷看在与我那横死的祖父私交不差的份上,答应了棠儿的请求,保住我沈氏四五百号人口!”
  她清脆又略带些嘶哑的声音徐徐的在书房内响起,“也为了芙姐姐将来凡事都能有我和榕儿这两个娘家人撑腰,请您答应棠儿的请求!”
  曺文显浑身一震,倏得便往后退了两步,他踉跄地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沈棠还淌着眼泪的脸抬了起来,她望着曹文显点了点头,“您也许不知道,芙姐姐的侧脸与我娘亲的一模一样,我虽然并未有幸在我娘亲跟前长大,但淮南家中却有不少我娘亲的画像,我初见芙姐姐那日便就惊到了,心中生出了怀疑。后来我去问了当年随着我母亲陪嫁过来的孙嬷嬷,想必您还认得她,她跟我讲了当年之事后,我便确定了我的猜想。”
  她的神色一下子便柔和起来,挂着泪滴的小脸上现出浅浅的笑容来,“曹夫人跟着您离开的时候,便怀了祖父的子嗣吧?芙姐姐是小舅父的孩子,自然也是棠儿的表姐,方家还有芙姐姐这一条血脉,棠儿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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